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之惆怅凭栏香雪落(生子)+番外——晨樱
晨樱  发于:2012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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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药喂下去,日光已隐隐有些昏黄的意味。

顾朗坤正想转身把药碗递到常林手上,却忽然觉得胸腔气血翻涌。

“咳咳咳!”他急急的从床上探出身去,伏在床边剧烈的咳嗽。

碗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篱瑾却仍旧被他圈在臂弯里。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唇边溢出,可来不及用手背抹去,顾朗坤就先侧过身查看篱瑾的状况。

生怕惊醒了他……

看着他依旧紧闭的双眼,顾朗坤说不出的矛盾与痛苦。

盼他醒来,还想再看见他黝黑的瞳仁里闪动的迷恋,还想听他软糯的唤自己哥哥。

怕他醒来,不知如何开口告诉他孩子的事情,不知他这样弱的身子如何再受得了那些打击。

“顾左使,把这碗药喝了。”常林有些着急的扶住顾朗坤有些微颤的肩头,把另一个青瓷药碗递了过来。

“嗯?”顾朗坤看着倒映出自己面庞的汤药,蹙了蹙眉头,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珠。

“岚丫头的攀月鞭当真厉害,左使生生挨了一天的鞭刑,可不是闹着玩的。左使大人还要照顾篱右使,把这药喝了,把

自己身体养好,才撑得住。”

顾朗坤又拧了拧眉,方才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常林端着空药碗,又看了看一心扑在篱瑾身上的顾朗坤和他怀里依旧无知无觉昏睡着的篱瑾,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出

去了。

“吱呀”一声,房门关上。

夕阳的余晖被窗格分割的支离破碎,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温暖的颜色,却是触目惊心的悲凉……

******

又是几日过去,顾朗坤日复一日的坐在篱瑾床前,不是抱着他,就是静静地看着他,可是,他却一直睡着,仿佛贪恋梦

境一般,不愿醒来。

刚入腊月,屋里燃着不甚旺盛的炉火,还是有些凉意,顾朗坤只得用锦被把篱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单薄惹人怜的面

颊。

顾朗坤坐在床沿上,恋恋的盯着篱瑾看,间或用手拨弄一下他的发丝。

“篱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好不好?你总这么睡着,我心里空落落的。是我太傻了,总是想着逃避面对自己给你带来的

伤害……你醒来吧,醒来吧……你醒过来想怎么打我怎么骂我我都不会躲的……篱儿……”

伸手抚上他冰凉的脸颊,用自己温热的掌心捧着,俯下身子,像以往喂药时那样,含住他的唇瓣。

软软滑滑的唇瓣,入口是淡淡的药味,带着似有似无的花香,顾朗坤轻轻的吮吸着。往次,送出去的是药汁,这次,递

过去的是深情……

轻柔的吻着,顾朗坤心里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像是要把过去几年遗漏的都补上似的。

篱儿……篱儿……

忽然,他感到那与自己相贴的双唇有一丝颤动,很微弱,却还是让他浑身一震。

极其缓慢的抬起头来,屏住了呼吸,这才敢望向那双闭合多日的眼眸。

眼睫抖动了几下,眼帘掀起,露出那蒙着一层水汽的双眸。

顾朗坤双唇动了动,在心里呼唤了无数次的名字此刻却哽在喉咙,念不出来……

“嗯……” 篱瑾轻轻哼了一声,不大有精神的样子,眼睛却开始在屋子里逡巡,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看他一睁眼就满室搜寻,发不出什么声音只是轻哼,顾朗坤心里一阵紧缩的抽痛,他是在找孩子呢……

“篱儿……”不知该如何作答,方才的激动像是被一盆冰水浇熄了一样,顾朗坤一时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篱瑾拼命张开嘴,可嘶哑的嗓子只能发出嗨嗨的声音。

顾朗坤连忙端过一旁小几上的小瓷杯,托抱起篱瑾的上身,给他喂了些水。

“孩子……”润了润喉,篱瑾着急的吐出那两个字来,接着就有些急促的喘息起来。

“你别急,”顾朗坤连忙帮他顺气,看他这样,也不敢就直说了,“孩子很好,在山下有奶妈照顾呢……你别着急……

收回四处找寻的目光,定在顾朗坤身上,篱瑾勉强喘匀气息,“祭典在什么时候?”

“祭典……教主说孩子还小,要再等些时日呢。”顾朗坤替他掖好被子,低垂着眼睛,不敢迎上他渴求却又伤痛的目光

“铭儿……铭儿……”

听着他小声的念叨,顾朗坤觉得自己被那种歉疚和心疼的感觉扼住脖颈,气闷到要发狂。

那一声一声比气音还要低弱的轻唤却像一根一根钢针,狠狠的刺在顾朗坤心上。

不想骗他,却还是不得不骗他……

篱儿啊,我该怎么办呢?要怎么做,才能减除你哪怕一点点的苦痛?

