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见状，心下暗松了一口气，不忘暗自祈祷，一会儿他那一桌千万别分到这所谓的祭肉，想来，那撒过祭酒，插、过筷子，还点过熏香的肉，他实在是吃不进嘴里。

第79章

冬日祭在一片忙乱中终于画上了句号，苍州的春天似乎来的特别早，这年节刚过不久，城郊便看到了几抹新绿，天气也暖和了不少。趁着年关刚过，忙里偷闲的岳小妹积极响应高飞的号召，开始在黑水县中看起房子来。

高飞本就十分信任自家小妹执行能力，再加上这春闱就在眼前，他忙于复习，便也不多操心，暗自盘算着，只等着岳小妹看好了房子，他去付钱便是。

不过，理想同现实总是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差距，待岳小妹兴冲冲的领着高飞去看房子的时候，面对着眼片破败的小院，有些傻眼的高飞，不由得第一时间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放权太过了。

一直在偷偷观察高飞神色的岳小妹，见状不由失望的道：“哥哥不喜欢这里？”

高飞闻言，还没说话，便听一个温和的男声突兀的插、了进来：“岳公子……岳姑娘。”语气中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欣喜。

岳小妹闻言也是高兴的转身，愉悦的应道：“卢……公子。”

看着两人别扭的称呼，高飞心底一阵的不爽，他现在十分肯定，自家小妹同这个卢公子私下里一定有着更为亲密的称呼。想及此点，再看着两人默契的相视而笑，隐秘的打着自己看不懂的手势，高飞不由的开始怀疑岳小妹带自己来看房的动机。

不过他现在却是发作不得，要是甩手离去，也太没风度了些，只能耐着性子同这卢公子周旋。

见高飞默然不语，那卢大兴首先启开话头道：“我也是刚听下人说，有人看上了这处宅子，还在想这买家究竟是谁，没想到居然是岳公子。”言语中，将一切归位了偶然。

高飞却是不信他这一套，闻言口气不好的道：“这房子是你的？

“正是。”

“沁莲，咱们回家！”高飞闻言十分干脆的道。说起来，他自见到这卢大兴，这看房的兴致便下降了几分，如今一听，这房子居然是对方的，便彻底没了心情

看着一脸敌意的高飞，卢大兴不由哑然失笑，想了想，他先是回身对一旁的岳小妹道：“若我记得不错，岳姑娘还要去林大哥的店里帮忙吧。”

“恩。”岳小妹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便红着脸应道。

“那你这便去吧，我同你哥哥聊上几句。”

可是……”岳小妹闻言却是有些不乐意，皱着眉正要争辩几句，就听卢大兴加重了几分语气道：“听话。”

岳小妹闻言，虽还是有些不愿，但终是撅着嘴点了点头，随后，便在高飞惊讶的目光里离开了。

看着两人的互动，高飞又一次被打击到了，看起来，在岳小妹面前，这卢公子的话比自己还要些分量，想到此点，高飞不由得沮丧万分。

似是没有察觉高飞的情绪变化，那卢大兴待目送这岳小妹离去后，便转眼看向一旁的高飞，笑着道：“便由我带岳大哥看看这宅子如何？”

见卢大兴一脸的坚持，高飞只能苦笑着点头。

于是，在卢大兴的带领下，令人缓缓的走近了这不算大的院落。

这屋子也不知多久没有人住过了，屋内同屋外一样破败。院子里的残雪还没有融尽，沾了落灰之后，显得肮脏不堪。屋檐上还挂着几张没被风吹掉的蜘蛛网，几丛叫不出名字的杂草借着新春的暖意，挣扎这从坚硬的泥土里探出头来，内厅的家具早就被搬了个一干二净，不用仔细看，高飞也能想象出，那老旧的雕花窗棂上究竟积聚了几尺厚的灰了。

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好一会儿，高飞才有些疑惑的出言道：“确是不知卢公子为何盘下这院子？”

似是没料到高飞居然会最先问这个问题，卢大兴沉吟了片刻才道：“这屋主同在下有几分交情，那年他回乡奔丧顺便举家回迁，便托我将这小屋转手，我那时没找到好的买家，便索性买了下来。”

“卢公子倒还真是豪爽。”高飞闻言不由的道。

没理会高飞言语中的讽刺，卢大兴坦然道：“那人就是因为却了盘缠，否则，也不会将这宅子卖掉，我好歹与他相交一场，这种小忙还是会帮的，”

言罢，他略顿了顿，便又自顾自的道：“说起来，这宅子我本也没打算卖掉，这些年，却是疏于照管了，不过这样一来，却是能让岳公子少花些银钱。”

“我修屋子的时候，不是要话更多。”高飞闻言下意识的道。

那卢大兴闻言，却是眼睛一亮，高兴的道：“这么说，岳公子也很中意这宅子吗？”

高飞闻言一惊，心知自己被绕进去了，正要反驳，就听那卢大兴道：“那真是太好了，说起来，这里现在却是有些破败了，不过胜在地角好，屋形也不错，休整一下，却是个好住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价格便宜，我看岳姑娘便是看重了这一点，说起来，我同岳公子也算是旧识，这银钱方面……”

