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纹炎发笑了，因为他回想起方才凌剑天跟在自己和那个人后面那紧张的样子，就觉得很好玩：“你在吃醋吗？”

凌剑天撇了撇嘴，双臂抱在胸前，双眼望在别处说道：“一只苍蝇也值得我吃醋吗？我嫌他脏了我的眼。”

纹炎笑得几乎将两眼眯成了一条缝——他自己都不记得笑成过这样。他走近两步，轻轻用手环住凌剑天的腰，这时却有人敲门。

“谁？”纹炎的声音虽然有些懒散，但门外的人还是有些心惊肉跳：“客……客官，我是小二，给……给二位送水来了。”显然他是被刚才的事给吓坏了，他本不想再进这个房间，可又怕对方会出来寻仇，客人都走光了，整个客栈就掌柜和这两个可怕的家伙在，空荡荡的怪吓人，小二便硬着头皮来认错。

“进来吧，既是送水，就把洗澡水一同送来。”纹炎漫不经心地吩咐着，小二点头哈腰地推门进去，为他们倒了一壶水之后，又弯着腰出去，准备洗澡水。

洗澡水很快送了过来，小二一烟溜地逃下楼去，生怕慢了一步被抽掉筋、扒掉皮似的。

“剑天，你要洗么？本座帮你。”纹炎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

凌剑天故意向下捺了捺嘴，有些嫌恶似的说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面对不解风情的凌剑天，纹炎不禁瞥了他一眼，心想：那你答应我出来是干什么？真的只是为了拿刀？接着便一脸灿烂地笑道：“你的手臂不太方便，最好不要碰到水。”

凌剑天不禁白了他一眼，反驳道：“那我早上还浸在水里呢！”

纹炎不由又笑了：“所以才会出问题。为了防止问题继续扩大……”纹炎说到这里就只是笑而不语，因为他知道凌剑天能明白后半句是什么。

凌剑天忍不住诮笑着瞪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属下岂敢让教主伺候？不过既然教主执意要这么做，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又略带狡黠地斜了纹炎一眼，似乎是在笑。因为纹炎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虽然满是精明，但在凌剑天眼里又显得微微有些傻得可爱。

纹炎微微轻撇嘴唇，会心地笑了。他上前轻轻从后环住凌剑天的腰，将他的腰带解了下来，这次果然没有遭到拒绝。纹炎于是突发奇想，口气暧昧地在凌剑天耳边低低地问道：“剑天，不如你我……”最后两个字，纹炎故意说得更低，但凌剑天还是听到了，那是当然的，因为这本来就是说给他听的，假使连他都听不到，那就是废话了。

凌剑天的脸红通通的，一直延到耳根。如果不是现在还没进浴桶，纹炎可能还会以为是因为小二拿来的水太烫的关系。

“你在害羞吗？”纹炎戏谑地问道。明明早已有过肌肤之亲，区区“共浴”二字，凌剑天却还会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脸红，这种反应实在叫纹炎觉得有趣。

凌剑天也没料到自己会有这种反应，从他提议纹炎先去临君阁再去赴宴时起，他就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而且他也明白地告诉自己：这已经没什么好逃避的了，反正已经是他的人。可是偏偏纹炎选择这种方式跟自己咬耳朵，咬得自己心里麻麻的，身体像要飘起来，脸就不由自主地红了。而纹炎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挑逗对方的声音有多么令人销魂。

第八章

纹炎不紧不慢地脱下凌剑天身上的衣物，似乎是在将对方解决掉之前最后的一点礼貌，又似乎是故意挑逗。最后他的手顺着对方背部的肌肤，游蛇一般缓缓钻进了亵裤。凌剑天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抓住了纹炎那只邪恶的手，但也并不用力，只是轻微地碰触了一下。纹炎狡黠地笑笑，轻轻吻住他的脖子，低咛道：“不用紧张。”他见凌剑天不说话，便一股脑儿将对方的裤子褪了下来。

凌剑天微微瞥了身后的人一眼，纹眼就蓦地弯腰，将他整个托抱起来。这样的姿势实在叫凌剑天有些难为情，不管怎么说，毕竟他也是个男人。好在纹炎随后就把他放进了浴桶，所以才没有太过尴尬。

纹炎绕到凌剑天对面，虽然放开了他，但目光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见纹炎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还若无其事、慢条斯理地自己解下腰带，在整桶水掩护下的凌剑天还是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是长了苔藓或者霉菌一样毛茸茸的东西。他忍不住冲纹炎低吼着抗议道：“要脱就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说罢，还下意识地朝纹炎翻了个白眼。

纹炎忍不住揶揄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凌剑天没有回答，只是好声没好气重重地“哼”了一声，外加又一个白眼。

纹炎的双唇轻撇，忍住没有大笑，但是凌剑天似乎能感觉到他想大笑。虽然那个笑容很美是毋庸置疑，但同时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奸。不过奸归奸，纹炎总算还是依了他，将自己的长法扎起来之后迅速甩掉了衣服，然后也爬进了浴桶。

