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们连忙跪地求饶：“奴才有眼无珠，冲撞了皇上，求皇上恕罪！”

凌剑天忍不住暗笑，表面上却仍一本正经地向纹炎请示：“皇上，依属下之见，该把这几个奴才拖出去喂狗。”

纹炎皮笑肉不笑道：“你不知道狗是不吃同类的么？”

太监们一听，磕头如捣蒜一般：“是啊是啊！奴才们这身肉，连狗都不爱吃呢！”

纹炎轻嗤，杀与不杀，只在他一念，既然已经杀了那么多，又何妨再多几个？不过既然凌舟看不惯自己，那就罢了。

“都退下吧，本皇与凌将军要在此地呆一会。”

“皇上是要吃点什么？奴才去叫御厨起来做。”

“不必，本皇自己做。”

这是什么情况？皇帝自己做吃的？不是要折煞人吗？太监们笑得尴尬，面部抽筋：“皇上，您就别开玩笑了，这哪能呢！”

凌剑天不耐烦地开始赶人：“叫你们滚就滚，想死吗？给我滚着出去！”

太监们没辙，不明白新皇帝怎么会有这种爱好，只好坐到地上，抱起腿来，朝门口翻滚过去。几个人一起滚，那场面还挺壮观，看得两人都暗自发笑。

人统统走光了，凌剑天转回身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下令杀人呢。”

纹炎莞尔戏谑道：“为了凌将军未来的幸福，本皇当然要好好表现给岳父大人看看了。事先申明，本皇可不是怕他。”

“什么‘凌将军’啊。”凌剑天有些受不了的神态。

“凌少将不就是凌将军么？”

“原来我还只是少将啊！”凌剑天一副不过如此的模样。

“是不是少将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只是本皇的一名御前护卫，也掩盖不了你的本质。”

“是是是，只要不是让我做太监，我做什么都好！”凌剑天故意将最后几个字拉腔拉调以示强调，引得纹炎眉飞色舞。

新皇即位，改朝换代，百废待兴，对于官职的任免，自然也需要考虑，但纹炎却没有考虑凌剑天的位置，因为官阶对于凌剑天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不过，你难道就没有野心？”纹炎漫不经心地问。

凌剑天依旧看着他，一脸骄傲的神气说：“怎么没有？我最大的野心就是征服你，因为征服你就等于征服了天下。”

纹炎噗嗤一笑：“那还真是很大的野心。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城府啊！”最后一个字，口气有些轻慢，似乎带着讥讽。

凌剑天狡然一笑：“是诚实不是城府。”他说着，从箩筐里找出一堆大蒜，在眼前晃了晃，问：“教主，你是要多少呢？”

纹炎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说：“你爱弄多少弄多少，我可要找芝麻呢。”

两个人说笑着，剪蒜梗、拔须根……偌大的御膳房外，太监们哈欠连连地远远站着，却不明白他们究竟是要干什么。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此刻我只想与你尽情欢笑，至于明日，明日再说。

……卢枫一早起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想到纹炎已经醒了，便去寝宫叫门：“皇上……”没人回应，他小心翼翼地又叫：“副教主？”还是没人应门。他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后压低声音又唤道：“皇上，副教主，你们在不在里边啊？小人可要进去了。”

终于，卢枫推门而入，在寝宫里里外外都找个了遍，除了东方鹤飘，什么人都没有！他心里叫苦道：哎呀我的教主！这么一大清早的，您这是去哪儿了呀？

他急匆匆跑出大门，见站在外面的澹台火盼，忍不住抱怨：“我说澹台护法，教主和副教主都不在里头，你这一晚上站在这是做什么？”

澹台火盼一脸诧异地张了张嘴，说：“教主不在里面吗？我一直在这里没见他出来啊。”

卢枫以为纹炎散了散步就该回了，依澹台火盼的话来说，看来教主根本就没回来。他一脸晦气地回应道：“我还要问你呢！昨晚流护法和你交接的时候，你难道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吗？”

澹台火盼觉得有些冤枉：“不是你说教主要单独走走，不要我们护驾的吗？怎么这会又怪起我来了。”

卢枫愣了愣，心想：行啊，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不过好歹对方也是堂堂护法，因为谈论的是关于教主的事情，不跟自己计较那些张牙舞爪就已经不错了，若是换了别的事情，以护法的能耐，要打他个抱头鼠窜还是轻而易举的，卢枫吃鳖，决定不去惹澹台火盼了，便改口道：“小人这不也是担心嘛！教主现在贵为皇帝，乃万乘之尊，不能出半点差池啊！”

“那还是派人找找吧。”澹台火盼提议道：“说不定宫里的宫女太监见过他们。”

“好好好，”卢枫应承道：“小人叫老太监传达下去。真不知道都到哪去了，急死人……”他嘴里念叨着，把宫里原来的总管叫来，如是这般吩咐下去，自己则去御用裁缝府上，看看纹炎的龙袍做得怎么样了。他觉得纹炎一天不登基，这皇宫就一天乱糟糟，更别说什么朝廷了，所以卢枫倒是比任何人都急着等纹炎登基。

