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手里的工作,坐在原地等饭吃。
片刻后谢大少拎着一个大塑料袋从路那头出现了。
“怎么是你送饭?”常安问他。
谢杭愣了一下说:“送什么饭啊。”他打开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常安一看,里面都是冰棍儿,村子口卖两毛钱一根
的那种。
“我给你们送点冷饮啊,大家别客气。”谢杭笑眯眯地说。当然没人跟他客气,大家一哄而上在袋子里乱翻。
常安动作慢,等他走过去的时候袋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结果谢杭挺得意地伸出了另一只手:“你看,我留了一
根。”
常安愣了愣:“你不吃么。”
“不吃。”谢杭撇撇嘴。
常安觉得他可能是嫌弃这种廉价的冰棍,所以就接过来了。因为放在日头下面,有点化了。常安就赶紧拿到手上舔
一舔。
然后他觉得旁边有点不对劲,抬头一看,谢杭正用小狗见了肉骨头一般亮晶晶的灼热眼神看着他。
常安挺别扭地走到那群师兄们旁边接着吃冰棍,就听见唐令边嗦着冰棍边说:“哈哈常安你媳妇儿太贤惠了……”
常安冷着脸看了他一眼,唐令立刻收声。
其实常安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内心纠结了,因为他意识到同班同宿舍或者基本比较熟的人,都已经习惯拿谢杭是他
媳妇儿这件事情开玩笑了……
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谢杭太张扬的错。
刚刚开学,大家还没有来得及拉帮结伙的时候,谢杭就黏在常安旁边,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出没在学校的各种地方;
开学不满两个月,谢杭就申请转宿舍,最后如愿以偿和常安睡上下铺;常安去图书馆自习,谢杭就抱着书在旁边睡
觉;常安去吃饭,谢杭就和他分工排队打菜……
常安本人对这种状况并没有什么不满,他不喜欢说话,谢杭就能够总是喋喋不休地在他耳朵旁边唠叨,使得气氛不
至于太尴尬。他也并不希望自己总是独来独往显得太孤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多了。常安对朋友的要求并不高
,谢杭简直就是超出标准一大截了。所以当其他人起哄谢杭是他媳妇的时候,他虽然并不爱听,可是也没有表现出
很剧烈的反感。
可是现在想想……这简直,就是隐藏在自己身边的一颗炸弹。
谢杭和其他人打了一圈招呼,又跑过来找常安,边说还边递上来包湿巾:“喔,你出了这么多汗,快擦擦。下午你
别干了,我刚才去瞄了一眼,那老头儿准备回去留你们在这里单独干活呢……”
一边偷听的唐令立刻炸毛:“什么!老许头儿居然这么不厚道!”
常安冷静地分析:“这挺正常的,现在我们的工作都已经上了正轨,不需要他的指导了,我们干完大概还要十几天
,到时候他再来检验一下没问题了就可以交工。还有我用衣服擦擦汗就行了。”边说边把谢杭的手推回去。
唐令:“呜啊啊啊啊——老贼秃!打得好算盘!”
谢杭:“常安你下午就别……”
常安转向他,很认真地说道:“教授这次带我来是对我的提携,我不能这么对不起他自己私下跑了,所以不能陪你
了。”
谢杭抑郁至极,眉毛都耷拉下来了。常安看着他,突然又有点内疚了。
第五章
这天工地的脚手架出了点问题,大家便早早散了。常安急匆匆地赶回来,发现谢杭并没有在屋子里,想来是去哪里
闲逛了。
他也没有太担心谢杭,抄起毛巾和水盆就要出门去,身上粘糊糊的很不舒服,他准备找个地方洗洗干净。
村里还没有通自来水,大家洗澡都从井里提水上来。井里的水性阴凉,洗之前还要先烧热,否则容易受寒。大家都
一边抱怨麻烦,一边乖乖烧开水再放凉。究其原因,还是那个许教授曾经笑眯眯地说:“老是洗冷水澡会伤害X能力
的哦。”没人敢以身试验。
常安却另有打算,他在上山的时候,发现道路旁边的地面上有水流过的痕迹,于是推断这附近一定有活水。
问过村里几个老人,果然附近有一处小溪。常安顺着指示走过去,找到了一条亮晶晶的小瀑布,溪流潺潺而下形成
一个水窝,他看了看,水还算干净。就脱了衣服跳进去了,几天的劳累和憋闷似乎一下子都被冲跑了,他的心里面
爽快无比。
他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然后发现经过这几天的风吹日晒和重体力劳动,肩膀变得厚实了一点,胳膊上的肌肉似乎也
更紧了。他有一点点窃喜。
洗着洗着,常安突然觉得有点别扭。抬头一看……
谢杭正站在边上看着他呢。
常安立刻觉得自己被雷轰翻了。
现在这种情景真的是……好尴尬。
想来很简单,谢杭一直在这附近闲逛,很有可能从村里的人口中听到有这么一处地方,所以前来参观,也有可能是
