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衣领被粗暴地扯开，唐洛把我的头推向背对门口的一侧，舔吻着我的颈侧。
“洛少是您啊，不，不好意思。”我想象此刻叶老头会是什么表情，很想回头瞄一眼。
“还不快滚？”唐洛转过头去的时候依旧有意无意地用身体挡住我。
“是……”叶老头答得极不干脆，关门的动作也是磨磨蹭蹭，也许还在关到一半的时候不死心地往里头又瞄了一眼，想到这里我不禁扬起嘴角。
“您不打算起来吗？洛少？”我尴尬地推了推唐洛。
“东西呢？”唐洛没有动，咬着我的耳朵轻声问。
那么温柔的耳语，说出来的话却冷进了心里。好笑的是我啊，竟然还真以为这家伙会这么好心地帮我，还差点感激涕零。
要自由还是要命，又是没有创意的选择题，答案一如既往。
我乖乖地交出芯片。
唐洛并没有检查芯片，因为他吃定我不敢骗他，我确实不敢。
“你让我想重新考虑一下当初那个建议了。”唐洛并没有立即退身的意思。
“那么，你考虑得如何？”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现在如果能拉到这个人作靠山，绝对事半功倍。
“我想还是算了。”
唐洛摇了摇头，一脸讥讽地笑着站起来，欣赏着我的失望表情。
“我发现耍你实在是个不错的消遣。”
我的笑容变得僵硬，屈辱感随他嘴边的戏谑而疯狂滋生，我只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可悲。哈，傻瓜，你还真以为你是谁？
“是吗？能让少爷觉得好玩也是我的荣幸吧。”自作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勉强支撑起微薄的尊严。
“你比我想象得要有能力。”唐洛冰冷地挤出几个字，冷入骨髓，这才是真实的他吗？
“洛少过奖了。如果有能力我就不会还在这里了。”
“哼，还算有自知之明。”他冷笑着走出总控室。
我目送他走出去，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担惊受怕了半天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笑，我果然无能。
第二十章：香
这一个凌晨我躺在草坪上看日出，看着东方一点点泛起的鱼肚白，看着天边露出的第一抹晨曦，看着羞红了一张脸的太阳跳出地平线之后的万丈金光。
壮烈得让人突然就忘记了呼吸。
温暖而柔和的晨光毫不偏心地抚慰着大地上的一草一木。
突然就来了兴致，所以觉得一大清早看见叶老头那张阴沉扭曲的脸时，都不自觉地想要对他真心微笑一下。
我目不斜视地从叶老头的身边走过。一步，两步——
“站住！”
他终于沉不住气。
“找我叙旧吗？可我很忙啊。”我无谓地耸耸肩。
“你以为唐洛挡着我就不知道那是你？”
叶老头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你在说什么啊？”
“你给我下去！”叶老头一向说不过我，只好自己把自己憋死。
我不情不愿地走向黑洞洞的地下室。
“叶老头，你的更年期综合征越来越严重了呢，脾气那么大。”
代替回答的是重重地踹上我后背的一脚，我重心不稳地踉跄几步，顺势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自己来。”
我摇摇头，这老头太有创意了，我可没有自己抽自己的爱好。
“你怕你老了下手不够狠？直说嘛，我又不会笑你。”
我微笑着，不紧不慢地铐上锁链，把自己半挂在墙上。
那张丑陋的老脸登时又变成了猪肝色，他随手拿起涂了辣油的鞭子就是狠狠的一鞭。顿时皮开肉绽，辛辣辣的伤口仿佛燃起一道火焰。
“你去监控室干什么？”
“你问我啊？我没有去啊。”这老头心里头不爽就想找人抽，十年前那个傻小子还会合着他的心意哭喊着求饶，十年后我只当这是一种自虐式的发泄方式。
“你以为我不知道？”
“既然知道了还问我？”这老头笨得可笑。
“啪！”狠辣的一鞭甩下来，我咬了咬呀，硬是没吱声。
“你这个混账怎么还不去死？”
“心理扭曲到这种程度，你说妈妈怎么可能喜欢你呢？舅公？”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叶老头突然大吼，双眼几乎崩出血来，形容枯槁的脸显得益发恐怖。
“舅舅爱上了侄女啊，你说怎么办好呢？”
我毫不掩饰地嘲笑着，原来这样的人也会有死穴啊。
“你说什么，你这个混蛋！”叶老头激动得浑身颤抖。
“所以就报复？报复她爱上了别人？”
“你给我闭嘴，他妈的你懂个屁！”
“她死了，只好拿她的儿子出气？”
“儿子？你不是她儿子！你不是！你只是个杂种！”
“我不是？”我苦笑。
“你这种人也配当她儿子？”叶老头的表情疯狂，一双混浊的老眼红如火焰，仿佛燃尽了就是灯枯。
“你这种人喜欢她也只会是她的悲哀。”我毫不示弱地驳回。
