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哪里来 下+番外——青衫湿透
青衫湿透  发于:2012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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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死里打,我以后半根指头也不碰你姐姐了……呜呜,我是你姐夫啊!”

赵辉冷着脸不搭腔,肚子都笑痛了。纪康彬彬有礼地低下头:“那怎么成?你小舅子是读过书的人,知道敬老爱幼,大

叔说了打人不对,咱就得改。”随即问那婆子:“您说是吧?再者,我是陪赵辉来的,他回不回是他的事儿,我可还得

回家去。”

“爸——妈!”陈大山生怕有个闪失,搞‘混’了血,挣又不敢挣,吓得大叫:“叫赵辉打我,叫他打我!”小舅子再

怎么狠,也比这从头到尾笑眉笑眼的瘟神强啊。

老两口面面相觑,早昏了头,即便没信他十足,也不敢拿儿子性命开销。再说门口叫人堵着,哪儿还有半分气势,闻言

慌忙道:“怎么回不去?这畜生,”老头子大骂:“一定是灌了黄汤不认得人,赵辉,你揍他,替我好好教训他!”说

罢碰碰老婆:“他娘,你说句话呀!”

“对,对!”那婆子脸上青红交煎,咬着牙根儿赔笑:“赵辉,你好好教训他,叫他以后再不敢喝酒。”说罢瞅着纪康

战战兢兢挨上前,想把儿子救出去:“他大哥……您看,这是我们家里的事儿……”

纪康看看她又看看老头,纳闷儿道:“啊?还真打呀?你叫他打?”

“打!打!”老两口点头如捣蒜,一叠声地应。

“啧,那随便吧,”纪康倒也大方,手一松,陈大山就跟烂泥似的摊下了地。他拍拍手往旁一坐:“我反正也就是看个

热闹。”说罢拿个杯子涮了涮,竟自斟自饮喝起茶来:“唉,人要是没病没痛多好,这茶也能多品出几分滋味儿来。”

把那老两口唬得,眼珠子都快弹出来,尤不过瘾,直催赵辉:“诶,打呀,大叔大娘不是让你帮忙教训儿子?咋没力气

了?”

赵辉两肋憋得快抽筋,哪儿还有劲儿抡扁担,狠抽了两记就慢下来,险些破了功。那婆子见纪康又要起身,赶紧扑过去

,劈头盖脸往儿子身上扇:“我打死你,不长进的小兔崽子,谁不打你打老婆,啊?!你快说,你知错了没有?!”

“不打不成才啊,”纪康似笑非笑,垂眼吹茶,酸不拉叽递一句:“令郎是宝贝惯了,就这两巴掌,嘿……”

老头子急得冒汗,想不清左邻右舍咋没个好事的过来看看?怕又横生枝节,忙上前推开老婆,夺了赵辉扁担自己动起手

来,再不敢徇私舞弊,直打得陈大山连声哭爹喊娘。

纪康喝着茶含笑点头,冲赵辉说:“不错不错,严父慈母,一个家就应该这样。”

赵辉猛一下别过身,再绷不住肚里的笑。老婆子心疼得泪眼婆娑,抱不上窝的母鸡一样围着那爷儿俩跳脚,却哪儿敢轻

举妄动。纪康看差不多了,方劝道:“大叔,您轻点儿吧,我看大山哥也不像坏人,”他放下杯子:“怕是见了别人打

老婆,一时犯的浑。”

“对!对!”陈大山一听有转机,立马嚎啕大哭:“昨儿个吃酒,那谁谁谁谁,都说蝗虫是女人招来的……呜呜!赵辉

,你不信回去问问你姐,我以前可没打过她!”

“是吗?怪不得,听说我们村几个嫁过来的,家里常打打闹闹。”纪康转向老头子:“这可不好,你们村干部没上门调

解下?大山哥又爱喝酒,万一失手出了事儿,就算山高皇帝远,能撇掉干系?”

