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除了和吵嘴之外正经惯了的庸医教训我:「多事,吃你的饭。」
「……」我继续迷惑地看老大。
老大扒了口饭,放下筷子,端正坐好说:「阿林。」
「有!」我也极忙端正好态度:「老大你说吧。」
庸医漠然地很有警告意味地瞥了老大一眼,夹了一筷子据说壮阳的韭菜塞他碗里:「你好好吃饭不行么?」
很冷静的语气,老大和我俱是一僵,过沙也好奇地从饭碗里抬起头:「怎么啦?」看着庸医。
庸医十分有礼得体地笑一笑说道:「没事,你要添饭么?」
「要!」过沙肯定地说,又甜甜一笑:「不过我自己来谢谢。」
我端起饭碗偷偷看一眼老大,挖几口饭进嘴里。怎么突然发觉我现在不敢跟庸医讲话……呜呜呜……气场这种东西
……他到底怎么了被谁点着火线了啊~~
即便庸医出了状况,但是要问过沙的事一点也不能耽误的。各自回房之前我让老大去跟庸医打听下他今天又中了什
么毒回来跟我说,老大摇摇头:「他啊,很麻烦。」
「你知道他怎么回事么?」
「大概……知道。」
「那就行了,你去给他开解开解。他今晚是真把我吓到了,你要阻止他做出什么傻事啊老大~~」
老大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阿林你……」
「就这样了,我先走了哈,记得回头跟我说。」
回到房里只见过沙在东摸西摸,这里敲敲那里掀掀的。「喂,你找宝箱么?不要翻了,小心一会儿贺时来抓你。」
我拍掉他的手。
过沙停手:「习惯吗在这里?」
「还好了,努力适应啊。」我拉他坐下:「那个,你是特意找来的嘛?」
过沙点头:「我跟你说啊,你是不知道自从你失踪后你师父他们天天出街发传单问人,警察局被他们天天跑,已经
可以和人家一块儿上馆子喝茶打麻将了,来之前我和他们一块儿打的牌赢了二十块钱结果啊……」
「……喂大哥,可以说重点么……」
「重点?哦,重点是给小修买完签糖葫芦的签子之后我就来找你了。你师父说如果我带你回去了他下次可以故意输
我二十块钱~~~」
「……」
我……「你们……好吧,那你是怎么来的?」
「想来就来了~~」
「这么随便?!你以为你是宇宙管理局局长?!」
过沙骄傲地纠正:「不!我是过沙镇镇长!」
我无力:「那我去改个名字叫宇宙回头当宇宙管理局局长好不好?」真想哭啊~
过沙居然还一脸严肃地解释:「同学,这是本质上就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两个不同情况,你这样想是不对的。」
「重点,大哥,我求你。」
过沙这才羞涩地摆摆手:「其实我也不是想去哪里都可以,我能到这里是因为你在这里,我可以随着你的所在移动
而没有任何阻碍,但是如果你不是过沙镇的人那就没办法啦~谁叫我是过沙镇的镇长呢~~」
「这个,要怎么理解?我觉得你只能当镇长他儿子啊虽然我没见过镇长。」
「你就这么理解好了,不用想太多。」过沙说着,忽然表情笑得诡秘:「我啊,可是镇长呢~」
「你自封的吧镇长~」
「诶?这么说也没错~」过沙摸着下巴:「阿林,你觉得过沙镇怎么样?」
「很好啊,四季分明气候宜人,但是有时候觉得镇上的人怪怪的就是了~」
过沙呵呵笑:「我可不是因为过沙镇才叫做过沙的哦~~刚好相反,过沙镇是因为我叫过沙才叫做过沙镇的。」
哈?还没来得及细想,过沙一扬手,在我面前生生悬空立出一面镜子:「看这里。」
我看过去:「时光?!啊他旁边那个小鬼是谁?他儿子?!不会吧,时光连儿子都有了?!我到底失踪多久了多久
了多久了~~」好沮丧~
「等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是镇长啊~」
「笑话么?」
「谁有空逗你开心。」过沙瞥我一眼:「你现在看到的是他们正在做的事。体谅你久没见他们了给你看一看。」
我趴在镜子前,时光在教小鬼做糖葫芦?胖胖的豆子妹妹正在小心翼翼地般琉璃罐,蒋语源在吹制一个细颈花瓶,
师父呢?师父~~在……在睡觉……我只觉得自己有种冲动,想立刻、马上、现在就回去……
「过沙,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和过沙镇仿佛就只隔了一面镜子,像是只要我穿过去就可以回到这个生我养我的
故乡,但是我碰不到镜面,那只是一个虚像。
「什么时候都行,带你还是很容易的。不过你确定你要马上就走?」
「啊……对了,还有老大,还没跟他说明白……啊庸医……」难道要换我撇下他们?好像说不过去……好像做不到
……怎么办……
过沙收起镜像,「啊再给我看两眼~!」我扑过去。