第八章

等他回到大内的时候，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托认识的人找到了卢枫，样子有些狼狈地支吾着告诉卢枫：“奴才……奴才见着皇上了……”

“在哪里？你在哪里见到的！”卢枫这急吼吼能把人吃下去的口气，把太监吓了一跳，抖索着说道：“在……在御膳房……”他接下去说些什么，卢枫可没心情听下去了，立马就抬脚望御膳房去。只不过走了没几步，他又回过头来问那小太监：“御膳房怎么走？”小太监哭笑不得地在前面给他领路，心想着不知能不能弄到几个子儿的打赏。

一进御膳房，卢枫就险些因为惊得后退而从门槛摔回去，原来是纹炎和凌剑天双双睡在地上！

卢枫定了定神，不由手抖起来，低低地嘀咕道：“这……这成何体统！”他张开双臂，将身后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挡住，随后转过身，大力挥手：“滚滚滚！都给我滚开！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宫里的人倒还听话，一个个乖乖离开了。卢枫满意地转回身，看到那两个躺在一起的人，又觉得有些头痛。

他朝两人走过去，用脚在凌剑天小腿上轻轻踢了一下——重的他不敢。见凌剑天被惊醒，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说副教主，你平时不是最在意体统吗？怎么能和教主……”发现自己说错，又马上改口道：“和皇上就地睡觉？叫宫女太监们看见了多不好。现在可不比从前在神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人路过。若是御书房倒也罢了，可御膳房是什么地方？一会御厨们来了，你叫皇上的脸往哪里搁？”

卢枫还在不停地数落着，凌剑天却一脸茫然，似乎还没清醒的样子，心想：发生什么事了？

感觉到身上的重量，凌剑天才想起自己和纹炎是在御膳房，昨晚剥大蒜皮，剥着剥着就困了，纹炎似乎也困了，于是就想在地上睡一会儿，因为没有床铺，他就让纹炎睡在自己身上，不想竟一觉睡到了天亮，自己都难以置信。

“教主，”他用手扶住自己身上的纹炎的双肩：“天亮了。”

纹炎大约是觉得这张与众不同的“床”十分舒服，醒得有些不紧不慢，急得卢枫抓耳挠腮：“皇上，您真是……这……这地方怎么能睡人呢？快让小人扶你回寝宫吧！”

纹炎满不在乎地挑挑眉：“不是有剑天垫在下面么？如何不可？”

卢枫此刻真想扶额捂脸——能把他们怎么办呢？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虽然他不是太监。他只好伸手去扶纹炎，避重就轻道：“皇上，龙袍就快做好了，改天小人带来给皇上试一试，日子定好了，下个月初五，是个黄道吉日，皇上若无异议，小人就差人去办了。”

“那你就张罗张罗，本皇也不操心了。”纹炎说着就朝门外走去。

卢枫满以为纹炎醒了，会叫凌剑天同自己一起张罗，没想到还是一样，不由暗暗叫苦。凌剑天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卢总管，这几天辛苦你了，宫里这么多人，你要学会利用啊！”说着还拍了拍卢枫的肩膀，走了出去。

卢枫咧了咧嘴，因为凌剑天的手实在太辣，拍得他一阵火辣辣的疼。他不满地瞥了凌剑天的背影一眼，心想：该利用的都利用了，可光是下下指示，那也烦呐！哪像你们这些会轻功的，找个人都那么容易。不过，该禀报的禀报完了，卢枫决定先去喝个早茶，其他教徒先不去管，反正教主也才刚有好转需要静心休养，身体状况自有凌剑天当心着。

西琉教那些普通的教徒除了早上操练之后就忙着修缮宫殿，又因为奉命要保护纹炎，在纹炎登基之前都可以暂时住在皇宫，于是他们一闲下来休息的时候就看新鲜似的到处晃悠，不少人还因此迷路。卢枫原本是想提议让护法们带领人马出去抓壮丁回来增添人手，因为在那天的战局中，卫队也死伤不少，使得现在的阵容不够庞大。何况劳力和侍卫是不同的，让卫队来修皇宫，那谁去护驾？这一点，他还是拎得清的。可是纹炎卧床几天不醒，护法是万不能离开的，于是依然保持现状。好在损坏的地方波及范围于整个皇宫来说不算太大，这么几天下来，竟也快修好了。既然现在纹炎没有改建的想法，不添人似乎也能在登基之前修缮完毕。等纹炎康复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添人也不迟。

纹炎走出去一段路之后，站在原地等了等，凌剑天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登基大典没有摄政王和大将军怎么行？”

凌剑天马上心领神会，传国玉玺是必须是由重臣交给新皇，而拟旨到民间张贴告示，也需要他们参与。虽然卢枫是将一些琐碎之事安排下去了，但祭天等程序仍需朝中大臣协同完成，那些藩帮的诸侯，也该事先通知朝贺。