“指望村干部?是他们吃酒赌钱先带坏了头,不然我家大山那么本分,哪能打老婆?赵芬还怀着我孙子呐……”老婆子

抢上前,抹干眼泪一股脑儿往外推:“庄稼人谁不知道,蝗虫是自然灾害,怪天怪地也怪不到女人头上。他们图安逸,

助长了歪风邪气,遭了灾也不宣传教育,才……”说得心情激荡、唾沫星子纷飞,直到老头子捅她,才猛然住了嘴,回

头对上村长铁青的脸,半晌都换不过气。

“也不能一概而论,要不是领导教导有方,”纪康一笑站起身,扶起陈大山,随手给他对上关节:“发现大山哥做错了

,大叔就不会不顾情面严厉纠正。”

“还是这位兄弟明白,”村长伸指戳老头:“老陈,你屋里的刚才说啥?我是不知道,我知道了能不管?!”他怒气冲

冲:“你儿子把人胳膊都打折了,人家一村子人闹过来,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村,村长,她一个妇道人家懂啥,还不是心疼儿子随口瞎说。”老头吃了暗亏又没法儿分辩,急得直结巴:“芬儿手

折了?我,我们也不知道啊!”说罢气得抡起扁担又要打:“不肖的畜生,我揍死你!”吓得陈大山抱头猛躲,连纪康

的艾滋都顾不上了。

“住手!”陈村长断喝一声:“我们来这,是看你爷俩耍花枪的?!赶紧收拾一下,去赵家村把人接回来!”

“等等,”赵辉说:“我姐受了伤,动了胎气不能走路。而且,她也不想现在就回来。”

“也对,在娘家休养一段也成。那你爷俩过两天上门赔礼,医药费、营养费,都给人送过去。不像样,这什么年代了,

啊?还动手打媳妇?不怕坐牢啊?!要都跟你家这样,我们干部还怎么开展工作?!”陈村长背着手,训得那仨个灰头

土脸,大气儿都不敢出,才掉过头来开颜安抚:“大伙儿放心,村委过去疏忽了,不了解情况,往后我们会加强教育,

及时调解,不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他打着哈哈:“家和才能万事兴嘛,家里都打打杀杀的,哪儿还有功夫搞生产。”

“那行,您忙吧,我们就先回去了。”赵辉看目的达到,不愿久留,打了招呼带头往外走。

“好好,”陈村长笑呵呵跟出来,巴不得早一刻送走这帮混混:“回去给赵村长带个好哇。”

赵辉一扬手,掉头而去,低骂道:“好个屁!”

一行人游游荡荡往村外走,说起先前村委对垒,兼见了陈大山父子的狼狈相,笑得稀里哗啦、眉飞色舞。赵辉虽出了口

恶气儿,想起赵芬往后的日子,终究觉得不值,跟着乐了两句,便不声不响敛了笑意。左右四顾间,不期然看见村口好

几个孩子追着个大人丢石子儿,还一窝蜂呼呼啦啦唱着什么歌儿。那人却只捂了脑袋走路,竟丝毫不抵抗。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瞧那石子的力道,绝不会是闹着玩儿的,不由啧啧称奇。走近了才听见那些孩子乐哈哈在唱:“臭

屁精,不要脸,脱了裤子坐椅子!臭屁精,不要脸,脱了裤子坐椅子!”

“操!原来是,怪不得像个娘们儿!”赵勇坚当即呸了一口。

“也不知道这种人咋搞的,真捅屁眼呐?”另一个接着喷笑:“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能有娘们儿搞起来过瘾?”

“嘿,可不一定,我听我哥们儿说,”赵文强挤眉弄眼:“爱搞这个的还不少,说后头那个洞,比小娘们儿的还要辣。

“你心痒了吧?哈哈,心痒了就上啊,去把那办了,要不要兄弟帮忙?”

“,你上我就上!”

