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番外——舍脂
舍脂  发于:2012年0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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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修点点头,在纸上写着,“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祁夜喜欢看他写字的样子,那样专注,好像整个世界都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面前的那人,一纸,一笔。

景修把写好的纸拿给祁夜,听他一字一句地读着,祁夜的少年音色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明朗,两人都有些沉醉

猫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过来,钻进景修怀里,呜呜地撒着娇。

等万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少年在葡萄架下,互相依偎着睡着了,脸上带着微笑,两人中间还蜷伏着一只小白

猫。

夜风轻柔,万俟弘就那样在风中站立了良久,他似不愿打扰少年的美梦。

因为,有些梦,永远只能那么短暂得存在,能留一刻,便是一刻。

第三章

景修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幼时伤了喉,沙哑了嗓子,一说话就发痛,即使勉强说了,发出也都是难听的破音,他不喜欢

这个样子,久而久之,也就不怎么愿意开口了。

然而祁夜不愿看他这般,既然是伤,就定能医治得好。他希望有一天景修能够不再以笔代口,他们能和常人一样交谈自

若,虽然景修的字好看,但却是真不方便。

祁夜不知是从哪听说了城西的洪先生医术了得,便一门心思想让他治景修的旧伤。

万俟弘笑,那洪万仞是锦州出了名的老顽固,空的一身医术,却是个见死不救的主儿。小夜你还是别费力气了,何况修

儿的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好的。他是心里有疙瘩,你多陪陪他,和他说说话就好。

祁夜摇头,不,只要有一分希望,我就不会放弃,那万先生也是人,只要我心诚,一天两天,他总会答应的。

万俟弘看着他,叹了口气,随后笑着说,但愿如此吧,修儿能有你这个朋友,是他的福气。

“怎么会?我的命是小修和弘哥哥你给的,我没什么好报答,只希望小修能够好起来。”他看着万俟弘,认真道。

“傻孩子……”万俟弘失笑,少年稚嫩的脸庞透出一股子倔强,认清的事就不会回头,或许也是件好事。

当然在锦州,无人不知洪万仞。

曾经的太医院医首,连皇帝见了都要让三分,如今是告老还乡,自然还是那副牛脾气。眼界高,心气傲,看人只有顺眼

不顺眼,皇帝都拿他没办法,不用说寻常小老百姓了。

果然,祁夜第一次去见洪万仞就碰了壁。

洪家老屋院门紧闭,只有一个打杂的伙计在门口忙东忙西。祁夜刚一走近,伙计就明白了他的意图,看来找着洪神医的

人真不在少数。

“这位小少爷,趁早回去吧,洪先生不会见你的。”伙计一边搬着一推木头,一边对着祁夜喊着。

“先生不在家么?”他问道。

伙计把木柴放到了不远处的一间杂屋,拍了拍手上的灰,打量了祁夜,然后道,“小少爷倒是面生,来这儿不久吧,怪

不得不晓得,我和你说,别说这洪先生现在真不在家,就算他在,他也不会见你的。”

祁夜不解,“为什么?”

“哈哈……”伙计大笑,“这是咱们锦州城人都知道的事儿,先生从不见外客,小少爷若是要求医,大可到别处去,这

锦州城虽不大,医馆可不少,不管什么病,总有地方治。”

“洪先生真的不在么?”祁夜不死心,继续问着。

“唉,我骗你作甚,早点回去吧。”又是一个不识趣的少年郎啊,伙计想。

“那好,我改天再来。”

“这位小爷,真的劝你另寻他处吧。”那伙计在后头喊着。

祁夜却只是摇摇头,心道小修这病只有洪先生有法子了。

白家如今什么势头,白阖泽是皇帝面前第一大红人,他又只有这么一个唯一的弟弟,自已是想尽了办法,却终是无能为

力。

而祁夜不是没想过自己不过徒劳,却不愿放弃,眼前正是抓住了洪万仞这救命稻草,这稻草虽不好抓,但好坏有了希望

他回去的时候,景修正在后院提着水壶用心浇着那些花花草草。

景修从小到大,都被哥哥阖护在羽翼下,加上他本身有疾,白阖泽更不愿他步入仕途,远离了朝廷的纷争,他的生活平

和如淡水,也因此养成了温和不惊的性格。

闲来时便养养花,弹弹琴,写写字。

这儿虽然只是白家的一个别院,景修却也是一点不马虎,后院里种满了花草,即使他不在这儿时,也总会拜托下人们尽

心照顾它们。

景修见祁夜过来了,点头微笑示意他走近,从一片绿意中挑出了一盆小刺球,那刺球的身上还有了几个小小的白色骨朵

,原来竟是要开花了,难怪景修如此开心。

祁夜决定不告诉景修他今天去找洪先生的事,他知道他一定会反对。景修仿佛早就放弃了说话的权利,在他的生活中,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就已足够。

“夜,这盆小刺球已经在这里五年了,都比你来的久多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它开花。”景修纸上愉悦地写着,一面看

着眼前的祁夜。

祁夜托住盆底,把刺球拿在手里,看着它倒是浑圆可爱的样子,无奈全身都是刺,却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它。

