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儿?”被他突然的推拒吓了一跳,顾朗坤停了下来,小心的拉开他抱紧在胸前的双臂。
“不要,不要!”篱瑾用力的推拒,执拗的把身子蜷缩起来。
“篱儿,怎么了?”顾朗坤皱起眉头,不知一直顺从的他为何突然就抗拒起来。
“不,不要!”篱瑾不断的摇头,在顾朗坤身下像只可怜的小动物。
“篱儿,你别这样,到底怎么了?”不明所以的顾朗坤有些强硬的打开他的身子。
“师兄……”被顾朗坤制着双肩,腿被他的膝盖顶住,篱瑾动弹不得,只能微仰着头看着顾朗坤。
看着身下眼神微闪的篱瑾,感觉手下的身子愈发强烈的颤抖,顾朗坤有些于心不忍,知道他现在还有些不清楚,便也不
想逼他,刚想松手,却听他开口,弱弱的声音里满是恐惧。
“疼呢,师兄,好疼呢……不要了,篱儿不要了……”
立时愣在当场,顾朗坤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结了。
他说,疼呢……
印象中篱瑾似乎很少言及自己的伤痛,他总是很能忍的,哪怕被自己折磨到一颗心都已经破碎不堪,仍旧咬紧唇瓣鲜少
呼痛。若不是此刻他在迷蒙之中吐露真言,自己甚至都遗忘了曾经加在他身上的痛楚是有多么深刻。
那曾经所谓的欢爱,自己是奉命行事,而篱瑾大概不知倾注了多少真情,故而纵使只余满身伤痛,仍旧不曾躲避。
抬起手托住他的头,吻去他眼角溢出的泪花。
“对不起……对不起,篱儿……” 顾朗坤也不知还有何种方式能够安抚他,只能倒在他身边,温热的手掌扣在他脑后
,万般呵护的搂紧他。
不知何时,雪忽然就大了起来,空中纷纷扬扬的当真像是飘落的梨花。
篱瑾渐渐平静下来,躲在顾朗坤怀里,也不再挣扎。两人相依相偎,似乎就要这样一直下去一样……
几瓣雪花飘进大敞的衣领里,篱瑾打了个激灵,往顾朗坤怀里贴了贴。他伸出手去,恰巧接住一片下坠的雪花,只一刹
那,那花儿就融成了一颗水滴,也映出了篱瑾眼中骤然聚起的清明,那双眸子里,盛满了哀伤……
顾朗坤把头埋在他银丝之间,却错过了这一瞬。只听得怀中人清浅的叹了一口气,“坤哥哥,篱儿不怕疼……”
顾朗坤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对上篱瑾的眼睛,只一眼,他就知道,他的篱儿回来了。虽然心疼他的隐忍,却仍旧抑
制不住的欣喜。
“我不会再伤你了,信我,篱儿……”他颇有些虔诚的说着。
看了他许久,篱瑾点了点头,“坤哥哥,记得,篱儿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得到他的回应,顾朗坤心中是狂喜的,那种冲动又一次回潮,但他仍旧是小心翼翼的剥开篱瑾身上仅剩的中衣,翻身将
他罩在自己身下。
他深情的望着身下的篱瑾,感受到他浑身的紧绷,勾下头将温柔的吻落在他莹白的颈子上。
“篱儿,我会好好待你的……信我……”告白的情话因为一个个接连落下的吻而有些含混不清,顾朗坤却一直不停的念
着,直到两人完完全全融为一体……
漫天飞舞的雪花,像极了春末玄冥坛那棵梨树下的落英。
篱瑾双臂攀在身上人的脊背上,有些失神的双眸慢慢的闭上,晶莹的丝线坠落,滑进发际,失了踪影……
******
那一夜之后,篱瑾果真再没有浑浑噩噩的,也再没有提起铭儿的事情,更是常常对着顾朗坤浅笑。可顾朗坤却仍旧觉得
,那笑里,分明深埋着悲伤。
无法安慰,因为那层窗户纸,他不敢去捅破,不忍去揭开。
手里握着那个小瓶子,脚步有些踌躇。顾朗坤徘徊在屋外,心中摇摆不定。
再要一个属于两人的孩子虽是自己用来哄骗篱瑾的话,可是眼见他的忧伤,却又是真的希望能有个小宝贝能平复他心头
的伤痛。
这三个月来,每次和他行事之后,都用补药做幌子让他服下这从常长老那里讨来的避孕药,篱瑾倒是没怎么怀疑,可是
教主那里似乎渐渐就没有办法交代了。隔日就派了冬护法来催,顾朗坤倒也不是没办法敷衍,只是怕惹怒了教主,他又
想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来折磨篱瑾。
孩子,到底该不该要呢。若是要了,自己就必定要保他平安才行,哪怕舍了自己,都不能再让这个孩子像铭儿一般离去
了,否则,不仅是篱儿受不了,怕是自己也要崩溃了。可是,自己又有能力保全他么?
