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这回整只笔都折断了。
莫默站起来,双手撑着桌案,一脸惊愕道:“开什么玩笑?”
皇甫瓒斜了他一眼,道:“还是……你要考文科举?”
“……”莫默咬牙道:“你这是威胁!”
“不,朕只是让你选择。”
“……”选择?靠!他以为文理分科啊?!
莫默沮丧道:“那总得把理由告诉我吧?”
“不久之后的皇子淳需要一个教习武功和治国处事的老师。”
莫默目瞪口呆,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
皇甫瓒微笑着点头:“朕只相信你。”
“别以为给我戴高帽我就会心甘情愿去死!我不去!”莫默耍脾气似的坐回椅子上。
皇甫瓒轻声叹气道:“你知道,你不去朕也不会逼你。以你的武功,朕也很担心。算了,这事朕回头再和褒太师商议商议吧!”
莫默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郁闷地嘀咕道:“你让我想想,想想……“
四月的江南杭州,花红柳绿,莺啼燕呢。西湖江面上一片雾蒙蒙,江岸莺啼声婉转悠扬,与高台烟雨楼上隐隐飘来的琴声合奏情意绵绵的篇章。
南郡王府。
“王爷和风公子回来了!”
不知谁高喊一声,整个王府立马炸开锅,管家急急跑出来带领下人站在院子里迎接。
“阿月,你别走那么快啊!”
于是,等候的下人就看见自家主人屁颠屁颠地跟在一介布衣的风公子后面跑进来。
“……”众人低头望地,视而不见。
“马上备马,我要马上赶回京城!”风追月行色匆匆,头也不回地拐入洞门,朝自己的房间大步走去。
南郡王叹了口气,几步追上他,拉住他的手道:“阿月,你先听我说……”
“有什么话回来再说,莫默现在生死未卜,我什么心情也没有!”
南郡盯着他黯然焦急的神色看了一会儿,终是放开了手,无奈道:“好吧!但你要答应我,到时候如果莫无闻没事,你一定要马上回江南,不许说什么要留在京城!”
风追月胡乱地点点头,甩开南郡王的手径直走回房间收拾东西。
南郡王看了看他紧闭的房间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无奈地苦笑一声。
风追月收拾好东西走出来,却见南郡王还呆站在石阶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出神。听见动静,南郡王回头对着他笑了笑:“这么快?”
那种笑意,衬得他眼底的眷恋不舍越发深重,看着风追月的眼神,越发像只被丢弃的小狗。
风追月眨着眼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眉头微微蹙起:“你怎么还不去收拾东西?”
“……”南郡王的表情出现刹那空白,张着嘴半天才发出一声:“啊?”
“啊什么啊?不知道时间紧迫吗?算了,快走吧,别收拾了,反正你有钱,衣物之类的路上再重新添置吧!”风追月走了几步,又回头提醒道:“记得多带银票。”
南郡王直愣愣地盯着他,不确定地问:“你……让我陪你一起去吗?”
风追月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要不然呢?你不想去?那我可不保证会回来……”
“去去去!马上去!钟管家,备马——”
看着南郡王重新灿烂起来的笑容,风追月低头露出浅笑。
“王爷,王爷。”钟管家抖着一身肥肉小跑过来。
“备好了?那出发。老规矩,家里的一切交给你。”
“不是啊王爷,”钟管家用自己肥硕的身躯挡下南郡王和风追月,递出手中的纸条,道:“飞鸽……飞鸽又来了。”
风追月抢先夺过纸条,在一旁密切关注着他的南郡王见他看着看着眉头舒展开了,嘴角的笑意也露了出来,跟着暗暗松了口气,嘴角愉悦地扬起。
看完纸条的风追月抬起发光的眼眸对南郡王笑道:“莫默他……”
“没事了?那就好。”
风追月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你的脸上不都写着吗?”南郡王笑得一脸促狭:“再说,你想什么我本来就都知道。”
钟管家一看这俩人又要开始旁若无人地你侬我侬了,赶紧蹑手蹑脚地躬身退下。
风追月抱胸睨他,眯眼笑道:“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南郡王用眼角瞟着他,托着下巴佯装沉思:“你在想……”忽然疾步上前拉他入怀,“我会狠狠地亲你。”
风追月早有防备,挡住他靠近的脸,道:“错!我在想……莫默后面这句话是何意思。”
“哦?”南郡王亲了下他的手心,放开他,接过那张纸条,“写什么呢?”
低头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道:二哥,我好了,你不用担心,详细情况我会写信告诉你。二哥,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做下面那个,是不是真的很痛啊?此事紧急,速回!