“陈家坳啥破地方,还有这种,”众人七嘴八舌越吵越欢,干脆停下来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腰还真细,啧啧,瞧那

小屁股翘的,骑上去保准够味儿!”

“够味儿?我呸!臭味儿!”

……

那人闪身掠过他们,头都不敢抬,额角想是被砸穿了,一缕血线划过惨白的瘦脸。赵辉身子微晃,只觉那尖利的歌谣如

惊雷炸过耳廓,随着身周此起彼伏的嬉笑,轰然震碎了脑仁。

第四十一章

赵喜拍一下笑得最响那个:“回啦回啦,有啥好看,肚子都饿扁了。”

“嘿嘿,喜子哥想嫂子了吧?”那愣头青抚着脑门看看天:“哇,不说不知道,这么晚了。”

“想了,咋地?你不想啊?”赵喜随口回一句。

“啊?靠……”

日头不知不觉偏了西,众人哄笑一阵,终于不再盘桓开始往回走。赵辉突然发现,赵喜这个人,看似不吭不哈、神经大

条,若要拌起嘴来,竟也分毫不输阵。

纪康一直站在旁边,见他不动伸手来拉:“走吧。”

赵辉想说好,却本能拍掉了那只手,飞快闪开身,动作比条件反射还迅速,令他自己都感觉吃惊,尴尬地怔了怔。

纪康也怔住了,视线从他脸上跌向手心,神色瞬间阴晴不定。

赵辉抬起头,想说点儿什么缓解这窘困,却才刚开口,那手就蓦然回收,手的主人脚尖一转,已经利落地掉头而去。迅

捷的步履毫不迟疑,仿佛不曾,也从未打算稍作停顿。

赵辉闭上嘴,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薄暮的阳光像半老徐娘颈上的糙皮,松散地摊下来。又如一些粘稠的流质,涌向四

周老朽的群山、顺风飘来的嘈杂笑语、他热烘烘的发顶。前头那人的肩线冷而挺硬,他忽然觉得很无趣,很没劲儿,也

,很疲倦。的,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他自语般骂了句,抬腿快速跟上队。

赵辉没料到更无趣的在后面,回家刚掀开帘子,赵玉霞就含羞带怯从他姐床边娉婷站起来,圆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晶

亮泪珠。一只圆润的素手,坦然搁在李氏轻握的手心里:“回来了。”赵玉霞熟稔地说,语音依旧鲜亮俏丽,有自然流

露的欣喜,更有令他抓狂的,蹊跷而久违的亲热。

赵辉眉毛动了动,稍稍点了下头,并不打算回话,一挑门帘就要往外走。那么多年形同陌路,他实在搞不懂,她怎么又

理所当然地出现在这里。

“辉呀,”李氏眼睛看不见,耳朵却灵便,喊住他:“你送玉霞回去。”话音未落,赵玉霞已经自动自觉跟上来。

“送什么送?”赵辉硬邦邦地,头都不回:“咱村子才多大?”

“叫你送,你就送!”李氏语气半点不容违拗。

赵辉皱了皱眉,抬腿跨出去。到了院门外,站定,转身,直视那张湿漉漉的嫩脸:“你来干啥?”

“来看看赵芬姐啊,”赵玉霞掠掠耳畔的散发,过去的马尾花已经烫成了洋气的碎波浪,抬眼无辜地问:“咋地啦?”

“没咋地,”赵辉拧着眉:“你以后别来了。”

“你怎么这样?”赵玉霞惊诧地瞪大眼,眼圈飞快泛红:“咋这么不近人情?!”

“人情吗?”赵辉不耐烦地别开脸,忽然看见纪康背对着他,远远地在院子里擦洗,来不及收回目光,对方就转过身来

。两人视线意外地碰了碰,纪康仿佛笑了笑,很快拧干毛巾进了屋。赵辉眼神一冷,愈发不耐烦:“我跟你有啥人情?

