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又不能越了规矩跑前边去叫门,真是急死个人。
萧忧夜左右为难,不知究竟该不该敲了这一下。自己与黄家可谓素不相识,贸然前来说是看病,以卓少昂口中那个黄奶
奶的性子,会不会将自己赶出去?
这两人一个磨叽一个着急,却都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好半天之后,萧忧夜还没折腾完,眼前的门,居然自个儿开了。
萧忧夜微微一惊,退了步稳下神,这才看清了开门的人。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一头白发梳得十分细致,看得出花了不少的心思。脸上的皱纹相互交错,布满沧桑。可即便如此
,却还是能看出……气色不错?
“你是……”
“您可是黄奶奶?”门也开了,面也照了,不说话总不像个样子。萧忧夜上前一步,将之前就想好的说辞一股脑的就往
外吐出来:“您认得卓少昂吧?”
“啊啊,原来……原来是少昂的朋友啊……”缓慢的点着头,老人微微笑了笑,脸上随即溢出了皱纹来。
眼前的老人,似乎并未想卓少昂说的那么难以接触。难不成,只是因为跟他认识,所以老人也就自然得多了?
太说不过去了些。
“奶奶,我从少昂那儿听说,您身子不是太好,家中该是还有个孙子吧?”既是来看病,自然得问到点上。先不管这些
疑惑的地方,反正有关这卓少昂的疑点,也早已不是一两个了。
没想,老人一听这话,原本平静的脸上,立马便僵住了。她并未再说半个字,兴许,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萧忧夜见
此,心里咯噔一下,便知是说错了话了。
老人半晌不吭声,只是站在原地低着头,也不关门赶人,也不把人往屋里招呼。萧忧夜浑身上下不得劲儿,心里头痒得
直发毛。心道干脆让人给赶出去,倒也罢了,可这么不说话光站着,究竟是自己先开口走,还是等老人开口?
“哎……孩子啊。”像是看出了萧忧夜的尴尬,老人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既然拍拍他手道:“我看你生的面善,又灵气
的很,身子不壮倒也清秀结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还是个大夫?”
萧忧夜猛的一怔,手也不免跟着一动。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看似普通的老人,竟会在看过他继而摸过他的手之后,便
就知道他是个大夫。只是手上多少带了握剑的痕迹,怕是原本想问的,该是他是否是个习武之人吧。
“奶奶,您……”
“你的眼睛都告诉我了,来……进屋说吧。”拉着萧忧夜往屋里带了一步,老人喃喃道:“少昂啊……生来便是个有福
气的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啊……”
不明所以的跟着老人往屋里走,萧忧夜用空着的手招呼身后的小厮跟着一起进屋,不忘提醒将屋门掩上。
这个老人不简单,绝非卓少昂口中说的普通老人。她见到陌生的人并不慌张,即便是提到卓少昂也是淡定非常,摸过自
己的手便能猜到是个大夫,只是残留的痕迹也能让她产生怀疑。
看来,有关卓少昂的事,在老人口中,该是能问出一二了。
第二十九章
东巷在清原城并不算太大的一块地方,萧忧夜站在巷口往里看,估摸着也就十几户人家。
黄家如自己所想一般,过得十分清贫。不大的院子里,孤孤单单的只种了一棵枯小的梅树,梅枝纵横交错,上头几乎都
掉光了花苞的痕迹。
也不知到了冬天,会不会结出花苞来。
“这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孤老太婆和小孙子。少昂啊,倒是偶尔会过来。”步履蹒跚的带着萧忧夜往里屋走,老人也不
回头,低声喃喃说着。
萧忧夜跟着老人身后,望着那院子里一片萧条,不由心生不忍之情。
这老人究竟是卓少昂的什么人?家人,还是友人的父母?既是多次有求自己相救,那定是重要的人才是。
从老人面上,除了苍老之外,萧忧夜并未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还没有看到那个孩子,不能妄自先下结论。
卓少昂的有钱,怕是远远不比城里的大户人家少多少,何况他来来往往也不见带友人在身边,既是如此关心眼前的老人
,那又为何连个照顾的下人都没有?
“来,孩子,这屋子小,竹凳子又硬,你坐这软榻上吧。平日里供我躺躺倒也舒服,只是怕你嫌弃。”趁着萧忧夜还未
踏进屋子,老人弯身将软榻上的褥子稍稍整理,想要让地方给萧忧夜坐下。
萧忧夜见此赶紧上前,扶了老人坐下道:“奶奶您别忙,我不坐也不碍事儿的。”
“来者既是客。”
“您别忙,我随意就好。我今日前来,同少昂有关。”在屋里环顾了一圈,好容易找到个水壶,萧忧夜上前揭开壶盖一
瞧,却是半滴水都没有。
身后小厮见此,连忙放下肩上医箱上前道:“先生坐吧,这活让我来干就好了。”
“那有劳你了。”
“那小的就先去了。”连忙退出屋里掩上门,小厮乖乖退了下去。
萧忧夜见小厮去了,这才回到老人身边,微微一笑道:“奶奶,我今日前来是替您瞧病来的。”
“果真是个大夫。”老人点头,望着萧忧夜道:“少昂这孩子,人缘好,遇上好些个好大夫了。”
看来,卓少昂像是替老人找了不少大夫看病。萧忧夜点点头并未接话,待老人继续说了下去。
“只是我这身子也没什么盼头了。孩子啊,你若是有心,就替我小孙子把把脉吧。他还小,后头的日子长着呢……”老
人一边说着,脸上也点点泛开忧色之情。
“奶奶。”拉过老人的手,萧忧夜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老人,疑道:“您不怀疑我的身份?”