“卢公子的好意，岳某心领了，”打断了卢大兴的话，高飞淡然道：“这找宅子的事情本就急不得，这价钱地角什么的都还是次要的，最起码要选个住着舒心的才是。”

卢大兴却是明白高飞的话中之意，想来，那屋子怕是要同他没有拌饭瓜葛，才会让对方舒心起来吧，想到此点，卢大兴不由的苦笑出声。

高飞却是不理会对方神情中的无奈，自顾自的道：“既如此，岳某也不耽误卢公子的时间了，这便告辞。”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见高飞如此，卢大兴面上不有露出几分焦急来几步上前，大步上前拦住了高飞去路，待高飞问询的看向他，卢大兴才道：“岳公子且听我一言，”言罢，他止了正要说话的高飞，直言道：“我知道岳公子对我很有些看法。”

高飞闻言轻哼了一声，暗道，你清楚就好，却听那卢大兴顿了顿又道：“但我对沁莲是真心的！”

高飞闻言不由抬眼朝对方看去，但对方那恳切的模样，让他实在无法恶语相向。

见高飞沉默不语，卢大兴却是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顿了顿，便慨然道：“卢某不善言辞，刚才若是言语中有哪里冲撞了岳公子，大兴在这里先赔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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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卢大兴远去，高飞神色间有些阴晴不定，刚刚对方神情中的坦然诚恳不似作伪，又想到岳小妹的神情举动，高飞很是无力的想到，自己要是想棒打鸳鸯，恐怕第一个背叛自己会是那个小丫头吧。

说起来，那卢大兴也算是不错了，家底殷实，人也长的不错，可年龄上也差的大了些，而且他们统共认识了没多长时间，不行，这事儿还是得再想想。

脑中转着各样的心思，有些苦恼的高飞，神情郁郁的往洛宅走，待来到那通向西苑的角门时，高飞却不由停住了脚步，却见那多日不曾露面的洛疏宇正蹲坐在那里，焦急的看着往来的众人，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待看到不远处的高飞时，他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微笑着朝高飞走来。

第80章

经历了一个低潮期，洛疏宇似乎又恢复了已往热情乐观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仿佛能消融一切阴霾。只见，他大步朝高飞走了过来，伸出手，似乎要拍一拍好友的肩，但很快，他的笑容定格在脸上，只因高飞冷淡的向后退了一步，让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洛疏宇先是一愣，随后便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

“抱歉。”沉默了片刻，他嗫嚅道。不过这句话理所当然的没得到什么回应。

看着立定在一尺外的高飞，洛疏宇脸上露出了些许无可奈何，但不得继续不自说自话：“我知道，前段时间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不理你，我知道你想跟我谈谈，想安慰我，但是我没领情，这全都是我不对……”说到这里，洛疏宇顿住了话头，有些紧张的望向了高飞，可惜，对方只是将头一偏，错开了视线。

洛疏宇见状不由的轻叹了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道：“我就要走了，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

高飞闻言，这才露出了些许惊疑的神色来，“你要去哪？”迟疑了片刻，高飞忍不住道洛疏宇见状，心下暗喜，连忙道：“我答应了卢老爷，跟他的商队道关外看看。”

“什么时候走？”高飞闻言终于忍不住接话道。紧接着又有些疑惑的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疏宇闻言大喜，几步来到高飞身旁，笑着道：“很简单，我答应跟着卢老爷子跑商，他的商队马上就要出关了，就在这几天，”说着挠了挠头，有些遗憾的道：“你不是也快要去中都应考吗，我想着，到时候恐怕连送你都来不及，所以就……”

“洛伯伯怎么会同意。”不等洛疏宇说完，高飞便截口道。

洛疏宇闻言，面上的笑意更浓，很是得意的道：“可他就是同意了。”

高飞一挑眉，正要接话，就听洛疏宇继续道：“咱们换个地方说话，我全都告诉你。”

高飞看了看四周不息的人流，缓缓的点了点头……

半盏茶后，两人来到了高飞的小屋内。

“我说服了他。”还没进屋门，洛疏宇就兴奋的道。

“哦，”顺手跟对方一杯茶，高飞虚应了一声，随后便坐了下来，摆出了倾听的模样。

此时的洛疏宇缺少的恰恰也只是个听众，只见他一口将杯中的茶水饮尽，随后便滔滔不绝起来：“我本来还以为要说好久，没想到，我只是跟他提了提，他考虑了一会儿，就答应了，真是不可思议。”说到这，洛疏宇愉悦的口气里多了几分不可置信，显然，这样的结果绝对是他事先没有料到的。

“但是个好结果不是吗。”高飞适时的就口道。

“当然。”洛疏宇闻言又笑了起来，但随后，他又有些忐忑的道：“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正确，你知道，我父亲他一直想让我……”

