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还有个女生在场,他一贯不喜欢吓到女生。对了,说起这个,那个女生他还没有问名字。
(三十九)
“同学,请问你知不知道陆潇雅去了哪里?”
下课铃响过十分钟,早就是人去楼空,只有稀稀落落倒霉被留的学生抱着书本出来去赶食堂的残羹冷炙。曲楝蹙了蹙眉往上走
,三楼是陆潇雅今天上课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紧闭着。曲楝不知怎的有点不好的预感,略有焦灼地四下寻觅了一番,对门的厕所里正好走出来一个穿球衣的男生
,曲楝走上两步,有礼貌地伸手拦住他:“同学,打扰一下,请问你是在这间教室上课吗?”他指了指陆潇雅的教室号。
该人摇摇头,无所谓地甩了两把水,掏出纸巾来抽了一张,不怎么有兴趣地下颚向隔壁教室扬了扬:“我在那边上课,你找错
人了。”
“那么,”曲楝继续问,“知不知道陆潇雅去了哪里?”
“陆潇雅?”该人愣怔了一会,才恍然大悟状一边拿纸巾擦着手一边道,“你说的是那个陆潇雅啊,今天确实是同一天上课。
不过我和他不是同班,实在不太清楚啊,抱歉。你要问,问他比较好。”他也没当一回事,一边说着抱歉一边绕过曲楝向后面
左右招手,“张严谨!眼镜兄!这里这里。”
他约好了和张严谨做完实验一起去外面改善下生活,晚上再打打球,没想到教授突发奇想要加课程,拖拖拉拉到现在,害得眼
镜张多等了不是一会儿。好在眼镜张也不在意这些,一脑子装的都是实验数据,见了他招手,也就远远地笑嘻嘻回招呼等他跑
过去。
张严谨?曲楝眼帘微微一张,他记得这个人,是陆潇雅的室友,那次送陆潇雅回去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的。陆潇雅给他说过,
宿舍的三个人和他一个教授,抄过他的实验报告,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人和陆潇雅同班,应该知道阿雅去了哪里才对。
如此想着,曲楝也跟着走过去,站定了微微一笑:“你好。”
张眼镜只等着穿球衣的人过来,曲楝打了个招呼,他也就迷迷茫茫抬头,透过那700多度的玻璃瓶底看了看曲楝:“……?……
你好。”
曲楝直截了当:“阿雅今天放学后去了哪里?”
“小看你了……”一边说着话,戒备心却半点不敢松懈,周全的表情有着兴奋的残忍。
“我是不是该回答……承蒙谬赞?”陆潇雅笑得眉眼弯弯的,在背后活动了一下左手的手指。纤长的手指一点点贴合着刀身,
缓缓收紧。
“不用客气,你只要挨揍就行。”周全抽动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故意用慢动作,当着陆潇雅拿出带来的铁棍,组装上,
慢慢拧紧。徐睿和章丘岳也冷笑一声,分别拿出一根铁棍和一把刀具。三个人一起缓缓逼上前来。
陆潇雅眉眼弯弯地笑,脸色并不好看,眉梢眼角却始终染着似有似无一点流动的光晕,像是嘲弄又像是轻视的。随着徐睿举起
铁棍,他也就带着浅淡的笑意看着那铁棍。气质柔软和气,似乎并无杀气。
“呀!”眼看陆潇雅就要结实挨上一铁棍,那女生也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勇气,突然从一直缩着的地方扑了出来,一把抱住
了徐睿,把他拖得缓了一缓,“陆学长快点走……”看见了那些铁棍,被吓到停滞的思维又开始运转。动手归动手,毕竟没有
使用工具,即使陆潇雅有刀,械斗起来仍然是很吃亏。
“啧!”徐睿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至多不过踉跄一步被拖延了半秒,随即握起拳头大力挥了一肘子,正好磕在脑门上把她撞
了个晕头转向,一把推了开去。
“嗯?”陆潇雅微微一笑,顿住身形,果然转身就跑。
靠,居然丢下女生自己跑。鄙视的情绪在三个人心里都迅速地生长,那女生摔在地上滚了滚,也呆了,虽然是自己说要他跑的
,可是……可是……陆潇雅真的打算丢下她跑?
徐睿是被拖住了,可章丘岳和周全离陆潇雅都不算太远,只不过一伸手,陆潇雅就被周全扳得一转,差点站不住,再跑了两步
,直接被章丘岳捉住带伤的手腕一按一带,闷哼一声往自己脚下跌过来。
章丘岳这个时候却警惕起来。陆潇雅输在身体不好,但是加上应变力,加上运气,加上经验,他充其量不过在力气上比陆潇雅
略高一筹,陆潇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他撂倒在地?
打架不是做论文,考的不是缜密的思考,而是直觉反应。
于是章丘岳迅速撒手,往后急急一退,陆潇雅左手扬起时他已经猛退了三步,转而警惕地拉住了那个女生转了半圈,一把美工
刀横着架在了脖子上:“陆潇雅!”
