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出碎骨和矫正骨位都是很痛的。”
曲楝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再次长长叹了口气:“……他会忍着。”
幸好陆潇雅居然也真的一直没有醒,一路顺利做完手术,再睡到第二天下午。
药效刚去,陆潇雅是脸色发白硬生生被疼醒的,虽然打架是很痛快,但是既然痛快两个字挨着在一起,也就是说快是一定的痛
也是一定的。细密的冷汗贴在额头上,沾了两三发丝在脸侧。曲楝整晚留在医院,从门外带了清淡的甜粥进来,仍然没有好脸
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在看到陆潇雅咬得唇上一条没有血色的印痕时还是叹了口气,放下粥碗,认命地拿蘸了温水后绞干
的毛巾来给他擦,又按了呼叫铃叫了护士。
“好痛……”陆潇雅闷闷地看着被上了夹板固定好的手抽冷气,才醒过来就疼到发晕的经验他一点也不喜欢,嘀嘀咕咕地嫌弃
,“包扎得一点都不好,比我以前自己扎的还要难看。”
“暂时不要动它。”眼看陆潇雅有不安分地伸手去拆拆看的趋势曲楝就忍不住开始头大,搭了一只手过去,欲落未落轻轻地按
住,语调不经意地就开始放柔和,“要是不舒服,我去找护士给你重新弄。”
“好吧。”陆潇雅倒回去,用余光挑挑被冷落在一边的粥碗,有些虚弱地笑了起来,“曲同学,喂我好不好?”眼神里明明含
着些刻意挑逗的意思,他偏还能用无比纯洁无辜的态度动了动那只伤手道,“我的手不能动?”
曲楝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按了按他身边的被子,端起碗坐下。
不久之后护士来了,看见曲楝坐在旁边脸色有点奇怪,终于只是请他站起来,也没有额外说什么便给陆潇雅检查起来。
在曲楝蹙着眉陪他做复位到包扎妥帖的过程中,陆潇雅听了无数的教训叮嘱,差点被护士训到爆头,乖乖地低着头。除了不时
叫叫痛,看曲楝坐在一边抱着肘注视着他却明显心情不好地不想说话,他也就撇撇嘴不说话。
再说,真的也很痛啊。陆潇雅咬着唇一边咝咝地吸凉气一边怨怨地想,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示意换绷带的护士很痛。那几个外校
的他看过一次就记得了,最好保佑自己别再给他找到……群架不是“单挑,你一个挑我们一群;群殴,我们一群殴你一个”,
他会让给他们见识下真正的群架是什么样的。
医院的护士和他都是熟悉的,收到他无辜清澈得像受伤小绵羊的眼神,那个戴着粉红小帽的护士给他看了个大白眼,也忍不住
板着脸:“痛死才好,下次才记得住。都告诉你多少回了晚上不要到偏僻的地方乱走,你说?”
陆潇雅格外无辜地望着他,语调弱弱的,意外的乖:“四次……”
“就是!”那护士越发横眉竖目,要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手下的动作却越发轻了起来,“事不过三,这都第五次了,亏你也
记得……噗。”她自己说到“亏你也记得”忍不住有点好笑,连忙忍住,瞪一眼继续包扎。
眼看这一圈圈缠的动作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曲楝暂时走到外面去打了个电话。
“凌子,谁的电话?”姚冰正在洗头,随口问道。
刚才她在洗头的时候何凌一直在和人讲电话,不知道是谁,听口气似乎不是陌生人,但是也不是那些提供新闻线索的人。
“曲楝。你应该也认识?”何凌合上翻盖手机,自己去梳洗。现在她和姚冰还是住在一起,但是关系比起以前已经要好了很多
。“曲楝?他找你?”姚冰握着半干的头发出来找吹风机,有些奇怪,“他能有什么事情找你。”
“嗯。”何凌只是随口答了她,“冰儿,我的包呢?”
“柜子里,今天你塞在里面的,我还以为有什么特殊含义。”姚冰败给她了,看起来挺能干的一个人,偏偏有些事就是能忘得
让人啼笑皆非。
“我走了。”何凌拽了包蹬着高跟鞋离开,走到门口又回来,“冰儿,今晚一起出来一下,老地方?”
“知道啦~~~”姚冰在吹风机呼呼的声音里大声地回答。
(四十一)
不同于遥冰的披肩小玉米卷,何凌的头发短而翘,一点都不服帖,她能用到吹风机的时间比姚冰少得多。
何凌的副职——或者其实现在该叫主职了——是市广电的特约评论员。
因为她和曲楝同在F大医学专业,今年大三,成绩却差得一塌糊涂。将来要是能够对口就业,那才真能惊掉一个年级的牙。
她平时有事没事就好去调查个新闻什么的,极少也和采访对象出去“喝茶”或者是逛街,在这些时候姚冰就充当了家庭事务管
理,她时常感慨,何凌在外面看起来那么彪悍精干一女性,怎么看都是白领典范,怎么就能在家务事上没头脑到这种地步?
