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闻言也不以为意,先是上前向德兴皇帝深施一礼,随后才不在意的道:“父皇切莫心忧,只是春冬相交,孩儿怕身上会有不妥,是以寻太医过来做个例行检查。”
那德兴皇帝闻言,露出了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随口道:“我就说嘛,吾儿除了生来带着些隐疾之外,身体健朗的很,怎么会生病。”说到这儿,那德兴皇帝略顿了顿,显然不知怎么继续了,那少年似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低着头撇了撇嘴,也不出言,一时间,室内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里。
好在这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多时,那德兴皇帝重又找到了话题,只见他转眼看向一旁的郑太医,漫不经心的道:“检查了半天,吾儿的身体究竟如何啊?”
那郑太医却是不敢怠慢,闻言连忙道:“很好,但殿下还是有些体虚,平日里不能动肝火,另外……”
看着似是想要长篇大论的郑太医,德兴皇帝有些不耐烦起来,挥挥手道:“得啦,每次都是这一套,你退下吧。”
那郑太医闻言也不敢多留,闻言,先是深施一礼,随后,隐晦的看了一旁的少年一眼,这才推门离开。
待那郑太医离开,德兴皇帝脸上的表情鲜活的不少,只见他先是长处了一口气,随后才悻悻的道:“这帮庸医,真是败兴,要是我宫内那几位仙长,哪用得上这般啰嗦。
“不知父亲最近的修业如何?”少年闻言,适时的截口道。
德兴皇帝闻言立马兴奋起来,滔滔不绝道:“说起来,我最近修行颇有些进益,于炼丹一道更是多了几分心得。”
那少年闻言不由笑着道:“如此,倒要恭喜父皇了。”
德兴皇帝闻言,面上也浮现出继续自得之色,不过,他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却没有发现少年眼中那不经意中闪过的几许冷意。
却见那德兴皇帝待独自意淫完毕后,踌躇满志的道:“朕意欲复兴我开元道教,如今所作,随有了些建树,但还是远远不够啊。”
少年闻言,不慌不忙的道:“父皇切勿气馁,要知万事开头难。”
“这是当然!”那德兴皇帝闻言,似是收到了莫大的鼓励,斗志高昂的道。
随后,他似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想了想,从里面倒出两粒来,小心的递到了少年面前,很是自豪的道:“来,尝尝我最新炼制的‘益寿延年丹’,虽然没有仙长们炼制的丹药,活白骨,续人命那般的功效,但也能益寿延年对身体颇有裨益的大补之物。”
那少年从德兴皇帝手中接过丹药,眼角抽搐了一下,但很快便神色如常,只见他将丹药托在手里,很是小心的模样,随后,转眼看向一旁的卓总管,吩咐道:“去,把我屋里那个玉瓶拿来。”那卓总管闻言,连忙向一旁的小间走去。
“吾儿为何不现在服下,要知道,现在可是药效最好的时候。”那德兴皇帝见得少年这般作为,有些疑惑的道。
少年闻言,不慌不忙的道:“多谢父皇体恤,但儿臣现下却是不能服药。”
“这是为何?”德兴皇帝闻言,略一挑眉道。
少年闻言耐心的解释道:“孩儿生来体虚,却是怕虚不受补,是以……”
“哦,原来如此,”德兴皇帝闻言,这才露出继续了然来,但还是意有所指的道:“我还以为你不想吃朕炼的丹药呢。”
少年闻言,面上显出几许慌乱的神色,急声辩解道:“儿臣不敢,儿臣这就吃药。”说着就要将手中的药塞进嘴里。
“算啦,还是等几天,待这药性不这么烈了,你再吃吧。”止了少年的动作,德兴皇帝脸上的疑色这才去了几分,随后,看着对方病弱的样子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唉,你也是个没福的,”他叹声道,似是在同少年说话,又似在低语:“再过些日子,朕除了我开元心头大患,便要闭关了,待朕飞升而去的时候,你没了依仗,又该如何……”
说到这里,这德兴皇帝眼中的兴致消散了大半,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心不在焉的同少年交代了几句,便施施然的里去了。
看着远去的德兴皇帝,少年眼中的恭顺一时间消失殆尽,面色也阴沉了下来,沉默了片刻,才皱眉道:“他怎么来了?”
端着玉瓶的卓总管不知何事,已经来到了少您的身后,闻言,恭声道:“怕是刚从丹室内出来,一时兴起,便转进来了。”话语中早没了刚刚对德兴皇帝的小意逢迎。
“我想也是。”少年闻言露出一副理应如此的神情来。
卓总管闻言倒也不以为意,从少年手中接过那两粒成色不佳的药丸,问询道:“不知这药。”
“扔了!”少年闻言,理所当然你的道:“也不怕脏了我的瓶子。”
卓从管闻言,微一颔首,表示知道了,似乎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却见那少年沉默了片刻,重又出言道:“那袁家三子,你可有印象?”