啊!忽然被扎了手,祁夜不禁轻喊出来。

低头一看,指尖上已渗出了一滴小小的血珠。

景修有些责怪地看着祁夜,怎么那么不小心,明明这是知道是长着刺,不好惹的东西。话虽如此,他却拉过祁夜受伤的

手,用自己的衣襟小心地拭去他手指上的血滴,撕下一小条布襟,打了个小结,然后抬头,朝祁夜笑笑。

还没等祁夜说话,他就顾自拿起那盆刺球将它放回了原来的花丛,继续忙碌起来。祁夜也不插手,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傻傻地笑起来。

一连几天,祁夜都去了城西的洪万仞住处,而如头天一样,这里永远院门紧闭。那个伙计一如既往地打柴搬柴,前几天

见了祁夜还劝他几句,时间长了,知道了这也是倔强的主儿,便也就懒得再费口舌,由他去了。

偶尔和他搭搭话,倒也为他的打柴的枯燥生活添了点味,也知道了这位小爷是为东边白家的那位公子求医来的。

那白家小公子虽行事低调,但这大将军弟弟的身份是掩不了的。这锦州就是在天威军的庇护下才维持了太平景象,锦州

百姓对天威将军多是敬爱有加,对这个玉人般的白家小公子自然也是印象极佳。然就算他有心帮忙,那洪万仞洪老头也

不是谁都叫得动的。只能愿这祈少爷有天人相助,请的出这洪神医。

这天,祁夜照例在门前等着洪万仞,忽然就天色大变,风雨欲来,适逢那打柴伙计不在。无处躲避,又不愿放弃,他总

想着或许某时那洪先生就出来见他了,于是只有顶着满天乌云继续站着。

一道银光划过天际,豆大的雨点就迫不及待地落了下来。

又过了会,那道大门还是没有任何开启的迹象。

心有不甘,却没法子,这样淋着雨等下去也毫无用处,他只有回去。

全身都已湿遍,风透过衣裳吹进肌肤,渗出阵阵凉意。

另一边,景修虽奇怪祁夜的早出晚归,但他从不过问他的私事,只是今天这样的风雨,他却还不回来,他不免有些担心

。心烦意乱,就连正在练字的手也握不好笔。

忽然,门开了,一身狼狈的祁夜走了进来。

祁夜刚进屋,只觉全身一阵冷热交替,在看到景修的那一瞬无力地倒了下去。

景修慌了神,丢下笔,匆忙跑过去,心急之下喊出,“夜……”

第四章

祁夜发了烧,景修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

如今正是秋冬交接时节,淋了这么大的雨难免患伤风。万俟弘找来了大夫,大夫把了脉,开了药,嘱咐着祁夜要多休息

,也不是什么大病,过些天自然就会痊愈了。

景修从万俟弘口中听说了祁夜这几天都等在洪万仞处等候求见,又气又无奈。他自然知道那洪万仞的脾气,当年连哥哥

都低声下气地去求他,可他就是不买账。

白阖泽一气之下差点就让洪万仞见了阎王,最后还是给景修阻止了。

都说医师那是悬壶济世,何况他还曾是御医,无人想得明白,只能叹说这世界天地之大,什么人都有。

祁夜醒了,景修却瘦了一圈,他本就身子骨单薄,现在更显弱不禁风。

在祁夜昏睡的时候,不管煎药还是喂药,景修都不假以他手。

万俟弘在一旁劝不上,只好由他去。

景修刚把药端来,一双手就了伸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碗,一口气把药都喝了下去。景修看着面前渐渐恢复脸色的祁夜,

笑,示意他慢点喝。

碗早已见底,祁夜仿佛无知觉般,直到那最后一滴入喉,才放下碗,和景修对视一下,两人都笑了。

景修不让祁夜再去找那洪万仞,祁夜什么都能听景修的,唯独这点,却坚持不变。

“小修,你不要担心。我娘曾经说了,金城所致,金石为开,只要有心,再困难的问题都只是时间而已。”

这人是木头脑子么,怎么那么固执,景修不觉有些好笑,“那洪万仞是个老顽固,你不要再去找他了,去再多次也都是

一样的。”

祁夜闭嘴不说话,只是看着景修。

景修生气了,在纸上刷刷写着,“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好起来,你觉得我救了你,收留了你,你报答不了我,如果能医

好我的病,你就不欠我什么了,你就可以离开了是不是?”

