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闭关前对他说的那语重心长的一句话：“这个人，是你这一生最重要的宝贝，既然重归，断然没有放开的道理。然而是缘是孽，全靠你来把握。”

以及最后那句：“千万懂得珍惜啊……”一直回响在天翼的脑海，一直警醒着他。他不会忘记兰烨做过的错事，因为爱才更在乎。可是，既然决定了接下来的日子，他就断不会让那些过去阻碍自己前行的脚步。

无论是人还是仙，他只知道兰烨永远是他最想守住的宝贝。天上人间，再不能有，再不能没有。

敏锐如兰浩天和兰黎等人，都已经发现了兰烨在努力回避自己和天翼的接触。而兰青兰紫那几个更是精得很，他们对小少爷和这位天家的当家之间的羁绊实际并不是很清楚。然而出于私心，他们自然而然地就站在了兰烨这边，看着天翼吃瘪的脸也莫名地觉得畅快，这可真心是委屈天翼了。

“烨哥～那天翼又来了～”兰华这些时日不知被兰青那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彻底从一个安静的翩翩少年形象变成了一个爱摆八卦的猥琐大叔，一句话的语调那叫一个山路十八弯，拐得人浑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兰烨现在是一听见“天翼”这两个字就发毛，下意识的动作就是“逃”！原本屈身在书桌前练习毛笔字练的好好的某人，立时就要跑。

跟着兰华进来的兰鸿一见，这下可是完全没了主仆之分的顾忌，直接扯了兰烨的袖子，将他抓住，显然是欺负眼前这个主子。仆从两个相视一笑，其中古怪意味不提。

兰烨叫苦不迭之时天翼就进来了。兰烨被兰鸿抓着，心中恼火，但是天翼进来了，他又不好发作，瞪了兰鸿、兰华一眼。要不是你们，老子就跑路了！

兰鸿被瞪了心中反而高兴，这是兰烨渐渐恢复原本摸样的证明啊！刚开始那种病恹恹的样子实在不是烨弟的风格啊。旁人总是被兰家小少爷安然的变相给迷惑，他们这些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一个省油的灯！

收回手，兰鸿面上还是憨憨的样子，实际心里早笑了出来。

兰华一瞧烨哥和那天翼两人的别扭样子，心中笑得直打跌。

这一对啊，啧啧。

兰烨无地自容，给他一个地缝他都能钻进去。

一时无话，室内气氛尴尬至极。兰华和兰鸿想看热闹也看不下去了，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暗示自家少爷一下，就听得那天翼道：“你们能先出去一下吗？我有事要和你们少爷讲。”

兰华兰鸿一听这话，心中一片恶寒，简直要跳起来摇摇这位殿下让他清醒清醒！您是殿下啊！这下仙界未来的当家人啊，能不能有点气势！怎么对我们两个仆从说话都这么客气，这怎么使得！然而到底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回道：“是。”躬身就退了出去。兰家的侍从在兰家那是不用过分拘礼，在外人面前可就不一样了。可怜天翼若是想到这两个家伙用“外人”来定义自己，不知得有多灰心。他只是在现代人间呆的久了，内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此一来，就断然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又什么不妥，他那府上的一众侍从更是不敢对主子的言行有什么微词，只当主人下界一次转了性了。（所以，天家人的思维你永远无法揣度……）

兰烨刚想阻止，天翼就直接将人抱住了。

兰烨没料想他这么直接，拥抱来的太突然，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温热的气息，熟悉的清冷而又热情的感觉在兰烨周身漫开，他是想逃，可是他无法否认他又是那样眷恋。只能僵硬地定在那，一动不动。他早就想好了，如果逃不掉。那么对于那段往事，天翼无论是怎样的反应，他都会全盘接受。无论是指责还是怒骂抑或直接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只要是天翼的选择，他都会接受。