卓总管闻言,略一思索,随后道:“奴才只知他名袁天朗,因家族萌阴,少年得以封侯,似是还有几分武艺,不过,却是不知师从何人了。”
“就这些?”那少年闻言有些不满的道。
“奴才无能,只知道这些,其它都是些民间传闻留言,却是不足为信。”卓总管闻言,很是坦然的道。
“算了,”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少年将太医给的信笺递到了卓管家手里:“看看这个。”
卓管家恭敬的接过信笺,看了几眼,面上不由露出些许讶色来。
“如何,”似是早料到对方会如此,那少年淡然道:“这袁家三子还算有些意思吧。”
卓总管闻言,略一挑眉,淡声道:“殿下想要怎么做?”
“我想见见他,你替我安排吧。”将那信笺随手扔到一旁的暖炉中,少年不在意的道。
雪白的宣纸在暖炉中迅速的燃烧起来,纸面上的字迹在火中一点点燃尽,只剩下末尾处‘沁园’两个轩挺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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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门关闭之前,一列车队出现在了城门口。却是两辆造型古朴的马车,并一众纵马而行的健仆。却见那两辆马车,在众多健仆的裹挟下,缓缓的行入了中都城内,马车上驽马的仆役水准颇高,马车行进非常平稳。
行在前头的那辆马车,在车前插、着一面上书‘洛’字的锦旗,算是标明了它的归属,却是黑水县,洛家的专用马车。
此时,坐在车中的洛淑瑶,正同洛老爷说着话,“爹,那后一辆马车上究竟坐着什么人啊?”只见洛淑瑶一边逗着身旁的岳峦生,一边好奇的道,说起来,这个问题她在路上便旁敲侧击过,但洛老爷一直用各种理由转开话题,如今,都到了中都的地界了,洛淑瑶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可惜,洛老爷却是一点透露的意思都没有,闻言只是淡淡的道:“这个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什么?”洛淑瑶闻言有些气闷的撅了撅嘴,随后,便凑近洛老爷,带这些讨好的道:“爹爹就偷偷告诉我嘛。”
洛老爷这回,却是难得没有回应洛淑瑶的撒娇,很是严肃的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要瞎打听,”说着,面上又显出些怒容:“平日里真是太纵着你了,前些天我就不应该心软,将你拘在家里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洛淑瑶闻言,怔了一下,似是没料到自家老爹会用这种语气同自己说话,有些无措看了洛老爷一眼,见对方没有撤回前言的意思,便一脸委屈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坐定之后,洛淑瑶罕见的沉默了下来,一旁的岳峦生见状,也不敢吭声,乖巧的缩在马车的角落里,那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此时,在被洛淑瑶遗忘的另一辆马车上,一个似与黑暗融为一提的男子正透过车厢里半掩的帘幕神色复杂的望向窗外,车厢内暗淡的光线只描摹出他下巴坚毅的轮廓,却不知他的面目究竟如何。
看着窗外的景色,男子似乎陷入了某种深刻的情绪里,好一会儿,才用那带着磁性的独特嗓音道:“中都,我来了。”
第84章
“爹,我要这个!”在拥挤的闹市中,一个男童,指着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扭头冲身后的青年道。
“不行,那个不卫生。”那年轻的父亲闻言,毫不迟疑的道,年轻的脸上倒是颇有几分与年纪不相符的威严。
“那我要那个。”小家伙见状,又指着一个捏面人的小摊道。
“你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要那么多做什么。”指着对方手中插着竹签的白皮小猪,那青年摇头道,言罢,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呐,还有竹蜻蜓,拨浪鼓也不准要了,我记得家里都有。”
小男孩闻言,一撅嘴,想要撒娇,青年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自顾自的道:“要是再闹,咱们就回去。”
那男童闻言,便知事不可为,眼底闪过一丝不甘,看着远处精致的面人,一咬牙,倔强的道:“那我自己买!”说着,捏了捏自己随身的小钱袋,很是财大气粗的样子。
那青年闻言,眼中闪过些好笑的神色,嘴上却很是严厉的道:“峦儿,你再乱用压岁钱,我就要没收了。”
这句话显然威力极大,那叫峦儿的小家伙闻言吓得一跳,赶紧将自己的小钱袋塞进了贴身的内兜里,警觉的后退了两步,一脸紧张的看向了身后的青年,那青年见状,终是忍不住摇头失笑起来。
这人群中的一大一小却是高飞同岳峦生。说起来,在中都见到岳峦生时,高飞着实吃了一惊,他细细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洛老爷要来中都办事,不知为何被洛淑瑶得了消息,于是,在小姑娘的撒娇加威胁攻势下,洛老爷不得已,带上了她,而岳峦生却是因着岳小妹要忙着照管‘情人扣’的生意,无暇顾及,是以,也被带了来。
得知了前请后果后,高飞安下心来,又想着峦生有洛淑瑶照管,他当时忙于复习,也就没太在意。
