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尧脸微微一红,想到自己的身体还含着纹炎,刚刚有些淡去的温度又上来了。纹炎轻轻抚弄他的秀发,漫不经心道:“放心,夜还很长呢……”
对我而言,这或许是既漫长又短暂的夜晚,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清晨,澹台火盼伸着懒腰从屋子里出来,看见另一个房间出来的东方鹤飘,不由惊奇道:“东方?你怎么不在教主房里?”
未等东方鹤飘回答,江世尧听见声音便从床上惊起,一袭薄被倏地从肩头滑落,露出昨晚放纵的痕迹。
他连忙用手拾起被子拖到肩上,还躺在旁边的纹炎微微勾起嘴角,若无其事地看着他慌忙穿衣,整理头发,脸上似乎还因为紧张发热而有些泛红。
外面的人显然已经愤怒了,小声责备东方鹤飘一声“简直胡闹”,然后上前开始大力敲门:“教主!教主!”
这时圣心池从隔壁出来,制止了澹台火盼继续叫嚷:“教主昏迷不醒,莫要喧哗打扰。”
“可是……江世尧在里面。”
“相信自己的同伴。”
“他……”澹台火盼还想说什么,江世尧却忍不住要开门出去了。可到门口一拉,才发现自己竟然怎么也打不开那道门。他疑惑地转过头,纹炎这才诡笑着慢慢起身,告诉他:“同是熟悉术术,你看不出有结界么?”
“这么说……”
“你昨晚的叫声,圣护法怎么可能听见。”
江世尧此时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感激纹炎维护了他的脸面,还是该抱怨纹炎不事先告诉自己,故意让他担惊受怕,看他笑话。
看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纹炎戏谑地提醒道:“你还开不开门?”
江世尧微垂眼睑,反问道:“你我派系不同,要吾如何打开?”
纹炎笑笑,意念一动,默诵咒文,右手自眼前划过,结界破除,澹台火盼一下子跌了进来,险些撞到纹炎身上,吓得他刹那冒出一身热汗,随即又冷却,凉飕飕的。他尴尬地抬头立正,不自然地笑笑:“教主,你醒了?不要紧吧?”
纹炎淡淡地回应:“无妨。”
说话间,东方鹤飘已将托盘端了进来,放在桌上:“教主,请用膳。”
圣心池和澹台火盼自觉退了出去,纹炎坐下,微微斜了斜眼,向外问道:“流护法回京报信了?”
“是。”圣心池简洁地回答。
纹炎喝了一口羹,吩咐道:“让他留在京中吧,辗转数日,剑天也不会来。”
“是。”圣心池微微点头,放出火鸟符传达出纹炎的旨意。
当流冰琮接收到讯息的时候,离京城已剩下不远的路程。凌剑天见到他回来时还奇怪——纹炎预定回归的日子还没到,怎么已经回来了?后来才知道流冰琮只是回来报信的。纹炎猜得倒也没错,凌剑天虽然恼火,但终究没有打算去看望他——既然他的命那么硬,就接着自残吧!你最好晚点回来,否则……
接下来,凌剑天大约有三天没有去皇宫,直到李书权让他去审核自己练的兵,他才先去皇宫转了一圈,然后去了校场。
纹炎虽然知道凌剑天不会出来,但对于他没有出来看望自己这个事实,还是有些不满:离开这么些天,难道一点都不想我么?给你这么好的借口,你竟然都无动于衷,真是……不可爱啊!还是我不在,你可以为所欲为了?
纹炎开始心不在焉起来,在雅楼听曲与江世尧对弈的时候,竟然棋差一着,输给了对方。
“主上,你有心事?”江世尧在收拾残局的时候淡淡问了一句。
纹炎微微一笑,否认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主上在为荆州钱粮之事担忧么?”
“荆州拖欠钱粮之事,本座已差信使告知剑天如何处理。”
“主上担心将军没处理好?”
纹炎似笑非笑地盯着江世尧,片刻,才轻嗤道:“世尧,你想探听什么?”
虽然这几天一直都被叫做“世尧”,但江世尧还是会有些心虚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看左右,生怕其他人为此称呼感到诧异似的。但其他人似乎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敏锐,和往常一样,面无波澜,他这才又放下心来,微微挥扇,赶走一些忽然逼来的热度。
他承认自己是想知道纹炎是不是因为凌剑天而分心了,但他在意的并不是凌剑天,他早就知道纹炎喜欢凌剑天,甘愿为他不惜一切代价。他没有指望自己能得到纹炎那样的爱,只希望纹炎不是因为怕凌剑天生气,就不承认和自己有过什么。一个人的心是很宽广的,尤其是雄才伟略者,他的心可以容下很多人,但江世尧希望自己也是他真心对待的其中一个,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了。
“主上误会了。”
“是又何妨?本座是个不能担当的人吗?”
