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爷找到,让主子爷受了十年的苦楚。但是从今往后属下绝不再让主子爷受半点委屈!」
贺时摇头:「大人,且不说是我特意绕开你们十年的,就你和其他大臣思虑十年,真的认为我是可靠的主子?你们
真的认为我能够担此重任?我在江湖游历不问朝廷政事,没有任何治国之策,即便成为帝王,谁又能保证我保得住
这万里江山的黎民百姓?!」贺时的声音终于变得严厉。
没有人再说话。贺时顿了顿又说:「章大人,容我再说几句,历史上纵观朝代更迭,我从来只赞成驱逐荒淫无道之
主的起义。如今四海皆定,实在不需要更换朝廷。望前辈们三思。晚辈不能完成此重托。亦不能担上叛国之名。」
章涵远的表情变了几变,忽然愤声道:「那臣下只好将丑话说在前头,即便主子爷弃了臣等,臣等也未必就如此放
手!」
贺时说:「那也只好由着大人们了,大人们好自为之。」
章涵远终于是带着人离开。临要走时,那天的两位大哥意义不明地看了我一眼,吓得我。
七
「那这下怎么办?」我问贺时。
贺时叹气:「他们也未必肯善罢甘休,也许还会来人。不过我之前得到了他们的军事布置,在给和言的那两封密函
里,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即使计划有变,依皇甫涯的能力,还是可以阻止的,只是平添不少风险而已。」
我默默地看着饭碗又问:「那个章涵远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吧?」我还以为他们是好人!
贺时说:「刚到的时候时常发现有人跟踪我,那时你和和言还没来。当时有所怀疑,确定下来并和他们接触只是这
一个月里的事情。」
「哦,你背着我们私通外敌!」
贺时敲我头:「私通外敌?我若是私通外敌,和言就得死在这里了。」
我讪讪笑着,想到贺时的身世,那种彷佛RP大爆发般的心酸情绪又涌上来,一时没有再说话。
我默默地收拾碗盘,收到了一半才想起问他:「啊,你吃好没?」
贺时含笑地站起来说:「不吃了,我来收拾吧。」
「哦。」
贺时脾气很好呢这两天。只觉得最近太平不起来,想到自己也要走人了,心里竟然有些惶惶的。不论如何与老大贺
时相处这么久,真的会舍不得吧,这就是所谓情分么。
贺时在厨房矮矮的灶上洗盘子。我把油灯给他放到边上,收了膝盖蹲坐在他脚下的小板凳上看灶肚里尚且还燃着的
一丁点火星。灯光在此刻显得无比昏暗,昨晚下的雨带来的凉意在晚上时候更加重了,而窗外——就是贺时面前的
那扇窗,厨房专用——居然是漫天的繁星。搞得我想生火取暖……
好黑。因为其实一直都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这里和过沙镇的不一样。至少这里没有电灯,没有电流的灯火辉煌。就算
在京城都不能很好地抹去那种奇怪的习惯电灯之后又失去的不安全感。稍稍抬头,贺时的脸在暖黄又微弱的火光里
显出和火光一样的温暖,又奇怪地温柔着。
「阿林以前有喜欢过什么人吗?」贺时的声音温温地传过来。碗盘不多,他已经洗好了。也一并蹲下来。
我摇头,又把头埋到膝盖之间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有好像又没有。「不知道。」我说。
边上的贺时久久没有说话,忽然就有很宽厚的怀抱罩过来,我抬头:「贺时?」你在干嘛……
「那是有的意思吗?」沉沉的。
「啊……?」我觉得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要怎么说?但是又确实不是这个意思吗?……「我怕皇帝砍我头……」这
样说来,好像有些事情就明显了。如果是老大的话……
「是和言……?」
「……其实,」我认真地想着,「也不是吧,因为虽然很看重他,但是总觉得自己没办法和皇帝对他的感情比,好
像是不一样的感情……老大也不会更看重皇帝以外的人。」我摇摇头:「其实,我不是很懂,贺时你懂不懂?」
「你说呢?」 贺时的头几乎就是抵在我脑袋上:「喂,做我喜欢的人好不好?」
近在咫尺的贺时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什么地方。我睁着眼睛想努力地看他的表情里有什么还可以挽回之前打闹玩笑
的情绪。始终不知如何反应才是正确,一时间压抑得很,对我来说。压力好大。我奋力打开他的双手,神经几乎崩
断:「不行!我要姑娘!你又不是!」
「嗯?」贺时瞬间眯起眼睛,大力揉我头发:「这不是在青楼哦阿林~」
「什……什么青楼……!」
我想跳起来,却被死贺时压制得根本站不起来,板凳都翻了,噢GOD~!抬了头,贺时的身体挡住了所有的火光,留
下了巨大的暗影笼罩在我头上,我挥起手就要揍他,却见他眼睛里和整个表情都有的宽厚温暖和柔和。忽然就不知
道该如何下手。
「你……」
「就答应一直在我身边可以吗?我可以带你一起走吗?」
哈?这算是情话吗?
