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馨表姐生日派对的那一天，李绍君特意开车去辛家接她，她在车上补妆，对李绍君说：“听说今天请了不少圈里的模特，说不定你能见到熟人哦。”

“我和模特圈的又不熟。”

“说不定也有演员。”

“我和演员也不熟。”

辛馨尴尬地不知该接下去说什么时，李绍君兀自笑了：“你真相信啊？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不熟。”

辛馨一愣，李绍君摇头苦笑：“怪不得我妈喜欢你，她就喜欢有些傻气的。”

辛馨不服气地问：“我哪儿傻了？”

李绍君又去逗她：“你今年多大了？不如给我当个妹妹算了，不过别当干妹妹，怪难听的。”

辛馨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李绍君能说会道，懂怎么逗人开心，到了辛馨表姐家，两人下车，闲聊时，辛馨已经喊起了李绍君“哥”。辛馨挽着李绍君走进别墅，和她一众亲戚打过招呼后，她带他找到她的表姐。辛馨的表姐长得不算特别好看，可看一眼就忘不了她的模样，她穿了身黑色连体，宽裤腿的裤装，站在洋装短裙的女人们中间特别扎眼。

辛馨介绍两人认识：“这是李绍君，我朋友，这是我表姐，今天派对的主角，慧晴。”

两人握了下手，慧晴笑说：“叫我Candice就行了。”

李绍君也笑，自打进了别墅，这种温和儒雅的笑就粘在了他脸上似地，拿也拿不下来。慧晴挺喜欢李绍君身上这套西装，两人聊了几句，她和辛馨就被几个外国人喊走了。李绍君一个人更自在，他在场地里闲逛，时不时就有人来和他搭话，有的亲热地喊他绍君，和他说电影剧本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有的来和他套近乎，邀他拍杂志图，做专访，更有甚者，借着醉意贴在他身上要用手机和他拍合照。对于这些人，李绍君也挑，好看的，他喜欢的，他就陪着说几句，不喜欢的，就给人看脸色，或者直接推进泳池，幸灾乐祸地看别人花了妆的脸。

快要十二点时，所有宾客都被喊进别墅大厅里。辛馨找到李绍君，和他一块儿站在角落的位置喝香槟。

“无聊吗？”辛馨的脸有些红，眼神也蒙蒙的，大约是醉了。

“还行吧，就这样。”李绍君靠在高脚台上问她，“现在干吗？切蛋糕，唱生日歌？”

辛馨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有惊喜。”

“惊喜？”

“我和你说哦，”她对李绍君勾了勾手指，在他耳边说道，“我表姐的男朋友待会儿要过来和她求婚，突然出现的那种。”

“你们都知道？”

辛馨傻笑着指着自己说：“我知道啊，还有策划派对的人知道。”

“谈多久了，求婚？”李绍君对这种惊喜环节没什么兴趣，随口问道。

辛馨掰着手指说，“快六年了。”

“那快七年之痒了，被拒绝怎么办？”李绍君的问题还没得来任何答案，客厅里的灯光忽然全都暗了下来，生日歌响了起来，有个声音清亮的主持人不停在开无聊的玩笑。有人推着一个大蛋糕和一大盒礼物从外面进来。这时一束光打在了慧晴的身上。辛馨打了个酒嗝说：“怎么会拒绝啦，不可能，我和你说啊，我这个未来表姐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对我表姐更是好的不得了。”

“不过嘛，就是有一个缺点。”

李绍君打了个哈欠，“什么？长太难看了？”

辛馨趴在桌上笑：“怎么可能难看！”

她说话时，生日歌停了下来，主持人说：“现在来看看礼物吧。”

慧晴拉开了绑在纸盒上的绸带，辛馨靠在李绍君耳边说：“你说，苏秦怎么可能难看？”

李绍君举起了酒杯，他先前以为辛馨在说胡话，后来发现苏秦真的是慧晴的男朋友。这不，他正从纸盒里跳出来，手里捧着一只小盒子，单膝跪在慧晴面前，问她：“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哦，是不难看。”李绍君扫了挂在墙上的大屏幕一眼，摄像正给到苏秦的特写，他真的一点都不难看，没人会说他难看。

他此时此刻，真是又英俊又迷人。

李绍君转头看辛馨，“那你说他还有个什么缺点？”

他话音刚落，慧晴说了句“我愿意”，众人欢呼起来，盖过了辛馨回答的声音。李绍君只能看到她嘴唇在动，却没法解读她的唇语。他说：“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他扶起辛馨，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走到了别墅外面。有人在地上扔了一支还没烧完的香烟，他捡起来抽了一口。

“不行不行，我得去恭喜表姐。”辛馨看到李绍君把她带到了外面，忙要转身回去。李绍君说她：“站都站不稳了，你把高跟鞋脱了！”

辛馨木讷地看了看自己的高跟鞋，还真脱了下来，拿在了手里。李绍君哭笑不得，只好带她去找慧晴。慧晴也在找辛馨，两人在泳池边遇到，辛馨哭着抱住慧晴：“表姐，表姐，祝你幸福！！”