衣服可以卷得和麻花一样放在床铺上,可以晃晃悠悠地夹着一个衣架晾在栏杆上,面包可以放在冰箱里冻得和石头一样硬,有
时候还会很悲剧地丢在微波炉里忘记拿出来最后竟然有碳化的趋势。
于是和何凌合租的姚冰不得不充当一下临时工,在编辑采访稿的同时也会翻翻菜谱研究下,到底今晚是要炒白菜呢,还是炒白
菜呢,还是炒白菜呢?——滚,骗字数不是你这么骗的。
简而言之,言而总之,两个家务白痴住在一起,世界上就没有过得这么热闹的事情了。只要姚冰出去个三四天,回来就忍不住
感慨:厨房里那上达天听的一堆碗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吧,说了这么多,姚冰只想表达一个意思:何凌同志,你那“老地方见”是个什么样的老地方?
于是到了晚上,随口答了一句又怎么都想不到答案的姚冰不得不厚着脸皮打电话问何凌,那个所谓的“老地方”在哪?何凌的
回答理所当然到噎得她个半死,答曰:M大汽车站……
好吧,姚冰无力地翻白眼,她就知道何凌不可能给出什么合理的答案来。何凌浑然不知,继续理所当然到:“那是我们第一次
约会的地方啊~~~”语气里的颤音让姚冰恶寒了好久,差点一抖手没有把手里的三星手机给扔到窗外去。
那算是哪门子第一次约会的地方?第一次吵架的地方才比较符合正常人的说话方式吧?姚冰无奈半晌,最后认命地去收拾东西
。何凌既然说是要去,那就一定有她要去的理由了。
到了之后她才发现一个让她心生悲凉的事实,何凌把她叫来,果、然、还是打杂啊。
“曲楝说的这些东西太多我记不住。”何凌很干脆地把解释丢给她,干脆利落得一点惭愧都不见带的,而姚冰只想吐血。
曲楝提前十分钟就到了,何凌是准时到的,而姚冰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
但是当她到达的时候两个人还什么事情都没有说,只是在“同系校友交流感情”。当姚冰如此抛出问题的时候,何凌就如此回
答。
“凌子,那现在我们去找个清静地方,把这些东西重新说一遍。”曲楝看看表,稍微叹了口气。陆潇雅现在在医院里,他并不
想离开太久。想起那妖孽突发奇想吵着要他做面条吃,可怜兮兮地拉住他的袖子摇:“你做面条吧,我想吃……只放葱花,别
的食材都不要,油和盐少一些,加一勺的醋和酱油。不然我就把所有针头拔了。”……这是原话。他不得不考虑,究竟要不要
真的做给他,反正下面条也不是特别麻烦的事。不过他还额外想了想要不要加一个鸡蛋?阿雅不喜欢煮鸡蛋,不过五六分熟的
煎蛋应该还是可以的。
“那我们开始。”何凌换回职业性笑容,开始全神贯注听。当然,记录的一干事项全都归姚冰负责。
第二天早晨,M大广陵校区来了一批人,浩浩荡荡,扛着横幅,在校门外驻扎了。
过往的学生十分好奇地瞅着,那一行人看起来并不像来讨个公道的学生家长,最近广陵校区也并没有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
是不知道怎么会招惹了这么些看起来像是社会上的人来。
到了人流量最大的时候,那群人突然的发一声喊,把横幅都打开,上面写着几个大字:“M大的学生打人了!”
这一下声势浩大,确实吓得一些学生哆嗦一下,远远地绕开了走赶着去上课。心里还老大奇怪,M大的学生打人了,这事没听说
啊。
再好事点的人就上去打听,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扛横幅的人也不理不睬。校领导倒也着实不安,但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说
,也不见有和M大为难的举动,倒是弄得管理层进退两难。这支奇怪的队伍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在校门口蹲守了两天。到了第三天
,声势造得差不多,看看也满校园风雨了,才有了进一步的行动。
这天来了个腿和颈部都包得严严实实的人,坐着轮椅,被人推着坐在校门口,也不说什么,就那么坐着。来的人一字排开,把
校门堵了个水泄不通,进的人出不来出去的人也进不去。这可炸了锅了。
这么一来影响学校正常秩序,校警和区警都惊动,竟把广陵校区最宽敞的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校报记者大着胆子上前采访,才听出了个大概:
陆潇雅在某日放学后和伤者两人因为一言不合引起争斗,用私藏的刀具伤人后逃逸,导致伤者受伤后大量失血差点死亡,行为
极其恶劣。目前伤者腿部伤口严重感染,有截肢危险。家属要求校方解释和惩处,要求陆潇雅承担伤者所有手术费用并赔偿精
神损失。
说完就看向那个被纱布包裹得像个木乃伊的人。那人也就勉强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他正是周全。不过看情况,现在他的
身体大概已经称不上“周全”了。
一时间不止广陵校区,全校哗然。
“素衣,你怎么想?”明知白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是下课,他正好和素衣走在一起,便有意无意地拿了话问她。
“我没怎么想。”姜素衣格外冷静地答道,随即换上笑容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试题,“明教授,我有几个题拿不准,晚上可否
请您讲解一下?”
