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就出去买个药的时间你都能这么闹腾？”这语气，啧啧，真冷，我发誓我没怎么惹他啊，他也从来没那么不带感情的对我说话过，生病的人就容易想多，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像现在我就感觉很委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我……对不起……”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好道歉，然后不去看他，我怕我看到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眼泪就会掉下来。

“是我话说得重了，躺好，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作为一个孩子呢，对医院这个地方我想必也是深恶痛绝的，对医院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医生潦草的让人看不清的字迹还有就是两层楼之间楼梯上用硬币换玩具的地方。

“不不不，医院的话就不用了。”我连连对他摇头。

“那这样，今天晚上八点还没退烧的话就去医院吧。”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期盼着自己快点退烧了，退烧，退烧，退烧！不过怎么看着有点像考试之前的冲刺呢。

所以呢，一般期盼的东西就是你目前得不到的东西，比如退烧。

又所以呢，我现在就坐在亲爱的乔先生的车上，目的地是医院。

“你昨天几点回家的？”

“回家？我压根进不去。”提到这个事我就火气大。

“那你就在门口坐了一夜？！”可是我没想到有人比我还火大，关键是我找不到他的发火点，可耻。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气氛慢慢往不对的方向发展，我也不想理他，转过身看着窗外发呆，打电话，那也要手机有电才行啊，况且就算有电，我第一个打的电话也不会是你，咱们不熟，懂么？懂么。咱们只是师生关系，懂么？你凭什么能认为你就一定会让我信任，一定会让我想要去依靠呢。

咱们，什么时候我和他可以用这个词一并带过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还是那么浓，我想想，我多少年没有来过了，我自己都忘了。跟着怒气不退的乔书培去挂号，然后排队，才发现生病的人真是不少。我想我们现在的状态算是在冷战吧……

医生问过我的状况之后，说是一般的着凉引起的发烧，没什么大事的，然后开了几天的盐水让我去吊，噢，我讨厌吊点滴。

被乔书培扯着去拿药，去输液室，发现这个男人倒是不止一点细心，大小的事情都被他包掉了，我只负责被针戳而已。输液室人也不少，乔书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帮我铺好报纸，拉着我坐下来，毕竟医院这个地方还是说不上干净的。他呢，坐在我旁边。

我把头枕在他肩上，不是不想坐直，只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穿了件灰色的长袖，袖子往上卷了卷，这天气也说不上冷，自然是出汗了。等等，这怎么那么像昨天他出门的时候穿的那件衣服，我记得昨天我跟他说了一声就去见江绯了，然后他也出门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打电话的。”我想，我们之间仅存的那张窗户纸，也被我捅破了。看到他有点疲惫的脸，我真的觉得好对不起好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乔书培，你干嘛对我那么好……”他回过头来看我，不过这时候我的眼泪已经不听话的往下掉了，该死，怎么又在他面前哭了。

“眼泪擦一擦，人那么多，你羞不羞。”他倒是好笑的看着我，说是这样说，还是动手帮我把眼泪擦掉，我想他一定不知道他有多温柔。

我是乔书培，秦杉口中的乔狐狸，乔先生。

在陪小孩输液，想想我也有二十几个小时没睡了，也真是困得慌，之前和小孩一起出门，晚上回家的时候发现小孩竟还比我晚回。等到两点的时候门铃都不曾响起，怎么办呢，手机又打不通，还能怎么办，出去找呗！然后找着找着手机从不接变成关机了，天也亮了，该找的地方也都找了，回家等着吧，想回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

结果，那孩子竟然坐在门口睡着了，真是哭笑不得。

我只好抱他进屋，孩子发烫的身体在跟我说他发烧了，帮他换好衣服让他睡在我床上，敷在额头上的冷毛巾也一条一条的换。

出去买个退烧药的时候，就发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七】

我是秦杉，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不会用乔书培的语气来说这个故事，跟他相处的时间久了，被他猥琐的属性同化掉了。开玩笑。

滴，滴，滴。

无色的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流，乔书培帮我调的输液速度不是很快，我觉得滴完最少也要两个小时。我还是靠在乔先生的肩上，之前的眼泪早就被擦干了，只有还在泛红的眼眶诉说我刚才哭过。

我和乔书培之间，关系总是那么那么的不明确，有些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提，我便也决口不问。本来生在这样的家庭，我自然是比较敏感，乔书培再怎么样掩饰，我也多多少少知道他对我是有不同的。但他这样的男人，谈过多少次恋爱，见过多少个女孩子，我自然是不得而知的，只是他为什么只对我上了心，况且我还和他的性别一样。看不透，但是这都只是我的直觉，不过我和他之间，自然是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乔书培。”我轻轻喊他，印象中，只有第一次对话的时候我才叫过他老师，其他时间都是处在直接喊名字的状态，他倒也没有说过这样不好。

他肩膀稍微动了一下，恩了一声。

“我是你的学生。”