李绍君手里还拿着她的高跟鞋，拍着她背说：“表姐也见着了，我送你回去吧。”

慧晴也有些激动，对李绍君道：“没事，她要是太醉了，就在我这里住一晚上吧。”

“也行，那我先走了。”

“你也喝酒了吧？我找人送你。”慧晴找人把苏秦叫了过来，一边安抚着还在嚎啕大哭的辛馨，一边对苏秦说：“帮我送送他吧。”

“好啊，那现在就走？”苏秦笑着看李绍君手上的高跟鞋，“还是你要带着两只鞋一起走。”

李绍君放下鞋，笑道：“麻烦苏秦怎么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苏秦说道，他揽了下慧晴的肩膀，吻了下她的脸颊，“我很快回来。”

李绍君扭头往客厅的方向走，苏秦上来问他要车钥匙，他给了他，就不说话了。沉默走到停车的地方，李绍君点了根烟，说：“等会儿，我抽根烟再走。”

苏秦说：“好，没问题，等你。”

李绍君靠在车门上低着头抽烟，苏秦无所事事地站在他身边，李绍君问他：“拍戏的空档来的？”

“嗯。”

“设计师也不算圈外了。”

“算是吧。”

“那你还和夏洛特一起看电影。”

“她也认识慧晴，是她以前用的模特，我们是朋友。”

“解释这么多干什么，我随便问问。”李绍君慢慢蹲下，别墅里还是很热闹，节奏感极强的音乐不断冲击着他的耳膜，他觉得恶心，胃里难受，好像要吐了。

“那祝你们幸福。”他捂着嘴说，他手上香烟的烟灰被风吹开，落到了远处的地上。

“谢谢。”苏秦礼貌地回复道。

李绍君仰头看他，再次郑重地说：“祝你幸福。”

他说完真的吐了，晚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苏秦拉他起来，李绍君拿衣袖抹嘴，说：“没事，喝多了，后箱有水，麻烦你给我拿一瓶。”

苏秦拿水时，李绍君又吐了。苏秦问他要不要送他去医院，李绍君摇头，用水漱完口他笑了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你也不用送我了，我现在酒醒了，你进去陪慧晴吧，你们也难得见面。”李绍君要去开驾驶位的门，苏秦拦住他，皱着眉说：“算了，我送你。”

李绍君想，在苏秦的世界里，他大概永远活在“算了”里面。

算了，我去找你。

算了，你要就拿走吧。

算了，我和你睡一间吧。

算了，我送你。

李绍君在车上给苏秦指路，他让苏秦载他到一家酒店。

“你不回家？”苏秦觉得奇怪，“你家就在市里吧？”

“我约了人。”李绍君说。苏秦送他到酒店门口，李绍君把他喊进酒店，说：“让他们帮你叫出租车吧。”

他在前台开好房间，拍了下还在等出租车的苏秦，“我上去了，再见。”

“再见。”

第十六章

李绍君上楼后，拿出房卡在感应门锁上刷了半天也没反应，他又懒得下楼，索性坐在门口玩起手机游戏。他把手机里的小游戏记录全都刷新了一遍，眼看电池只剩下百分之十，李绍君嘀咕道：“算了，下楼去吧。”

嘴上这么说，他却没作出任何要“下楼”的实际行动，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脖子，正在考虑是要走楼梯还是搭电梯下去时，走道尽头的电梯门打开了。

李绍君看到苏秦从电梯里走出来。他揉了下眼睛，伸长了脖子，确定自己看到的是苏秦，也确定苏秦正朝他走过来。

“干吗？”他问道。

“你的车钥匙，刚才忘记还你了。”苏秦小跑上前，把车钥匙还给李绍君。李绍君伸手接了过来，揣进口袋里拍了拍，说：“谢了。”

“你不进去？”苏秦看了眼李绍君身后的房门，问道。

“房卡不能用。”李绍君说，“正打算下楼去换。”

苏秦迟疑地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问他：“那……你现在是要下楼？”

李绍君指着自己的腿说：“坐久了，脚有点麻，过会儿就下去。”

他说话时神情有些冷漠，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与苏秦平时看到的李绍君不太一样，像是换了个人，又或者是李绍君的孪生兄弟，才会对他露出这么冰冷的眼神。

苏秦明显怔了下，才转身离开。没过多久，就有酒店的工作人员上来帮李绍君解决了房卡的问题，李绍君还说：“你们消息这么灵通？还是在监视器里看到我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于心不忍？”

服务员是个高个的漂亮姑娘，笑着回道：“苏先生下楼和我们说的。”

“哦，他啊。”李绍君扶着墙颤巍巍地站起来，他叹气，打开房门，说，“他就是这样。”

别人都说他有病，在李绍君看来，苏秦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有他的问题。只是他藏得好，轻易看不出来。