但接下来几天,事情却是没有想高飞事先想得那般发展,原来,洛淑瑶也不知是因着什么事,每天都会外出,而每到这时,岳峦生便会跑到高飞的书房来,谁叫都不离开,高飞见状,呵斥了几句,家伙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高飞无奈,只得任他去。
这天,高飞自觉与考试有关的内容都复习的差不多了,就像休息放松一下,毕竟学习也要劳逸结合。而在洛二老爷的宅子里憋了好几天岳峦生此时便活络起来,撺掇着高飞带他到外边看看。高飞扛不住小家伙幽怨的眼神,又想着反正不看书到哪儿都是放松,便带着岳峦生奔着那比较繁华的街道去了,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高飞见小家伙一个劲儿后退,连撞了好几个人,脚步都有些踉跄了,连忙几步上前,将其护在了怀里。见四周人潮密集,高飞索性一把将岳峦生抱起来,带着他,快步朝那人群较为稀疏的地方走去。
在一个结墙角处,高飞将小家伙放回地上,蹲下、身子,用商量的口气道:“咱们也逛了一上午了,这便回去吧。”
说起来,刚开始逛街的时候,高飞还能好奇的看看四周的新鲜事物,但随着四周人流的增多,小家伙不停地要这要那,他那短暂的惬意霎时间消失无宗。一边避开人群的推搡,一边同岳峦生斗智斗勇,高飞只觉得那疲惫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在文山书海中奋战一整天,如今,他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同疲惫欲死的高飞不同,此时岳峦生却是精力充沛的紧,闻言一个劲儿的摇头,显然,很是不满于高飞的决定。
高飞见状,脸上露出了些许无奈,想了想才道:“听说前面有个沁园,咱们就到那里转转吧,转完之后再回去。”
岳峦生闻言,似是还有些不满意,高飞却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虎着脸道“不想去?那现在就回家!”
岳峦生闻不甘的嘟了嘟嘴,但还是知机的不再说话。
高飞见岳峦生消停了,便拉着他一边问路,一边朝那‘沁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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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坐落于元宫西南角,园子的设计者也不不知是人,在叠石、理水上倒是造诣颇高,进到园内,却见那内中亭台,奇花异木间,水榭琳琅,怪石掩映,兼有些珍贵稀奇的飞禽走兽穿梭其中,倒是颇有几分看头。
说起来,这园子平日里也只是京中贵人们游玩,但到了春闱时,却是有了另一个功能,那便是举行‘金榜宴’。
在开元国,春闱放榜的时候,会将及第的学子名字用金粉写在大红的纸张上,取其‘金榜题名’的意味,也因着这个典故,这春闱后,官方宴请学子们的宴会,也叫做‘金榜宴’,而这沁源,便是举行金榜宴的所在。
高飞带着岳峦生,好容易来到了园外,在交了不菲的入园费后,终是得以一睹这院中风采。却见这园子中,游人如织,倒是颇为热闹。而让高飞十分惊讶的是,这游人中,那一身儒袍的学子也不在少数,没走几步,高飞便遇到了一个还算熟识的同年。
那同年看到高飞,很是热情,大步迎了上来笑着道:“岳氏兄也来了?”
高飞被他说的一愣,不由疑惑的道:“兄台这是何意?”
那位仁兄见高飞的模样不似作伪,不由吃惊的道:“岳氏兄莫不是还不知道?”言罢,便恍然自语道:“难怪这几天没见到你。”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高飞闻言却是更疑惑了。
那位仁兄闻言,也不再卖关子细细的向高飞解释起来。
原来,这沁源在举行金榜宴之前,还会举行几场小型宴会,当然,这几场小型宴会,却不是由官方筹办,而是由学子们自发组织的。宴会的目的各有不同,有的是为了让各地的学子们以文会友,联络感情的,有的是为了在考前在学问,以及学习心得上做一些交流,当然,不管目的怎样,总归是没有坏处。
那位仁兄一边解说,一边遗憾的对高飞道:“这本是历年来的惯例,你没听说,还真是可惜,少了那么多与同年交流的机会……”
高飞闻言,也不好拨了对方的面子,忙不迭的点头表示遗憾。
两人只顾着说话,却没发现一旁岳峦生正被一只蝴蝶吸引住了视线,却见那蝴蝶在一朵花上停留了片刻后,便翩然的飞过了一旁的角门,朝另一个院子飞去。岳峦生见状,不由一急,只怕那蝴蝶飞远了,也顾不上身后的高飞,快步朝一旁的半月形的拱门走去。
而高飞只顾着应付那同年,一时也没有察觉……
第85章
因着园中游客甚多,是以,当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少年出现在沁园中时,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却见那少年一身白色长衫,头戴同色的文士巾,那老成的装束将他全本稚气的面容趁的成熟了许多些,但这身模糊了他的年龄的行头,却遮不住他那苍白的脸色和那青灰的眼圈,显然,这少年现下的身体身体状况并不算太好。
只见少年缓步行到园中后,先是四望了一下,眼中闪过怀念之色,随后,目光便定在了一处。
一直紧跟在少年身后的仆从见状,连忙朝那个方向望去,却见不远处一个开阔的所在,正聚着一帮青年人,对方身上的儒袍很好的表明了他们的身份,那是一帮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