“小修,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祁夜急了。

他确实想着报答,却从不曾想过会离开。

曾经的伤疤已渐渐结了痂,江州的惨剧只在午夜梦回中忆起,虽然仍旧隐隐作痛,然而只要想到现在,想到小修和弘哥

哥,就能暂时的忘却。在他心里,他们已经同样是他的家人,他不曾想过离开,当初是小修让他留下的,只要他还需要

他,他就绝不会离开。

“那就答应我,不要再去找那个洪万仞了。”

“这个……”祁夜支吾着不敢看他,景修于是板了脸,将祁夜推出门,发起了小孩子脾气,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祁夜摸摸头,弄不清他怎么就闹了脾气,却也不愿再多解释,他一向嘴拙,他想小修总会明白的。

过了些天,万俟弘从外面给带来了两株姚黄,景修当成了宝贝,爱不释手。牡丹姚黄素有花王之美誉,花开淡黄,亭亭

玉立。

这院里本就已有两株魏紫,再加上常州祖宅的赵粉与豆绿,牡丹的四大名品倒是凑齐了。

只是这株姚黄正值幼年期,待花开还须不少时日,景修照着顺序浇水除虫,照顾地仅仅有条,也就不再去想和祁夜之间

的别扭了。

两人一向感情好,偶尔的不快也都很能快化解。祁夜当然知道景修是为他着想,明白他的心意,倒更是坚定了决心。

景修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从不曾奢望自己的嗓子能恢复到从前,但看着祁夜,有时忍不住想,或许也是有可能的吧。

润喉的药汤倒是一直在喝,他也试着开口,但丝毫不见好转,有时一个字卡着就是难以出声,不觉心烦气躁,祁夜看在

眼里,倒是比景修自己还难受。

祁夜像是把洪家门口当成了家,一来二去,那打柴伙计忍不住开口道,“洪先生最爱这世间名花,你若真有心,收的了

那姚黄魏紫,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真的?”祁夜喜出望外,他虽不懂花,但跟着景修,好歹也知道了些名字。只是清楚这些乃当世名花,景修看着跟宝

贝似的,如何能让他割爱?

回去和景修磨了半天,景修明白他的用意后,只是专心写着字,不去理睬。祁夜讨得无趣,只有悻悻然走开。逛到后院

,看了被誉为传世名花的那两株姚黄魏紫,站立许久,却实在瞧不出这东西和别的花有什么区别。

不管了,先带走了再说,他一狠心,抱起那两株花就朝门外走去。

下人们看着这祁少爷带着小公子的宝贝匆匆离去,虽有疑惑,但一想到祈少爷和小公子关系甚好,该是小公子托他去办

什么事了。

祁夜只顾匆匆赶路,不想一个人影从旁边小道闪出,也是个匆忙客,两人瞧见的时候都已来不及躲闪,砰的一下,就撞

上了。祁夜只顾着怀里的花,摔了个底朝天,还没疼过来,听得旁边一个声音道,“你这年轻人怎么走路的,眼睛不长

脑袋的呐。”

祁夜往边上一看,不好,是撞上老人家了。连忙放下花,跑到那人身边,扶起他,神色紧张,“老人家,你没事吧?”

那老人起来,掸掸衣上的灰,眯着眼道,“我老头子骨头脆,你说有事没事?”其实他虽是花白头发,但精神健硕,看

上去气色倒是比祁夜还好。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祁夜顿了顿,从袖里掏出些碎银两交给那老人,道,“老人家若有什么不适,

拿这些银子去医馆看看吧。”

那老人瞧了银子两眼,“嘿,当我叫花子骗钱呢。”

“这……”祁夜有些不知所措,这个老人倒还真是奇怪。

那老人盯着祁夜身边的两株花,突然道,“年轻人,你匆忙拿着这花要去作甚?”

“哦,这个,是我要送给洪神医的。”祁夜答道。

“哦?这样吧,你那银两我是不要了,我问你买这两株花如何?”

“这,老人家,这真是行不得。”

“怎么就行不得了?你送花给那洪老头,无非是想求他治病。他是什么臭脾气,这里人都晓得,你把花给了他,他收下

后,照旧懒得理会你,这竹篮子打水的蠢事难不成你还要做?”老人说的一脸信然。“倒不如你把花卖了我,还能得不

少闲钱,天下名医多得是,何必撞这头南墙。”

“话虽这么说,但不试,怎么知道。我想那洪神医也不会是这般不时情理的人。老人家,抱歉了,我要先赶路了。”

他抱起花,向着那老人鞠躬致一歉,便继续上路。

那老人看着他的背影,捋捋胡子,笑,又是个傻小子,那洪老头还真是就是个不理情理的人。

“哟,你还真来了,我在这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般较真的人。”伙计远远看祁夜走近,手里是两盆花。

“倒还真是有些本事,这花不好搞吧,洪先生爱花成痴,说不定你能来个先例呢。”

祁夜抱着花苦笑,“但愿吧。”

一想到自己擅自拿走了花,就觉得万分对不住小修。小修该发现了吧,回去又该怎么解释,瞬间觉得头痛无比,这样做

到底错没错,万一那洪万仞真是个只进不出的人,他又该如何?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先见到洪万仞。

伙计说那洪先生出去采药了,不过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等了一小会,伙计拍拍祁夜的肩,笑着指指前方道,“看你了,先生来了。”

第五章

“啊,是你!”祁夜在看到来人的一瞬惊呼出来,这不就是刚才和他撞了正着还要买花的老人么。

原来那人正是洪万仞,见了祁夜,却做不认识,抬头看了他,悠着道,“年轻人,你认识老夫?这倒稀奇了。”

祁夜不明所以,这不刚才方见过的么?

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洪万仞已经走到了前头,进了门,不理会祁夜。祁夜赶忙跟上前,洪万仞也不管,伙计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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