他根本是瞎转转悠过来的……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总而言之,在这种男主角一跳河就会碰见女主角洗澡的时代,
谢杭的出现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常安神经很粗,也经常进公共澡堂和一帮男人坦诚相对,可是现在发现谢杭正看着自己赤身裸体的样子,还是觉得
不自在的很。
还是谢杭先打破窘境,若无其事地微笑:“洗澡呢。”
常安讷讷道:“嗯。”他边说边不令人察觉地向岸边移动,幸好,他下水之前觉得不大好意思在荒郊野外赤身裸体
,所以穿着短裤下水了。赶快上去穿衣服,应该能很快摆脱这种尴尬的状况吧。
没想到谢杭开口说:“太好了,我觉得自己身上也脏死了,你的肥皂借我让我也下去洗一洗。”说罢很豪迈地直接
把衣服一脱,也穿着短裤下水了。
常安看着谢杭白皙的上身,突然就口干舌燥心跳如鼓……怎么可能。
他就是觉得,首先谢杭确实皮肤很白,平时暴露出来的地方也就罢了,那些晒不到阳光的地方,皮肤白的在阳光下
直闪自己的眼。其次他比自己要单薄一点。常安撇撇嘴,谢杭在男子气概上,是比自己要差那么一点的。
当然,他边想这些有的没的,边迅速地向着他的衣服靠拢。
没想到谢杭向他这边过来了。常安立刻警惕地看向他。
谢杭向前走了一步,常安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
谢杭笑了,似乎有些无奈地说:“用我给你擦擦背么?”
常安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僵硬了:“不……不用了。”说罢立刻上去穿好衣服落荒而逃。
当天晚上,常安再次被迫和谢杭同床共枕(……)的时候,他已经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总之,看着谢大少的脸,他
的脸就不由自主地僵硬,声音也都变得粗声粗气。
大热天的,常安穿得严严实实地躺在那里,看着谢杭脱得不能再脱地呼呼大睡,觉得自己似乎对谢杭表现太排斥了
,真是丢了很大的人。
谢杭倒是没表现出生气,可是自己心里就是别扭。他自从知道了谢杭是同性恋之后,倒是特意去查过这方面的资料
,知道了中国大概有500万至1000万男性同性恋者,知道了同性恋的形成因素是很多方面的,知道了不应该带着有色
眼镜去看待他们。
可是理智上能接受,在感情上他还是没办法平平常常地对待谢杭。
他忍不住侧头看了看他,谢杭的胳膊搭在胸口,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来肌肉结实的轮廓,肩膀方方正正的,虽说不强
壮,可硬朗坚实,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女人的身躯。常安想,谢杭居然是对这样的身体而不是女性柔软的身体产生兴
趣,在他来想还是无法理解。
他看的那些资料上讲起同性恋产生的诱因,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可是常安还是觉得,谢杭估计还是因为钱太多
烧的,所以玩这个东西。
会这么想,证明他其实还是没有理解他们这些人吧。常安叹了口气,翻过身去背对谢杭。
一夜无话。
好死不死,第二天,许教授宣布了自己要先回去一趟的消息的同时,发话说允许大家休息半天。
这下,常安可没有理由推脱说不陪伴谢杭了。
他本来想多拉几个人和他们一起到处逛,可是大家这几天都累得半死不活,全部拒绝了邀请准备回去蒙头睡大觉。
也有例外的人,唐令愤愤不平地叫着说是自己跑到“老贼秃”那里争取来了正当的休假权利,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
来感激他。门晓桦被其他人当做炮灰推给唐令,只好承担了为唐令排解烦闷的任务,两个人商量商量,到附近找酒
喝去了。
常安听说是唐令陷自己于水火之中,心里真的很想掐死他。当然面上仍旧是丝毫不露。他看向谢杭:“我们去哪里
?”
谢杭挺委屈地说:“你要是不想去就直说……”
常安拍拍自己的脸,让僵硬的面部肌肉放松,才说:“怎么会,我前面一直没有好好招呼你,心里也觉得不好意思
。”
说归说,附近都是荒山野岭,两个人能去哪里?慢悠悠地转到了村口,一户砖瓦房门前坐着一个老婆婆,正眯着眼
睛晒太阳,看见他们便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是常小哥呀。”
常安他们吃的饭都是这几家人开火做的,所以他也认识这个老太太,巧的很,她也姓常。刚想开口打招呼,却听到
那个婆婆说:“小常啊,带着你媳妇出来了?”
