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笙歌 今宵雨落 上——雾影缭篱
雾影缭篱  发于:2013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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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谨然瞳孔骤然紧缩!

“讽刺么?只因一时玩性大起,做了两句词,却因为牵涉到宫廷用语,内容暧昧,便被认为是反朝廷之作,最终丢掉了性命?”韩唯眼睛紧盯着那幅山水,仿佛梦呓,“而当时的皇帝,那个冷面冷心之人,在众多大臣的施压下,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点了头,盖了印。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个人心底,到底把人命当做什么?”

李谨然无言以对。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了么?在你的心底,到底人命,是个怎样的价值?”韩唯终于转过身,他的双眸闪着粼粼的微光。

“我……并不认为我错。”李谨然犹豫一下,坚定地说道,“金两摇暗喻大旗金双叶,这首词确实从风土人情中暗讽朝廷挥金如土,从而带有叛逆情绪……”

“哗啦!”

韩唯拿起手边的茶壶便向李谨然掷去!然而,他的手抖得太厉害,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竟让没有打中。茶壶堪堪擦着李谨然的脸颊飞过,溢出的水点中带有朦胧的茶香。

韩唯双手拎起李谨然的衣襟,有些不受控制地怒吼:“到现在你还是这样?你居然还是这样?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一个点头,造成我韩家四分五裂?你倒还会装仁慈,父亲一死,让我们保留王爷之名。可这样,倒让我韩家子孙扣上了不孝的大帽子!你今天见到的那个女孩,那是我妹妹,是韩家唯一的女孩。可是,她亲眼看到父亲惨死在你侍卫的手下,鲜血飞溅。她一个女孩如何受得了?而如今,她好不容易平静了,你居然还去招惹她,你到底想如何?是想让我韩家到何种地步才肯罢手?”

面对韩唯的咆哮,李谨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朝堂之上,韩叶隐看着自己那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眼神。难怪韩唯强迫自己为奴,更加以百般嘲讽。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所以,是必然的结果啊。

可是,他不能接受,如此荒诞的理由。

“我从来没有抓住,只是你一直放不开。”李谨然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他直瞪着韩唯的眼睛,射穿了他心底的阴暗。

如此犀利的眼神,即使在战场上也鲜少遇到。韩唯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赤裸的,所有的软弱都是如此干脆地暴露在这双眸子中。

他忽然很害怕。

他猛然将李谨然推开,背过身去。他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用冷漠的口吻掩饰内心的胆怯。

“我早有规定,擅入迷弱苑的,一律杖责五十。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

迷弱苑,迷失而软弱的灵魂之所……吗?

“那……小优他……”

“他明知故犯,罪不可恕。除非……”说道这里,韩唯故意拉长了音调。

这是一个明摆着的坑。没有任何伪装,他却走投无路。

李谨然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我替他。”

小优被抬下去了,他已经受了二十余板,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伏在抱起他的人身上,小声地抽噎着。

无关人等已经退去了,包括方叔。烟珑居的院子里,只剩下了韩唯,李谨然,两个新的执板人。不管接下来怎样,李谨然这一次还是很感谢韩唯的。至少,他没有让他像上一次那样,裸臀示众。

李谨然没有等人催,他乖乖地伏在刚刚小优趴过的条凳上。上面还是温热的,李谨然趴好后,双手牢牢抱住了条凳的一端。

执板人拿着绳子上来要绑,被韩唯挥手退去。对于李谨然,他不必绑。李谨然本身所接受的成长教育,已经将他牢牢束缚住了。

开心不能笑,悲伤不能哭。这是帝王家的威仪,也是帝王家的悲哀。

和小优一样,李谨然的长裤被褪到了脚踝处。小风一吹,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先前的伤痕还没有完全褪去,李谨然整个臀部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桃红色,可爱而细腻。

“啪!”

一板子下去后,立刻打破了这个美丽的景色。梨木不同于毛竹板,打下去是结结实实的伤。李谨然只觉得皮肤表面一阵钝痛,紧接着这股疼痛感像有生命一般,如一条蚂蝗直钻入肌肉深处,啮进骨头里。只一下他便忍不住闷哼出来,将脸孔重重下扎。这使得他的下巴狠狠地撞在了条凳上,磕的自己头晕眼花。

板子接二连三地重砸下来,李谨然侧头咬住肩膀的衣衫,强压下喉咙里的每一声呼喊。

韩唯就站在李谨然的面前,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李谨然的身体。从那细细的战栗直到随着板子落下变成了剧烈的抽搐。那圆润的双丘转眼已成了黑紫色,比起小优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才刚刚二十板而已……

执板人虽然没有放水,可也没有故意用力。然而李谨然细嫩的皮肤已经不起再多的打击。终于,点点红色开始蔓延在李谨然的臀部,很快汇集成流,慢慢流下。与李谨然身侧的白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爷,他晕过去了。”一个执板人检查了一下李谨然的情况后回报道。

韩唯沉默一会,问道:“打了多少?”