“你……”赵玉霞的眼泪汪汪地转了好几转,强自忍耐:“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一块儿念书,我跟芬姐也是,我来看

看她,有啥不行的?”

看着那两颗悬而将落的泪滴,赵辉微感恻然,却依旧冷硬地说:“要真是看我姐,我没意见。至于别的,你别想,想也

没用。”对赵玉霞,他是半点余地不敢留的。

眼前的脸迅速胀红,赵辉依稀又看见当年那只熟透了的红苹果。卷翘的刘海柔曼地擦过滑腻的额头,一晃一晃,仿佛连

声线都在抖动:“你可以不爱我,但是,”赵玉霞宣誓般悲壮且坚定,瞪着他,一字一顿:“你不能阻止我爱你!”说

罢脸盘一转径自去了,像只受了伤的高傲天鹅。

赵辉看向那英气勃勃、一往无前的丰润背影,呆了数秒:“妈的,”他喃喃地:“这啥状况?”夕照熏熏地晕染着丛林

,在栅栏前的泥地上打下一格格的阴影。他眯眼看看天,又自失笑:“……太没意思了。”随即转身回了屋。

此后数日,纪康都没和他搭过话,偶尔对面碰见,也跟不认识似的,眉尾都不动一下,直绷绷地就过去了。赵辉挺烦的

,这人咋那么小心眼?他知道他上回不该,可当时的情境,有那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吧?换了自己完全能够理解,纪

康为什么就非要计较,还揪住不放呢?他烦,更觉得累,爱闹就闹吧,又不是小孩子,他可不想去哄他。

直到七天后,赵喜来他家,笑嘻嘻递给他一张表:“快填吧,大伙儿的都齐了,就差你家。”

赵辉接过来看,村委的戳子已经盖了,是张困难补助申请表:“咋想起来弄这个?”他笑道:“赵德才搞的?”

“嘁,他?他自己吃饱喝足就得了,还管咱们?”赵喜嗤之以鼻:“上礼拜不是去陈家坳?你不知道吧,那村长神聊时

说的。”他眼睛发亮:“陈家坳富得流油,都算县里的贫困村,年年拿补助。我跟勇坚他们回来一合计,就去找赵德才

要了表。喏,你快填,填好了下午送去镇民政部。”

“呵,这也行,陈家坳是贫困村?”赵辉笑,把家庭成员、收入状况等几个分列填好递给赵喜:“就你一个人去?”他

随口问:“纪康也去吧?”

“那小子!”赵喜鼻子一歪:“好心叫他填表他不填,还尽泼凉水,他哪儿会去。”他接着说:“你下午没事儿?那一

道儿去,家家户户都来人。咱们去的人多,见领导也隆重些。”

“纪康没申请吗?”赵辉讶异地问:“为啥?!”

“他说这事儿没影儿,他没功夫闹。我先回家吃饭,”赵喜站起来:“一点钟村口集中,别忘了啊。”

“哦……”赵辉送他出门,想了想,又转脚走向村西头。

纪康照常不在。赵辉抱了纪永诚跟赵桂芝唠了两句,便告辞出来。沿着村口的土路一径往十八弯走,两小时后,果真在

田边的矮树杈上看见两条挂下来的长腿,那小子优哉游哉正睡着大觉。赵辉忽地来了气,抬腿猛踹向树干。

“哇!”纪康蹦得老高,揉着两只迷怔怔的眼睛,显然还没睡醒:“老婆,你干啥呀?”嚷嚷完了才惊觉两人还在冷战

,眼睛一转,立马拉下脸来,又倒下去继续睡觉。

赵辉瞪着那家伙,恼也不是、笑也不是,喝道:“滚下来!”

纪康拽得要命,拿屁股冲着他:“为啥?我要睡觉。”

“你下不下?”赵辉压着火。

“我——”纪康挪了挪,坚决地:“不下!”

“不下我可走了!”赵辉作势退一步,憋不住想笑。

“……”纪康呼呼喘气,抱紧树干:“哼——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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