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番外——舍脂
舍脂  发于:2012年0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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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蝶恋花》

那年雪夜的初见,注定了逃不出的羁绊,

功名利率不过浮云,哪能抵得你淡然一笑。

纵然这世间千千万万人,我也只愿同你携手到老。

空手折枝,只许情深。

内容标签:怅然若失 情有独钟

主角:祁夜 白景修 ┃ 配角:万俟弘 白阖泽 朱嬛 ┃ 其它:天靖 故人归

楔子

和风镇,落雪的夜。

人们大都已早早入睡,用温暖被衾来抵挡屋外肆虐的寒风。刘老汉边哈着手边关上自家的店门,他开了家小小的馄饨店

,为过路的行人提供宵夜,这家小店在冬夜很是受欢迎,赶了一天的路,喝下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暖意瞬间入脾,说

不出的舒爽。

又是一阵风刮过,他不禁打了个得瑟。关好门,打了灯笼,正欲离去,忽见那头走过来一个人,披着大裘,风尘仆仆的

样子。

那人见到这里还有人走动,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加快了脚步,到刘老汉面前道,“这位大伯,请问这镇上的先生家住

哪,往哪走。”

说到先生,那就是两年前来到镇里的教书先生了,温和清雅的一个人,镇上人都挺喜欢他。刘老汉上下打量着那人,他

一身棉袍已被风雪湿透,发上也零星落着雪粒,看来是赶了不少的路。

刘老汉呵呵道,“你是景先生的朋友吧,这雪天赶路不容易,他家就在这路西尽头,你看,还亮着灯,怕是又在做学问

了。”

听了话,那人喜道,“谢谢,谢谢。”然后迫不及待般地往前走去。

“咚咚咚……”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屋内人正欲上床歇息,怔了怔,想开口叫人,又想到小胜怕是早就睡了,于是

便披上衣服,出去开门,只有些奇怪,如此的风雪夜,还有谁会来。

门一开,便是一阵寒风吹进,凛冽入肌肤,然而还未来得及感受寒冷,他已被人一把带入了一个环抱。

胸前的衣裳还是冰冷的,却有温暖从胸腔传出,他在恍惚的一瞬间有些贪婪的汲取着,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想推开来人

然那人力气极大,只是紧紧将他禁锢在怀中,把头埋在他颈间,喃喃着,“小修,小修,真的是你,真好真好……”

听了他的声音,他忽然就放弃了,任由他抱着,抬了头,看雪花在天地间旋舞,仿佛这世间就只剩了他们两人。良久,

他才叹了口气,伸手拂去面前人脸上的风霜,轻道,“天凉,我们进屋吧。”

第一章

时光倒转十来年。

祁夜第一次见到白景修,也是在一个落雪的夜。

江州祈家没落已久,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靠着前头留下的地,勉强支撑着一大家,外人眼里依旧风光无限,实则却

早已外债高筑。

祁夜出生的时候,祈家也已经分了家。由于父亲是庶出,没什么地位,只分到了几亩亩田地和一些无用的旧物;母亲也

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本分守己,软弱无力。然一家人过的幸福安康,脱离了大家族的纷争,也不失为件好事。

无奈本家麻烦不断,他们亦受牵连。

祁夜大伯的几个儿子游手好闲,挥霍祈家所剩无几的家产。那几个儿子从小就是少爷样子养大,不会干事,也受不得苦

,身上没钱就瞒着父母向当地银庄借钱。

后来祈家无力还债,银庄找上了官府,官府带人封了祈家大门,没收了田产。祁老爷和夫人一病不起,后悔当年没好好

教育儿子,却早已无能为力,拖了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祁夜他爹卖了地才照料了大哥的后事,而那几个惹祸的儿子早已不知所踪。