叹了口气,事情没有想透之前,顾朗坤还是觉得不要草率为好,毕竟,那是个生命。若不能给他幸福,带他来人世的自
己,便是罪人一个。
正待推开房门,顾朗坤突然收到冬护法的隔空传音,看来,教主沉不住气了……
顾朗坤迈步走进青冥阁时,主座上那人正好整以暇的静待他的到来。
顾朗坤躬身行礼,却久久等不到座上之人回应,只得一直弯着身子。
过了约莫小半柱香的光景,慕洋方才发话,却是调侃的语气,“和篱右使同居一室这么些日子,顾左使的耐性,可是愈
发的好了。”
“教主过奖……”
“既然左使都耐得住性子,那本座姑且就再等等。”
听到教主说可以缓缓,顾朗坤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教主是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专门把自己召来的,这句话定是有下文的
。每次迈入这青冥阁,顾朗坤心下都明了,自己和篱瑾的生活定是要又一次天翻地覆。
“可是,这近半载,本座体恤右使体虚,倒还一次度气都未进行过。既然右使近些日子颇为安逸,此事也不宜再拖,就
定在下月初五吧。”
“教主!”一听到度气二字,顾朗坤震惊的直起身子来,这怕是最坏的消息了,“教主,篱右使身子受创严重,实在担
不起度气的重任。”
“哦?既然如此,那此次度气换个方式,本座亲自吸取阳气便好。”
“教主不可啊!此种方式对教主负担过重,实在不宜使用。”
“呵呵,近来不论本座要做什么,左使大人总是有各种理由阻挠啊!”慕洋从座上起身,慢慢踱步过来,“左使大人当
真是忠心耿耿,只可惜,不知道这颗心,是想着哪里?”
“朗坤自然是忠于圣教,忠于教主。”顾朗坤俯下身子,音调压得很低。
“既是这般,那本座就要你照本座的话去做,不得再有异议!”
“教主!”顾朗坤咬了咬牙,在堂上跪了下来,“请教主允许朗坤替篱右使行度气之祭。”
慕洋的脚步顿了顿,衣袖一甩,并没有再走近,“顾左使倒是舍得,一身功力也不想要了么?”
“朗坤为圣教献力在所不惜。”
“哈哈!”慕洋仰头大笑,笑声顿止,他的声音染上些狠厉,“顾左使当真是为了圣教么?”
被这么反问,顾朗坤只能沉默无语。
“若真是为了圣教,那本座的话,便只可遵从。”
堂内霎时一片寂静,只听得到一侧珠帘微摆发出的细碎声响。
沉默许久,顾朗坤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倾身于地,“此事,请教主恕朗坤决不能遵从。”
他的话音里带着决绝,铿锵有力,在殿堂内回响。
此话一出,顾朗坤可以感受得到前方那人周身四散的阴鹫之气正一点点将自己笼罩,可此时,他却顾不上这些了。
那句话一出口,顾朗坤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黑白交错,再也没了知觉……
第37章:幻象
思绪飘忽,入目皆是黑暗,好似魂魄离体一般,在混沌虚空之间飘荡无依……
可这么晃晃荡荡,倒也自在,不必去忧愁烦恼,可是,真的可以这样么?
身子很轻,心却很重,那些事,越是不想提起,越是要挤进自己快要裂开的头脑里。想要逃避,却更明了逃无处逃,避
无可避,更何况,自己若是缩头乌龟,定是要暴露自己身后那想要庇护的人……
虽然这样撑着,也挺累的,可还是不能再贪恋迷雾之中悠闲的假象了……
不行,要回去,要回到他身边去……
“嗯……”
挣扎了许久,顾朗坤方才撑开沉如石板的眼皮,明亮的光线猛地钻入眼缝里,颇有些刺痛。顾朗坤不由抬起手覆上双眼
,耳边有些许嘈杂的声响,迷蒙之中也不甚明了。缓了好久,方才听清是自己渊冥阁里小侍的声音。
“池楠……”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声音嘶哑无力,挺有些唬人的,顾朗坤用力清了清嗓子,却只是发出咯咯的声音,更
是可怖。
“护法大人。”好在那小侍也是机灵,立马端了水来。“您可算醒了,小的已经派人去请常长老了。”
清凉的水入喉,连昏涨的头脑也好似清醒了许多,顾朗坤在小侍的扶持下靠坐在床边,慢慢思虑自己现下的境况是因何
而起。
那日自己好像正在青冥阁大殿接受教主召见,教主下令下月要篱瑾进行度气,自己抗命,然后就昏过去了,接着就被人
送回自己的渊冥阁了么……
“池楠!”有些不安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顾朗坤突然出声唤侍立在一旁的贴身小侍。
“大人……”
“我昏睡几日了?”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颤抖,顾朗坤死死盯着小侍的双唇,很怕那里吐出的是自己会后悔莫
及的答案。
“大人已经昏睡了大半个月了,自那日教主派人将大人……”
“大半个月……” 顾朗坤还有些不清楚似的,嘴里念叨了好几次,甚至掰着指头算都还是算不清,又抑或是不愿意算
清……
“今日……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今日已经是五月初八了,院里那株梨树也早就开花了呢。”
“初八……初八……”顾朗坤拼命回忆着那日教主定下的日子,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初五!”