“顾左使,喝药的时辰到了。”常林推开门走进来,看到床榻上昏迷多日的人清醒了,快步走过来,“篱右使,你可算

醒了。”

常林给篱瑾诊了脉,只说并无大碍,安心将养些时日便好。

顾朗坤又小心的服侍着他把汤药喝了,没多大一会儿,篱瑾就又睡着了。

顾朗坤再次在床边坐下,看向篱瑾的目光,却比方才复杂许多。

篱儿啊,你这么念着那个孩子,要我如何开口,怎么说,都是伤痛……

祭典晚一天举行,孩子就能多活一日,你是这样期待的吧……

可是,到底是让这样的期待消磨掉你所有的耐性呢,还是让孩子已然夭折的消息一下子打垮你……

抬起手,帮他把额前的发丝理顺,指腹划过他的柳眉,他的眼睑,他的鼻梁,他的樱唇……

手指停留在他淡粉色的唇瓣上,恍惚间,又回到刚才,这樱唇轻微开合,一遍遍重复念着,“铭儿……”

不由自主的,顾朗坤也张开嘴,随着脑中那个声音一起唤着。

铭儿……铭儿……

像是一道符咒一样,慢慢的,就缚住了心,扣上锁链,越扯越紧……

那个孩子,他和篱瑾的孩子!

那是承载着篱瑾满满爱意的孩子,延续了自己和篱瑾血脉的孩子……

顾朗坤忽然一跃而起,发疯一样的冲出屋子,向山后跑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迈开双腿,大步的向前奔跑,很快的,那片竹林就出现在视野中。

心里好像有什么隐隐的期待,就像那时找不到篱瑾一样的,总感觉师父会替自己守着一切。

或许,或许那个孩子没死呢?还活着呢?

那淡绿色襁褓里弱得像只小猫的婴儿,似乎还在眼前晃动,那时,他明明还动了呢……

对啊,那时抱他在怀里,他小小的鼻翼还起起伏伏呢,怎么就会夭折呢?

不会的,怎么会呢……

或许,只是常长老看自己不珍惜篱瑾所以故意惩罚自己呢?

顾朗坤不管不顾的在林间疾奔,也不去理会路旁的竹枝扯破了他的衣衫,不去留心脚下的碎石磨破了他的布鞋,只是急

着向那个地方狂奔,好像到了那里,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砰的一声扑倒在青石碑前,荡起的尘土在空中飞舞,却无法模糊顾朗坤的双眼。

就算有再多的不可置信,就算有再多的不愿相信,可是,世间还是有太多的不得不信……

青石碑的斜后方,立着个一个小小的土包。

顾朗坤摸索着爬过去,大掌覆在新鲜的土壤上面,这里,沉睡着自己的孩子……那个因为篱瑾的执着而到来,又因自己

的狠心而离去的孩子……

自己还未来得及爱这个孩子,他就先一步走了。

看着他一点点萌芽成长,自己刚刚有些做父亲的感觉,想要好好爱他,却再也握不住他的小手。

果然,是自己造孽太多,自己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怕是到来生,也再无法解脱……

铭儿……是要用你来记住谁,还是要谁记住你……

顾朗坤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个打马前行的小童,耳边是那句稚嫩的“父亲”。

追不上了,走远了……

父亲,我又如何配得上你这句父亲!

“啊——”

顾朗坤突然立起上身,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

悲切的哀嚎在竹林中回荡,伴着竹叶沙沙舞动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过了很久,顾朗坤伏下身子,趴在那小土包旁边,张开手臂环住它,就像是搂着那个只在自己怀里呆了一刻的孩子。

阳光穿透云层射下来,落在那个失魂落魄的男子身上。

他的眼角,有澄澈的水滴不断滑落,溅落在土包上,转瞬便失了踪影……

第33章:折磨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心伤心死心成灰,泪流泪落泪痕干。泪尽又如何,心痛依旧……

月华流转,顾朗坤瘫倒在竹林中,通红的双眼里一片空空荡荡。

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心里对于这个孩子,竟是这般挂牵。本以为在自己心中圣婴的存在,不过是为了那颗用作药引的心

脏,并无特别意义。可是那日在篱瑾怀里的小人儿,张着小嘴吐气,不时扭动小小的身子,甫入眼帘,便再难忘却。

脑中那个常常出现,占据自己所有思绪的声音,又一次出来作祟,“圣教为上,教主为尊……”可是,那句脆生生的“

父亲”,轻而易举的就夺过了主动权,赶跑了那如同桎梏的魔音。

自己是个父亲啊!且不说给孩子温饱,给孩子关怀,就连最最起码的活下去的机会,都未替他争得,甚至,还是亲手把

他推向这个有太多不堪,太多无奈的人世,生生断了这孩子的未来……

闭上眼睛,就是那张红嫩的小脸,甩甩头,就又出现篱瑾满是绝望的双眼……

自从把篱儿从慕容山庄接回教中,便再也没见过他的笑,即使自己日日陪伴他左右,他眼里,似乎也再看不到自己。

一个人苦苦支撑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要放弃了么?在自己终于决心回头的时候,放弃了么?

