明戈 上+番外——红熨斗
红熨斗  发于:2012年0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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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他说:“桓公子是想穿金戴银,做一辈子纨绔子弟,还是想流浪江湖,做一辈子逍遥侠客?在下一定奉陪到底。”

他说:“臣愿为皇上打下江山,只要为皇上,臣在所不惜!”

他的江山,他甘愿替他夺取、替他守护,只要是他,他什么都甘愿……

只是,付明戈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没有变,如今的皇上,却为何不再信他了……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种田文 虐/恋情深

第一卷

第一章:雨夜

张公公走进御书房,端着袅袅生烟的热茶,步子走的悄无声息。

须桓之在批阅奏折。

暗夜里,烛火微闪,偶有微弱的劈啪声,像是烧焦了甘愿扑火的蛾子。

将茶碗轻放于桌角,张公公轻声道,“皇上,茶泡好了,奴才给皇上端来了。”

年轻的帝王没有回答,依旧认真的看着奏折,一行一行,十分认真。

张公公并不退下,“皇上,折子天天都有,批不完的……还是早点儿歇息吧……”

这已经是张公公今晚第五次送茶了。每次他都是这句,每次皇上都只字不回。

张公公等着皇上那个“你先下去吧”的手势,然而须桓之这次却开了金口,“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都已经过了三更了。”

“他还在外面?”

“回皇上,还在。”

须桓之伸手,执笔蘸着朱砂,仔细写下满满四五行批注。

张公公立在一旁正寻思着,是该继续说些什么,还是就这样退了出去的好,忽见须桓之随手掷下了笔,溅了一桌子血红

的墨点,抬眼说道,“还在外面?那便让他回去罢。”

张公公一怔,随即欠身,“是,皇上。”

说罢便倒行着退了出去。

书房的大门被推开,雨声透过那条缝隙细密的闯了进来。

风带着微凉的湿气,却吹得须桓之手上一抖。

一滴朱墨掉在纸上,晕染开来,像是一个血点。

跪在地上的人早已被连夜的雨浇了个精透。深蓝的官服紧贴在身上,此刻若是将他穿在最里面的内衬脱下来,怕都能拧

出一桶水来。

门口两个小宫女太监困得东倒西歪,张公公轻声吩咐他们,“皇上今晚怕是又要通宵了,你们就先散了罢。”

之后便把目光投到那人身上。

吸了口气,张公公跨进雨里,迎面豆大的雨点拍得他头直痛。

“付大人,皇上说,让您先回去。”

付明戈敛着的双眸一闪,抬头诧异问道,“……回……回去?”

无处不在的雨声淹没了他这一声呢喃,冻成深紫的两片薄唇止不住的抖动着……

“是,皇上怕是还有奏折要批,所以让您先回去。”

“……就……没说什么其他的?”

“皇上没说其他的。”

“……”

面前御书房的窗子上映着一个人的影子,那线条利落干脆,想象得出里面坐着的人该是何等的英气逼人。

鹅黄色的火光从里面透出来,色调温暖,与这萧索的雨夜却是十分不相称。

付明戈朝着面前书房大门的方向恭敬一拜,抬起膝盖便要站起来。

跪得太久,膝盖早已没了知觉。付明戈腿上一软,身形便跟着踉跄了一下。要不是张公公眼疾手快的从旁扶了一下,他

怕是又要跪了回去。

“付大人,您这样子……还是奴才去替您……”

付明戈蹙眉摇头,许是膝盖疼的厉害,忍了许久,才吸口气,道,“……不必了,我走回去便是……皇上,皇上他……

这么晚了,天冷,记得给皇上多加件衣服……”

“哎哎……”张公公满口答应着,“付大人,您慢着走……”

天地间浓黑一片,雨水倾盆。

当朝一品的大将军步履蹒跚的走进夜幕,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雨帘之中,模糊成一道看不清的影子,消失不见。

一路歪斜着往回走,付明戈也不知道此刻是个什么时辰。

亏得是深夜、天又下着大雨,路上并没有人。

否则被人看到堂堂的付将军大半夜里一路扶着墙,满身泥泞精湿的往自己家里走,这狼狈的样子怕是第二天便成了京城

里的最新八卦。

隔着厚重的雨帘,仔细分辨了一下,付明戈想,再走一条街,便要到了。

付明戈的将军府不叫“将军府”,也不叫“付府”,天下人都知道,那是一定要被称作“明戈府”的——因为,正中牌

匾上那三个镶金的大字,是当年皇上赐宅子时亲自题的。

那时年轻的付明戈第一次率兵出征。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将骚扰边境的蛮夷打回了老家的同时,顺便占领了对方的大片

土地。

八百里急奏呈上朝堂,龙颜大悦的须桓之提笔一挥,便流畅的写出这三个字,当即开了金口,“从今天起,城南那处宅

子,便是付明戈的。”