再后来,天靖和大辽战事不断。

江州本就是边陲城镇,靠着两方贸易过活,如今这生意是做不下去了,商人们纷纷离去,躲避战火,这里瞬间成了一座

空城。

流寇不断,盗贼横行,百姓们也只能背井离乡。

祁夜的父母被流寇所杀,仆人阿三带着他逃跑,从遍地横尸中穿过。北方的大雪天,风似洪水一般凶猛,十二岁的祁夜

被阿三拽着向前跑,后面那些早已杀红眼的贼人们还是在疯狂的追着。跑到半路,阿三突然停了下来,脱下身上的大衣

,披在了祁夜的身上,对他说,“小少爷,你先跑,不要回头。”祁夜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阿三的泪瞬间就

落了下来,抱了抱他,然后将他向前一推,大声喊着,快跑。

祁夜一闭眼,踉踉跄跄向前疯奔。

阿三转身便遇上了那些贼人,不管不顾地上去厮杀,只想着为祁夜争取时间。

祁夜不敢回头,只是一路没命地跑着,雪还在下,大的瞬间就将脚印覆盖。也不知过了多久,再也没有力气,再听不见

后面的声音,他脚一软,瘫倒在地上,无声的流着泪。

层层白雪将他覆盖,全身已冻得几乎失去知觉,他闭眼想着,或许就这样死了也是件好事。耳畔还回荡着那一片厮杀声

,仿佛还有热血喷溅到他身上,那种粘稠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哆嗦。他感觉身上忽冷忽热,是要死了吧,死了后,又能和

爹娘在一起了,还有阿三。

忽然,一双手触上了他的脸,那种温热感让他一下清醒过来,却动弹不得。一个微弱而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弘

哥……哥……他……救他……”

然那人说话断断续续,像还是一个正在学开口的孩子。

祁夜感到有人从雪地里把他抱起,他努力试着睁眼,只看到身边有白色的衣角晃过,却终是抵不过饥寒疲惫,昏了过去

再睁眼,已是天明。

瞬间的恍惚,不知身处何处。

有下人端着盆子进来,见他醒了,很是高兴,跑出去向外说着,公子,公子,那个人醒了。

祁夜撑手起来,揉了揉眼睛,只是觉得全身疲惫。屋内点着暖炉,挡着阵阵寒意。他向窗外看去,雪已经停了,有阳光

从窗户中透进,泛着金光,怎么看都是美好的一天。仿佛昨夜的那场大雪,那番屠杀只是他做的一个噩梦。

然而想起来,就忍不住胸口一阵恶疼。家没有了,父亲母亲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前一天还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现在却

是再也见不到了,还有阿三,从小就陪着他的阿三,他不曾把他当成仆人的阿三,会逗他玩,给他做小玩意儿的阿三,

他知道,他也不会在了。

祁夜呆呆地坐在床上,有人走近也不曾发觉。

万俟弘一进门,就看到那孩子双眼通红,像是哭过了。

想来也是,江州如今一座只剩空城,哀鸿遍地,他应该是逃出来的,而家人,怕是早已遭难了。

他走到祁夜床边坐下,温和道,“醒了就好,先不要想其他的,你现在身子虚,怕是冻着了,要好好调理。”

祁夜抬头,看着来人,不自觉地警觉,身子向后缩着。万俟弘看他那戒备的样子,不禁微笑道,“你不用怕,我们救了

你,自不会是坏人。”

万俟弘一身月白轻袍,微微笑着,他本就面容清秀,气质儒雅,让人亲近。

祁夜听了话,像是放了心,然而微微抿着嘴,就是不开口。

“呵呵,怎么和修儿一个样。”而万俟弘刚说完,就传来了三声清脆的叩门声,祁夜向门口望去,不由得怔住了。

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抱着暖手壶,站在那儿,朝着他微笑。

他着一身雪白的袍子,领和袖间都镶着雪狐毛。脸上的皮肤白皙如瓷,眼眸灿若星辰,而一双唇却似姑娘家抹了胭脂般

红润。

他走到祁夜面前,将暖手壶轻轻放在祁夜手间。祁夜只是被动着接过,半晌,才突然冒出一句,“你真好看。”