老人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怕是在医馆内待得长了,自个儿不觉得。身上一股子药味,哪儿还不像个大夫。”
原来如此,是因为自己身上的味道。
萧忧夜因老人这一句话稍稍安心下来,看来这老人应该不是什么高人,是自己没事儿吓自己,想多了。
“孩子,告诉奶奶,你跟谁学的医?”见萧忧夜若有所思,老人也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
萧忧夜面对长辈向来是不知如何撒谎,被这么一问,也就实话说了:“神木宫圣医邱禾,乃是晚辈的师傅。”
老人微一惊,喃喃点头道:“想来也是和圣医有关之人……”
“奶奶您说什么?”萧忧夜一怔。
老人坐在那里并未吭声,只留得一屋子的寂静给萧忧夜。
萧忧夜心中着急,特别是听到与圣医有关。卓少昂像是之前就已接触了不少神木宫的人,似乎还认识前圣医夏憬源。
“有个姓夏的大夫……”脑袋里这边还在想,老人嘴上倒是先开了口。萧忧夜精神一振,赶紧倾听。
“有个姓夏的大夫,少昂曾带他前来看过。”老人像是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一字一句道:“少昂同我讲,那大夫医术
了得,是神木宫上任的圣医。”
萧忧夜一愣,心道:看来卓少昂认识夏憬源的时候,神木宫的圣医已经是邱禾了。
“我曾听闻,神木宫圣医医术天下第一……”老人说着说着,脸上的神色竟是有些变了:“也不知这天下第一,是用了
多少换来的……”
“奶奶,您这话是……”
“多少人命呐……”
卓少昂将事情都交予凤曦棠,独自一人离家,却是出了清原城。清原城外大道,是通往朱雀皇城的,路上来往的人十有
八九都是客商。前去清原城的路上会有不少劫匪,而出了清原城管道前往朱雀皇城,却是没有半个小偷了。
卓少昂特意绕开了大道,拐进了一条被青竹围绕的羊肠小道中。
别于城内的喧嚣热闹,青竹林中除了偶尔一阵风带过而起的沙沙声与脚踏在地上轻微的声响,便再没了其他动静。
卓少昂慢悠悠的走在那道上,忽而止住了步子。他张了张嘴,声音轻的几乎就要随着吹来的风去了:“耐心还真好,跟
我一路了。”
“卓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藏着掖着的一路倒也将我蒙混过去了。”
“你倒也是跟的小心,若非在我屋前弄出动静,怕是也发觉不了。”笑着转过身,卓少昂但见身后一人,一身青色衣着
干净利索。他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不是邵麒。
也不知是不是神木宫的人。
卓少昂微一皱眉,却是被那人看进眼里。那蒙面人也不动,面纱一扬似是笑了一声:“怎么,卓公子是在猜我的身份么
。”
这人有意压了声,乍听之下无法辨别究竟是男是女。身形不高不宽,又是使剑……
卓少昂从未像此刻这么庆幸自己同凤曦棠一起生活了多年。跟他在一起,别的没经验,看男看女倒是在行。
而眼前这人,是个女的。
“猜身份之前,我倒是对你是男是女比较在意。”虽然心中清楚,嘴上还是闲不住的要调戏一番。
“哦?”那人显然有些意外,却只是一瞬即逝,道:“这有何区别?”
“当然有。”侧身往身旁一棵竹子上一靠,卓少昂不怎么高大的身材靠在细长的竹子上,多少也让人觉得有些重了,只
是,他却靠的轻松:“若你是个女子,那我任你摆布。若是个男的,那,便不一样了。”
那人青色面纱又是一动,低声道:“原来如此。”
“正是。”卓少昂扬唇一笑,握了握自己的手腕:“我这人爱清静,若是与阁下没有太大的恩怨,还请……”
“卓公子。”打断了卓少昂的话,那人似是铁了心的要硬碰:“我与你打个赌,如何?”
“打赌?”又是打赌,现在的人怎么都那么喜欢打赌?
平日里和凤曦棠赌得烦了,没想出门被人盯上不算,还是个爱打赌的:“赌什么?”
“神木宫的上古青玉,该是在你手上吧?”