大臣们无不暗自唏嘘,却也都发自内心的肯定。

城南的宅邸只有一座,是一处豪宅。

那宅子占地广大,房屋庭院修葺得极为华美,素有“小皇城”之称。之前曾有大臣觉得那府宅的气势太过恢弘,提议皇

上将之重修或是割裂开来,做一处皇家别院也是好的。

然而一切还未来得动作,便被皇上整个儿的赏给了付明戈。

这一举动,连朝中最与世无争淡薄名利的大臣都忍不住眼红了三分。

实际上,这宅子是之前的濂王府。

濂王爷名须濂之,是先皇的大皇子,是当朝圣上须桓之的亲手足。须濂之生性暴戾,为人狠辣。先皇自然早预备着将皇

位传于二皇子须桓之,又怕年龄稍长的须濂之迫害他,在位时便迟迟不立储君。须桓之争权之心并不大,却时刻想着报

效父皇有心栽培的心意,十分努力。须濂之欲取太子之位,必先灭掉他这个优秀弟弟,须桓之迫不得已与他明争暗斗。

哪知这一争斗,便争斗到先皇驾崩的那天。

那一天,十五岁的须桓之正因偶感风寒而高烧不退。须濂之的亲信提着长刀利剑嚣张得闯进他所在的永青宫,是当时身

为皇子伴读的付明戈背着昏迷不醒的须桓之从后花园迅速逃走,保下他一命。

须濂之继位,两年之后南方大涝北方大旱,加上上位之后施行的猛税苛政,导致天下民不聊生。

然则大臣结党夺权,皇上狠戾暴虐,眼看着天下百姓在酝酿着一场大动乱。

韩老太师辗转找到藏在京城某处的须桓之,跪求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的须桓之出山。一直陪在须桓之身边的付明戈当

即请命,带着三百精骑杀进皇城,砍下须濂之一条命,结束了他短暂的帝王生涯。

至此,须桓之成功夺位。

所以,将那处豪宅赐给付明戈,虽然大臣们颇有微词,但也只是颇有微词而已。三天之后,谁也没有再对这件事有所介

怀。

因为,付明戈为皇上做过的事,是他们所有人都不可及的。

后来的三年,须桓之治国有方,深得人心,成就了一朝盛世。

他成了百姓心中的好皇帝,今后,也是要垂名青史,千古留名。

他也成就了付明戈心里的一个好皇帝……

这些从前的事,闪在脑海里,新鲜如昨。

恍惚中,付明戈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没有变,如今的皇上,却为何不再信他了。

眼看着就到明戈府门口了,两条腿却越来越不听使唤。

皇上从早朝结束便钻进书房里没出来过,直到日暮西沉。

他便在书房外跪到日暮西沉,只祈求皇上听他一个解释。

六月,白日里阳光灿烂夺目,晒在青灰的大理石上可以烫熟鸡蛋。他便直直的跪在地上,以为这样,便能让皇上知道他

的真心。

一身一身的汗榻湿了他的衣服,太阳晒得他口干舌燥、眼冒金星、头昏眼花。

他能从自己的影子里看出自己正摇摇欲坠,也能依稀看到不远处,宫女太监们用厚实的布包裹着冰块送到御书房里解暑

降温。

路过的人全都假装没看到他这个狼狈的将军。

同样,他也看不到他。

可直到夜幕降临,皇上也没出书房的大门,连膳食都是人送进去用的。

晚上习习凉风吹过,热了一天的付明戈因着这舒爽清醒了几分神志。

哪知小风一阵比一阵大,倾盆的雨紧接着便拍了下来。

凉凉的雨水确实是让在酷暑下跪了一白天的付明戈好受了许多。

吸进肺里的水汽温润,让他干渴发紧的喉咙有了一些舒缓。

只是过犹不及。他虽是将军,但身子再好也是肉身,总是禁不住这样的狂风暴雨的。

以至于现在,他只觉得四肢百骸全都无比疼痛,关节之间像是上了锈,随便一动便吱嘎乱响,膝盖处如何也是伸不直的

,像是嵌进去了无数颗石头子,头重脚轻的感觉让付明戈以为自己下一刻便要栽倒下去。

又一阵风刮过,卷着雨水,狠拍在他脸上。

他重重的咳了两声,胸腔发出沉闷声,随即也被风卷走了……

强撑着摸到明戈府大门口,居然一个守着的人都没有!

也怪不得那帮子家奴。这样的雨夜,谁会呆在大门口等他呢?

——原本,若是皇上召见,只要一过了子时,他便铁定是不会回府的了。

……更何况是这样的雨夜。

靠着门柱,付明戈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那朱红的大门——雨声这么大,他怕人听不到敲门声。

谁知手刚一碰上去,门便开了。

他想着,下人还是要训斥的——为何这样的夜里都不关好大门?!

可一张开嘴,却是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门后闪过一个人,熟悉的脸庞让付明戈一阵恍惚。

那人惊叫一声,“付将军!”