万俟弘听了这话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祁夜方才反应过来,尴尬不已。虽说那人长得真真是好看,如同画里走出来一般

,但还是能很清楚地分辨出他是一个男孩子。男生女相,总归是不好的,怕是没有一个少年喜欢别人说他好看。

祁夜只有低头不去看他,然那漂亮少年景修却像是并不在意,依旧微笑看着他。

景修从小在哥哥身边长大,哥哥长了他近十岁,虽是宠他,但终是有着差距;大些了又随着万俟弘各地奔波,一直都没

有同龄的玩伴。景修毕竟是小孩子心思,如今见了祁夜,不免想去亲近。

他从桌上拿过纸笔,写了字,笑着递到祁夜面前。

是蝇头小楷,字迹如他人般清秀隽美,上书“白景修”三个字。

原来他叫这个名啊,祁夜在心里想着,景深修远,倒真是衬他。

万俟弘看看两个少年,对着祁夜道,“小修幼时患了病,不善言语,惯用纸笔交谈,我看你们年龄相仿,你有什么话也

可以和他说,不要憋在心里,小小年纪,后头的路还长,总要放开了才好。”说完,摸了摸他的头,也朝着景修示意了

一下,便出去了。

手上的暖壶传送着热流,祁夜想起昏迷前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叫白景修的少年吧,怪不得如此断续如幼儿,真是可惜。

景修坐在他身边,陆续写着字,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祁夜一一回答,只是最后不免说到伤心处,如今家没有了,

江州也是回不去了,他的前路不知该往何走。

景修看到他皱眉,知道他难过,便上前轻轻握了他的手。祁夜感觉那手触感极腻,柔若无骨,像是女孩子一般。

景修以字代口,说,“留下来吧,弘哥哥总是怕我一个人孤独,如今有你做伴,我会很开心。”

他的眼中满是期盼,祁夜想到自己也是无家可归,便点了头。

到底是少年,藏不住心思,景修一高兴,便忍不住扑上去抱住祁夜,倒是让祁夜来了个大红脸。

第二章

就这样住了下来,一晃便是两年。

锦州与江城不过一城之隔,却因朝廷在此驻军而显得依旧一片太平盛世,外界的风雨飘摇仿佛不过是一场幻觉。

天靖和大辽还是打打停停,和和战战。不少百姓流离失所,锦州的难民一下多了不少。街上到处能见衣衫褴褛的人。

战争仿佛看不见尽头。

景修把祁夜当成一见如故的好友,招待有加,万俟弘亦是随和的人,只是他很忙,祁夜也不常见到他。

祁夜从下人们口中知道了景修的哥哥就是现在正与辽军对战,赫赫有名的天威大将军。不是不惊讶,却忽然觉得理所当

然,想景修仙童一般少年的哥哥定也是位大人物。

祁夜心中的天威大将军都是从说书人那听来的,他年少参军,军功卓越,年纪轻轻就官拜一品将军,得御赐虎符令,驻

兵镇守北疆,是如今朝中最有势力的一方之一。

只是从没听过他还有个弟弟。

他如今的住处就是白阖泽在锦州的别院,这里离北疆大营近,他偶然也会回来,只是祁夜在这期间倒从未见过他,想现

在战事频繁,他必是抽不开身。

夏日午后,阳光炽热,照的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提不起半分力气。

景修靠在庭内的葡萄藤下小憩,繁茂的绿荫遮住了那万道金光,腾出一片阴凉地,倒是午休的好去处。

忽听得有细碎的声响,景修睁眼,只见祁夜正轻手轻脚地从庭院外进来,他坐起来,看着祁夜走近。

有什么东西在祁夜怀里探出了头,白白的身子,小小的脑袋东张西望,一对乌溜溜的眼珠仿佛还蒙着水汽。

呀,多么可爱的小猫。他不禁微笑。

祁夜见景修开心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对了。

坐到景修身边,他就将小猫抱给他,这猫儿本来便是要送给他的。景修摸着猫儿柔软的白毛,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问这猫儿哪来的。