卓少昂一怔,没搭话。
见卓少昂不吭声,那人又道:“既是开门见山,那隐瞒目的也没有意思。你无意间得到青玉,我见你似乎不太想要。”
“哎哟,这话可够逗的。”卓少昂从牙缝里挤出一声,调笑道:“我又不是傻子,上古青玉全天下多少人为他争抢丢了
性命,我都弄到手了,哪儿有不要的道理?”
“卓公子觉得这话说的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
“自然没意思。”那人侧脸轻笑出声,眸子里的寒色一瞬即逝:“我限公子三十招,三十招内公子若能取我性命,今后
自当无事。若公子做不到,那神木宫的上古青玉,我要定了。”
第三十章
“我限公子三十招,三十招内公子若能取我性命,今后自当无事。若公子做不到,那神木宫的上古青玉,我要定了。”
好大的口气!
卓少昂闻言不由一惊,多少警觉起来。
之前之所以如此放心的调笑,是因为他半点没有察觉出这女子身上的杀气。只是眼下却非如此,那女子手上虽没有什么
动作,但气势与之前相比,早已截然不同。
“姑娘这话说的可真折杀我了。”慢吞吞的站直了身子,卓少昂尴尬笑笑,道:“我可不会武功。”
“卓公子觉得,眼下再说这话,我还会信么?”
还不等卓少昂反应,那女子握剑的手不觉一紧,剑已然出鞘急刺而至,剑光寒影间,杀意尽显!
卓少昂脚下虚晃侧身勉强避开,一招躲得极为狼狈。不等稳下身形,利剑竟是横扫眼前,眼见就要伤至咽喉。
连忙抬手迎上利剑,刃触手腕一瞬,竟是被猛的弹开出去。
那女子微一怔,动作略是顿了顿,卓少昂见势闪身一退,立刻拉开十尺之距。
仅一招之下,已是剑拔弩张的局面。卓少昂只觉得腕上阵阵发麻,不自觉的握了握拳又松了开。
出手既是致命一击,若反应慢些,怕是已被夺去性命了。这女子身法轻盈如风,剑招不但快,且下手极准,准得好似剑
如指尖,不像要被杀,而是封住要害穴位。
封穴?
好阴狠的手段。
卓少昂想到这里,不觉一笑,道:“姑娘好剑法,险些让你害了命了。”
“月尘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好身法,好快的反应。”女子的声音不再像先前那般低沉,该是现出了原来的声音了。
一尘不染,极是动听。
听来年纪不大,如此年轻便有这般功底,将来定是了不得。
“看来你跟着我有好段时候了?”自弄到青玉之后,就再未出手盗过什么宝物。这女子的目的若是青玉,只怕该是早知
道青玉在他手中之后,才查出来的。
“也不过几日,公子放心,眼下就了结你我之间纷争,不会拖到下个时辰。”
不容得卓少昂再耍口舌,那女子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剑锋竟是捷如闪电般急刺而来。卓少昂心知口舌之战定是无力拖延
,足下一跃翻身向后大退一步。
剑如疾,人如风,卓少昂猛一抽腰间银链,流星梭形如蛇魅一般窜向寒剑锋刃。
只听得呛啷一声,拉扯间银光阵阵,两人皆不由猛然一顿,生生扯在原地。
竹叶一沉,沙沙一声。
两片翠绿竹叶从半空悠悠落地,忽一游,四片而落。
女子抬剑臂上一收,扯着卓少昂手中流星梭又一阵响。卓少昂握拳力道一震,这才没有将兵器丢了出去。
只一番拉扯,对方内力如何,两人心中皆有数。
卓少昂向来不爱自欺欺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身武功如何,若单以轻功论胜负,怕是没几人能赢得上他。但像眼下这
般耗费内力之事,怕是没有一盏茶的功夫,他就撑不住了。
三十招内制胜,看来并非虚张声势。
再这般耗下去,想必自己会越渐趋于弱势。
卓少昂思绪到此,已知局面不容自己再拖延,手中流星梭猛然一抽,打在那长剑之上噌的一声脆响。那女子见势臂上一
震,剑身随之白光乍闪,击得那流星梭节节败溃。
不等卓少昂再度喘息出招,女子足下一点轻盈而起,旋身一翻直跃而上,利剑由上直向卓少昂头顶刺下。
心中暗道不妙,卓少昂身子一仰抬手迎上利剑,流星梭勉强截住来势汹汹的猛攻。本以为化解一招,没想那女子臂上又
是一震,那流星梭猛一下被弹了开,利剑迎面直刺而下!
糟了!
眼见那剑尖就到眼前,卓少昂躲避不开正待誓死正面相迎之时,忽惊觉三道银光自旁飞速袭来,随即便听那女子闷哼一
声,剑势竟是顿了。
猛一把三节连抽在女子腕上,卓少昂趁势立刻击开她手中长剑,终于勉强化了危机。
紧捂着自己右臂一处,女子连退数步险些倒地。卓少昂恍惚间望见三支银针刺在那女子臂上,连忙向银针射出的方向看
去,当下犹如五雷轰顶,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