南郡王:“……”
风追月见他瞬间绷直的身体,忍不住问:“你怎么了?你知道这是何意吗?”
南郡王忽然抬头瞪着他,一双眼睛带着眸中危险讯号,亮得蛰人。
风追月打了个冷颤,警觉地后退一步道:“你要干嘛?”
南郡王用尽力气抑制住自己因兴奋而不断颤抖的身体,干咳一声掩饰越咧越开的嘴角,一本正经道:“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不如……咱们回房探讨探讨?”
风追月心想莫默既然说此事紧急,那想必是大事,耽误不得。这么一想,风追月便不疑有他道:“好,快点。”
说完,径直回了房。
阿月说……快点?!南郡王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气流以不可抵挡的气势直奔鼻子,在忍不住喷薄出来之前,他赶紧仰起头来,以诡异的姿势惊人的速度奔入风追月的房间。
“阿月!我来了!”
“吓?你干嘛……唔唔……”
四月春风吹落床幔,挡住一室旖旎春光。
第六十八章:刺杀行动
五天后,皇甫瓒带领满朝文武,携同赵正淳去皇陵祭祖,到天坛祭天,正式封赵正淳为皇子,改名皇甫淳。莫默因为要应付几天后的武科举,被迫留下来,不能去凑热闹。对于此事,他还是满腹牢骚,练武时更是心不在焉。
“如果你再浪费我的时间,我就告辞了。”
当莫默第十一次在同一个招式上出错后,荀未昌终于忍无可忍了。
候在一边的情儿赶紧送上毛巾和茶水:“哥哥,累了吧,休息一会儿吧!”
自从李松儿被灭口后,莫默就向皇甫瓒讨了情儿在自己身边伺候。要不是莫默这段时间表现出对他的一心一意,皇甫瓒怎么可能轻易妥协?
“谢谢,”莫默接过毛巾,边擦汗边斜眼看一脸不耐的荀未昌:“走啊,我有留你吗?”
荀未昌怒极反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你还不是想把我气走,好偷偷溜出去凑热闹?”
莫默不满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说出来?这样我会尴尬的。”
“……”荀未昌瞪着他,丝毫没从他脸上找到跟尴尬搭边的神色。
“所谓欲速则不达,练武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学成的。太急功近利,只会走火入魔。”莫默悠悠然地说完,接过情儿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荀未昌翻了个白眼,“既然莫大人成竹在胸,那么未昌预祝大人马到功成,金榜题名!告辞。”
莫默一听他这说话的口气,就知道大事不妙,要是武考那天这个人不顾自己死活,那自己岂非完蛋?
“等等等等,荀未昌,未昌兄,未昌老大请留步!”
莫默几步追上去拉住他,刚要说话,忽见辛雅治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心里猛地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辛雅治!我不是让你们随行护驾吗?你回来干什么?”莫默放开荀未昌,小跑上去一把拽住辛雅治的衣襟,将快要摔倒的他提了起来。
辛雅治大口喘着粗气,眼眶发红地仰视着面色阴沉的莫默,哽咽道:“皇上……皇上……”
莫默心头一拧,拽着辛雅治的手指越缩越紧:“皇上怎么了?你快说啊!”
“皇上……皇上遇刺,下落不明。”
“……”
荀未昌脸色一变,猛地看向莫默。
莫默慢慢松开辛雅治的衣襟,抿了抿发白的唇,声音干涩道:“在哪?”
“祭天大典,在天坛那边,一群黑衣人忽然……”
莫默不等辛雅治说完,已经飞身冲了出去。
“哥哥……”情儿欲追,荀未昌拦住她,道:“你去了只会碍事。”说完,往前小跑几步,纵身跃上屋顶,很快消失不见……
京道上已经一片混乱,百姓争相奔走,禁卫军到处捉拿可疑之人。莫默骑着马横冲直撞,不理那些阻拦的士兵,直奔混乱中心——天坛。
“你是什么人?快下马!”
莫默对面前拉弓搭箭的卫军路障视若无睹,还是马不停蹄地往前赶。其实,此时他的眼中心中早已空无一物,只有皇甫瓒浑身是血的身影挥之不去。
“放箭!”一声令下,百箭齐发。
一个翠绿的身影忽然从天而降,掠过莫默,翻身落到街边。莫默坐的那匹马早已身中数十箭,发出一声悲鸣,倒地而亡。
差一点,差一点莫无闻就……
荀未昌握着莫默肩膀的手不住地颤抖,面容早已失了往日的淡漠平静:“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死了!?”
莫默睁着两只大眼睛无神地看着一脸焦躁的荀未昌,那双眼睛像个无底的黑洞,黑漆漆的却没有一丝光芒。荀未昌心头一跳,因为他看不见那双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谁让你们放箭的!?”一声怒吼之下,卫军路障自动分出条道来:“首领!”