第二天娱乐新闻就出来了苏秦和圈外设计师订婚的消息，报纸娱乐版用词还比较温和，八卦杂志上就比较夸张了。有人拍到苏秦送李绍君进了宾馆的照片，标题还耸动地写：苏秦与富家女订婚当夜，宾馆密会李绍君干架。

李绍君看到时几乎笑掉了大牙，他先去慧晴家接辛馨，两人还在路上说起这个新闻。李绍君问辛馨：“你昨晚不是和我说苏秦有个缺点吗，当时太吵了，我没听到，你再说说。”

辛馨翻着李绍君买的八卦杂志，越看越生气，合上杂志气鼓鼓地说：“你怎么不生气啊？！被写成这样！说得也太难听了！”

“你和他们较真干什么，以前说我咸猪手色狼啊，病鬼啊，陪睡富婆啊，我什么他们没写过，现在写我和苏秦争一个女的，争不过就找人约架已经算是客气了。”李绍君还笑，“你看里面把我写得这么痴情，我还得感谢他们，说不定以后就有人找我来演情圣。”

“你没演过？”

“演过啊，演了十年。”李绍君的话勾起了辛馨的兴趣，她忙问：“谁啊？那个方辞？”

李绍君瞄着她说：“你还挺关心我的八卦的嘛，方辞都知道。”

辛馨捂上了嘴，假装咬到舌头，岔开话题，说起了苏秦。

“我觉得他这个人，怎么说呢，有些若即若离的，你别看他和我表姐那么多年，说是说快六年，可那是认识的时间，我表姐先追的他，耗了大概有两三年，才正式确立关系。对我表姐好是好，就是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他绯闻也不少啊，总之我觉得和他在一起没什么安全感。”

听了辛馨这番话，李绍君却帮苏秦说起了好话：“娱乐圈就是这样，宣传嘛，最吸引人的就是男女绯闻了，他把和你表姐的事藏这么好，说明他很在意。”

可他顿了会儿，又说：“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能逼太紧，逼太紧就跑了，可你给他空间，他又觉得不舒服，他就是喜欢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你怎么怎么了解他？你们关系很好？我看杂志都写你们不合。”辛馨的眼皮跳了一下，她一个劲往座椅里缩，摆手说，“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那个十年的人是……”

李绍君白了她一眼，“他喜欢女的，我喜欢他干吗，浪费时间。”

辛馨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你知道吗，苏秦以前和我表姐谈恋爱的时候确实有过一个纠缠不清的对象，听说还是个男的。”

“哦？怎么纠缠不清？”

“他那时候和我表姐在土耳其旅游，突然就不告而别，一下就失踪了两个月，差不多是两年前的事了吧，那时候差点掰了。”

“你等会儿，你又说你表姐和他耗了两三年，又说两年前他还和别人纠缠不清。”李绍君听得头大，他让辛馨好好整理下时间线再说给他听。辛馨瞪他，“你怎么这都算不过来？苏秦估计就是两年前彻底和那个人不来往了，就和我表姐正式确立了关系。”

“哇，那他岂不是脚踏两条船，真不是个东西。”李绍君啧啧感叹，辛馨却不以为然，“也还好啦，我表姐都不在意，你在意干什么，再说了，当时他们也不算正式的男女朋友，不算脚踏两条船。”

“你现在又帮着他说话？当帅哥就是好，做什么都能被原谅。”李绍君拍了下自己的脸，“你看我就是个活例子。”

辛馨大笑着说李绍君不要脸，两人聊得正开心，李绍君家里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律师来家里了，让他赶快回去。李绍君却不着急，把辛馨送到家后还去买了个蛋糕，他气定神闲地回到家，家里人已经在餐桌上坐开，他叔叔伯伯，一干亲戚都来，长餐桌上还有个他见都没见过的中年女人。她挨着李太太坐，两人看也不看对方，只顾着和身边的人说话。

李绍君的父亲坐着轮椅被秦朝然从一楼的书房推出来，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跟了他爸二十多年的徐律师和家庭医生范医生。

李太太给李绍君留了个位子，让他过去坐下，李绍君没动，走到沙发边，拆开蛋糕盒，让佣人给他拿来叉子和盘子，吃起了蛋糕。

“绍君，过来坐啊。”李太太笑着再度呼唤他，李绍君道：“你们那儿太挤了，我不要。”

他几个叔伯都笑了，说：“绍君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有个性。”

李太太也只好跟着干笑。李绍君的父亲身体还不是很好，说话全都通过与秦朝然耳语，让他传达给大家。他说这次找家里人一起来是来聚餐，没什么特别的事。李绍君笑了，找律师医生一起来聚餐就算真没什么特别的事，也得变成一件特别的事情。

热闹的餐会开始，李绍君还在吃他的蛋糕，秦朝然来喊他一块儿入座，他问他：“坐我妈边上那个是你妈吗？”

秦朝然默认般地看着李绍君，李绍君微笑：“挺漂亮的，你像她。”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李绍君站起身，抹了下嘴就往楼上走。他爸用力咳嗽了声，大家都识趣地安静了下来，只有李绍君不理会他，哼着口哨继续爬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