“他是他，你是你，”看出洛疏宇的迟疑，高飞坚定的道：“你选了一条你认为正确的路，并决定为此努力，这就够了，”言罢，他拍了拍对方的肩，笑着道：“别管其他人的想法，这是你的人生，你在经商方面很有天赋，不仅我这么想，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可是，我跟爹保证过，我会有成果的，如果我又一事无成了……”说到这儿，洛疏宇苦笑起来，面上罕见的流露出些许不自信的神色。

“别那么悲观，有很多人都会一直支持你”拍了拍对方的肩，高飞一派轻松的道：“你有家人，”高飞用手指往虚空一点，“你还有兄弟，”说着，高飞指了指自己，“当然，你还有足够的时间，要知道，证明自己有时候并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个不断前进的过程，当然，我相信你能行。”将茶杯往桌上一放，高飞坚定的道。

沉默了好一会，洛疏宇才看向高飞，喃喃的道：“知道吗，阿岳，你很会安慰人。”

“当然，你说过的，就在不久前，”高飞闻言有些夸张的道：“要知道对于别人的褒奖，我总是铭记于心。”

言罢，两人对望了一眼，都轻笑了起来，一时间，一种难言的默契又回到了两人中间。

“对了，”洛疏宇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忽听门外一个突兀的女声在门外道：“哥哥，你在吗？”

“在，”高声应了一句，高飞连忙起身去开门。

“真是的，大白天关什么门啊……”岳小妹一边低着头往屋里走，一边抱怨道，待看到屋内的洛疏宇，这才收声，问询的看向高飞。

“我们……”高飞刚想说话，就听洛疏宇道：“你们兄妹俩聊吧，我先走了。”说着，同岳小妹打了个招呼，便往屋外走去。

“一路顺风。”将洛疏宇送到院外，高飞真诚的道。

“当然，你也一样。”洛疏宇闻言，也一脸郑重的道。

目送洛疏宇远去，高飞转身回屋，还未踏进门内，便见自家小妹一脸八卦的凑了上来

“哥。你刚刚跟洛大哥聊什么呢？”岳小妹很是好奇的道。

“没什么，他过几天要出一趟远门，跟我道个别。”高飞闻言，有些模糊的回道，随后便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过来干嘛。”

对于高飞模棱两可的回答，岳小妹显然不太满意，不过她也没太深究，微微皱眉后，便顺着高飞的话道：“没什么，就是看看哥哥东西归置的怎么样了。”

“早就弄好了，”高飞闻言，指着屋内的一个角落，自信的道。

顺着高飞的指向，只见，两个小箱子被整齐的码放在那里。

“就这么点儿？”岳小妹一句话便将高飞的自信击碎。

“很少吗？”高飞闻言，有些以疑惑的道：“可是我吧所有需要的都带上了。”

“我先看看，”说着，岳小妹便上前，将箱子里的东西查看了一遍，待转过脸来，在高飞惊讶的目光中，岳小妹一掐腰，以一个管家婆的姿态教训道：“哥哥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要去那么长时间，而且，咱们在中都又没有什么熟人，哥哥只带几本书，几件衣服怎么够

“我考完试就回来，哪会呆很多天，何况洛家二老爷在中都任职，我怎么会是没有熟人……”

“哥哥这是什么话，”高飞还没说完，岳小妹便截口道：“哥哥如今也是有功名的人了，今次到了中都，自然要多盘桓几日，就算不能得见几个贵人，好歹与同年大好关系，”

岳小妹一副很是懂行的口气道：“况且，即使是在洛二老爷家借住，也多有人情周转，又要住那么多日，若是不带些惯用的东西，到时怎么会习惯，”说着，指着箱子内可怜的几件行李，数落起来：“哥哥就带这些……”

看着絮叨起来的岳小妹，高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第81章

‘公车’纵观古今，对于这个词会会有不同的注解，但在开元国，所谓的‘公车’只有一种，那便是运送举人参加春闱所用的车辆。举人乘公车应试，这是太祖皇帝在位时留下的传统，既，每到会试临近时，由各地官府派出专用车辆与护卫，护送各地学子前往中都。

这一次高飞同洛疏毓就有幸得到了这种待遇，当然，同他们享受同等待遇的大有人在，此时，这宽敞的车厢内，便坐满了苍州各地的青年才俊。

众多儒人文士聚在一起，以文会友是必不可少的，再加上众人同出苍州，多少也算半个同乡，多结交几个同好，更是为以后的仕途铺路，谁能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一车人会是什么际遇呢，保不准这无意中交好的同年中，会有会有提携自己的贵人在，抱着这样的心思，车上的气氛倒也其乐融融。

因为交谈中不可言说的目的性，那乡试中名次较好的，便格外的引人注目，而高飞身旁的洛疏毓更是因着解元的名头，得到了重点照顾。与万众瞩目的洛疏毓比起来，高飞这边就显得清冷了许多，不过，这倒正中高飞下怀，他可不愿意一路上被各怀心思的人围在中间，被迫回答诸多没营养的问题，看着面上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得不与周围的人周旋的洛疏毓，高飞对于自己偏低的名次甚至有些庆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