「……」我默然了……
老子要姑娘啦你说这种话我不习惯啊拜托!眼泪都出来了混账!
这个世界上谁没个伤心往事呢,老子也是有的啊!你这种赤裸裸的话说给姑娘听就好啦!什么带我一起走谁要你带
!老子这辈子要自己走的天涯海角也自己走的谁管你!
贺时说的话就像是在昏黑的场景之中再泼上一桶墨水然后再一通凉水,湿嗒嗒地,周围都是被水冲走的黏糊糊的墨
汁。
我终于能够推开贺时,狼狈逃跑了。
晚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睡得着才见鬼了,老子心脏都还没缓过来呢。只是一想到贺时就疟疾发作一样一阵冷一阵
热,是为什么。这辈子,都没有确定过喜欢谁。自小不知爹妈的自己,对于亲情并没有深刻的认知,和师父他们一
起应该就是亲情了吧,这个大家庭里都是互相关照的兄弟。那么,老大呢,贺时呢,也是亲情了吧。爱情什么的…
…完全不懂啊!怒!
隐约听到鸡叫,全身心地疲劳,烦困得想死。正在打算白天睡到中午不要起床的时候,我听到一声轻微的门响,以
为是贺时那只早起的鸟儿,睁开半只眼睛还没来得及搞清情况,顿觉被麻袋之类的东西套住头……你大爷的绑架?
!接着脖子一疼,没意识了。清醒过来的时候,应该是被人扛在肩上赶路。整个人还在麻袋里……手脚被绑着,嘴
里塞着布片……我C,还真的是绑架!我愤怒了,开始又扭又动,目标是把砸我那人砸中,至少妨碍他走路。「呜呜
,呜呜呜!」(MD你谁啊!)正愤怒着,依稀听见一把熟悉的嗓音,是小二!!听不懂他说啥但绝对是他!小二!