怎么办,师父,我该怎么办?

自己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下一步,不是悬崖就是断壁,忽然就觉得无望了。

孩子走了,篱瑾的心也要跟着走了……

一片竹叶轻飘飘的落在顾朗坤的脸颊上,他也不拂去,甚至还傻傻的想,若是就这么把自己埋了,兴许还就解脱了呢…

“顾左使这样子就受不住了么?”竹林间走出一人,慢条斯理的问着,言语间却隐隐有些不屑。“怎么,不过几个小打

击就让左使打了退堂鼓了?”

“你又懂些什么……”顾朗坤也不看来人,仍旧卧在原处。

“我不懂?呵呵,篱瑾那孩子不知为了什么替人行血祭,顶烈日冒寒雪修习心经,付出恁多才坐上右使之位。又不知为

了什么孤守在玄冥坛,血祭度气一一忍过,又甘心雌伏于左使大人身下,连男身孕子也毫无怨言。说我不懂,那这其中

的缘由,左使大人,可懂?”那人站在背光的地方,月色明亮,在他身前留下长长的一道背影,可脸上一片阴翳,神情

也看不真切。

“我懂得又能怎样,一切,都太晚了……”

“晚么?篱右使独守着那份情过了这些年,分毫回应也未得到,可即使在孩子被迫提早临世,被生产之痛折磨到神志不

清时也未曾说过一个不字。他都未曾放弃,顾左使倒是说得轻巧,一句晚了,就能逃避一切了么?那老朽当真为右使不

值。”

不要逃避……

好像有谁曾经这般提点过自己,只怪自己那时,看不清,抑或是不愿看清……

顾朗坤把头靠在孩子长眠的地方,心情渐渐平复。是啊,那个时侯,篱瑾痛得脱力也只是呻吟出声,不要孩子的话,却

是半句都没有。而现在的自己,偏偏为何只是想着如何逃避痛苦。篱瑾所承受的伤痛是自己的千倍万倍,可先觉得撑不

下去的,怎么就是自己呢?

顾朗坤慢慢支起身子,侧过身去,方才看清幽暗竹影下负手而立的老人。

“朗坤啊,师伯也是看着你们两个长大的,你这孩子,吃得苦,还太少。而篱瑾,又经历了太多,孤独也尝过,鄙夷也

挨过,艰辛也品过,这才让他像今日这般,太过执拗。现下,不该是你颓废的时候,既是两情相悦,为何要躲在这里黯

然神伤?”常林目不转睛的盯着顾朗坤,饱经世事的双眼透着睿智的光芒,“你是他的天,也该为他做些什么了。”

“我是……他的天……”顾朗坤跪坐在那里,微仰着头,清冷的月光覆在他的面上,添了几分柔情。

他唤自己一句坤哥哥,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自己,他是为了自己才强撑着走到今天。

自己,理应成为他的天。

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的逃避,不如回到他的身边,握紧他的手,陪他一起走。

从地上站起身来,向常长老躬身一礼,顾朗坤也顾不及拍掉身上的泥土,衣襟上脸颊上还都是浮尘,便小跑着往山顶跑

去。

篱儿,我的篱儿,等我……

自知罪无可恕,只愿有我伴你,你的伤痛也能分我一半……

明月朗照,林间小道上渐行渐远的背影落在常林眼中,他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

“会好的……总会好起来的……”

******

一次生产,确实让篱瑾元气大伤。可有了顾朗坤无微不至的照顾,小半个月下来,篱瑾的身子还当真是有些气色了。

对于顾朗坤从自己返教之后便一反常态的温柔体贴,篱瑾还是有些动容的,说不上激动万分,却是有些受宠若惊。

至于孩子的事,起初篱瑾还总是追问祭典之事,顾朗坤次次都是以孩子太小教主不忍为理由搪塞。偶尔篱瑾也会试探着

问他能不能再见见孩子,顾朗坤怕刺激着他,自己心里苦闷,也还是只能对他说孩子一切安好,只是在教主处养着,不

便相见。

渐渐的,篱瑾或许是失望了,便也不再问起祭典的事情,可越是这样,顾朗坤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起来。

一日午后,顾朗坤推开篱瑾的卧房门,再熟悉不过的当归黄芪味道先他一步从门缝钻进屋中。

听到门响,篱瑾从书案上抬起头,脸上就要浮上一抹笑意,可又嗅到那气味,本来隐隐带笑的面颊立马就绷紧了,咬着

嘴皮,眯着眼睛看他走进来。

“篱儿,喝药了。”顾朗坤笑着走到桌边,青瓷的药碗凑到他唇边,“这些个滋补气血的汤药你也不是第一次喝,怎么

次次要人哄着?”

篱瑾别开脸去,皱着眉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我也不是女子,那就那么娇弱了。倒是天天吞这个,嗓子眼里泛上的都

是苦水。”说完又低下头去摆弄画笔。

“快快喝了,要不弄得满屋子都是味道,更是不舒服。”顾朗坤从他手中抽出毛笔,把碗抵在他唇瓣上,“好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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