明知白从镜片后看了姜素衣一眼,似乎很满意地挑起点笑意,微微颔首:“好,好啊,好学的学生现在是愈来越少了。”
听说这次陆潇雅又伤了人自己也伤得不轻,她说不出究竟是快意还是惆怅更多一些,理智上说她应该要更高兴些,却分明感不
到任何报复的快感,所以姜素衣很冷静,也只能冷静。
于是第二天姜请水在饭桌上当做闲谈一般把陆潇雅的处置问题问她的时候,姜素衣也就用理智衡量了一下,觉得她应该表现得
开心点,便笑了笑:“之前就有前科,现在应该够开除了吧……”
这些话她并没有打算说出来,但是潜意识不知不觉按照她所想的拼组成了发音。
明知白很满意。
他还能怎么不满意?姜素衣看来是被伤心伤得彻底,这样很好。
姜素衣还在笑着,她在笑的是什么明知白就不知道了,但他也不打算去弄懂这些小女生的曲折心思。
古龙曾说,有两件事绝对不要去做,其中一件就是和女人讲道理。因为她们根本就不打算讲道理。所以明知白不打算去弄懂,
他只觉得很满意。
姜老头子宠孙女,姜素衣有意落井下石还有什么不好。
说完这句话姜素衣笑着低头给自己碗里加了一勺蘑菇汤,她本要去舀蘑菇,勺子一直在汤里。好不容易茫然地舀起来,倒到碗
里的却只有汤水没有蘑菇。姜请水看着她舀,也说不出是个什么味道,眉心过了好一会才舒展开。
姜素衣并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但是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其实心情很好。好像从那天对着曲楝豁出去地吼过之后心的附近就有
哪里空了一块一样,不觉得难受,那种感觉叫做空白。只是空白而已,但是就是那么缺着让人干难受又纾解不开。
(四十二)
曲楝把一切事项交代妥当之后就赶回了医院。这时天色已然是傍晚。是快要亮灯却又还没有到开灯的时候。
在门口站了一会,曲楝没有立刻进去。
他不想惊动陆潇雅。正是一天里日和夜界限最不分明的时刻,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暧昧的晚霞颜色,有些昏暗。陆潇雅背靠着
床安静地在看着窗外,没有发现他进来。
他穿着件杂色的细条纹衬衫,外面套了件灰色夹白条纹的薄毛衣,和暮色混在一起。
有一会没出声。
过了片刻——“诶?曲同学?”转过头有些意外,随即笑起来,眼帘的弧线向上微微弯起,“……面条?”
“嗯。”被突然明亮起来的笑容弄得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表情缓和下来地笑了笑,曲楝走进来在旁边坐下,语调温和,“…
…看什么?”他果然和住在医院的护士借了厨房,做好面条端了过来。就是这股清淡的香味让陆潇雅发现有人在门口的。
陆潇雅叹口气,笑吟吟地转动眼眸瞟了眼窗外:“关心我的好像不止小优一个……我真是幸运得很,呐?”
曲楝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他蹙眉。
陆潇雅看他一两眼,慢吞吞地往后靠略有些哀怨:“不是如你所愿么。”
“但毕竟是太危险了——手别动。”曲楝看他想动,叹了口气,一只手搁了碗习惯性地给他把枕头塞好,才把面条又端过来,
“手别动,我来。”
“曲同学……”陆潇雅耸耸肩,说了半句话,就着曲楝夹起送到嘴边的一筷面,乖乖地吞了口面条。没有放多余作料的面条萦
绕着清淡的面香,有种返璞归真的错觉。
“嗯?”曲楝心里隐约的有点担忧,但却没有多话,仍是温和地笑了笑,缓缓和他交换了个眼神,“怎么?咸不咸,喝点汤。
”
“正好。”陆潇雅咬断剩余的几根面条,喝了口汤,舔舔唇挑着眉角笑,“我在想你做面条的时候穿围裙一定有爱得很……”
他陡然说出这句话来,态度没有一点不自在,还在吃吃笑,“如果再搭配女仆装或者兔女郎装就更好了,捧着面条大有趣。”
曲楝嘴角抽搐了一下,被那诡异的画面弄得有点恶寒了起来,不知道该说陆潇雅想象丰富还是思维变态。他把汤匙放回面碗里
。
“你不觉得很萌吗?”陆潇雅摇摇头,注意力被碗里的一样东西引走,左手搭在他手腕上稀奇地挑起了一样东西,“这是?咳
咳……”他专注看了一会,抬起头来星眸弯弯得有点故意,眉开眼笑,“曲同学……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那是一个煎蛋,煎到五六分熟,正是最嫩的时候。
曲楝的嗓音听起来格外温柔,像缓缓流动着的暖风:“今晚我留下来……”
陆潇雅盯了他三秒,低下头咬了口煎蛋,咽下去了,失笑:“曲同学你这么温柔为哪般?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他眼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