常安无力地说:“常大妈,不是……”他知道这个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些耳背,而且脑袋还糊涂了,可真没想到她
已经糊涂成这样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纠正了,常老太扯着谢杭的袖子就要请他们去家里做客,谢杭笑嘻嘻地推脱:“不用了,大妈。”
常老太很固执地坚持:“那怎么行!你专门跑过来看他,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配小常也不算是辱没了他
。”
谢杭有意无意地看了常安一眼,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口误,居然顺口说了一句:“妈,我不是他媳妇……”
常安心想:就算她说你是我媳妇……你也不用高兴到了随便认娘的地步吧。
两个人顺着常老太的指点向山林小径上闲逛,这座山并不大,常安路上还是很小心地在树上做了记号,生怕他们迷
路。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树丛,偶尔出现开在路边上的蓝色小野花,看久了的确容易分不清方向。
谢杭突然指着前方一处说:“你看这个,挺有趣的。”
常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一株猪笼草,在他们看着它的时候,正好有一只小虫子滑进了“笼”,上面的小盖子
“啪”地一下就合上了。常安小的时候在老家见过这种东西,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地方。谢杭就是这样
,在普通人眼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西,他却总能对它们显得兴致勃勃的,依照常安的推理,应该还是因为有钱人
看多了玫瑰花,所以乍一见到牵牛花就惊为天人的这种心理吧。
但是再怎么说,牵牛花从本质上来说也就是一种杂草。它没有玫瑰娇艳欲滴的花瓣和浓郁芬芳的香气,终究是上不
得大台面的,它唯一的优点应该就是比较容易存活了。
没想到谢杭兴冲冲地朝那边走过去了,从附近捡了块石头,蹲在地上开始刨土。常安无奈地问:“你要干什么啊?
”
谢杭说:“这东西多好,我要把它拿回去养到房间里,从此以后就不用担心有蚊子了。”
常安只能向他走过去:“我来帮你。”
然而突然间他觉得脚下一空,低头一看,不由咂舌,原来这里居然是一处山坡的侧面,可是被茂盛的树丛遮盖住了
,他们居然都没有发现。
常安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就向山坡方向倒下去,那一瞬间他尽管还算冷静,伸出手希望抓住什么东西,可
心却一下子沉到了底。
结果他握住了谢杭的手,谢杭在看到他踩空的时候,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伸出手,居然拉住了他。
一时间常安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谢杭那张惶急的脸。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常安的拉力太大了,谢杭脚下一滑。跟着他一块摔了下去。
两个人一瘸一拐地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天边已经出现了晚霞。
还好那处山坡并不陡峭,不至于两个人一起掉下去摔死。可是这么一路跌跌撞撞地滚下来,两个人身上满是被树枝
石头划出来的伤痕,谢杭更惨,他的脚腕扭到了,肿起来老高。常安只能一路扶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回来。
路上碰见了一个和常安一起的师兄孟厘宋,远远看见他们就嚷:“常安,你去哪儿了?你和唐令他们都不见踪影,
许头儿走之前都气死了!”离近了看见他们这幅狼狈的样子,才吃惊地说道:“怎么回事?你们干嘛去了?”
谢杭脸上青了一块,脸也肿了,居然还能笑一笑说:“哦,我们跳崖去了。”
“……”
常安悲催地想,如果真的让他们发现了他和谢杭一起死在山坡底下的尸体,他们说不定真的就以为……他们两个是
要殉情来着。
村子里的老大夫被请来给常安他们看了看伤口,得出了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的结论,给他们上了点草药就要走。
谢杭却不放心,一个劲地问道:“我头好晕啊,是不是摔出来脑震荡了?”“万一我被摔傻了怎么办……我要去照
个CT……”说得那老医生到后来面色发黑。
常安无法,他也担心谢杭被摔出来个三长两短来。当时两个人手拉手一起滚下去,最后好不容易停下来,却是谢杭
被压到下面去了,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加上从十几米的高度滚下来的加速度,压得谢杭一声痛哼,让常安的心越发沉
重起来。然而现在天色已晚,要下山去附近城镇里的医院,路上并不方便,常安想了想,还是咬咬牙对谢杭说:“
走,我背你上医院去。”
旁边的老医生劝到:“晚上山里黑漆漆的一点亮都没有,你们又不熟悉路,万一路上再踏空了,连尸体都没地方找
去。听我的,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明天再上医院去吧,这小哥儿的头真的没什么问题。”
一旁的孟厘宋听到了,也连连劝常安不要去。奇怪的是谢杭听了,也不坚持要上医院了,哼哼着说头现在不太疼了
,可能没有那么严重,明天再去也可以。
常安这才放下心来,将那老大夫送出去了。回来看见谢杭正倚在床头笑眯眯地和孟厘宋聊天,好不容易放松了一直
吊起来的那一口气,这才感觉出身上伤口的痛楚来。
第六章
进了门就听到谢杭问道:“孟师兄,你说唐令他们今天下午也翘工了?”
孟厘宋叹了口气:“甭提了,唐令和门晓桦两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大箱子白酒,对着瓶子就干起来了,下午老许
头儿去找他们的时候,俩人都喝得烂醉如泥,正抱在一块儿痛说革命家史呢。气得老爷子当场抄起折凳就往他们身
上去了。
常安谢杭二人听了皆默然无语,有传闻说许教授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爆炭一般的性子,一双铁拳上打校长下揍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