「下次再看不会死的。」 过沙凉凉道,「你就过几天再走吧,跟他们交代一下,我也顺便玩两天~」
「你来旅游的?」
「唔,差不多,多亏了你不然我还来不了呢~」
「怪人。」
因为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过沙晚上和我睡,熄灯之后放下很厚的用麻之类的东西手工织的帐子,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
「过沙,和我说话吧。」
「说什么?」
「嗯,师父他们还好么?」
「你刚刚不是看见了嘛。」
「他们怎么那么晚还在干活呢,是要赶工?」
「貌似最近是有一批货要赶工来着。」
「对了,」 过沙忽然坐起来:「我们去听墙根吧~!」
「听什么墙根?」
「我今天,」过沙开始手舞足蹈:「和那个言大人共处一室,他问我很奇怪的话呢,然后我们就开始聊很奇怪的话
题!」
我一脸黑线,共处一室?「什么时候?」
「你去做饭的时候。」
我也干脆坐起身:「你们说什么了?」
过沙的神情简直就是要飞起来:「他问我和你认识多久了,我说不久就最近。他很茫然,然后又说你失踪这么久我
一定担心死了吧,我说我不担心啊找你容易得很么只是最近刚学会打牌有点忙所以来晚了一点。然后他很吃惊说你
们不是情人么我就说不是啊他是我小弟。然后他涨红着脸说今天你们那么亲近阿林还说他爱你,然后我就恍然大悟
了回答说你误会了。」
「……」
所以他们今天都表情怪异?以为我喜欢作为男人的过沙?!不对,晚饭的时候老大也没像被解释过的样子啊。
「你不是跟老大解释了么?!」
「解释了啊。」
「然后呢?!」
「然后!」过沙擦了一下唾沫:「我奸笑着问他怎么特意问这个,他就说你没看见贺时一副被乱箭穿身的样子么。
嗯,然后我觉得他嘴也蛮毒的。」
「啊?贺时?」
过沙鬼上身一样地奸笑着:「看不出来啊,小子你对大叔还蛮有吸引力的~~」
「去死!滚蛋!少用那么恶心的口气说话!关贺时什么事!而且他哪里大叔!就算大叔又怎样!」
「淡定淡定~」 过沙笑得奸诈:「我当时立刻联想起来原来是外人想动我的人,然后我跟和言商榷了一下先瞒着他
我和你的清白关系,他今晚去探贺时的口风。所以啊!」 过沙又叫起来:「我们现在就去听墙根吧!!」
我有点恍惚,恍恍惚惚地我开始晃过沙的肩膀:「混账!你还我清白!!还我!」
晃完过沙我急忙跳下床要去找庸医,他是因为这个所以才阴阳怪气的?啊这么说来——过沙的意思是——贺时他…
…还没出房门的我忍不住蹲下来抱头扯发,见鬼了……我让自己冷静下来,幽幽地失去力气地转头去问过沙:「如
果是真的怎么办?」
「问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拒绝他,从了他,你自己挑嘛。」
混账你以为是买菜么!我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又问:「可以装不知道么?」
过沙手一摊:「可以呀你随便嘛。」
「……」我忽然觉得这人很靠不住。
过沙过来一把把我扯出门:「走了,去听听看~」
「我不要去!不去!不要拉我!」
我挣扎着,过沙捂住我的嘴:「抗议无效,我想去。」
「……」你想去不会自己去啊!
最后是我们俩蹲在庸医房间的墙下,贼一样的。凉风里夹着秋虫的聒噪阴惨惨地吹到我脸上,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我要上厕所。」
「驳回。」
「死吧。」
「不要讲话。你老大也在里面,仔细听。」
仔细听……听了估计有十分钟,里面连个屁响都没有。
「喂,听什么?」我扯过沙头发:「听虫子叫么?」
过沙也奇怪:「怎么都不说话啊,他们在里头眼瞪眼么。我都想大号了。」
「是吧,我先上小号,然后你大号,完了回去睡吧。」
「闭嘴。」
「你上什么心呐你。」
「好玩儿么~」
「死吧。」
「你一直杵在这干嘛,有话说话没话滚蛋。」有动静了,我和过沙同时支起耳朵。
「你真的……就算了?」
「……什么就算了。」
「阿林。」
过沙听到这,戏谑地看着我笑。我瞪他,笑屁。
里面又沉默了一小会儿,庸医的声音听起来很倦怠:「不然你要我怎么做,回你屋吧别一张媒婆脸坐这干瞪眼,我
要睡了。」
听得我心里凉凉的,就那么蹲着半晌不知道怎么动。房门在此时忽然打开,吓得我就要跳起来,却被过沙又一次捂
着嘴,我愣着等老大发现我们两个贼,谁知老大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从我们旁边走过去了!