“你胡说！胡说！我哪里不配？不会有人爱她比我深，那个混蛋怎么可能比得上，他只会一再地辜负她！”
“可是人家飞蛾扑火，心甘情愿，自始至终都不曾看你一眼。”我笑着接口。
叶老头突然沉默了，再次抬起头来的他已经开始让我害怕了，那是一双猩红的眼睛，崩裂的眼角有血流下来，布满皱纹的脸狰狞如恶鬼，口中喃喃地咒骂着。
“就是你！没有你，一切都会按照预定的轨道进行！你是诅咒，是孽障。你给我下地狱去！下地狱去！都是你！都是你！”
——急剧的转变，我回过神的时候，他拿着明晃晃的弯钩笑得怨毒。
他疯了。
竟然是他先疯了。
“我现在就送你归西！”
他狠狠地笑着，把弯钩扎进我的腹部，过度惊吓让身体最初的痛觉变得麻木，直到他缓缓地拉出钩子，牵连了五脏六腑的疼痛瞬间如巨浪盖顶，让人喘不过气。
我不敢低头看，害怕看到自己被勾出的肠子时会胆怯，所以我一直看着他，看着走向绝望的癫狂到底是何种形态。紧紧咬着的下唇几乎就要被咬下一块肉来。
“呵呵，呵呵呵呵……”他一边笑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我只听到血肉翻搅的声音，觉得腹部在一点一点地被挖空，心脏还在跳动，剧烈的疼痛下我竟然始终保持着清醒。
叶老头狞笑着，将勾出的小肠拉扯到我的眼前。
“好……脏啊。”我虚弱地笑道，怎么可能，会是我的。
铁门被人撞开——
血糊了我的眼，看不清是谁。
不过不用看，我也知道是陆彦。
“住手！”
叶老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兴奋地舔着钩子上的血，然后意犹未尽地再扎进支离破碎，内脏狼藉的血肉。
“砰，砰，砰。”
接连着三声枪响。
叶老头瞪大着充满怨恨的眼睛，直挺挺地倒地。
终于可以安心地失去意识。
尽管这一切来得突然，尽管他会疯到这种程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殊途同归，我还是达到我的目的了，这样就好。
还差一点……还不可以死……
再给一点时间……
第二十一章：徒
陆彦把我放到夜藤那里的时候，我突然醒过来。
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全身上下都没有了知觉，这让我开始害怕。
“陆彦……”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听得见。
“什么事？”
“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小凉……你保他不死……可以吗？”
陆彦顿了一下，没有回话。
“陆彦，如果我死了的话……”
“好，我答应。”
“那我信你。”那就好了吧，有陆彦在就行了，我虚弱地笑道。这一出苦肉计竟然连命都要送进去，但也是因为这样这块木头才会答应吧。
“但条件是你不可以死。”陆彦突然补了这一句。
“这个……恐怕有点强人所难呢……”
“你不也在强人所难？”
“那么，我尽力……”
“是一定。”陆彦今天一反往常。
“好，一定。”我微笑着闭上眼睛。
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我还听见夜藤说着那句说了无数遍的抱怨：“当我是神仙不成……”
夜藤，其实我一直当你是神仙，所以这一次你还是不计前嫌地把我拉回来吧。
漫长的黑夜，永远弥漫着让人哀怨的死气，太久了——
久到沉积了暗夜的烟尘，久到慢慢磨尽了希望。
我轻飘飘地浮在上空，静静地看着自己躺在床上的倦容，呼吸面罩下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那一张脸出奇的平静。不想走，所以一直守望在身体的上方，却寻不到一个回去的理由。
陆彦坐在我的身边，嘴里喃喃地在说什么，我却听不清楚。
我看见夜藤过来劝他，然后摇头离开。
几个黑夜，我开始越加迷茫，我开始望向远方，思考着该有新的方向，猜想着必须接受的审判。
也许，不得不离开。
心电图上显示的心率变成了没有起伏的直线，夜藤无奈地摇头，陆彦变得激动——少有的激动，我苦笑，终于放弃再看那具沉重的肉身。
“你听着，你没有履行承诺——”
“所以我会杀了他，现在就会。我会让他慢慢地死，让他看看你经历的是什么样的过去，让他跟你有同样的结局……”
“如果你觉得那还不够，那就让他永远生不如死……”
“我……不……许……”微弱沙哑的声音在空空的室内盘旋。
陆彦的嘴角仿佛竟然有释然的微笑，慢慢平静下来。
“我醒来了……所以……你不能……言而无信……”
“我从不食言。”
“呵。”那我放心了。
“黎净扬，从今天开始我认可你。”陆彦突然一脸严肃。
“认可？”他在说什么？