这个无论在什么时候看都俊美得无以复加的身体，竟然和自己靠得这样近——每次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凌剑天清楚，这不是梦。那散发着淡淡的诱人光泽的肌肤，包裹着健美而富有弹性的血肉，轮廓清晰分明又不突兀，宛若天尊神明一般。

纹炎看着凌剑天微微有些失神的双眼，轻嗤着问道：“看呆了么？”他以为凌剑天会再赏自己一个白眼，然后说句不讨巧的话，例如“你还不够看”之类的，不过稍稍有些意外的是，凌剑天虽然确实是给了他一个白眼，不过却没有说那样的话，反而用有些无赖似的口吻反问：“那又怎么样？”

纹炎吃吃一笑，答道：“没什么怎么样。”

凌剑天有些抱怨似的盯着他，一脸想揍对方似的表情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吗？”

纹炎凉飕飕地吹了一口气说：“闹了半天，你还是比较看重我的相貌啊……”

又给我找碴？凌剑天懒得再跟纹炎申辩，索性耍赖道：“大家都是男人，喜不喜欢美色自己心里清楚，所以你最好不要变老变丑，不然我可就不奉陪了。”

“哼……”纹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凌剑天，此时此刻，真想把他一口吞下去。他倏地凑到凌剑天面前，一口咬住了对方那胡说八道的双唇。

“唔……”凌剑天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往后退。但是这里不同平地，狭窄的空间使他没有后退的余地，只一下就撞到了浴桶的边缘。

纹炎紧贴在对方嘴唇上的双唇微微一抽，露出几分邪气。他用拇指轻轻抚摸过凌剑天的嘴角，语气暧昧地调侃道：“刚才是谁说喜欢美色的啊？怎么就想逃了？”

“我刚才只是没有准备而已！”凌剑天有些嘴硬似的辩解道。

纹炎依旧那样恶质地笑笑，问：“那现在呢？”

忽然间，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两人之间飘浮的是无比的寂静，连心跳的声音都清晰可辨。四目相对，仅仅一刹那，却交换了千丝万缕的情。没有等待回答，纹炎重新又缓缓凑过去，轻轻吻住凌剑天的唇。凌剑天没有挣扎，只是微微眨了眨双眼，徐徐回应对方温柔的亲吻。这一刻，纹炎封闭了一天的欲望再次被点燃了，原本他真的只是想帮凌剑天洗澡而已，顶多顺便调戏他几句，可是欲望就像洪水，将他理智的防线冲垮了。

“剑天。”纹炎低咛着，竟忽然觉得难以启齿：“我……”

“嗯？”凌剑天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纹炎却仿佛被梗到了似的，就在喉间的那句话愣是没有讲出来，取而代之的却是另外三个字：“我爱你。”

空气又有片刻的沉寂。凌剑天看着纹炎——这个无论何时都成竹在胸、自信满满的人，此时怎么吞吞吐吐呢？这太不像是他了！难道他也会紧张么？但是不可否认，这是纹炎第一次对自己说这句话。

为了不让纹炎太过尴尬，凌剑天故意说道：“比起‘我爱你’，‘我要你’更像是从教主嘴里说出来的话吧？”

见自己的邪恶用心被拆穿，纹炎不由诮笑道：“你一定要这么破坏气氛么？”

凌剑天故意装傻着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原来刚才有气氛啊？”

纹炎嗤之以鼻道：“和你一样，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次。”说罢，他拿起毛巾，在水里浸泡之后开始为凌剑天拖洗。似乎确实是因为凌剑天那句有些煞风景的话让纹炎的胃口降了下来，也就安分地帮他洗起澡来。另外一个原因，似乎也是不想被凌剑天小看，要证明自己不只是因为肉()欲而接近对方，又怎么能在凌剑天说出那句话之后就马上行动呢？起码得再观望片刻，然后决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而凌剑天呢？看到纹炎这样安分守己，还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猜错了。虽然在江湖人士眼里，纹炎本来就和“君子”这个称号沾不上边，不过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还真像是个君子，让凌剑天微微有些想笑。

因为要帮他穿衣服，所以纹炎先出了浴桶。虽然放着一起洗澡的机会却什么都没做，让纹炎觉得有些浪费，但总算还是替凌剑天擦了背，并且帮他把身上擦干了。

“时间不早了，睡吧。”纹炎一边这样对凌剑天说，一边将浴桶搬到了楼道，等着小二经过时去处理。

凌剑天收起脚，往里面的位子躺了下去。他感觉到纹炎从门口回来，在自己身旁坐下，然后放下床纬……这一些动作是那样平常，但是和纹炎在一起，心口却被填得满满的。

只要像这样，这样静静地看着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纹炎微微转过头，笑了笑，有如三月烂漫的花海。他侧身将手臂撑在凌剑天的两侧，慢慢俯下身去，那任何时候都叫人惊艳的容颜便渐渐融化在夜的黑色之中……