「……」
老大走后过沙就立刻把我拖了回去。
「过沙你果然是会妖术么?」
过沙嫌弃地看着我:「妖术?你太无知了……」
我没力气跟他深入探讨这种玄幻话题,无视他打算娓娓道来的表情,爬上床,盖被子,闭上眼。我也困了。
六
过沙才来,就闹了一堆事。前一晚的事情折腾得我鸡叫之后才迷糊睡去,心里揣揣不安地乱梦纷纭,早上起来时非
常劳累。
过沙把我拖起来:「带我去逛啊快点。」
我几乎就懒得动,完全提不起劲。坐起身,精神恍惚地看看他:「去哪里啊不去行不行~烦得很。」
过沙跟没听见似地一脚踹开房门洗漱去了。我只好默默地忧郁着爬起、穿衣、推门。准备早饭时只见到老大,顺口
问道:「庸医呢?」不可能还没起的,平时最闻鸡起舞的就是他了。
「他一早就去了邻村了,凌晨的时候被叫去看病。」
我往炉灶里塞了根木柴:「哦~」阿弥陀佛。
吃过早饭我要去地里服侍那几根菜苗。过沙说要带他去逛的,吃完饭却一溜烟地就不见人了,我也懒得找他。老大
也一起出门,惯例的事去勘察民风……大概是这个意思。我们才出院子,迎面见到三个风尘仆仆的打扮和村民稍微
一有些许不同的人。领头那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很黑,眼睛炯炯有神的。留着一小撮很有喜感的小胡子。与老大
互看一眼,双方俱是惊喜模样。
「章大人?」
「想必您就是和大人了?呵呵呵~」
二人互揖行礼客套之后老大把三人往屋里请。我愣了一秒钟乖乖去烧茶水。诶这一大早的,辛苦几位赶路的了。
这位我们偶尔念叨的章涵远章大人得体地表达着对老大被贬一事的同情,又说:「既来之则安之。」 「此地虽穷山
恶水,但即为人臣者总归是要百姓做事造福社稷提皇上分忧。」等等等,和老大一拍即合言谈甚欢。另两个兄贵貌
应该是随从,留在了老大他们说话的房子外,我请他们到苦楝树下的石桌前休息。
其中一个蛮壮实的也是三十开外的汉子跟我搭话:「小兄弟,我刚才看了一眼,府上似乎只有你与和大人二人?」
我摇头:「还有一个游医,我家大人来时正好碰到他行医至此,便邀他一同住下了。」
这台词早前就已经有过共识,庸医的真实身份不能随便让人知道。
他哦了一声:「那么这位大夫今日可是不在?」
「他出门看诊去了。」
两人于是都颇为欣赏的样子,另一个戴着草帽的大哥说:「和大人果然是深谋远虑啊,留下一位大夫,这四周村落
的疾病医治什么的就有了保证,正是明智之举啊。」
「我家大人是好人。」我只能这么说了,庸医告诫过我遇到陌生人像我这样的脑子,说多错多,最好光做事别哼唧
。呸,我这是承认他说的话么?!
原先那个又说:「实不相瞒,我们两个两年前随章大人初到此地,真正是艰难非常。村民们大多不识汉话,往来很
困难,性格又粗野多有蒙昧,政务实施起来真是很麻烦。你不知道那时把我们章大人愁得啊~哈哈哈~」说完笑起来
,这笑率直又爽朗,完全是都已经不当一回事了。
我被他感染,也笑起来:「我们和大人也是,不过慢慢地就习惯了。」不过说到政务什么的,怎么从没见老大忙过
?他压根就把自己当做教书先生了……
「那是啊,」他又说:「来这儿不赶紧习惯怎么行。不过看你年纪轻轻,啊,和大人也是,一看就知道是文弱书生
出身——不似章大人好歹也算武将出身只是后来拗了家里人的意思考了文举——你们这得吃不少苦吧?亏得你们也
挺过来。我们听说过更早几年有位也是贬谪来的大人,一来就害了病,才一个多月就死了。」呵—— 呵呵——我家
老大也是一来就害了病差那么一点也就报道了呢~
戴草帽的说:「所幸我们都没什么事。来这里的哪个都盼着回京,就我们章大人一个,成天乐呵呵地,简直就是乐
不思蜀了。」
我听了就笑出声,这也是个牛人:「哈哈。章大人也是好人,很有趣。」我顺手给他们添了茶水说:「两位坐着,
我去给大人们添水。」转过身去时直感叹,真是好人啊他们几个~
屋里的两个上司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个早上,屋外的我多数时候是在听那两个大哥侃。后来介绍说戴草帽那位姓吴,
叫吴林,另一位叫方大平。
「……后来啊我们章大人在县里发现几座小矿,于是就开始给朝廷贡赋金石了。」
我听到这里张大嘴巴:「金子吗?!」
「对啊,这里的各镇县大多是贡赋金矿、五色藤、盘班布一类的。你不知道?」
「我……我不是很清楚~」金矿?!从来没有听说过……于是他们就开始给我讲解,扫了不少盲~~
一早没去地里,午饭留他们一起吃。过沙始终不见回来。那个章大人跟他的随从一样热情,进出跟自己家似的。客
人走了之后我决定找老大聊自己的正事。
「老大,我可能很快就回家了。」有点踌躇又小心翼翼的。
老大拉我坐下:「和过沙一起?」
「……」您这是废话~
「离开这里也好。」
「……」
可是我心里有点难过。我舍不得老大。我怕他在回京之前没有分担他的辛苦,生病了一不小心死了怎么办。又被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