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无常之易受难攻 中——花逐月
花逐月  发于:2013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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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嘻嘻嘻嘻,疯哥哥啊!帽子就是疯哥哥送给我的哩,哈哈哈哈,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呐!”那红衣小鬼又跳着脚开始手舞足蹈,说些让人摸不清头绪的话,却只有崔府君继续淡薄的回应道:“风哥哥,疯哥哥,这个季洛风正是上一任黑无常!”

第四十八章 黑无常(下)

四面八方吹来的寒风有种壮士扼腕的痛意刺得孤梦河浑身难受,却见前方隐隐出现一个落拓的人影,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走人。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枯骨山中,来往的每条道路上都布满了断魂之人,面目模糊的与你擦肩而过,在轮回面前堪堪落不下去,孤魂野鬼,流离一生。

来者的轮廓渐渐清晰,原来也是个书生模样的人,一点也看不出作恶的迹象,反倒尤为孱弱,像一根短命的枯草,荒败不堪,他就那么惨然一笑,整张脸越发白得像纸。

“好久没见着这夺魄刀了啊……”那男子感叹道。

孤梦河抬眸,凝望着那人道:“你就是季洛风?”

“正是在下……”凋落如风,白樱遍地,季洛风一身黑衣,笑起来倒比哭还难看,若不是一张脸生得清秀,真叫人不忍直视。

季洛风落落大方的抬起左臂,张开手掌,一个收势之间,夺魄刀竟然凌空而起,好在夺魄刀上挂着一串锁链牢牢系在孤梦河腰间,那夺魄刀便是欲出而不能出,在半空中僵持不上,悬而不决。

“哈,那时秦灭告诉我下次谁再带着夺魄刀来,便是我离开枯骨山之日,我侯了这么多个时日,并非虚度啊……”树欲静而风不止,季洛风见夺不过夺魄刀,便收袖停手,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更显得冷面无情。

黑无常与白无常本象征着阴阳二元,白无常永远笑嘻嘻,而黑无常则冷冰冰,这个季洛风就很像黑无常,他看见孤梦河也不知道是熟悉还是感慨,渭然道:“我倒还记挂着跟老白一起执行公务的日子,他倒是帮了我不少,可惜我自己不争气,夺不回……”说道这里看了一眼崔府君,哑然失笑,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与其说我们是自愿聚集于此,倒不如说我们挣脱不开枯骨山的藩篱,因为戾气深重又无法进入轮回更无法返还阳间,便也无法自由游走,比那枉死城里的人还要惨……哈哈,不过现在,倒是习惯了呢……”白发披肩的小婉笑道。

“那你现在是打算让我留在这儿,你就入你的轮回再世为人?”孤梦河按住不安分的夺魄刀,星目如电,盯着季洛风。

“你倒是不笨……”黑衣男子回道:“想来你身上的血腥味道也不输我半分,不得不让我又忆起那日城楼上所看见的惨状,那个年岁颇轻的小皇帝就那么站在城楼之上,金灿灿的衣裳,阳光刺目却照不进人们冷暗幽森的心里,他穿着那华贵的衣饰朝天大叹一口气叹道‘诶,时不与我,时不与我啊!天要亡我大宁……说着还吩咐剩余的残兵败将在城内屠杀都城里的老百姓,他说他宁愿大宁的子孙全都死于自己人的刀下,也不要或者受我们来摆布。”

“血流漂橹,枕骸遍野,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与人畜的腥臭味,我披着伤痕累累的盔甲走在这废墟之上,心里想得却是我新婚的妻子被这货敌军给抓到哪里去了,他们明明是负隅顽固的抵抗,还不如乖乖束手就擒,铁骨铮铮的汉子又如何,我长枪一挑,就让他身首异处,人命至贱,天道无情……”

听着季洛风语调分明是越说越激动,可表情却是寒意森森,不喜不悲,众人已经哑然无语,他便继续说道:“我朝城楼上走去,却见那几个皇帝周围的侍卫驾着一个华服女子,那女人下身不知道为何已经淌下了许许多多的血,血这种东西我本不惊奇,可是那女子回过头来朝我凄然一笑,分明是我的新婚妻子夏紫蔚。

我道:“紫蔚!”