祁夜摘了颗树上的葡萄丢入嘴中,对着景修笑说,这小猫可是自动找上门的。

原来前些天祁夜闲来无事出去晃悠,就在门口撞见了这小东西。那时候这小猫还是灰溜溜的,大热的天,小猫却追着自

己的尾巴,玩得不亦乐乎,连有人走近也毫无知觉。

他见着可爱,就忍不住想逗逗他,转身进屋拿了支景修写字的墨笔,用那笔尖扫扫小猫的鼻尖。

这猫儿倒是不怕生,见了新奇玩意儿,马上放弃了尾巴,双脚前扑就要去抓墨笔。猫儿脚抬高一些,祁夜就把笔放高一

些,一来一去,猫儿没什么感觉,倒是祁夜手酸了。摸了摸那小灰猫的软软的毛,放下笔,也就顾自出门了。想来这也

是一只顽皮偷跑出来的猫,过一会便就回去了。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却在那门脚发现了这一团灰色。小小的,缩在角落,也许是迷路了吧,他想。从厨房拿了些吃的喂

小猫,就进了屋,和景修讲着今天的见闻,也就把它给忘了。

谁知第二天它还在那里,祁夜这才发现这只小猫的后腿有些跛,原来是被遗弃的,真是可怜的东西。

虽有残疾,但这小猫倒是真的可爱,看那样子,也不过两三个月大。瞧着祁夜的小眼睛,雾蒙蒙的。祁夜抱起它,想到

自己也是无家可归而被白家收留了,这小猫算是遇上知音人了。丢进水里洗了澡,甩甩毛发,竟是一只雪白的猫,浑身

瞧不见一丝杂毛。祁夜用手点点小猫的黑鼻子,笑道,想不到你这小灰东西还真是漂亮呢。

看着那团纯白,忽然就想起了景修的身影,怎么都觉得他们有一丝相像呢。祁夜自己也感到好笑,但他就是觉得景修也

会喜欢这着猫儿,于是等不及立马抱去给他看。

他远远就瞧见景修睡在那葡萄架下,依旧是一身白衣,还真是像极了怀里的猫儿。

小猫在钻进景修怀里,动了动,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睡起觉来。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祁夜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道:“对了,今天弘哥哥拿来了个方子,可以润喉。啊……糟了糟了,小

修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今早从万俟弘那拿来药方后,他便抓了药,一回来就放在厨房煎着了,谁知后来被那猫儿勾去了心思,竟全忘了这事。

好在这药要熬得久,应该正是时候。

景修看着他匆匆忙忙离去,那慌张的样子,有些疑惑,又忍不住好笑。

不一会,他就回来了,手上还拿了碗黑乎乎的东西。

“小修,快,喝了它吧。”祁夜递上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碗药,只是那颜色味道真是不好受。

景修皱了皱眉,这实在是……

“我听弘哥哥说了,这药对嗓子很好,虽然……呃……好像是难喝了点。”祁夜苦笑,他刚才试尝了一下,味道,真不

怎么样,不过都说良药苦口嘛。

祁夜看着景修,满是期待,景修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心意,只好拿过药,闭着眼睛一鼓作气地喝了它。

再睁眼时,看到祁夜笑嘻嘻的脸,只见他伸出手掌,张开,手心是一颗红梅。

“吃吧,吃了它就不会觉得药苦了。”

景修不禁微笑,原来他想得这么周到。红梅入口,酸酸甜甜,驱散了嘴里的苦味,唇齿留香。

喵……

还在怀里的小猫发出了声音,想必是饿了。

祁夜开了口,我刚才见苏嬷嬷都准备好了,去吃饭吧。

景修点头。两人一猫向着里屋走去。

饭后,祁夜拉着景修到后面的院子,白日的好天气,使今夜的星光尤其灿烂。

两人还是坐在葡萄架下,透过树缝看着夜空。

“小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嗯?”

“传说今天是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呢。”祁夜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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