忆起的瞬间,顾朗坤从床上一跃而起,就要冲出屋子。可是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是昏睡了半月有余,刚刚转醒,身上
正是乏力之时,这么急着起身,一下子就跌倒在床侧。
“大人!” 池楠和一旁的侍者急忙跑过来扶他,却被他拂开来。
一手抵着头,吃力的站起身,顾朗坤现在只想着快些到山巅的玄冥坛去,且不说度气之事,这大半个月留篱瑾一人在坛
中,他也是几百个不放心。
他跌跌撞撞的向殿外走,冷不丁撞到一个人身上,本就不稳当的步子被这么一顶,愣是回撤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顾朗坤有些恼恨虚弱的自己,不管是受刑还是怎样,昏厥对于以前的自己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像现在这样别人撞得东
倒西歪更是如同耻辱一样。可是现下他没那心情理会自己的颜面,硬是从地上爬起身来,连瞅来人一眼都顾不上。
“右使并无大碍,顾左使不必着急。”苍老沉稳的声音传来,送来了最能安抚顾朗坤的消息,常林一把拦下了横冲直撞
往门外走的顾朗坤。
“嗯?常长老?”顾朗坤扶着门框,皱着眉头看向身前的老者。
“篱右使身子尚安,顾左使莫急,先坐下,让老夫切切脉。”趁他仍未回神之际,常林拉了他走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
手搭在他腕间。
“长老……”顾朗坤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常林,却见他微闭着眼眸,诊脉的时候还蹙着眉头,又不敢打断。
“果然如此……”常林睁开眼,脸上的表情半是了然半是凝重。
“长老所言何意?”顾朗坤不解的问道。
“顾左使先把这药服下,”常林从怀间摸出一个细颈白玉瓶子,到处一粒黑红色药丸递到顾朗坤手上,“等顾左使缓缓
劲,身上有些气力了,再随老夫回玄冥坛。”
顾朗坤还想说些什么,常林却一句话封住了他的口,“以顾左使现在的身子,怕是动了内力上到玄冥坛,也是要篱右使
来照顾才对。”
顾朗坤在常林的监视下服了药,又用了些清粥,便再也坐不住了。
常林叹了口气,和顾朗坤一道出了渊冥阁,见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有些沉重的开言,“顾左使定定神,这事情,总是有
因才有果的,有变,便也有定数,莫要急躁。”
顾朗坤琢磨不透他的话,只是急着催动体内刚刚聚集起的散乱内力,纵身跃上房檐,几个腾跃向山顶进发。
玄冥坛一如半月前那般宁静,只是院中那棵梨树枝头本是将将打朵的花儿此刻已然绽放,一树芳华。
顾朗坤深深吸了几口气,梨花香甜却不腻味的香气在肺腑间轮转,慌乱的心刹那就平复了许多。喘匀气息,他方才提步
往院内走。
顾朗坤推开卧房的门,目光触及到床榻上雪白被褥间微隆起的弧度时,心下立时柔成一湾春水。
身后传来了常长老有几分无奈疼惜的声音。“篱右使陪着顾左使一道睡了好些个日子了,要不也躲不过那度气。不过左
使既已醒来,想必这两日右使便会转醒。”
“什么?”本以为他在午睡而已,听到常长老的话,顾朗坤觉得心被揪了起来。也不上前,反而转过头带着迷茫的表情
来看向常林。
“左使莫急,篱右使身子也无大碍,只是那蛊毒……唉,那日老夫帮昏倒的左使诊脉之后便察觉有异,到玄冥坛一看,
右使果然昏倒在床畔。老夫也是没料到,左使大人竟然这一睡就是大半个月光景。”
顾朗坤有些不能消化常长老的话,甩了甩头,还是迷惑不解。“蛊毒?什么蛊毒?长老您是否知道些什么?”
常林和顾朗坤对视了许久,又转头看了看床榻上的那个,像是做了决断一般,“罢了,老夫既然开了这个头,便也不再
瞒你了。本来该是等到左使开门收徒之时再说与你的,现下这情形,再让你蒙在鼓里,怕是要落下终生遗憾了。”
顾朗坤也不接话,看向常林的目光愈发深邃了些。
“右使大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清醒,不如左使与我二人到院中详谈。”
顾朗坤点点头,却还是挪步到床边,倾下身子,抬手抚上那有些苍白的面庞。走之前自己刚把他养得脸上有了些红光,
这没自己在身边的日子,他就又虚弱了下来。顾朗坤怜惜的摸了摸他的脸颊,俯下身子吻了下他粉嫩的嘴唇,很是温柔
的说了句,“再乖乖睡会儿,我等会儿就回来陪你。”
恋恋不舍的站起身,顾朗坤走出屋子,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合上门。
常林负手立在梨树下,望着远处的天空,有些伛偻的背影带着淡淡孤寂落寞的味道。
顾朗坤走到他身边,没等他出声相询,常林就缓缓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