荀未昌抬头就见萧景夜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你们怎么回事?这种时候还四处乱闯?”
是他……
自从那日看见萧景夜偷听自己和皇甫瓒的谈话后,荀未昌暗中调查过此人。不过他始终不明白,这个人是摄政王的亲信,目前也没有任何要反叛的迹象,为何三番四次要救莫无闻呢?
“莫大人!”萧景夜连叫了莫默几声,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急忙问旁边的荀未昌:“他怎么了?”
荀未昌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黯然,很快恢复平静道:“听说皇上出事之后,他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皇甫瓒!皇甫瓒!!”莫默猛地推开荀未昌,转身就要走,萧景夜眼疾手快地拦住他,低吼道:“大人!你清醒一点啊!皇上失踪了,你现在去太危险了!”
莫默的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怔怔地看了萧景夜半天,忽然扑上去揪住他的领口,恶狠狠道:“萧景夜!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奉仇麟之命刺杀皇甫瓒的?你说!说啊!”
萧景夜从未见过这样狰狞的莫默,一时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荀未昌看不下去,走上前拉开像要吃人的莫默,“莫无闻!清醒一点!你再不保持清醒,皇上就很危险了!”
莫默浑身一颤,空洞的眼睛慢慢掀起巨大的波澜,那样悲伤无助的眼神,就好像承受了锥心之痛,看得荀未昌和萧景夜都为之动容。
深吸口气,莫默缓缓闭上眼,随着吐气的动作,眼睛又缓缓睁开了。
眼底的悲伤化为坚定,瞬间精光大盛,一双眼睛杀气腾腾。
“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景夜愣了一下,随即道:“皇上祭天时,忽然从四面八方飞出五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个个武功高强。皇上下令让西门统领先护送皇子淳回宫,自己留下来主持大局。场面很混乱,皇上的十个御前带刀侍卫死了七个,剩下的也重伤昏迷,等局势稍微稳定下来后,皇上已经……下落不明。”
莫默眸光一闪,直勾勾地看着萧景夜,声音低却厉:“你知道那些行刺的,是什么人吗?”
萧景夜面无表情道:“武林高手。”
“也就是说……”莫默皱眉道:“不是王府的人?”
萧景夜没有丝毫犹豫:“不是。”
莫默眸光微软:“我信你。”
萧景夜微愕。
莫默沉思道:“五十几个武林高手?到底是谁还有如此大的能耐,可以唆使五十几个武林高手行刺当今皇上……”
萧景夜道:“我怀疑,那些人是杀手。”
莫默心头一拧,不祥的预感再次席卷而来。
荀未昌却也是一脸惊愕,五十几个杀手,那肯定是一个杀手组织。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父亲曾跟他说过,诸葛铭曾经是“血刃堂”这个杀手组织的长老,专门为他们调制毒药和增强功力的灵丹。后来有一回诸葛铭来西蜀采药,不小心跌落悬崖,被其所救,才一直留在苍云寨。
难道……
“你怎么了?”莫默忽然目光凌厉地看向一言不发的荀未昌。
荀未昌敛容道:“只是想起江湖上有一个杀手组织,叫血刃堂。”
莫默盯着他不放:“你怀疑……”
荀未昌垂眸道:“只是猜测。”
萧景夜道:“不过极有可能。血刃堂以前幕后的主人是十王爷,自从十王爷被囚宫中后,听说血刃堂就解散了。但我一直怀疑,它是被别人接管了。”
莫默这才将目光移到萧景夜身上:“你觉得接管血刃堂的,也是朝中重臣?”
萧景夜没有回答,他后退半步,拱手道:“萧某还要搜城查找皇上下落,告辞。”
莫默没有阻拦,任由他离开。
荀未昌忍不住问:“你为何放他走?我觉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莫默眯起眼睛,冷笑道:“就算他知道,他也不能宣之以口。因为他所怀疑的,血刃堂的接管者,就是他的主公摄政王。”
荀未昌微微蹙眉道:“何以见得?”
莫默但笑不语,面色却越来越凝重。
皇甫瓒,你到底在哪……
此时的皇甫瓒,虽一身血污,蓬头垢面,却依旧优雅高傲地坐在树下,手中握着剑,剑身早已布满无数细小的缺口,剑刃上寒光凛凛,杀气正浓。
一个黑衣人忽然落在身边,单漆跪地:“皇上,周围已无刺客。”
皇甫瓒慢慢地将目光移到他身上,语调轻松随意:“你就是朕的暗卫?”
“正是。”
“你在朕的身边跟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