所以说：恋爱中的人真的是智商低下！他只要敢正视天翼的眼睛，就会发现，那双明目中哪曾有一点儿他想象中的疏离和怨恨？

就在兰烨僵着的时候，天翼低下头，在兰烨耳边说了一句话。轻轻的，带着委屈。

“腾”的一声！一大股灼人的热气从脚板直冲上头顶，兰烨脸红的活像只煮熟的虾子。只是一瞬间的事，兰烨的僵硬不见了，心中的所有的阴霾更是全部烟消云散。

偷偷躲在门外想要偷听的两只耳边传来小少爷生龙活虎的、中气十足的、或许只是恼羞成怒的一句大吼：“劳资知道你是麒麟的爹！劳资也是！”

兰鸿兰华两人相视一望，均是莫名其妙，大着胆子再听上一听，就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唔唔！你……这个混……啊！”粘腻的水声和小少爷懊恼的叫喊，最后一个字尾音扬得老高，带着……呃……魅惑的意味……

咯咯哟！这难不成是要……

白日宣淫？？？？？？！！！！！！

兰华兰鸿脑中齐齐闪过这四个字，再看看对方成了西红柿的大红脸，居然不约而同地神速地转过身一溜烟跑了！

一边跑一边叫苦不迭，少爷诶！你们变得也太快了吧！太不注意影响了啊！哎哟喂！老爷啊～

第十三章

当初杨林轩关着陈锐的房间内，一侧的墙上，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女子面容恬淡，却给人一种很深切的悲伤，只不过隐藏的深，但是从那相似的眉眼中陈锐还是可以看出来。非是他观察力有多惊人，而是熟悉。那样神伤黯然的表情，他不止一次在自己的母亲的脸上见到。小时候，大概六七岁吧。

他就经常见到独自坐在沙放上的母亲露出这样的神色，那个时候的陈锐就知道自己没有爸爸，虽然他不知道原因，放学后见到有小朋友是爸爸来接的也会很羡慕，但是他不伤心。

那时的生活，陈锐内心小小的世界里只有他和母亲，妈妈对我很好，没有爸爸的话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不懂，每当他见到母亲那种表情时都会很伤心。他去牵母亲的手，母亲才会对他虚弱地笑笑，他觉得母亲那种表情好像哭一样，他不喜欢。于是然后他很快发现如果他经常陪在妈妈身边，给她讲发生在学校里的趣事，妈妈才会真心的笑一笑，小陈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妈妈那两种笑容会不一样，但是他打心眼里喜欢后面的那一种。如果妈妈肯一直那样笑，他才会开心。

看那神似的面容，陈锐猜想她应该就是杨林轩过世的母亲。但陈锐还是很疑惑为什么杨林轩要把自己母亲的遗照挂在那里，直到后来，齐叔以杨家管家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时讲的那番话，回想之前的一系列情景，陈锐才恍然大悟自己被虐的时候杨林轩总是看着那张照片是什么原因。想到这里，陈锐总算是明白杨林轩并非对自己无心，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爱是真的，恨更不是假的。

杨林轩一直以来深深记着，就是因为陈锐的母亲和陈锐这个人，自己的母亲才死掉的。从一开始就是假的，知道最后假戏真做，不知道是为了剧情需要才灌输自己的感情，还是真的背叛了母亲。

杨林轩怕，他怕他做不到母亲临终前对他的嘱咐，他怕九泉之下的母亲不会安心。他在那一年的时间里，一次一次，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锐被自己的手下打个半死，在一次次就回来，当着他的面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刺痛那人的心。陈锐一步步走向绝望，是因为自己一刀刀都插在他心尖上。他知道自己大概真是个混蛋，是个变态。犯错的是自己的父亲和陈锐的母亲，陈锐是无辜的。可是他就偏偏从来没有找过陈锐母亲的麻烦，除了拿那个女人来恐吓陈锐，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知道陈锐最怕什么，最恨什么，他就怎么干。不知折磨的到底是谁，因为只有用心了，你才能把一个人看得那么透，至于用心的结果，陈锐不止一次的问过他，爱没爱过？爱是怎样，不爱又怎样？感情这东西做不得假，更作不得准。没什么能超过母亲在杨林轩心中的地位。你不明白一个才刚刚记事的小孩子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一步步走向死亡时是什么心情，你更不明白一个对父亲憧憬已久的小孩子见到那个混蛋父亲时内心崩坍的绝望，你也不明白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亲眼见证一个家庭支离破碎时，内心一切想象的美好分崩离析时，我是什么心情。