纹炎一觉醒来，缓缓坐起，别过头去看了看身边那还在熟睡中的人，嘴角微微浮起一抹浅笑。他将肘子支到枕边，并把头架在上面，侧身半卧着，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凌剑天睡梦中的样子。这样安详的表情，委实不多见，令人不得不心生爱恋。虽然不是初次同床，但像现在这样心无旁骛地注视着对方，似乎还是第一次。

纹炎略略地侧偏着头，从稍微不同的角度看着凌剑天，绛红色深邃的眸子在那瓷器般润泽的尊颜之上闪烁着睿智而高贵的光芒。

他缓缓伸出另一只手，在被窝里摸索到凌剑天的手，露出三分狡猾的微笑。然而这笑容却转瞬即逝，刹那间变成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因为凌剑天的手，像棉花一样无力。

“剑天。”纹炎焦急地唤着对方的名字：“剑天，你听得到吗？”

这时，大约是听到了他的喊声，凌剑天微微地张开了眼睛。纹炎刚要松下一口气，却猝不及防凌剑天“噗”地一下吐出一大口血！随后连被子也被染上了一滩红色。

“剑天，你怎么了？”纹炎一把勾住凌剑天的脖子，将他抱进怀中，讶异地看着对方。虽说纹炎自己也因为凌剑天的某些话而吐血，但那只是心绪波动而引起，没有什么问题，而凌剑天手脚无力还吐血，就让纹炎觉得不正常了。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使得他连心跳都变得紊乱，哪怕是自己面临死亡，也没有这样紧张过。他努力尝试着想让自己的心神平复下来，但气息反而越来越混乱，甚至连心脏也感觉到了疼痛。

怎会如此呢？不应该是这样……难道剑天也和我一样？纹炎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被害而亡时的情景，自己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凌剑天。而自己死去的前一个晚上，东方鹤飘就在自己房里，唯一不同的，上次受害的不是东方鹤飘，而是自己！难道鹤飘真的在我之外还会其它的术术？不，不可能……

“教主……”凌剑天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是有些不舍地看着纹炎，微微伸手拉住他的手，遗憾地说道：“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离开你……”

听了他的话，纹炎像被人一脚踹在心脏上。虽然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是那样的结果，但他不想让自己相信：“别胡说，你只是感染了风寒，气血虚弱而已，我出去给你抓药。”

“教主……”凌剑天又紧了紧纹炎的手，吃力地说道：“不要走……让我……让我再看看你……唔……”说到这里，他控制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

纹炎连忙又将他往自己怀里搂了搂，答应道：“我不走，我会陪着你。”

“教主，天意难违，我死之后……”

“什么无谓，什么天意？我不听你胡说。”纹炎有些恼怒地别过头，他实在不相信，凌剑天会这么短命。

“教主……你听我说……”

“我不听！”纹炎又将头别向另一边，不愿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分离。明明到昨晚，一切还是那么美好……是的，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每一天都将是美好的。

凌剑天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继续说道：“教主，我死之后，不必太难过。以后凡事要小心，因为我已经不能再陪着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不要枉费……我这么早死……”他痛苦地顿了顿，全身像被针扎一样难受。违背天意让纹炎复活，就会遭到这样的报应，没有准备地猝死，也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他不觉得后悔。唯一放不下的，是眼前这挚爱的人。

“教主……”凌剑天还想再嘱咐些什么，却被猛然回过头来的纹炎一口吻住了嘴巴。纹炎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不想他再浪费这点仅剩的力气。可是原本就快窒息的凌剑天被突然这么吻住，更是呼吸困难。纹炎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即松开了嘴，无限怨恨地看着凌剑天。凌剑天冲他微微一笑，脸色显得苍白：“要是觉得遗憾，趁我还有气，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混蛋！”纹炎低低地吼道：“说话从来不看情况，这个时候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我……没有什么能留给你的了……”凌剑天又对着纹炎那严肃到冷峻的脸笑了笑，说：“开个玩笑而已。”

纹炎却笑不出来，而是斩钉截铁地说道：“要不是你身体不好，我真的把你奸了。”

凌剑天眷恋地看着纹炎，只是微笑，那笑将纹炎戳得全身都是窟窿，他不想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继续谈话下去，一把将凌剑天扶起来，准备为他运功疗伤。

纹炎认真的表情让凌剑天有些心痛，让他又想起了纹炎为了自己差点被临君阁杀死的事情。不论疯癫也好，正经也罢，你都是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教主，我唯一所爱的人。今生今世能够遇见你、投效你，已不枉费我来人间走了一趟……

“教主，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我怕……再等下去就没有机会了。”

“再胡说我生气了。”纹炎不容分说就对上他的双掌，输入真气。

“你心里其实很清楚……我，教主，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小心江世尧，赵岚熙说……他很可能……就是谋害你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