“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女生才跌得晕晕的又被他陡然架起来,刚尖叫了半声就觉得颈上一凉,硬生生咽下后半截,
憋得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的,紧张到气也不敢出。
陆潇雅一着失手也是悚然一惊,章丘岳退出圈子飞扑那女生他无力阻拦,再抽刀良机早失,只得立刻回手补救。几乎在章丘岳
制住那女生的同时,就着方才往上扬起的趋势,陆潇雅把全身的重量压在左手上,侧身迅速下划,瞬间搁断了周全脚踝的主肌
腱,划起一片刺耳的摩擦声夹入石缝中。那手术刀承不住重量,当的一声迅速折断,止余了半截在手中,半截飞出去隔着一米
的距离和陆潇雅一起跌在地上。
肌腱骤然断裂,全身的重量却还压在上面,扯得伤口越发绷开,瞬间血糊一片。周全一声惨叫,铁棍再也拿不住,原本要往下
砸的,结果只是重重地掉在陆潇雅肩头,敲起了一片青。
周全滚在地上抱着脚一瞬间疼得眼泪鼻涕都冒了出来,那一声惨叫的声音极惨,近乎野兽的嘶吼声听得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悚
。
陆潇雅没给自己太多时间缓过来,忍着右手的钝痛猛的吸口气,翻个身起来半跪在周全身侧制住他,用最后的力气单手持刀紧
紧抵住周全的颈动脉,见他不敢乱动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放开她。”
徐睿向章丘岳使了个眼色,示意章丘岳制住她不要动,自己慢慢地移动起来。
章丘岳横了横刀,仗着自己人质在手便也稍微松了心,恐吓道:“就凭你也玩这招?你在他身上动一刀,我就剁这个女生七八
刀!”他陡然大喝一声,“你要是还想要这个女生平平安安回去,就乖乖的松手!”
他这一声并不是要说服陆潇雅,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为了徐睿掩盖移动的声音而已。徐睿此时已经悄悄地移动到了陆潇雅背后
,只要陆潇雅稍有松懈,局势立刻逆转。
陆潇雅就像完全意识不到徐睿站在他背后一样,眼神只注视着章丘岳。看了片刻,他突然扯动唇角斯文秀气地笑了笑,眼瞳里
有妖异的神色一刹那流闪而过,轻声道:“我都说了,不要扯上她啊……”
从徐睿的视角来看,他只见陆潇雅的手轻轻动了动,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看见章丘岳和他制住的女生同时脸色
大变,接着和地上的周全一起爆出了一声大吼!
陆潇雅动了一动,被周全发狂的一撞立刻缩手往后滚,顺势也避开徐睿大惊失色时劲风袭人的一脚。因为闪得急,往后跌跌撞
撞地撞到了树上,被突起的枝杈在后心重重硌了一下,直有半晌做声不得。
伤了脚也还拼力挣扎的周全现在完全蔫了,恐惧地使劲捂着脖子,眼神恐惧又脆弱。他颈项上一道伤口,虽然不大,但是伤到
了血管,暗红色的血液潮涌般在手掌下一个劲往外渗流。
陆潇雅也是一身狼狈,一只手撑在地上喑哑地咳了几声,含含混混的似乎被肺里涌上来的什么液体呛着了,好一会才摇摇晃晃
地扶着树站起来,轻轻地笑了笑:“你们不带他去抢救?”
变故突然,章丘岳还来不及动手,而那个女生却差点吓晕过去。章丘岳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这个女生完全吓瘫了,
挪动不方便,现在更是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陆潇雅要是完全不在乎这个女生,那么他岂不是平白多上一条罪行,反而吃
大亏。
陆潇雅缓了两口气,好心提醒:“现在是不要紧,但这样流血流个五六分钟他就会昏迷,再过了二十几分钟,就会因为失血造
成多脏器衰竭,最后全身肌肉失血性痉挛,不是睡死,而是活活疼死……”
听着他平静的叙述,刚看清伤口的徐睿一瞬间也觉得心里发毛,陆潇雅用断刃做刀划伤了周全并不令人意外,而是那道伤口陆
潇雅竟然不是横着割,是顺着血管走向竖着切开!虽然不是主要的颈动脉血管,但是因为流血无法止住,血量也是十分可观,
不会立刻致死,但是如果不立刻送医,时间一过也是致命的。
他们往常打架拼命是拼命,个个都是急红眼的打,说到底也还是怕死,但是陆潇雅竟然能这么冷静地去计算,连那个女生的命
都能当做筹码计算在内,这是什么人?