杨林轩会痛，陈锐眼中的希冀他不是看不见，杨林轩也会后悔，但是他怕！因为怕，所以在墙上挂着母亲的遗照，他要时刻提醒自己，他是恨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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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锐和杨林轩有个极其诡异的共同点，他们虽然都是天生的同性恋，但是都很爱女人，或者说，他们对于任何女性都有着很强烈的好感，没有丝毫的猥琐的心思，实在是因为这两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从各种身份的女性身上得到太多照顾和关爱。

而他们最爱的，都是母亲。至于他们两个的母亲，无论是出身还是长相年龄都迥然相异，然而命运在将这两个女人的世界交叉在一起的那一刻，可能就已经定下了今后的局。她们性格实在相似。温婉可人，贤良淑德，柔中带刚。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共同点，才造下了孽。

时间的最初，是一场讲烂了的“罗曼蒂克”，或许你会觉得索然无味，但对她来说，可能是一生幸福的的开始。

那是他和她的相遇，湖畔的惊鸿一瞥，烙下心灵上的印记。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我想相信你，她想着。

之后的进一步相处，是无限放大了第一印象的甜蜜日子。

男才女貌，真真正正的一对璧人。双方都已是二十六、七的年纪，却还像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一样满腔爱意，生活蜜里调油，恨不得时刻都不分离。

她在她这辈子最期待的一种生活里渐渐沉溺，只是她不知道男子是否和她一样感谢天地。

当她得知自己怀上孩子以后更是对今后的生活充满期待，尽管她是未婚先孕。

男子手掌轻轻抚在她的小腹上，眉眼弯弯，笑容在他的唇角漫开，满满的，都是情意。一向保守的老姑娘为了男人抛弃了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如今，看着眼前的男子，年轻的母亲还是觉得，自己抛开一切所做的牺牲是值得的。

世界上的幸福故事相差无几，不幸的遭遇正在各种狗血剧里上映的哭天抢地。

同样在外地工作的她刚刚红着脸答应和男子回到他的老家去见父母。

“将来就是你的公公婆婆了哦，婉如，你不要再想撇下我了。”男子说道，恋爱时的甜言蜜意总是不够用，她几不可查的点点头，脑袋里却开始想象他们的未来。

“笃笃——”有人在扣门，她有点纳闷，他不是刚出去上班么？是别人？可是她这间小小的公寓应该也没有谁知道了啊。

大白天的，应该也不是坏人，女子从猫眼看了一眼，瞬间如坠冰窟。

挺着五个月大肚子的女子僵硬地打开门，一个温婉的少妇领着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子站在她面前，一脸的不可置信。

如果是个梦，为什么不允许我自己选择醒来的时机？

如果，他没有家室。如果，他告诉我他有家室！

少妇皱着眉头，吃力地问，好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你就是盛国的女朋友吗？”

她看看站在少妇旁边的小小少年，与他相似的眉眼差点闪瞎了她的眼，她哆嗦着，目光移到眼前少妇的脸上，腹中隐隐作痛，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捂住肚子，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还是不死心地问一句：“你是……”

少妇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眼里一下子涌出了泪，停都停不住。

没有辱骂，没有斥责，没有鄙夷，连再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她也哭了，胸口的位置疼得厉害，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对不起，我不知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对不起。