然而付明戈却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倒在了那人的身上……

温暖干燥的怀抱让付明戈忍不住想靠近……他索性便就着那温度,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昏迷之前的付明戈,只想说的一句话……

——皇上,皇上……

——皇上,臣,真的没有杀韩公子。

第二章:桓之

翌日清晨。

雨依旧未停,却是小了许多。

狂乱一夜的风也停歇下来。

天地间只剩一幕雨帘,仿佛断线的珠子从天外直垂到地上。

被雨水狠拍了一夜的路边花草此刻全都耸拉着脑袋,周身挂满晶莹剔透的水珠子,恹恹的没有精神。

御书房的灯火整亮了一夜。

批完最后一本折子,须桓之随意将笔掷下,一只手撑住头,趁着早朝前的一刻钟,闭目养神。

整熬了一夜,也确是累了。

可他却是不能喊累,也不能撂挑子不干的。

身在帝王家,很多时候,他身不由己。

从坐上龙椅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成了江山的主人,手揽大权的同时,却也失了自己的那点儿随心所欲。

虽身在帝王家,却并非人人都深蔼帝王之道。可是有人天生便是人中龙凤,可以承载天下的托付。

须桓之生来便承载得了,所以,他一直都是个好皇帝。

古往今来,真正有雄心壮志的人,没有不想做一回帝王的。

万人之上,普天朝拜。

荣华富贵,三宫六院,美人在怀,坐拥天下……

可这光鲜的外表之下,谁又知道,真正坐上了那个位置,真正的成了人中龙凤,又该是如何的高处不胜寒。

——哪一步不是走的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那一事不是办的思来想去,瞻前顾后。

虽说周围的人倒是恭敬的很——从太监宫女到大臣子民,在他须桓之面前,全都是三叩九拜;普通百姓,甚至只要看到

他的脚趾头,都可以用来炫耀一辈子。

可是,虽是生来的帝王相,须桓之却从不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

他从出生开始便品尝着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二十年里,自从知道了大皇子觊觎皇位、而他被对方认定为绊脚石的

那一刻起,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各种无形的条条框框束缚着年少的自己,仿佛一座牢笼,他看不到,却也逃不出去。

他不愿把自己桎梏在万众瞩目的生活中,他羡煞了流浪江湖的术士侠客,羡煞了闲云野鹤的逍遥安逸。

但他必须背负起先皇的嘱托,承担起他的责任……对得起那日付明戈跪在他身前,一脸恭敬忠诚的表情和他的那一句,

“臣愿为皇上打下江山,只要为皇上,臣在所不惜!”

他身不由己。

……二十年了。

——他的人生二十年里,最怀念的,便是他被做称作“桓公子”的那三年。

那时……付明戈陪在他身边,日日夜夜朝朝暮暮,没有一刻的分离。

他甚至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一辈子,不离不弃。

书读累了,有明戈陪他耍剑;剑耍累了,有明戈为他捏肩。

是了,那时自己最愿听的一句话便是:“桓公子这是累了?可要在下帮公子捏捏肩?”

明戈极美。双眸流光溢彩,横眉斜飞入鬓。

身为桓公子的他总是闷骚的严肃道,“嬉皮笑脸的做什么?!一副谄媚相。”说罢,还要造势的冷哼一声。

付明戈并不答话,轻笑着转到他身后,两手搭在肩上,便轻轻揉捏起来。

他捏肩的技术极好,须桓之曾打趣说他可以用这手艺赚银子,一准儿的饿不着自己。他手指上有力,力道却不生硬,透

着一股子柔韧温和——就像他的人一样外柔内刚,春风和煦,他的一颦一笑都是风景。

偶尔几次捏着捏着,他还会心生邪念,一路引着人翻倒进床榻里……到最后,也分不清楚是谁捏着谁了。

……其实,那时须桓之年纪轻轻,正生龙活虎,哪里会晓得累?

——相依相伴,他只是贪恋那一刻的温存罢了。

张公公走进来,轻声的恭敬道,“皇上,该上早朝了。”

须桓之依旧闭着眼,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口气——年纪轻轻,居然看了一晚上折子就腰酸背痛,累得要散了架子似的。

然而,再睁开时,目光凛冽锐意如刀锋,他仍然是气势恢宏的君王。

站起身,公公伺候着皇上穿上了朝服。

厚重的衣服挂在身上,压得肩膀处的肌肉僵硬得跟石块一般,他却不敢有一丝放松。

——若是此时有人来给他揉捏上那么几下的话,就好了……

一边走着,须桓之一边这样想着

“皇——上——驾——到——”老太监拉长的声音回荡在朝堂之上。

须桓之昂首阔步,走向龙椅,稳稳坐下。

大臣们齐齐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轻的九五之尊朗声道,“众爱卿平身。”

大臣们又直起腰身站起来,一个个杵在地上,木头桩子一般,比外面的天气更加死气沉沉。

须桓之抬眼扫过,眸光不经意的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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