这算是对我的承诺吗?“属下知罪。”江世尧一面颔首向纹炎道歉,一面暗自思忖着。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这似乎也能令他感到安心了。他相信纹炎敢作敢当,也相信凌剑天不像赵岚熙那样会争风吃醋,否则东方鹤飘和他怎么会相安无事?
“算算时候,出来也不少日子了,是该回去了。”
外面卢枫一听要回去,又关心起来,问:“教主真要回去?待小人打点打点。”
圣心池有些好笑,但没笑出来,说:“这一路都带着行李,你还打点什么?”
“好歹出门一趟,总得带些土特产回去,今后出来的机会也不多……”卢枫一说起来就唠唠叨叨,纹炎就差他去买土特产了。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沿途返京。
第六章
约莫七日之后,众人抵达京城,本该通知朝臣,让文武百官候在宫外迎接圣驾,但这次纹炎又意外地不讲排场,除了宫门口的守卫最先知道之外,官员真是一概不知。。
“皇上回宫!”。
“皇上回宫!”一声连着一声,终于传遍了整个大内,然而……没有人出来迎接。纹炎一无父母兄弟,二无妃嫔妻妾,大臣又都在府邸办公,太监宫女自是资格不够,以至于堂堂国君,落得如此一个冷清。。
当纹炎以为除了随从自己出去这些人之外再无其他时,禁卫却陆续从四周涌了过来,害卢枫以为他们想造反,正想大义凛然地做出一个忠心护主的姿势来,他们却很快以整齐的队伍站在两列,笔直的站姿八风吹不动。。
纹炎不禁嗤笑,这就是迎接么?动作倒还过得去。他问:“大将军呢?”
禁卫统领大声回报:“回圣上,大将军今日在校场练兵。”。
纹炎想了想,吩咐江世尧等人退下:“本皇一人去校场便是。”大内总管已经赶了过来,听到他的话,便劝说道:“皇上一路劳顿,还是先用膳吧?”卢枫一听觉得在理,跟着附和道:“是啊,怎么着也得让大伙儿给皇上接风洗尘。”。
纹炎淡笑道:“通知文武百官今晚参加宴会,至于午膳,送些点心到御书房吧。”
大内总管不敢忤逆,点头应允,便邀东方鹤飘一道去御膳房选点心。纹炎则独自去往校场,只留圣心池随行。
本以为会在校场看到一派热火朝天的操练景象,没想到来到目的地的时候,整个校场安静得很,放眼望去,横七竖八躺着都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加上午间偏高的温度,令人有昏昏欲睡之感。而纹炎转过头看向点将台的时候,只见还有两个人姿势豪迈地躺在那里——李书权趴在地上正直流口水,凌剑天就在离他不远处,一条腿还很霸道地压在他的屁股上。
圣心池显然也为眼前的状况吃了一惊,他转头看了看纹炎的反应,那人已然皱起了双眉,脸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表情,一时倒是难以形容。。
“简直岂有此理!”——圣心池听到了这样一句话,随后,他发现纹炎违背往日散漫作风,快步上前,抬脚就把凌剑天的那条腿从李书权的屁股上踢了下去!贵气华丽的金红锦绣腾龙靴来这么有力的一下,倒是一道很耐看的风景。圣心池不禁暗自揶揄:有人要倒霉了。
凌剑天被这么一踢,先醒的倒是李书权,屁股上猛烈的挪动,让他立马被弄醒,一个骨碌爬起来,以为来了什么敌人,一看是纹炎,才笑嘻嘻地向他抱拳道:“是皇上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纹炎皮笑肉不笑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正慢腾腾怕着自己衣服的家伙,回答道:“刚到。”
李书权不明就里,继续寒暄道:“皇上吃了吗?”。要摆出的愤怒表情,两眼还是看着尚未理会自己的凌剑天,笑得有点难看:“还没。”
李书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受宠若惊的神态:“皇上一回来就到校场来,连饭也没吃?这可叫众将士怎么受得起!我们都吃饱睡足了,皇上,您还是快回宫用膳吧!”
圣心池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他对李书权提醒道:“李将军,皇上可不是来关心你们吃饱睡足的。”
李书权愣了愣,然后才尴尬地傻笑起来:“瞧我这自作多情的,皇上一定是有要事找大将军商量吧?”
见有人提起了自己,凌剑天才不紧不慢地弯了弯腰,作准备下跪状,口中道:“臣凌剑天,拜见皇上。”纹炎瞥了他一眼,冷嗤道:“免礼。”。
凌剑天向旁边那人淡淡说道:“书权,你先退下。”李书权感觉气氛似乎不是很好,于是乖乖从点将台走了下去。
纹炎不由讪笑道:“本皇不在,你的日子过得倒挺滋润。”。
凌剑天本来还想回敬他一句,说自己可没有他那么勤奋,出去玩还不忘练功。不过念在他还没吃饭,于是就作罢了,只是白了他一眼:“行了,快去用膳吧。”接着不由分说就拉起纹炎的手走下去。
这只一个多月未曾碰触的手,勾起了纹炎无限的思念,他不由将抓在一起的手紧了紧。他真想顺势把凌剑天拽进怀里,但是不能——他的爱人的可爱,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别人?休想!他们只能仰望凌剑天的威武,接受他的严苛训练!就算现在满地的人都在打盹也不行!
