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里没有让萧忧夜不去的选择,卓少昂似乎对萧忧夜给人看病相当有兴趣。
萧忧夜当然不知道卓少昂打的什么主意,想了半天,脸上的为难也慢慢消了下去,他转身又踏了格石梯,对那小厮道:
“既是如此,我现在就同你去府上看看。”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小厮满脸感激,恨不得给萧忧夜跪下磕头。
萧忧夜一边往屋里跑,一边道:“我去去就来,稍等。”
“好好好。”
眼看着萧忧夜匆匆往屋子里跑,也不同自己打招呼。卓少昂也不转身走,跟着小厮一起等在门口。
萧忧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顿了步子回身,果见卓少昂正朝他看:“你不回去?”
“想同你去樊府看看呢。”卓少昂一脸笑眯眯,也不管萧忧夜同意不同意,转头就问小厮:“成么?”
小厮一愣,自然是不知道卓少昂是什么人,见他与萧忧夜熟识,觉得理当是一道的人,只得点头道:“成,自然成。”
萧忧夜心里一阵憋,也懒得和他计较,快步进了济仁堂去,连个白眼都懒得给卓少昂。
卓少昂见萧忧夜走了,两步挪到那小厮身边,撞了撞他的胳膊,问道:“小哥,跟你打听个事儿。”
“什么?”
“你家小姐,是不是生得太漂亮,所以老爷都不让出门?”
那小厮一听卓少昂这话,整个人立马紧张起来。他左后看了看,又向卓少昂这边靠了靠,道:“说起这个,小姐也真是
可怜。”
“哦?”对于阁楼的大家闺秀,卓少昂向来兴趣就大。樊家,他自然是知道,只是倒是没听说他家的小姐如何漂亮。
“卫先生之前说,怕是闷得太久,气结于心。吃药不济事,得多出去走走才是。可老爷哪里会同意。”小厮摇着头,心
中也是替自家小姐可惜。
卓少昂一挑眉,心想着似乎跟自己问的是两码事,撇了撇嘴,倒也没有追问。正巧萧忧夜一个跨步从济仁堂里蹦了出来
,卓少昂立马换上笑,却见萧忧夜空着两手,什么都没有带。
“你……什么都不带么?”
“……你觉得要带什么?”跟着卓少昂的目光把自己瞧了个遍,萧忧夜似乎觉得带上东西才是奇怪的。
大夫看病,不是都要带个什么……医箱?还是什么……
卓少昂自然是不懂这其中的道理,但是面对萧忧夜这样两手空空就去给人瞧病,那么多年来,还是头一遭碰到。
“想什么呢,要去就快走。”一拍卓少昂的肩,萧忧夜头也不回的跟着带路的小厮先行走了。
卓少昂在原处愣了愣,立马快步跟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萧忧夜究竟有什么能耐。顺道也看看那樊家大小姐,究竟是美得如何倾国倾城,连门都不让出。
第三十三章
樊府离开济仁堂并不远,只是萧忧夜与卓少昂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本以为能快些给那樊家小姐看了病,没想到入府的第一件事,却是见那樊老爷。
“劳萧先生这个时候来,失礼失礼。”让下人沏了两杯茶送上,樊老爷倒是笑容可掬,一点不似想象中严肃。
可不是么,人这都没吃饭呢就跑你府上给你家小姐看病,这可好,先见着你个老爷子。
卓少昂心里唧唧歪歪了一把,再转头看萧忧夜,他倒是像个没事儿人似地回了笑道:“樊老爷言重,家丁来济仁堂多次
都未寻到人,失礼的是在下才是。”
樊老爷微一愣,点了点头道:“萧先生客气了。”
屋子里一瞬安静许多,大家都客气了一番,萧忧夜本想询问小姐病情一事,却是在对上樊老爷目光时,改了主意。
似乎从他一进屋,这老爷子就一直在打量他。他年纪不大,却是目光如炬,那眼睛就好似要把你看透一般,说起来,有
些怕人。这倒也是应了小厮的严谨一说,这样的当家人,别说是自家女儿,连外人见了都怕。
“呃……樊老爷。”放下了手中杯盏,萧忧夜直了直身,面对樊老爷的直视,也只好当做没有看见:“可否容在下先问
问小姐病情?”
“啊。”樊老爷应了一声,坐到椅上,缓缓道:“小女君婷,一月之前的早晨,忽觉浑身乏力,卧床不起,却也不像是
染了风寒之相。请了多位大夫前来,开了药,也服下了,却不见好转。”
萧忧夜点了点头,想起小厮所说,便问道:“我听府上下人说,樊老爷请了不少大夫前来给小姐看病,只是……却都是
口头询问病情,不让把脉?”