“四十二。”

“若打完八十,他会不会死?”

“这……”执板人犯难了,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一般成年人应该不会,但是这……李谨然远比一般人要柔弱,可能会死吧……”

虽然晕过去了,李谨然的双手依然死抱着条凳,不让自己跌下去。这是他努力维系的最后一点……尊严吗?

他是杀父仇人,不能饶恕!韩唯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再告诉他。

可是另一边,有个声音在心里质问他。

你真的,希望他死吗?

第五章

醒来,晕倒。晕倒,醒来。李谨然悲哀的发现,自己进入九王府这几天来,似乎总是重复着这种单调却无奈的程序。他趴在自己那张硬邦邦的床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再睡一会。

这时,一杯水递到了李谨然的面前。他愣了一下,抬头一看,却是方叔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的床边。

“谢谢方叔。”李谨然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

“你啊,还真是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方叔长叹了一口气,“小少爷从来不是这么爱打人的人,可是怎么偏巧对你……”

李谨然没说话,他当然不会把韩唯对他说的那些事情告诉给这位没事还杞人忧天的三好叔。他只是慢慢喝着水,让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滋润自己疲惫的身体。

额头有一点烫,是发烧了吧。他试着动了动腿,牵动臀部的伤,又是一阵的撕心裂肺。

“唉……”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方叔也是十分的无奈,他只有叹一口气,帮李谨然掖好翻出的被角。“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吧,小少爷他给了你七天的假期,伤好了之后你就要被派去专门伺候小少爷了。”

“嗯?”李谨然挑眉,“专门伺候他么?”

“没礼貌!你要叫九王爷。”方叔不轻不重地拍了李谨然一下,疼的李谨然直咧嘴。

“没……我还在想,八十板子没打死我,他是不是很失望……”李谨然小小声委屈地说道。

“就你这身子,你觉得自己能挨过八十板子?”方叔眯起眼睛,明确的表达了一种我就是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刚挨了四十多板子就晕的不省人事了,还是少爷大发慈悲省了你剩下的板子,你还不知足?”

“他……王爷他……”李谨然动容了。

他不是应该很恨自己吗?他不是应该对自己欲除之而后快的吗?可是为什么……

方叔以为李谨然终于开始明白韩唯的好了,满意地拍一拍李谨然的肩,大有一副孺子可教之感。

“方叔,”李谨然忽然一改口气,用有些祈求般的声音说道,“小优也受了伤,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您能不能替我去看看他?”

“哦,好……你的药刚上好,别乱动,好好养着。不然落下疤可就不好看了。挺漂亮的一个屁股……”

“呃……我知道了……”听了方叔的嘱托,饶是李谨然,也不禁面色一红。

听着方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谨然的目光也随之渐渐深邃起来。他掀开被子爬下床,尽量小心地穿好衣服。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很狼狈,他还照了照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

虽然每走一步都会让李谨然疼出一身冷汗,可是他依然挺胸抬头,慢慢地走出了自己的小屋。

外面阳光灿烂,李谨然眯起眼。

现在,是该做必须去做的事情了。

手里的书翻了一页又一页,可是韩唯的视线却还始终停留在相同的位置上。他的脑子里现在很乱,各种事情都堆叠在一起,让他理不出头绪,更加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心静了?心软了?心疼了?

对于李谨然,他无法再过多地去想了。记忆里,那个人总是高高在上,一脸的孤高冷漠,让人永远无法将他和一切低俗的事情牵扯到一起。可是,现在的他,被强压在自己的脚下,却依然保有坦荡安然。那张以不变应万变的脸,看起来总是让人莫名的火大。然而,却是让自己莫名其妙的牵挂……

牵挂!

韩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手上一用力,将书页的一角撕裂开来。

他懊恼地站起身,在书房来回徘徊。

牵挂?这个字眼为什么会忽然冒出来?李谨然在府里的几天,就让一个铁血王爷变得优柔寡断,难道他果真是个妖孽?

正当韩唯在为了李谨然的事情抓耳挠腮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使原本心情不佳的他更加烦躁。韩唯一脚踢开门,站在门口吼道:“出什么事了?难道不知道书房重地禁止喧哗吗?”

门口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侍卫看着横眉竖眼的韩唯,纷纷往后退去。

这两天九王爷心情不好,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找个什么理由抓自己出去暴打一顿出气,所以大家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唯有方叔搓着手站在最前,琢磨着如何开口。

韩唯注意到了大家面上的异色,忍不住皱皱眉,问道:“方叔,出什么事了?”