凌剑天感觉到纹炎手里的力道,仍只是默默拉着他往前走。他只是气他毁约。
纹炎用膳的时候,江世尧已经吃过,并在外候旨,说是府上积了几本奏章须面呈皇上。纹炎说让他等一会,凌剑天却说让他进来。大内总管不敢作声,只是低头斜视着纹炎脚下的地面,等候口谕。
纹炎笑了笑:“那就让他进来吧。”
大内总管应诺,便宣江世尧进了书房。。
江世尧带着奏章进来,见凌剑天也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随后就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转移到了纹炎那里:“启禀圣上,这是西崎一带这些天上报的要务,臣想请示陛下。”
凌剑天瞥了他一眼,道:“江相,你那么勤奋,怎么不先拟好对策再让皇上御览?”显然,他对江世尧违反常规的做法感到不满。。
江世尧一愣,确实,这么做于理不合,但如果不是拿这个当借口,他一个右相,若无君王召见,又有什么理由来窥探帝王是否已经进餐了呢?他可不像凌剑天,没有仗要打的时候,随时可以出现在皇宫都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保护圣驾。可是他又实在想知道纹炎用膳了没有,想知道他和凌剑天之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虽然他告诉自己明天早朝就知道了,可还是没有用。他不明白自己的沉着冷静怎么就在这短短一个多月消失殆尽了。再这样下去,就没有当右相的意义了……
凌剑天见他不回答,又问:“你还和皇上比武,江相,你说你该怎么给我个交代?”
“下官知罪。”这一声,江世尧答得倒很干脆。。
“下官?”凌剑天觉得很讽刺:“你我皆为一品,有什么上官下官的?”
纹炎估摸着江世尧也回答不出凌剑天这刁钻的问题,便笑笑:“江爱卿还是先回去拟写方略,明日早朝再呈吧。”
“是。”江世尧微微点头,“微臣告辞。”。
“晚上有宴会,记得参加。”
“臣遵旨。”
凌剑天看着江世尧退出去,直到他认为江世尧已经走远了,才向纹炎愤愤道:“你竟然和他比武,我都没挑战过你。”
纹炎笑笑,一边吃着东方鹤飘夹给自己的菜,一边说:“你我早已比过。”
“那是你不正常的时候,不算数。”
“那我现在和你比。”
“不要!”
“怎么?心疼吗?”纹炎吃完,半带笑意地看着东方鹤飘将碗筷端出去,凌剑天却对他的话“哼”了一声,样子很是不屑:“你答应我不会受伤的,可是你……”
左右既已无人,纹炎便站起身,从旁一把搂住了他,低低地笑道:“那我们还是到床上去比吧。”
凌剑天耳朵一热,不由骂道:“混蛋!”。
“好了,我今天就让你受伤,让你明天下不了床,这样不就扯平了?”。
“你真是……”凌剑天真想一刀捅死他——是的,每次纹炎不正经的时候,他就会有这种念头,他甚至不明白那个曾经如神一般的存在,为什么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会这么欠揍。不过无耻到了极点,反而让他词穷,骂不什么出来了。。
看着凌剑天无计可施的窘相,纹炎一路上的心不在焉和刚才在校场的不悦都烟消云散了。抱他入怀,是如此地安心。这个与江世尧和东方鹤飘截然不同的身体,满身散发的都是汗水的味道,雄浑有力,犹如一匹健壮的雄鹿,却又有着狮子的力量。纹炎的手不禁扣紧他的腰,缓缓探入他的衣襟。
凌剑天一把抓住他的手,“大白天的,你干什么?”。
“剑天,你想我吗?””
“真是不讨人喜欢。”
“不喜欢你还抱着我干什么?快放开。”。
“嘘,小声点,禁卫说不定会巡逻至此。”纹炎奸笑着提醒道。。
凌剑天长长吐了一口气,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说:“总之,既然吃完了,就看奏章吧。”
“这不公平吧?”纹炎狡黠地看着怀抱的人,说:“你们吃完了还不是在睡大觉?身为皇帝,难道没有休息的权利?”
“士兵现在已经在操练了,你想休息我不反对,那就先睡一会儿。”。
“本皇要剑天侍寝,可否?”
凌剑天推开纹炎,将一旁的躺椅拖出来,铺了铺薄毯道:“你睡吧,我在旁边看着。”
“一个人醒着多无趣?不如随本皇去寝宫,可以两人一起睡。”。
凌剑天一脸愤怒地瞪着纹炎:“你到底想不想睡觉?”。
“我不想睡觉,我想睡你。”纹炎诡笑着回答道,那贵气华丽的面容,和他无赖的话语几乎搭不上界。
说得那么直白,凌剑天又头大了:“别开玩笑了,不睡觉就批奏章吧,都堆积了一个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