像是料到萧忧夜会那么问,樊老爷也是应得顺理成章:“正是。”
“樊老爷可知,行医需望闻问切,如今却是连人都不让见,万一误诊加重了小姐病情……”萧忧夜将话说了半截,也知
这固执的樊老爷定是懂他意思。
“小女尚未出阁,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萧先生该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卓少昂一听这话,就知这老爷子不是一般的固执,若要说得他同意把脉,怕是比什么都难。
萧忧夜并不吭声,心道别说是不让把脉,怕是连那小姐的面该是都见不到的。他家小姐还真该请了朱雀朝中的御医,那
儿可有女的。
“我听闻清原城中百姓传言,济仁堂萧忧夜萧先生虽名上是卫元安之徒,但却是年纪轻轻便医术过人,人更是面善俊朗
。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樊老爷笑了笑,不等萧忧夜再开口,又道:“只是,眼下我见先生似是有些为难?”
萧忧夜张了张嘴,微微一笑道:“倒也并非为难,只是我先问问樊老爷,既是不让把脉,那小姐闺房,怕是更不让进了
?”
樊老爷一愣,道:“先生可是有医治小女的方法?闺房倒是可以进去,只是小女卧床休息,先生……”
“能入闺房便可。”站起身,萧忧夜朝卓少昂看了一眼,这才将目光落回樊老爷身上:“劳樊老爷带路,在下这就给小
姐瞧病。”
虽然是不知道萧忧夜究竟是有了什么主意,但能自家女儿看病自然是好事,樊老爷起身侧过身,道:“既如此,有劳了
。先生这边请。”
“樊老爷请。”
给了卓少昂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自己,萧忧夜有意离开樊老爷有段距离,没想卓少昂果然凑上来道:“进了闺房也见不
到人,进去闻香味儿么?”
“你懂什么。”撞了下卓少昂的胳膊,萧忧夜抬手掀了掀衣袖道:“用这个。”
卓少昂一挑眉,目光顺着看了过去,只见萧忧夜的手腕上缠着几圈金色丝线。那丝线极细,若不是绕了许多圈,怕是一
眼不会注意。
“这是什么?”没事儿绕丝线玩儿?又不是姑娘家。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呢。
嘴上不好说,卓少昂只得跟在后面走,心道这大小姐怕是见不上面了,可惜,真可惜。
几人绕过花园长廊,在一处名为琼苑的地方的停了下来。樊老爷推开门道:“小女就住在这琼苑中,先生请随我来。”
“乖乖,还真是千金小姐名门闺秀,这樊老爷还只是家里有钱,该称不上是个官,这是关鸟呢,锁那么严实。”
“你话怎么那么多。”其实萧忧夜听了卓少昂的话是想笑的,只是这话私下说说便罢,樊老爷就走在前面,这卓少昂脱
口而出也不怕人家听了去。
“我这说实话呢。”赔了个笑,卓少昂跟着进了琼苑前厅,还没等坐下,樊老爷便道:“我与先生一同进去,好有个照
应。”
“好。”萧忧夜点头,也并不意外樊老爷的举动。
让丫鬟前来开了闺房大门,一股檀香隐隐飘散开来。萧忧夜皱了皱眉,进屋步道桌边道:“小姐屋内,时常都燃此檀香
?”
“正是,有何不妥之处?”
“若是樊老爷听我一句,现在便撤了这香炉移到前厅吧。”整日在屋子里关着门的点香,不病那才是怪了。
萧忧夜还不等樊老爷问缘由,解下腕上的丝线,将其中一头递给他道:“劳烦将此三根金线系于小姐腕上。”
“系上便可?”接过丝线,樊老爷却是有些诧异。
“是,樊老爷不必掀开床帘,只需将丝线系于小姐腕上。”落座于榻边的圆凳上,萧忧夜道:“家师非济仁堂卫元安,
实为神木宫圣医邱禾。此为悬丝诊脉之术,为圣医亲传。”
“悬丝诊脉?”樊老爷惊异非常,但更惊讶的却是萧忧夜居然并非百姓口口相传中,卫元安的徒弟。
难怪都说医术不凡,原来道理就在这里。
“即是如此,先生稍候。”让丫鬟将床帘掀开了一些,樊老爷坐上床沿,还没等开口,便听里面传来弱弱的一声。
“爹……”
卓少昂在旁听的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小姐病得还不轻,都快用气说话了。
“婷儿,爹请来了大夫给你瞧病,有话等会儿再说。”樊老爷一边说着,一边将丝线递给一旁的丫鬟:“将这个系在小
姐腕上。”
丫鬟点头接下,轻手扶过自家小姐纤细的手腕,小心将金色丝线系了上去。
萧忧夜在旁看着那樊小姐纤纤细细的手腕,虽是有着大家闺秀的纤长漂亮,只是怎么看都觉得太细,想来人也是柔柔弱
弱的。
抛开思绪轻扯了扯手中的丝线,萧忧夜手指轻转将线绕在其上,抬了手臂轻轻一拉,另三指触上丝线顺势向下滑去,好
似抚琴一般漂亮的动作,让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了。
这就是传闻中的悬丝诊脉,只有神木宫圣医和亲传的徒弟所会的诊脉方法。
卓少昂从未见过萧忧夜如此安静的时候,闭目沉思,似乎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那轻抚在丝线之上的三指间。
萧忧夜确实是太过年轻,他年纪不过区区二十,却有如此这般的高明手法。神木宫与邱禾究竟是怎么培养的他,居然如
此优秀。
眉目清秀,灵气逼人,额心一点美人痣,点睛之巧。难怪百姓都称他活菩萨,确是面善,确是技艺不凡。
卓少昂定定将他看在眼里,却未发现自己的心中,那已开始无法割舍的情意。
第三十四章
屋子里安静非常,只有烛火不安跳动,隐隐檀香丝丝散开。
窗外月光好似溪水般淌入屋内,倾洒在萧忧夜的身上,恍若银色薄纱,轻轻笼下。
卓少昂的眼睛,自落到萧忧夜身上起,便再未离开过。萧忧夜心思单纯,涉世不深,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流露出最为纯
真的笑容。他漂亮,却没有女子那般的娇弱,有的是俊逸清秀,灵气动人。
卓少昂从未在任何一个人的眼中,见过如此灵动的目光,更不知一个男子会生得这般好看。尽管凤曦棠扮上女装会比萧
忧夜好看几分,只是怎么都太过阴柔了,阴柔得不该是男子身上该有的。
他望着那缠绕在萧忧夜左手三指上的金色丝线,心里想着之前萧忧夜口中所说的悬丝诊脉。往日以手探视脉象,都需要
静探些许时候才能得出结果,如今只是以自己的手指固定丝线的一头,而另一只手只凭三指覆在丝线上,就能得出病因
?