“这……这个……”方叔踌躇着,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李谨然不见了。”

“什么?”韩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只是不见了,不是逃走了。”方叔连忙解释,“或许是去了哪里迷路了,毕竟我还没有带他逛过府里。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一会就有消息了。”

“算了,不必找了。”韩唯黯然地挥挥手,“如果他有那个本事离开就让他走吧。走了也好,至少不必让我再为他伤神……”

韩唯最后一句话说的极小声,连最近的方叔都没有听见。然而前面那句话的意思,却是给人一种赤裸裸的威胁之感。明明只是他泄气的一句话,在众人听起来却变成了“想逃?谅你也没那个本事逃出我的五指山!”

不约而同地,众侍卫背后齐刷刷地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找到李谨然了!”

正在此时,一个侍卫不长眼地闯了进来大声报告着。隔了人群,那个侍卫没有看到韩唯,只是喘着气说道:“他在迷弱苑,在小姐的房里。”

“不好!”方叔暗道一声,忙去看韩唯脸色。

果然,韩唯的脸立刻从阴天变成了暴雷,他二话不说,撩起衣襟就往迷弱苑奔去。

穿过环状花丛便是迷弱苑,同样没有太多的装饰,更多的则是凸显了清新婉约。出乎韩唯的意料,迷弱苑里此刻是静悄悄的,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争吵喧哗,仿佛这里根本没有人一般。

他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向里面走去。渐渐地可以看到主屋了,韩唯记得那侧面有个窗户,是常年开着的。他让众侍卫在外面候命,自己绕到一边,远远向里看去。

怜儿就在窗边坐着,手里玩弄着一朵新摘下来的玉兰。她嘴里哼着小曲,眼睛却在左顾右盼。

怎么?李谨然没在么?

韩唯刚要上前一步,却见一个人影忽然走到了窗户旁,正是李谨然!

李谨然手里端着一碗什么东西,还冒着热气。他用汤匙搅了搅,舀起一些,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缓缓伸到了怜儿的面前。

怜儿看了他一眼,居然,居然张开了嘴!

“慢着!”韩唯猛然大喊,人也立刻冲了过去,直接越窗而入,将李谨然大力推开。

李谨然一个站立不稳,手中的汤碗扔了出去,人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一下十足压在板子的伤处上,李谨然再也忍不住,惨呼一声,倒卧在地上。

怜儿则是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只顾玩着自己手里的花朵。

“谁允许你来这里了?还有,你刚才给她吃什么?”韩唯怒斥道。

李谨然半天才喘过气来,他咬紧牙关,艰难道:“只是……只是一碗治疗伤寒的药而已。小姐……怜儿小姐上次落水感染了风寒,却不肯喝药。所以我才来……”

“少惺惺作态了!”韩唯大步上前,揪起李谨然的衣襟,“你明明知道了一切,还能让我怎么相信你是单纯的好心?若你有什么怨恨,冲着我来。若你对怜儿下手,我决不饶你!”

李谨然的额上已满是冷汗,他紧抿着唇不住地喘息着。可是,他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却始终没有回避韩唯。他缓缓伸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瓷碗的碎片,慢慢举起。

韩唯看着他将瓷片拿到两人之间,尖锐的边缘在阳光下闪着点点的碎光。韩唯的眼神渐渐犀利起来,揪着李谨然衣襟的手,也越发地用力。

李谨然看了他一眼,却是将碎片中仅剩的一点药汁一饮而尽。

“你……”韩唯下意识想去拦,却没有拦住。他看到李谨然的脸颊被瓷片划伤,缓缓滴下鲜红的血珠来。

两人之间一时无语,只是默默地对视着。良久,韩唯终于松开了李谨然,默默站起身。

“我感激你上次放过我,可是这次,不管你要如何处罚都随你。我只求,能留在这里伺候韩小姐。”李谨然艰难地扶着墙站起来,他脚步虚浮,脸色苍白的像是随时都能晕倒,“算是……我的赎罪。”

“赎罪?”韩唯冷笑一声,却没有下文。

他看了看自己的妹妹,那姣好的面容上只有无尽的虚无和淡漠。他无法了解怜儿的内心想法,他知道的只是,不能再让李谨然留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李谨然再留在自己的身边的话,不知道何时,他就会被自己心底那股火焰吞噬。

那股名为欲望之火。

第六章

晴,万里无云。

韩唯站在烟珑居的门口,遥望碧蓝如洗过般的天空,轻轻闭上了眼睛。距离李谨然搬进迷弱苑已经半个月了,自此,再没有传出过怜儿的种种。韩唯曾经不露痕迹地在迷弱苑一角观望过,看那两人像是在这府里过起了隐居的生活,不问世事,悠然自得。

怜儿虽然病情有所好转,但是韩唯却总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不小心掉了什么东西。

忽然,外面传来清亮亮的嬉笑声。小优带着风筝从烟珑居院口处跑过,可爱的脸上漾起着天真幸福的笑容。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半大的孩子,大家簇拥着走过,声音渐飘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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