救命!拦下他们啊!我内心里瞬间把小二当做了神奇超人,一个顶一百……
当我更加奋力挣扎的时候,在一个瞬间自由落体了。狠狠地砸在地上,砸得我一阵发黑。完全没有准备。缓过来时
耳边响起咒骂声和金石之声,在即将天亮微冷的清晨里。没有思考为什么小二真的能跟绑匪搏斗。继续在麻袋里挣
扎,咣地一下脑袋似乎撞到石头上了,又是疼得眼冒金星。用不用得着这么富有冒险成分啊这个人生……泄完气还
没有再次振作起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又被扛起来了……小二啊~你完败了吗~你不要死啊~我对不起你~
终于见天日的时候,是我静静地在麻袋里缩成一团饿得就要西去的时候。麻袋打开,重新呼吸新鲜空气,眼睛蒙着
的布被扯掉,四周都是黑的没有一点光线。眨了几次眼,慢慢适应过来,看见方吴两位大哥壮硕的身材和严肃的表
情,还有暖黄的火光,又是晚上了?我有气无力地甩甩头以求清醒。
方大哥端来一碗水也不问意见不说话地直接喂我,被呛了。「抓……抓我干什么。咳咳……」呛得水都快从鼻子出
来了……
「不知道。我家大人的命令。」在一边擦大刀的吴林说。
「……」
一路上的郁结、愤怒、莫名其妙和劳累带来的烦躁弄得我没有一点耐心,但是又没有力气发作,只能用尽全部的火
气瞪他们:「一群神经病。」弱得自言自语一样的声音,「把你们章大人叫来。」
「大人正在与主子爷议事。」他们说。
「贺……贺时?」
我C!你们有病到什么程度,拿我威胁贺时?怎么个威胁法?「不和我们同谋就杀了他」 ?「不造反就……」?脑
积水么,为什么会觉得我有用啊,我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不要拿我连累他混蛋!手脚还被绑着,我恨得拿头捶地,
不要拿我这种无足轻重的人当主角使!!
眼前模糊一片,力气都用完了,这狗血不断的……才不要欠你情呢贺时。我抬起头看那两位,才想起「不可理喻」
这四个字。不可理喻的执着啊,我这辈子都不能理解你们的宏图伟业。再次昏倒之前,好像是茅屋的门开了,好像
看见了贺时,但是眼睛就是好像近视那样地模糊着。终于彻底昏过去。
八 终章
对过沙镇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爹妈了。每日流连在街道之间看人来人往。饿了盯着别人的食物看就会有人给
。我总是记得有个声音说「跟着我啊。」
跟着我啊。
然后那个声音就消失,然后是长久的静寂无人的角落。让我跟着的那个人消失得干干净净,再没有声息。那是记忆
很深的地方,我一直认为的父母的声音。碰到师父的时候,他盯着我半天终于无奈地对我说:「跟我回家吧。」
当时我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但他把我抱起来就带回作坊了。后来总是下意识地跟着其他伙伴,不想跟丢。没有方向
感不是我的错~~~虽然街坊邻里总是把我被父母抛弃的事情说得活灵活现,但是我最初的想法是,是因为自己不小心
跟丢了吧。然而最后还是承认了因为智力发育晚于别人而像是智障的自己是被抛弃的。
为什么别人有抛弃自己的权利呢?长大之后我常常思考这个问题,进而带了地图尝试自己上街,自己认得路的话就
不怕了。但总是一旦离开家超出三条街我就必须找人把自己领回去……真是惨绿人生啊~~没有方向感真的不是我的
错。
再一次稍有意识的时候,耳边听到密林里的山风盘旋呼啸,有热热的体温环绕在胸前。被人抱着走路的样子,但是
不快,甚至还很缓慢,几乎就要受不住我的体重随时能被砸回地上……睁开眼皮,居然看见过沙!抬手往他脸上摸
去,惊得他瞬间就趴在了地上,累得直喘气。我都没力气喊,腰背生生地硌在碎石遍地的土路上,再加上过沙整幅
身体都压在我身上,肺都被挤出来了。
「沉死了你,你是出生的时候被灌铅啊!」过沙翻开自己的身板仰躺在我旁边呼呼大喘。
我昏沉沉地爬起来坐在地上看他:「你怎么就回来了?!怎么是你?贺时呢?」好像看见他了啊。
「死了!」他没好气。
我大惊,脑子嗡地炸响无边无际地疼起来:「什么?!」
过沙白眼一翻,剜我一眼:「骗你的。在你后面。」
我赫然转身,正对上贺时的惨白脸色和浓浓的笑意。这……这人……「受伤了?!」我说。贺时的右手无力地垂着
,血渍浸了大半的衣袖。
贺时说:「不是太严重,手也没废不用担心。」
血迹是半干的,应该是止血了。我伸手过去,又不敢动到他的伤处,僵在半空只好收了回来:「又是我拖累你的?