最初的浪漫邂逅在男子的隐瞒下顺其自然地演变成一场家庭伦理剧，毁了两个女人追求幸福的能力。

正妻揪出小三的戏码，在两个女人的眼泪中结束，她永远忘不了他的妻子看向自己的眼光。竟然是可怜女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正因为如此，她才恨那个陷她于不义的男人。正因为如此，她才恨自己。瞎子。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那个应该什么都不懂的小小少年，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没有注意。她也不知道，这一眼中深切的恨便是一切孽账的开始。

第十四章

“妈，我回来了。”男子一进门就开始唤。他回手关上门，踩掉鞋子，把公文包放在一旁的鞋架上，耳朵支棱着直奔着厨房，像个孩子一样报备自己归来的消息，希望得到母亲热情的回应。

果然，厨房里探出一个六十岁出头的妇女的身影，头上银丝遍布，皱纹横生，可是看那精气神，可说是相当好的。她右手拿着锅铲，抬起左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看着儿子的目光慈爱而温暖，脸上每个褶皱中都似染上了温情而显得分外柔和：“小轩回来啦，再等一下，妈马上就把菜做好了，茶几上有刚冰好的酸梅汤，先喝一点解解暑。”听见儿子应了一声，然后又钻进了厨房。

这个看上去快三十的男子看着母亲的背影轻轻微笑，却含着他自己却不曾发觉的苦涩。坐到沙发上，拿起盛放在玻璃杯里面的冷饮，深棕色的酸梅汤并没有好看的品相，因为这是母亲自己买来材料熬的。晃一晃杯身，液体暗沉得甚至看不出流动。男子眼神突然有些飘渺，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蔓延在齿缝和舌尖，心脏就一阵紧缩，他皱了眉，刚进屋时轻快的表情消失不见，带着回忆的东西，好喝，却也毒人。

他受虐一样一口气喝了整杯下肚，捂着胸口，抬头看向天花板，头顶上挂着母亲喜欢复古的小灯，正用它橙黄色的柔光装饰出一室的温和。男子当时找人装上这盏灯时只是想尽方法让母亲开心，怎想到每个回家的晚上它都会让自己黯然神伤，很久了，男子想着，久到母亲已经真正把自己当做了儿子，可还是……

男子恍然就想起那些个夜晚，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铁牢笼里，昏黄灯光下的一张脸。

越发放不下。

赵婉茹端着一盘茄盒出来，就见儿子靠着沙发一副神思在外的模样，她心中了然，飞快地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照片，心脏的地方隐隐作痛，她很快调整，说：“小轩，发什么呆呢？今天上班累不累？”

男人迅速坐正，成熟的面庞上竟然显的有几分羞涩，就像曾经上课时搞小动作被老师发现一样，他站起来，结果母亲手中的菜盘子，抬手为母亲抹去脸颊的汗。然后便规规矩矩地坐好，甚至像小学生一样把双手放在大腿上，才回答道：“不累。”他说着，对着母亲笑了一下，脸上挂着和年龄极其不符合的稚气，三十岁的男人，成熟稳重，事业有成，在母亲面前却还是一副永远长不大的模样。其实这种相处的方式有些别扭，毕竟是个老大不小的人了，男人的一系列堪称幼稚的动作很让人奇怪、也有些不解。但这母子两个却都没表现出丝毫异样的感觉。

赵婉茹乐呵呵地点点头，“怎么会不累，你总是骗我。”明明是责备的话，说出来却只是好笑和心疼。

她在儿子身旁坐下来，捏捏胳膊，缓解那里的酸疼，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黯然。

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只是做了这么一点事就感觉全身酸痛。唉。

那儿子心思也是相当细腻，居然发现母亲的心思，揽着母亲的肩膀，哑声道：“妈，你不老。”手掌下的肩膀瘦弱不堪，男子敛了眉，为什么再怎么补，也补不回来？

赵婉茹抬手拍拍儿子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道：“哎，岁月不饶人啊，妈比你清楚。”

觉察到母亲黯然的心绪，为了不让老人家想太多，男子忙道：“咱先不说这个了，妈，你不会就做了这么一个菜吧？这可怎么够吃嘛。”简直就像撒娇的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