“十年前他把你放在这里的同时告诉我们，你将会是我们的老大，但是在黑社会混迹了那么久并且也算称霸一方的我们，自然不会认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孩子作为首领。”
“可是我现在依旧很无能吧。”我无力地回问。
“有没有能力由我来判断。总之我认可你。”
“哟，我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啊，感情有人正表白哪。”夜藤酸不溜秋的声音突然从门口插进来。
“你这家伙。”陆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我说错了？”
陆彦懒得跟他吵，起身就要走。
“别，等等，既然你都表白了，我干脆也挑明了说，以后我夜藤也随你差遣了。”
夜藤说话的口气跟陆彦比起来实在像在开玩笑，但我清楚那是真的。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都不需要怀疑，因为他们高傲的自尊只允许他们绝对忠诚。
陆彦并未惊讶，还是继续他的脚步走了出去。
一石二鸟，很多时候其实是在意料之外的，不敢笑得太得意，我闭上眼睛假寐。
第二十二章：叹
第七个阳光灿烂却照不进生命里的日子，天使降临。
再次看到小凉的时候，我软弱得不敢睁开眼睛，无奈地感觉天堂的光芒在一点点地弃我而去。
他静静地坐在我的身侧，手划过我消瘦了不少的脸的轮廓。
也许他以为我睡着了，只是轻声地自言自语。
“原来哥哥长这个样子呢，比我想象得还要——漂亮。”
他看得见了吗，手术成功了么？但我却不由得锁了眉，为什么，他的声音里会有悲伤？
小凉的手指轻点我的眉心，继续说道：“哥哥不要再难过了，你又是因为什么事而难过呢？原来看得见的人也不是那么幸福的啊，为什么呢，妈妈说这个世界应该是很美丽的啊。”
他吸了吸鼻子，然后笑出声来。
“不过也是呢，我以前太幸福了，透支了太多，所以上帝给了一点小小的惩罚吧。”
冰凉的眼泪，不经意地滴落在我的手背。
“哥哥，我好害怕，那群人不肯放过爸爸，爸爸是无辜的，可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让他坐一辈子牢？妈妈到处去求人，可那些以前一直对我们很好的叔叔伯伯为什么要把我们赶出门外？为什么……就没有人来救我们呢？”
“哥哥，我相信妈妈说过的，这个世界上还有希望，所以我跟自己说我不怕，我们都微笑着熬过去，好不好？”
“我现在可以渐渐懂得你的心情了，那么我可以替你分担一点了吗？我也想要变得坚强的。”
他的小脑袋就埋在颈侧，我却不敢伸出手去安慰，也不敢开口问发生了什么。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别人的视线，所以我必须克制着不能再对你微笑，我必须回到我的黑暗角落，曾经我想错了，自以为接近了天堂，其实只是把天使拉向了地狱。
尽管我一直不相信上帝，但这一刻，我多希望他能听到我的忏悔。
“别傻了，小弟弟。”进来例行检查的夜藤嗤之以鼻地笑着。
小凉抬起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医生。
“你最好记得，以后不管你碰见什么可怕的事，都是现在躺在这里的这个家伙害的。所以趁现在还来得及，离他越远越好。”
“你胡说，哥哥他是好人。”
“好人？哈哈……”夜藤忍俊不禁，“这个世界脏成什么样，你已经看得到了吧。好人——已经是珍稀动物了。”
“不，我相信。”小凉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
相信！我为什么没有睁开眼，用我的亲身经历告诉你，什么都不能相信，相信的结局永远只是失望，但我骗不了自己，就算明知是万劫不复，我依旧想要去相信。
“拿你没办法啊，那么，如果我说你的相信会让他丢掉性命，你还坚持吗？”
“为什么？怎么会？”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
“不。”
“他背后有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不。”
“离开吧，这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这对你们俩都好。”
小凉沉默着，我也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表情，夜藤那番话多少也是对我说的。
“别装了，他走了。”夜藤若有所思地换着点滴，“不过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啊。”
“是吗。”
“我是说——多于朋友的。”
“怎么会，他又不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