」我会被天打雷劈的……贺时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我就这么站着。看着稍有倦怠的贺时,五味杂陈。
贺时用左手抚上我的脸:「没事了。」
眼泪又要往下掉,心里头堵着什么似的换不了气,有止不住的慌张与害怕。我尚未明白这是为什么,怕他消失怕一
碰他就碎了。我忍不住上前将他抱住以制止内心的不安:「你真的没事吧?」
贺时单手环住我的肩膀:「那天寸银和小二早起下地看见他们从府衙出来,小二跟了去让寸银回来告诉我的。章涵
远带的人不多,只有一个用剑高手和那两个侍从,一共四个人。聊了半天又是说不到一处去,我就说先看看你,想
把你带走的时候他们就动手了。我中剑没多久过沙就出现了。」
过沙缓过来在旁边插话:「大概是有人对你起了杀意,虽然隔得远但是作为镇长的能力之一我就是到哪都可以察觉
到的。怕你真有事就回来了。呐,你们家贺时给你挡了一剑,不然是死定了。」过沙一脸的调笑之意。
「那章涵远他们现在……」
贺时又:「我对他们也下不了手,请过沙帮忙一个个地带给和言了。」
我一听,立刻冲过去抱住过沙的头晃:「哎呀你好厉害!辛苦你了辛苦了~好厉害~!」
过沙拍开我的手,再推开我:「再晃我就杀了你哦~!也没伤筋动骨居然给我昏倒!怎么?醒过来就生龙活虎了?」
我悻悻地退了开去站回贺时旁边问:「那这里没有敌人了吧?」
「应该是没有了。」
「那老大那边……」
「那是他们的国家大事了,我不插手的。」
「你都把军情上报给老大了还说不插手?等你伤好了我们去找老大吧?」 我试图眨着眼睛装乖。
贺时手掌一开贴上我的脸推开:「别添乱。我一旦回京不知道又要应对多少我爹的旧部,劝他们悬崖勒马已经不可
能,到时候又要多生事端。让和言和皇上去应对吧。」
我摸摸下巴:「说的也是。那我们现在接着种菜就好了?」
「这里也要尽快离开才是。章涵远这些年从金矿里筹措军费,是他们重要的联络人。一旦断了联系京城那边很快就
有人来了。虽说这次遇上章涵远实在是巧合,可被他们找到也是很容易的,」贺时笑得是越来越开心:「不过呢,
也不急在一时。有过沙在很方便的。」说着朝过沙看。
过沙很显然的没有贺时那般的心情:「本来在京城玩得好好的居然跑来给你们跑腿~我是天生衰神附体?!不管!下
次去苏杭!你们出旅费包一切食宿!还要去北边的沙漠!」过沙叫唤。
我摆摆手:「反正你是越时空旅行机嘛,钱什么的找贺时就好啦我陪着嘛哈哈哈。」后面几声笑干干的,怕贺时不
答应呢~
贺时揉我头发:「去苏杭就可以,大漠就不要去了。」
过沙跳起来:「为什么?!」
贺时忽然收了目光盯在过沙身上:「是你说阿林不能永远留在这里否则于他有害,他来南疆之后一直在损耗元气,
没有病倒是因为湿热瘴气积郁体内一直没发出来,一旦体虚下来会要了他命的。」
什么?这是什么说法?!
贺时顿了一下又说:「大漠是虎狼之地,过沙你体质特殊不会如何,但是……你要把好好的他带走……」
「啊,贺时,我觉得听明白你的话了……」我扯扯他的衣袖。
贺时又玩我头发:「是吗。」
我慢慢地就开始手心脑门一起冒汗:「那……要不,要不你跟我回过沙镇吧……」然后心跳如雷:「反正到时候你
不是回去当太医就是四处跑,不介意的话,我带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