“快!带我走……带……我……走……”周全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死死揪住他,望着徐睿的眼睛瞪大得快到了极限,上下牙
龈都打着抖,没有一句话能说得完整。看着那些汩汩涌出的暗红色,到了嘴边的声音早就变了形,生怕徐睿真的罔顾他死不死
坚持收拾了陆潇雅再说。
徐睿倒是确实有想过,但是——
“陆潇雅!”一声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暴喝响起,有个人飞快地跑了过来。
另一个稍微在后面一点,惊讶地“诶”了一声,愣头愣脑冲了进来。然后才知道情况不对,拿着手上的牛津字典当盾牌挡在前
面。紧张兮兮地和章丘岳对视着。
“曲同学……”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人,陆潇雅叹口气,松懈下来,软软地倚靠在树上笑,“你也来得太迟了,没有看到我打架
。难得一见……咳咳。”这句话没说完就被咳嗽打断,曲楝眉心大皱,小心地扶住他,陆潇雅又咳了好一会,有些力竭,到最
后竟然咳出好些血丝来。
“曲……学长……”那女生呆滞的眼神好不容易转动了一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还不快点带他走?”曲楝的语音分外的低沉,也见了愤怒的涵义,“是要我报警让校警来救人,还是要一起看着他死在这里
?”或者,要我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死在这里?压低的嗓音本身就带着危险的警告,这句话不用说出口。
“曲同学……”陆潇雅低低地笑,呛咳过后有些沙哑的声音反而更加显得柔软,“诶,怎么,不直接报警吗?咳咳……似乎更
合算吧……”
“你必须立刻去医院。”曲楝紧蹙着眉直接回绝,径直抱着陆潇雅离开,去找地方打车。他不担心那女生,走不了又做不了人
质就是拖累,地上那个人必须要两个人处理,没有可能傻到带着她走,自然也更不可能再为难她。
眼镜张在后面如临大敌地随时防备着章丘岳和徐睿,一步三回头地担心他们随时还会过来。曲楝并不认为靠他和眼镜张两个人
就可以管束得这几个人乖乖去投案,所以,既然处理不了,这种麻烦事就干脆点留给警方。
倒是陆潇雅……想到陆潇雅他就一阵烦躁,天知道这混蛋这样以一对多打了一架添了多少伤?单是随随便便一看就能知道有骨
折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但该死的,关键是到底有没有内伤?
现在的结果已经是最冷静的处理,算起来陆潇雅会遇上事都是他的缘故,让他哪里有时间去考虑得更周全。
“哼!”盘算来又盘算去,章丘岳忿忿地把那女生一推,“滚!”
那女生今晚情绪大起大落,被他一推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只是怔怔地跟着曲楝走了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右手的伤痛得人有点发晕,反而不觉得如何难受了,沉默地走过几十米,陆潇雅笑了笑,低声地问那女生
。他还记得。
那女生早就吓傻,跟在后面呆呆地走。蠕动了一下血色尽褪的嘴唇,呆呆地道:“叶甯初。”
陆潇雅朝着她饶有深意地微微一笑,轻言细语,柔情无限:“甯初,如果和曲同学分手了,我一定第一个考虑你。”
那女生失神地颤抖了一下,答不出任何话来,仿佛没听懂一样惊惶地望着他。
于是陆潇雅越发愉快地笑得温和秀气起来。
(四十)
挨了老医生望闻问切摸摸捏捏一番又送到CT室里折腾得乱七八糟之后,检查的结果倒是没有大碍,很幸运的没有内出血和内脏
挫伤,会咳血只是肺火旺盛,再加上之前一直没有好全的肺炎,动作一激烈就变成这样。算是旧疾,只是虚惊一场。
倒是手臂骨折的地方必须及时做复位,延误诊断和治疗,这种骨折若不及时准确地复位、固定,可造成手永久畸形和功能丧失
。
曲楝也是学医的自然也清楚得很,在外面等着,随着时间过去脸色越发难看。出来后不管陆潇雅怎么借口说检查了这么久很累
了又弱弱地反抗拖延说会痛,直接把陆潇雅拎去了骨科,扔在医生面前交代准备手术。
陆潇雅说过他画画。他虽然没有当真见过,但是从一些人有意无意的话里知道,陆潇雅学绘画已经有将近十二年的时间。陆潇
雅很少有什么特别坚持的东西,能坚持十二年下来的东西对他的意义已经不能衡量了。如果陆潇雅右手不能灵活使用,不单单
是近乎断了他从医的道路,可能以后都不能画画了……
这个医生是新来的,旁边的小护士轻声对两人说。陆潇雅难得可怜兮兮地拉着曲楝袖子望着他,脸色有点发白。不管打不打麻
药任谁都不想做手术的。曲楝叹了口气,那种眼神实在让人生气不起来,只得压住心里的不愉快尽量放柔语调带着点劝哄的意
味道:“不会太痛,到明天上了夹板就要好很多了,以后还要画画的,要是动不了怎么办?”到陆潇雅不甘不愿地放了手,出
门后才低声问医生:“是不是局部麻醉?”
医生正要吩咐人准备,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如果病人不配合,全麻那也是没办法的。”
曲楝跟着他走了几步,眉心轻蹙:“如果他不配合,在正常人的使用量上减少点,可以吗?”
那新来的医生也怔了怔,像自己权威遭到了质疑而感到被诬蔑似地严肃起来,站住了,端着架子上下打量着道:“你是谁?我
们的用量自然有斟酌。”
曲楝也不去和他计较,只是表情有些头痛:“他的病历显示有轻度肌无力。”他迟疑了一会,“我担心他受了伤之后……还是
尽量减少用量吧。”
“轻度肌无力?”那医生果然也不敢怠慢,想了想还是有些为难,“但是要是麻醉剂的效果提前消失手术会很难做,毕竟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