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娘攻娘受之娘受)下——幺点
幺点  发于:2012年02月06日

关灯
护眼

秋非转身抬头看看身后的城门,依然威严的耸立,’离城‘二字蒙了一层雪……这已是一座残城。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如棺柩将这座城镇埋葬,昔日的纸醉金迷都被洗尽,如今,这是一处纯净的幽灵地。

又走了一段,秋非停在一处建筑前,歪斜的匾额上刻着三个镀金的祥隶繁体,’轻尘居‘。

二楼的窗户敞开掉了半边,另一边也斜斜的挂着,在风里吱呀吱呀的响。鼻头一酸,秋非眼角就慢慢的湿热了,这里都成了这样,那洛花村呢?他是个胆小鬼,连回去看一眼都不敢,如果……如果他见到的是……他不敢想象。

抬起手抹掉滑到嘴边的眼泪,秋非强忍着从脚底传来的颤栗,走回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里。现在,他只要做一件事,只要找一个人,其他的他再也顾及不了。

京都,天照的国都,秋非却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没有激动与喜悦,没有好奇与期待,他只有满心的悲怆与焦虑。

同破败的离城相比,这里还存有一些生气。只是笼罩满城的绝望气息压迫的人呼吸都难受,宽广的街道上稀稀啷啷过几个人,也都是惊慌而急促的。秋非拉住一个低头小跑的人,那人受了惊吓拼命似的挣脱了,秋非愣了一下,再想伸手那人却已逃的不见踪影。

“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穆亲王府总是在这城里的,待会再找人问问”

万俟郁一边将包袱往肩上耸耸,一边对他说。三个女子也随后跟着。进城前,他们弃了马车,在这个时候驾车入城是极不明智的。

犹豫了一会,秋非点点头,左右又看了一会,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客栈。

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跟在身后几步之遥的三个女子,最后,将视线定在了缪红莲的身上。他的表情有些复杂,舔了舔被风干的嘴唇,问道:“虽然现在问会觉得有些晚,可是,你们真的确定要和我们一起吗?”

缪红莲扑哧一声笑了,在这白色的世界里,她像一朵雪莲花,美好的让人不忍亵渎。

“是晚了……有一件事,我想有必要跟你说清楚,其实,我们也是天照人,只是,那是许多年以前了,如今,我们都只是一群漂流者,遇到有缘的人,便停一停..我们有缘”

“缘分么……”

秋非低喃咀嚼着她最后说的那句话,缘分……谁跟谁的缘分呢?唉~罢了罢了,怎样都好,他无力多想。世事无常,他最近经历了很多,有些累了,真想窝起来休息休息。

没有再说什么,秋非转回身低头率先走向客栈。大白天,客栈的门紧闭,但是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动静说明里面是有人的。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女子尖细的询问:“谁?”

“投栈的”

尖细的声音又传来,里面夹着些许不耐烦。

“关门了”

“老板,行个方面吧,我们赶了很久的路,这么冷的天,实在不好受”

“都说了……”

尖细的声音嘎然而止,秋非听见里面又响起一个低沉粗哑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这种时候也不容易”

“可是..”

“去开门吧”

女人似乎很不情愿,可是依然妥协了,秋非听见脚步声渐渐近了。门开了,露出一张女人的脸,约摸三十的年岁,挽着云髻,她有一双吊梢眼,下巴尖尖的,是有些尖酸且妩媚的长相。

脸色显然不太好,女人看了看秋非,又看了看他身后,当看到缪红莲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好俊俏的小子!

“进来吧”

对她感激的笑笑,秋非往旁边列开些,示意让他们先进。

一进屋,众人顿时感觉暖和许多。除了他们,客栈里没有其他客人了,想来也是,这种混乱的时候,还有谁会来住店。柜台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男人,很温和顺眼,秋非心下稍稍讶异,刚才听到声音还以为是个老者。秋非又仔细看了看,脸上有些不自然,男人坐在椅子上的下半身,只有一条左腿。男人冲他笑了笑,让他顿时察觉自己的失礼,连忙收回视线,礼貌的回以一笑。

掌柜的给安排了两个大房间,几人草草的吃了些热乎东西就男女分开进了房间休息。现在是午后,离天黑还有段时间,秋非打开窗户,往外看。他在脑子里想象着这都城以前的情景。跟昌琉的繁华相比可会逊色?……不会吧,天照是个富庶强大的国家,但……似乎,气数将尽,再耀眼的珠石美玉,历久经年,也终会暗淡。这是人世间循循不变的定律。

城的上空,飘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像是随时会溺死人的瘴气,里面栖息着数不清的恶鬼怨灵对着脆弱的城龇牙咧目。

“茗……”

万俟郁坐在床边看着他的侧脸,那是哀伤寂寞的表情,很惹人心疼。他在呼唤着心爱的人,那个男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死了……你会怎么样?”