他无言，只看着手机。

“我有喜欢的人。”当然这是我在瞎说而已。

脑袋下的肩膀继续在动，继续不理我，继续看手机。

“我，我们都是男……”刚要说出的话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抵住。

“好了，不要说了。”他在闹别扭，“你说我是你老师对不对，那以后别叫名字了，叫老师。”

我是乔书培，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段感情的乔书培。

说是感情，其实也只是我单方面对秦杉的想法，不过倒也算不上是单恋。在医院，被秦杉点破了之后我也很不安，他极为敏感，这我是知道的，但是一直不想去考虑的事情都被他一一说出来，还是感觉很不爽。选择了这条路，难处我也是知道的，秦杉的家庭是不用考虑了，压根不用去跟他母亲报备些什么，至于我的家庭，这就比较难办了。父母虽然倒也是不封建，不过能不能接受同性的这种感情，还未知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条路，要走下去，有多不容易。

不能在一起，这是多辛酸的一个词。

我想，我们不会，我要我们在一起。

说是这样说，不过，但是吧这个事吧，好像八字还没那么一撇呢！

挂完水，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小孩回家，第二件事就是吃饭，我记得我和小孩都已经饿了很久了，第三件事就是睡觉，我想睡觉的细节就不用交代了吧！至于睡完觉呢，我想我和小孩之间还有点事情要用武力解决的。

“醒了吧，醒了就不用装睡了。”我坐在他床边，推推那个装睡的孩子，我知道他已经醒了，从表情就看得出来。“来，让我看看现在还在发烧没。”我递给他体温计，确认他不再发烧之后就把他拖起来了。

“诶，什么事啊，我还想再睡呢。”小孩揉揉眼睛，对我发嗲。

“你那天出去，是不是抽烟了？还是去了有人抽烟的地方？”小孩一下子愣住了，眼神带着闪烁，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现在七点了，先吃饭还是先挨打，或者你可以选择只挨打，不吃饭。”小孩还是呆呆得看着白色的床单，手指搅在一起，牙齿咬住下唇，看来真的是不太会说谎。好吧，为了抽烟这个事，我想我得用严肃一点的态度来解决了，这不是好习惯，虽然我也偶然会抽，但是你要知道，我是那么专制的人是不是，总之他不能抽。至于打他的其他原因呢，暂时他也不必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其实我就是被他下午的话弄得火大罢了。

“老实趴好，裤子脱掉。”我拿了一把没有温度的尺，抵在他慌张的腰上，我想他这下该回过神了吧。

“裤子……能不能……”我的天，他的反射弧肯定比我想象的要长，长多了。

“不能！”

“啪！”第一下狠狠的砸了下去，这次用的是木尺，而且我绝对是用了力的，我想小孩大概快要崩溃了吧，被人摁在床上用尺打……好的，小孩不让我详细说了。

“乔书……啊不，老师，疼……”

我当然没那么心软，一下一下得接着砸下去，一连十下，小孩的屁股由白变红了，哭喊的声音当然也是不断的。

“抽了几根？”我佯装很生气的样子，不过我知道真的生气的成分很少，怒气上来的时候我断然不会就这样打他，生气的时候谁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打坏了小孩自己也要心疼，百害而无一利。

“两根，不到。”噗，我可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一根烟，三十下。”

“老师……”小孩好像哭了。

“啪啪。”我是行刑之人，这毕竟是惩罚，犯不着等着受刑的人同意才能打吧！木尺一下一下的往下打，说不疼当然是不可能的，啧啧，幸好我自己没尝过这东西，哈。几分钟过去，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已经打了几下，不过看他吃痛的样子，我很恶趣味的加大了力气，几下之后，便停手了。我想，这惩罚不轻，至少最近一段时间里，他会记得这次打的。

打完小孩是必须要哄哄的，不然小孩可是会跟你不再那么亲近的。

“老师……好疼……”他瞪着满是泪水的眼睛看向我，我自然是把他抱到身边来，小孩一副委屈样子让我很心疼，真的心疼。

“乖，我帮你揉。”说着便帮他揉了起来，小孩红彤彤的屁股，真是受不起折腾了。

挨了顿打，小孩也就没再提晚饭的事，我帮他把被子盖到胸口，准备关灯回自己的房间。

“老师，不要走。”他扯住我的衣角，看上去没有想要放开的趋势。我便躺到他的身边，牵住他的手。

“秦杉，不要再拉远我们的距离了。”房里的灯光还不足以让我看到他的表情，不过想想也能知道，必然是摆出一副天然呆得脸，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看着我。我贴近他的脸，鼻尖与他的鼻尖相碰，他想要隐去的呼吸暴露在我的听觉范围之内，从平静变得有一点沉重，他的鼻尖很凉，而我的很暖。