她明眸里的泪仿佛干涸了好几轮亦羞于见我,脖子不待那刀动自己便凑了上去,寻死之心昭然。

那个亡国之君,那个年幼的小皇帝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仿佛他只在那一刻赢得了世界般笑道:“江山又如何,你堂堂骁骑大将军,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了,你看看她,现在不过一个荡妇而已……”

一切不言自明,他们定是禽兽一般凌辱了我的紫蔚。敌寡我众,他们分明是在做困兽之斗,的悉我要破城而入之时便已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又是一段凄凉的故事,孤梦河觉得喉头发苦,他原以为自己是个断了魂的将军苦不堪言,没想到这世上血泪沾襟的故事太多太多,听得多了便也麻木了,他似乎一瞬间灵台空明,眼前又出现了白楼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你也是看过了太多悲欢所以便无动于衷了吧,人命由天注定,就算你想逆天而为必会受到惩罚,是由不得人的事情,孤梦河的眸子越发沉静如深渊,漆黑如点墨,仿佛滴下来的泪水都是晕染在宣纸上的墨痕,可以信手拈来一段故事,他看着季洛风,季洛风也看着他,二者身上有相似地英武之气,虽然看起来都弱不禁风,可谁都知道,绸缎里裹着铁才更加百折不饶。

“再后来……”季洛风说到兴头下,便如潺潺流水,源源不绝地开始透露他的心声,他的故事。“我们占据了大宁的都城,可我的新婚妻子紫蔚却死在了敌军的刀下,那小皇帝也凄惨的摔死,血肉模糊,皇帝封了我成千上百的金银珠宝,还有一座金碧辉煌的郡王府邸,更有江南佳丽无数……可我的心早就死了,连同紫蔚那最后一抹凄艳的笑容死了,许是心劳过重,不出五年,我也病逝,最后追封了护国大将军,可是我下到地下之后,却发现紫蔚似乎没有死。”

“没有死?”孤梦河疑道。

“嗯,其实紫蔚有个同胞姐姐叫雨晴,我下了地府之中本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当下阿鼻地狱,可是被阎王看上封了黑无常,我便与白无常一道勾魂夺魄,偶尔也会窥到那生死薄,那日我无意翻到紫蔚去世那日的记录,才发现名字是雨晴而非紫蔚,我一时间惊喜不已,想返还人间,可是我身负黑无常一职也断无理由还阳,再说我郁郁寡欢而死,最后饮了一杯毒酒结束痛苦本该发配去枉死城,可是这个念头一旦燃起,火苗便再也扑不破了!我想法设法的还阳了,哪怕只有十日也好,让我去寻紫蔚的影子,让我消除心中的愧疚吧!”

“可是谁也想不到,等我回去,迎接我的不是紫蔚的笑脸,而是他们夫妻的琴瑟和鸣……我多方打探消息才得知紫蔚早已芳心暗许了皇帝,不是念在我与她的婚约以及我的大将军身份,她断然不会如期嫁给我,原来,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戏啊!我为皇帝开疆拓土,杀了这敌国的黎明百姓,每下一刀都是恨他们夺我妻杀我妻,谁知到头来不过是个荒唐的闹剧啊!”

“生也不能,死也不得,走投无路……然后我变来了枯骨山,受到了惩罚与诅咒,我们这群人也无法入轮回之中,更喝不到孟婆汤,只能在回忆中无尽沉沦,痛苦万分,你看,小婉的头发就是这么白的,朝为红颜,暮成枯骨!”

第四十九章 离间

风过无痕,碾碎过往,地府之中有城名为枉死,枉死深处有高山枯骨,阴魂不散,却没有哭泣嚎啕,有时甚至安静地如寂林,若不是偶有飞鸟徘徊,低低地滑过天际,你便以为这里根本无人涉足,无人涉足之处总是容易掩埋秘密,可是过去的事就算喝再多的孟婆汤,浣洗过再多次的记忆,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你可以视而不见却无法拒绝承认。

季洛风的故事慢慢说完,众人的脸上阴晴不定,有人仿佛早就知晓笑而不语,有人大受震撼捶胸顿足,有人不喜不怒佯装镇定,可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一袭黑衣的季洛风抬首虎视眈眈地望着孤梦河与他腰间悬着的夺魄刀。

无疑,他想要他的命。

两任黑无常剑拔弩张,孟婆在大树后按捺不住夺身而出挡在孤梦河身前道:“要取他的人头,也得先跨过我这一关?”