清楚的看到他的身体一震,接着万俟郁便见他转回头,嘴角浮出一抹温柔的笑,坦然且坚定的说:

“我会死,到哪里,我都陪着他”

突然,心口一阵揪起来的疼,万俟郁憋住了呼吸,才忍住颤抖,他苦涩的敛下眼睫,不发一语。

傍晚的时候,秋非打开了房门,他要去向掌柜的打听打听。

“唉,这穆亲王府的丧事办的可够冷清的”

刚走到楼梯口,秋非就听见先前那男人这样说,他心口一跳,穆亲王府……那……

没多想,他就咚咚咚飞快的跑下楼。听见声音,正在谈话的两人一起转头看向他,有些不解。

“请问..您刚才说穆亲王府是……”

男人点了一下头,说道:“王府里死了人啊,这会儿办丧事”

“死人……麻烦您能告诉我去那怎么走吗?”

“哦,不难去,出了门一直往东走,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王府的门头很大,你离老远就能看到的,不过..现在那晦气,公子还是别去的好..”

他话还没说完,秋非便道了声谢谢,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天快黑了,温度又降低了不少,一点点小风都如刀刃一般刺人,秋非咬紧了牙,往东边跑。终于,一座威仪堂皇的宅邸出现在视线里,大门两边挂着白色灯笼,上面写着……丧。他放缓了脚步,心怦怦跳的厉害。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他轻微的颤抖着,有些迟疑了。

他……会在这里吗?

渐行渐近,到了门口,秋非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过了好久,才轻轻的敲下……力道太小,他又用劲敲了几下,里面传来了动静。门打开的一瞬间,秋非的心高高提起,屏住了呼吸。然而,终究是让他失望了,来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可笑的他,竟在期望门开出现的会是那张魂牵梦萦的绝美面容。

“请问您是?”

中年男人穿着麻衣,腰间还系了麻绳,他打量了一眼门外的人,揣测的问着。

“我……我是来吊唁的”

想了想,秋非还是改口了,事情不明,他不能冒然询问。

男人安慰的点点头,将他引进了门。灵堂设在正厅,秋非一路跟着男人走,眼角不时往周围瞟,大概观察了一下府里的情景。到处都是白绸。

男人停下,往旁边让了些,对着灵堂门口请秋非进去。肃穆的灵堂里,只有一个单薄的身影跪伏在棺柩旁。秋非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李钦裕。少年此时披麻戴孝,两眼无神的呆呆看着地面,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看了一眼灵桌上的牌位,秋非浑身一震。穆亲王李诚宣……侧福晋李姚氏丽华……死了..是的,否则李钦裕怎会披麻戴孝。

怎么死的?茗呢?……

缓缓走近,秋非接过中年男人递来的香,恭敬的鞠了三次躬。接着,蹲到少年的面前,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小裕”

少年恍若未闻。

忽然,一抹银色跃入眼中,秋非猛的睁大眼睛,他死死的盯着少年手里的东西,这颜色……是如此的熟悉!

几乎是强抢过来的,当他彻底看清,眼底已经升起水雾。一方银色的锦帕,右下角端正的绣着一个’茗‘字。

“茗……”

他颤着声音抖着手抚摸着,如同在抚摸那人,是那么的小心翼翼。这是……李钦茗的锦帕,是的,是的!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上面会有血?!

“..小裕,小裕你快告诉我,茗呢?他人呢?”

激动地抓住少年的肩膀,秋非的声音都变了调。

“你说话啊,快告诉我,他人呢?!!”

被他摇的晃了几下,少年仿佛梦初醒,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空洞无神。

过了好一会,秋非才听到他的声音,嘶哑的不像样。

“每个人都想让他死,都想让他死,让他死……我以为哥也是想他死的,可是七皇叔要杀他的时候,哥居然会护着他,为他挨刀子,那刀捅的那么深,流了好多血……他或许是真的该死,然后还是被七皇叔杀死了……”

少年像是陈述一段旁白,他淡淡的,平静的,毫无感情的说着。秋非却一下子掉进了万丈冰渊。

“喂..你,你说什么啊?什么挨刀子?啊?你,你给说清楚!”

“……哥又受伤了,他又从我眼前走掉,我该怎么办?他们都死了,我该怎么办?就剩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

少年依旧轻轻的说,更像是喃喃自语。秋非再也不能控制,眼泪汹涌而出,胸口痛的就快要裂开了。

“他受伤了?他又受伤了?!啊!!他又受伤了……该死的,谁啊,该死的..谁啊,啊……”

他一边哭号一边咒骂,把一旁的中年男人惊住了。没人能了解他现在的心情,他都快心疼死了,那人……又受伤了!怎么能啊,他去了哪里?他受了伤能去哪里?他到底怎么样了?