见他现在这般闭目凝神,想来要比想象的更难集中精神。卓少昂心中想着那抚线的三指可能会有的感觉,得来的却是一
片空白。
看来,神木宫的圣医,果然是天下无人能及。连徒弟都那么厉害。
整整一盏茶的时间,萧忧夜打从扯开丝线起,便是坐在原处,动也没动。樊老爷似是有些等不下去了,但却又怕打扰萧
忧夜,来回踱了两步,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
“先生,小女身体……究竟如何?”
话就是在萧忧夜耳边说的,若说没听见,根本不可能。只是萧忧夜似乎半点没打算理那樊老爷的样子,不但没吭声,更
是连眼睛都没睁。
卓少昂看着老爷子的样子,心里着实想笑,心道:还不是老爷子你自找的,早些让大夫直接用手,哪儿会那么麻烦还扯
三根线。现在知道着急,早点儿干嘛去了。
终于,萧忧夜抚线的手动了动,左手三指却是微微一曲,扯得那丝线越发紧了一些。
樊小姐腕上的丝线经萧忧夜一扯,更是勒得紧。樊老爷有些担心,却是不敢上前阻止,看着那极细的丝线浅浅勒着樊君
婷的手腕,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
萧忧夜慢慢睁开眼睛,转头望向那被自己手上丝线紧勒着的樊君婷的手腕,只手上一动,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根银针来。
卓少昂见过那支针,那是伤了蒙面女子的银针。看来萧忧夜为医病和防身,似乎一直带在身上,可至于究竟藏在哪儿,
却不知道。
没有管那樊老爷如何紧张,萧忧夜捏着银针,于那樊君婷指尖一点。这一针扎的并不浅,却是没有流血。
“先生这是何用意?”一见萧忧夜下针,樊老爷果然更为紧张。
卓少昂见他那样子,心想又不是拿刀子割了,你闺女平日里绣个花没准都扎手指呢。
“我想,卫先生先前既是来看过,就该告诉过樊老爷,小姐是气结于心,顺气不畅。”捻着那银针又微一用力,萧忧夜
皱眉道:“小姐极少出这闺房,想必最多也只是在府上花园散步吧?”
说着,捏着那银针向外一拔,道:“樊老爷只注意下针,却不曾再仔细看看?”
樊老爷一怔,再低头向女儿手上看去,只见那被银针所扎之处,只有极其细微的血流出来。
“这……”
“所谓气顺血顺,气逆血逆,气结则血凝。”收了那丝线站起身,萧忧夜的脸上则不再有之前的笑容,反而是极为严肃
:“樊老爷莫怪忧夜多嘴,即便是未出阁的女子,都不能如此看管严厉到不让出门的地步。小姐常年待在家中,即使散
步都在自家庭院,人在病中却仍是关门点香,试问又如何能够心宽?”
樊老爷听着萧忧夜句句话语,眉头紧锁一声不吭,卓少昂在旁听着,也暗笑这大小姐真是病得可笑。
没事儿硬给憋出毛病了。
“若是樊老爷愿听忧夜一句,那就让小姐多出门走走,若是不放心,可亲自陪在身旁。这样的病,怎么吃药都不济事的
。”看着那小姐纤纤瘦瘦的手腕,萧忧夜又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多谢先生提点,只是……只是小女就只是气结于心,顺气不畅?可需重新开药?”似乎是明白了萧忧夜的话,也是看
得出他心中着急,毕竟是自家女儿,也是太过宠爱,才得了这样的病。
“若是樊老爷方便,可否将卫先生之前所开药方给忧夜看看?”
“自然可以。”连忙命下人取来药方,樊老爷亲自上前交到萧忧夜手中:“先生请看。”
凑到萧忧夜身边,卓少昂也是凑热闹的将那药方子看了看,只可惜他是半点医术都没有学过,一点也看不懂。
“樊老爷,这方子上的药,小姐可有服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