“你又是?”季洛风一惊,迷惑地打量了孟婆一番。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准动他……”

“好一个孟婆,不在奈何桥畔守着,倒跑到枯骨山了,你这样算不算擅离职守?”崔府君轻袍缓带,温文尔雅,算得上端方君子,周身又正气凛然,只是俊秀清朗的面庞有些消瘦。

“少跟老娘打官腔,我才不吃你这一套!”孟婆斜睨崔府君一眼,却见崔府君耸耸肩膀笑道:“我道转轮王缘何派我来枯骨山中,原来是来捉你这个不守规矩的叛徒啊!”

崔府君手中判官笔发出微弱的光芒,一笔激起一片涟漪,分明剑指孟婆。

“嘻嘻嘻,好热闹啊,好热闹啊!”那个红衣小儿拍手喝彩,仿佛在看戏台上唱起大戏。

“呸,谁是叛徒谁心中清楚……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恐怕是你吧?”孟婆不在去看崔府君,只全神贯注盯着季洛风的一举一动,可方才回头之时却分明瞥见崔府君衣袍上有斑斑血痕。

这是谁的血?

不好!孟婆一惊,秋水般熠熠生辉的眸子里布满吃惊之色,呆滞道:“难道你将画皮鬼给?”

“他在奈何桥边装你,装得一点儿也不像,他身上是七分媚骨,三分英气,你却是七分英气,三分媚骨,一颦一笑之间早已泄漏天机,就算他那张画皮做得再精湛绝伦,也是枉然啊!”崔府君淡然笑着,宛若静美地秋叶,明明是沉稳磊落地君子之气,却让人浑身不寒而栗。

“他待你,不薄!”孟婆恨声道:“你眼里除了小阎王,可还容得下别人?画皮鬼并不奢望你正眼看他,可是你吩咐他做的事,桩桩件件,他何时怠慢过,如今他舍身救你,不愿陷你于不义,你不但不领情反而加害于他,别以为你判官笔法使得好,所有的事都该听你手中生死薄来操办!”

正在这地府之中两个阴官吵得不可开交,剑拔弩张之时,在去往永生浮屠塔的漫漫长路上,那个白色的影子唇角勾起一个邪悻的笑容,狭长凤眼微微眯着,纤长的睫毛阴影呈扇形照在他白皙似玉的面容上,高挺的鼻子如他眼前那座巍峨的高山。

他胸前后背缠绕着一圈圈的白色布条将伤口盖住,可殷红的血痕还是渗透出来,左边的袖子拆成了布条便只露出结实匀称的肌肉,右边却还是宽袍大袖,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可因了他一身暧昧不明地仙气倒显得意外的融洽,他穿什么,穿成何种模样都没有关系,只要他是白楼幻,那便依旧是云淡风轻近午天的谪仙模样,再添上三分邪气。

他掰着手指头,兀自笑着嘀咕道:“不早不晚刚刚好,崔府君该到枯骨山了!”

事情还要追溯到好几日前,白楼幻不但给孤梦河不清不楚的交代了一番,更没忘了将所有事情向孟婆和盘托出,就在奈何桥边,忘川河水缓缓淌过,河上偶尔会泛起波澜,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平静的,白楼幻坐在大石上,脚下衣袍微微沉进河里,不经意间便沾惹上了水色,他依旧缓缓摇着折扇,笑道:“转轮王本视孤梦河为可用之才,可是秦灭此人心胸狭窄定会命孤梦河自投罗网不能再为人所用,思来想去,这地府里能够让人永远出不来的地方也只有一个了。”

孟婆吐出一缕眼圈,眼神凄迷地问道:“枯骨山?”

白楼幻“嗖”地阖上折扇,点唇一笑道:“知我者,孟婆也!”不过此去路迢,我也不知能否赶上,崔府君到时候会被画皮鬼给惹急,被小阎王假意发配往转轮王殿,秦灭事务繁多分身乏术,转轮王便也会派崔府君去枯骨山一探究竟,毕竟夺魄刀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啊,怎能真的落在他人手中?”