再一次,秋非感觉到了绝望,他无助的拼命哭喊,整个灵堂里都回荡着他凄厉的哀号。突然,他发疯似的往外跑去,手里紧紧攥着那方染血的锦帕。身后的灵堂里,李钦裕还在喃喃的低语。

第五十五章

天渐渐黑了,北风呼呼的刮,京都的大街上没有以往的华灯奢侈,有的只是稀稀零零的点点微弱的亮光。整条街上只有一个跌跌撞撞的单薄身影,他像个疯子,拼命的踏雪奔跑。

茗..茗……

秋非心里疯狂的呼唤着,他害怕极了,什么也顾不了,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他!去找他!!

遵循心中的指引,他向着城外跑去,身后深浅不一的错乱脚印被隐在渐暗的天色里。他一边跑一边哭,手里紧紧的攥着李钦茗的锦帕,手心都被指甲攥出了血,他也感觉不到疼。疼?他的心都快疼死了。

脑海中闪过许多光景,都如过眼云烟。最后,只有一条苍白的路。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已经彻底黑了,一弯青白的月牙斜斜的挂在远方。秋非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他知道自己累了,两条腿像是要被折断一样疼,可他不能停的,他要去,现在就要去看看,现在,那里是他唯一的希望。

远远的,他看见一棵大树扬着干枯的枝干向他招手,他挂着泪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弯了起来。只是,下一刻,他再也扬不上去了,前方一片黑暗,没有一点温暖火光,他僵着脸忍着疲惫又加快了脚步。经过大树跟前的古井,他浑身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有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从井底涌出来的凄凉。

黑夜里,村子安静的让人产生惧意,秋非咬住嘴唇,一路走过……他没有看到一个人,没有看到一盏灯光。心中的恐惧急速扩散,他掩都掩不住。究竟……究竟……

终于,在黑暗中,他借着极其微弱的月光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粗壮的树干是那么威武,像要给他安慰。他蹒跚的走过去,眼中的希翼与恐惧不断交错。一间不大的窑砖房渐渐露出其简陋的面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惊世的宝贝,原本复杂的瞳中瞬间迸出狂喜……门没有锁!!

那么……

“茗!!”

他猛地推开房门,屋子里黑乎乎的,他看不见任何东西,熟稔的在黑暗里走到床头,在案桌上摸索到了油灯点上,火苗一点点变大,渐渐的,屋内的一切清晰可视。他急忙环顾,然而……冰冷的空气像是一种讽刺,在无情的嘲笑他。

“..茗?!……”

他慌了,从心底传出的战栗令他险些站不住,踉跄了几步,他扶住床柱,身体抖得跟个筛子一样,刚止住不久的泪水再一次涌出,比之前哪一次都汹涌。

嗓子眼里像是卡了一坨泥巴,膈的生疼,又让他无法言语。拼命的往下咽,他一抬手使劲的用袖子蹭过眼角。

“不,不不……茗?!..茗你在哪里?你在的,对不对?茗?!!……”

一眼便可看清的房间里,他来回踱步。跑出门,他用力的喊,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房子四周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忽然,一声轻微的呻吟飘荡在空气里,秋非猛的顿住,缓缓的,缓缓的,转过身,定定的看着那间极其简陋的灶房。视线炙热的似乎要把将它燃烧。

“茗?!”

是他..一定是他……疯也似地跑向灶房,他的心脏差点脱口而出。

阴暗狭窄的空间里,秋非清楚地感觉到一个气息,即使很微弱,可却几乎让他尖叫。

“茗!..我可找到你了”

“呜哇~……”

一声哭号响起,顿时让秋非如遭雷击般怔住不动,哭声不大,显然是虚弱的厉害,可是……可是……这稚嫩软糯的声音,怎么听……都是一个孩子!?

哭声渐渐转为呜呜咽咽的抽泣,秋非的心一下沉进无底深渊,让他连最本能的反应都无从做起。过了好久..好久……他抬起僵硬的手缓缓摸上脸颊,冰冷的几乎没有温度,捂住嘴,他再也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抽搐的厉害,慢慢的,他像是浑身没有了力气,匍匐在地上,任眼泪流淌成河。

“呜..娘..娘……”

孩童软糯虚弱的声音隔了好久才传进秋非耳中,他脑中一个激灵。

“阿福?”

他咬牙艰难的从地上坐起,在黑暗里将视线定在声音传来的地方,又喊了一遍。

“阿福?..”

“娘娘..娘..”

是阿福!

急忙爬过去,秋非不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终于,他触到了一个软软的却冰凉的物体,是阿福的手!

连忙顺着他的手臂将他拖到了自己跟前,秋非紧紧将他搂进怀里。孩子还不到三岁,他小小的身体不住地抖着,嘴里发出一阵无意识的呜喃,又开始叫娘。让人心疼的厉害。

“阿福,阿福别怕,舅舅在,别怕”

他艰涩的开口安慰,心中的痛楚无以复加。刚刚,就在刚刚,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僵硬,毫无生气的身体。几乎不用多想,他已知道那是谁。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