“秦杉，你知不知道，有部电影里啊，说过。如果我们爱上一个人，感觉就好像有上百只蝴蝶在肚子里飞，然后慢慢慢慢飞到心中，翩翩起舞。”

“睡吧，晚安。”我始终，没有说出想要说的那句话，只是觉得为时过早，按秦杉的性子，大有可能躲着不见我，或是以一种同情怜悯的心与我交往，而这两者，都是我不想的。

罢了，以后再说吧。

【八】

短促的双休过了之后就是月考，一般学生都深恶痛绝的事情，不过我家小孩倒是很安稳的样子，按他的话说就是，该考的好都考得好，该挂科的你再怎么看书也没用。不过，小孩，按你之前英语阅读乱做的这个举动，你觉得那科你能考得好。小孩对于这个事实的回答是：他不敢了。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早上第一节课和下午第一节课都是我最不喜欢的上课时间，基本就是学生也没精神，老师也没力气，不过说真的，刚进教室的时候我真的被这认真读书的气势吓到了，当然不包括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秦杉。即将考试的气氛总是让人感到压抑的，不过又不是我考试，我又不必紧张，虽然我本着掏浆糊的心情去上的课，但是学生还是在认真做笔记，认真听课，搞得我很无奈，就那么一节课的时间，在努力，能考好多少！

不过，秦杉小同学，你也不必睡觉吧我说。

连着两节都是我的课，第一节下课的时候我果断走到秦杉旁边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拖到教室外面去“谈心”了，“你倒是睡得挺熟。”我自然是清楚自己的脾气，这句话估计到了秦杉耳朵里怕是冷冰冰不带一点感情的吧。

“恩，昨天睡得晚了。”他倒是好，揉揉眼睛，无害地笑着对我说。

“认真上课，不然回家有你受的。”你要知道的，虽然我话是这么说，但是秦杉大多都一只耳朵进另外一只耳朵出的，恩咳，他说用我的痞子脸说出来的话没有危险性……

“好，今天课就上到这里，下午四点二十分放学之后开始考英语，时间一百分钟，满分一百分，请大家认真对待考试，下课。”我本着从不拖堂的敬业好习惯，下课铃一打我就草草收尾，领着小课本回办公室去了，这次出题的是英语组内老头，严谨、注意细节，往往出的题目都是那些句子很短却会让你在四个选项里犹豫不决的题目。小朋友们，基础部分你们肯定要栽咯！怎么我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考砸了浪费口水训学生的不还是我么……

一天的时间自然是过得很快的，直到五点不到开始考试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十月多的天气穿着长袖倒也说不上是冷，不过风吹过还有点哆嗦罢了。作为英语老师，考试的时候我当然是不用监考的，考卷前几天也都看过了，想来也没什么事干，就到操场上散散步喂喂蚊子。

一百分钟，也就是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过得倒也不慢，不过我觉得对于秦杉来说这时间确实有点长了，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会检查的学生，答完卷子自然就趴在桌上睡觉吧。秦杉，秦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脑子里都是他的影子，逛商场的时候会自然地想到某件商品适不适合他，看到长得好看的男生会自然地跟他做起比较。

我想，蝴蝶已经在我心里飞了很久了。

收拾好东西回到班级里的时候，看到学生们都炸开了锅，大多都三五成群用各种脏话来抱怨这考试是多少多少难，阅读有几篇看不懂，听力有几个空没听清。然后再看到后排靠窗的一个位置上，秦杉不合群的一个人坐在那里，脸上还是那副淡然、无表情的样子，想想倒也是，这考试的简单或难，一百分或是五十分，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的，他向来不在意这个。

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自然是让同学早点收拾东西回家，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才吩咐负责劳动的同学最后把教室的门窗灯全部关闭，接着就领着小孩回家去了。

回家路上我问了小孩考的怎么样，小孩直接笑着对我说凑合，我亮出巴掌严肃地问他阅读有没有乱做，小孩直摇头对我保证没有，却也说难得正确率不一定会高，这不管，总之做了就行。

月考分别安排在周一、周二、周三的下午放学之后，三天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英语是放在周一考的，到了周四也差不多批出来了，我是负责批卷子的作文部分的，看着一张张考卷上潦草而不正规的圆体，我想我是揽了个真不轻松的活……

不过我记得秦杉字好像写的不错来着。

批完一刀考卷之后我脖子都快直不起来了，写的都什么文章啊我说，狗屁不通的都是！罢了，是我太当真了。整理好我教的两个班级的考卷，现在是周四上午，两个班级的课都是在下午的，初步准备分析掉这张考卷。从两沓考卷里找出秦杉的那一张，他们上交的都是答题纸，题目的卷子都是留在自己身边的，粗粗看了看红色的勾勾叉叉，这次小孩的阅读倒不是乱做的，只是……这基础部分做的也太欠揍了一点吧！应该说他整体的分数就已经很欠揍了，89.5，班级第四，亏这小孩做好卷子还给我睡觉！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