“我懂了……”寥寥三个字并没有多的话却分明是她的承诺,地府里的友谊本就稀罕地如昆仑山顶的仙草,他肯信她,她也必定不会辜负他。

“慢着……”白楼幻忽然抓了孟婆的手,将其手掌摊开,朝其掌中洒下些粉末道:“夺魄刀会择主,起初跟我之时也是相当的不安分,然而那孤梦河毕竟太过天真且浑身灵力被我所下灵药与咒术牵制,断然不能随心所欲的操纵那玩意儿,如今你去便可。”

“那崔府君?”孟婆又疑道,柳叶般的眉毛皱起来更添妩媚。

“崔府君也断然不会加害于你,老崔与我,呵呵,老崔与我也是说不得的交情啊,到时你假意与他决裂便可,演场好戏给转轮王看,对了,还有,我已经将你的命魄夺回,帮老白我办完这桩事,你便早入轮回吧,免受这地府衙役之苦了!”

“那你呢?”孟婆道。

白楼幻方才昙花一现的肃穆被一扫而过,又一副痞气模样笑道:“我倒很乐于做这白无常!”说完两手交叉枕着脑袋,眼眸望向天空阴云暗沉。

孟婆看着他,仿佛觉得阴云刹那间被这道白光给劈开,有稀薄的希望,那么让人感动。

白楼幻懒洋洋地看着彼岸落花,姹紫嫣红,妍丽撩人,却有点落寞咂摸道:“唉,只可惜,只可惜苦了画皮鬼,两面不是人,阎王殿座下小鬼三千,穷凶极恶之人太多,难得他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只可惜错将一片痴心托付给了错的人……”

“可哪里又来对的人呢?”孟婆薄唇中吐出一缕缭绕烟雾,衬得她双眼更加朦胧旖旎,她仿佛在质问,又仿佛在追问,答案似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这世上哪来对的人?哪怕错的不也有义无反顾的力量么?

第五十章 夺魄刀

“叮”不知哪里来的锣鼓声震天动地,在空气中激荡起一篇涟漪,震得人耳鸣不止,孟婆将思绪抽离回来,却见季洛风不知何时已掠至孤梦河身边,而崔府君虽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可蠢蠢欲动的判官笔分明表明了他不会放任孟婆过去。

孟婆眼见此情状,深吸了一口烟,喝道:“夺魄刀下烟尘乱,黄泉路上无归人!”

季洛风双眸一敛,也漠然暗念道:“夺魄刀下烟尘乱,黄泉路上无归人!”

不可能的,这刀肯定是听我所控制,秦洛风半挟持着孤梦河,眸中带电望着那欲夺鞘而出的宝刀,可那刀却又偏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迟迟没有发出寒光,仿佛沉睡在刀鞘之中的洪荒巨兽。

“呵,看它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季洛风心知自己曾是夺魄刀的主人,那孟婆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女子,就算口诀黏熟又如何?这夺魄刀可是有灵气的,是日夜与主人相伴之后沾惹下的灵气。

“叮”夺的一声,孤梦河悬在腰际的夺魄刀划破长空,孟婆伸手凌空一接,便将那刀稳稳接住。

“怎么可能?”季洛风一脸震惊,讶然望着孟婆道:“怎么回事?”

孟婆将刀握在手中,流转的眸子与微微勾起的唇角尽是妩媚自得的风情,她胜券在握般道:“你与那夺魄刀共处了多久?白大人又共处了多久?如今是你弃此刀于不顾,是白大人在拿人血喂它,你说这刀倒是听谁的?呵,秦灭就指望你来夺这夺魄刀?哈哈,简直是春秋一场大梦!”

季洛风斜睨了一眼崔府君,似在求救,却见崔府君一张俊脸满是阴森的笑道:“下官也并无办法了……”

原来,原来这竟然是一个圈套,有人在千里之外设了一个局,而秦灭与转轮王却浑然不觉,季洛风腹背受敌,又无法拿走夺魄刀,一刹那间惊怒交加道:“你们若是不交出夺魄刀,当心我毁了这个黑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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