凌剑天想了想，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联系大臣的事宜就交给属下吧。摄政王和大将军暂时不能放出来，既然端王没有关进天牢，不妨就由他来主持。”

“端王乃先皇兄弟，恐怕也不愿意。”

凌剑天自信地笑笑：“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属下都会说服他。”

纹炎轻嗤：“也好，那就随你。倘若能让摄政王与大将军回心转意自然最好，毕竟登基大典若无此二人，也难以服众。”

“属下知晓。时日不多，属下这就着手通知藩帮各部。”

纹炎微微抬手，示意他去忙，而自己，也正要去看看东方鹤飘的情况是否稳定。

“什么？”端王府内，端王从柴椅中蓦地起身：“那魔头要本王主持大典？”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摇着头说道：“他是喝高了吧！我怎么可能扶自己的杀兄仇人当皇帝？”

凌剑天笑笑，挖苦道：“既然如此，当日王爷为何与百官一同跪拜他？”

“我……”端王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嚷嚷道：“本王若不跪，岂不也成刀下亡魂了吗！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何必去做无谓的牺牲？”

凌剑天一副“我懂”的样子点点头，说：“但是你想复辟的言论若让圣上知晓，恐怕……”他故意不把后果明确讲出来，却拖长了声调，叫人更为心焦。

端王知道他的意思，急忙辩解：“本王何时说要复辟？你不要含血喷人！”

“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该作和解释？”凌剑天玩味地斜睨着端王，看他能坚持多久。

“凌剑天，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必逼人太甚？”端王的口气并不强硬，他知道凌剑天是西琉教教主跟前的红人，和他吵闹不太聪明。

凌剑天嗤笑道：“凌某相信王爷是个聪明人，平素又识得大体，是主持登基大典的合适人选。摄政王与大将军如今身陷牢狱，若不能及时释放，就只能仰仗王爷了。”言下之意：你端王只不过是个替补的，别给脸不要脸。他见端王还在犹豫的神情，便接着说道：“新皇即位已成事实，挣扎也是无益。只要王爷能够协助完成此次典礼，过去的一切特权照旧。如过不然，哼哼……你我果真近日无仇么？”

端王平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不知为何却因这声阴笑而心惊肉跳了起来。人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端王此刻就不知道凌剑天所说的“仇”从何而来。若硬要说仇，分明是凌剑天的主子杀了自己的皇帝哥哥，而且还先气死了侄女，怎么反倒是他比自己声高气硬起来了？

端王暗自思忖着究竟该不该答应，于情他不该帮自己的杀兄仇人，于理更不该助纣为虐。可是……眼下却没有反对的有利条件，该怎么办呢？所有反对的势力都被关进了天牢，连江先生也……

想起江世尧，端王不禁一阵惋惜，那人谦恭有礼、神俊非凡，若非有纹炎出现，此刻自己还能与他喝酒闲谈。不过……那天似乎听江先生说，纹炎上回是被他所杀？嗯……

“好吧，本王就答应你，如果摄政王与大将军不能及时被释放，就由本王来主持。”

凌剑天满意地笑笑：“那就多谢王爷配合，剑天会奏明圣上，告辞了。”

“来人！送凌少将！”不知是真心派人送凌剑天，还是故意赶人走，端王喊得挺用力。

确定凌剑天已经走远，端王才悄悄唤来家丁稍作打点，打算等到夜里去天牢想办法把江世尧和摄政王他们弄出来，好商议对策，铲除那个恶魔。

第九章

是夜，端王约了太子一同商议之后，二人悄悄潜入天牢，企图救出江世尧。不料却被同样混进去探望赵岚熙的易明郁给撞见。三人起初都很尴尬，还是易明郁第一个笑了起来：“这不是王爷吗？来看江先生？”

端王故意用嗓子哼哼着清了两声，似乎叫他不要声张，易明郁则琢磨着这二人恐怕是来救人的，若是那样，倒正中自己下怀，便探问道：“二位若想放江先生出去，在下倒可以效劳。”

端王两眼一瞪，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连忙否认：“本王岂会做这等偷偷摸摸之事！”

易明郁当然明白，不是一个组织的人，相互怀疑也没什么奇怪，端王为求自保怀疑自己那是理所应当。于是他向二人表示出自己的诚意：“王爷不必惊慌，如今京城群龙无首，那些将军大臣、王公贵族难道不想反抗？各地诸侯还不一定会归顺，眼看就要天下大乱，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当然也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端王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问：“你难道不怕你主子知道？”

“现在大家都知道江先生曾经杀死过教主，将江先生放出去，鹿死谁手还不知道，把自己的命压在江先生这边可未必会输，王爷不这么认为么？”

“不错，”太子接过话道：“这次完全是因为让那魔头有了准备，若江先生在暗处，还怕他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