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想起一直以来,似乎总被我记挂但是又总是忽略的一件事:「庸医啊,这边就只有老大一个官儿?之前之前
的时候不是听说还有什么官在这里跟老大一样的嘛?」
正问着,老大从门口进来了,边走边问:「在说我什么吗?」
我立刻撇下与庸医的话题跑到老大跟前:「真的借到鸡蛋了啊?好大啊这两个~!啊刚才在问庸医和你一样被发配到
这里的县官的事情。」
我屁颠屁颠地跟着老大转,最后老大却走回庸医面前……于是我只能一副狗腿样地又点头哈腰地转回庸医鼻子底下
~~凸!
老大把鸡蛋交给他:「你来煮面。」庸医接过鸡蛋扫我一眼,往厨房去了。我对着庸医的背影就是一顿指手划脚,
凸
!老大笑眯眯地抓过我扯起话来:「那个县官是两年前来这里的,府衙离这里很远。不过说起来这里只有我们是最
邻近的两个官差,其他各郡县会更远。这里通信不便,好几天以前我有写了一封函书给他,不过看样子还没有送到
。」
「哦~~~~~~~」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有兴趣知道啦,纯粹是找话题聊,昨天的话我还记得呢,原先的氛围快点恢复吧~~
「那他叫什么名字?」
「章远涵。」
「弓长张?」
「立早章。」
//~~真的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聊了么~
「阿林,贺时的事……老大忽然说。
我一激灵提起精神应对,连连摆手:「放心好了老大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老大制止我的间歇性紧张:「不是说这个。是我不对,没有事前告诉你……」
我又急忙打断他:「不是的,不是老大你的错,我理解的,少一个人知道就多安全一点嘛,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阿林!」
我顿时泄下气来:「我真的知道的~我没有怪你们。反正你们没有嫌弃我就好了。」
我这样说给老大理由,自己也觉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真正地明白他们没有嫌弃我所以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介
怀。我还是能够名正言顺地居住在这里因为他们没有嫌弃我。
茅塞顿开之后终于真正地轻松许多:「老大!你们是甩不开我的!」我觉得自己很开心以及激动,于是一把抱住老
大大小起来。老大由着我激动,叫我疯子。
早饭吃的庸医煮的面,味道意外地好。「诶。贺大侠,」从此以后改口叫他贺大侠好了。「看不出来你会煮东西啊~
」我吞着鸡蛋葱花面说的含糊不清。很好吃!成见什么的在食物面前放一放没关系的~
谁知贺时翻了个白眼:「你眼睛那么瞎看得出来什么啊你!」
该死,警惕放松了,我猛地一拍桌「喂,你爷爷我赏你一句夸奖少不待见!」
庸医不屑地瞥过眼神:「今天不跟你计较。」
我张口又要再喊,贺时凉凉地把白眼翻了回来:「嘴里含着东西就不要说话,让不让人吃饭了这样满桌喷的~~」
我顿时仿佛被一箭钉死,转头看见老大哭笑不得的表情……贺时!老子跟你拼了!
五
贺时还是会到附近邻村去给百姓看病,被老大指示定期去给人家教授医术,老大自己在家里开了私塾,趁小孩子们
不用干农活的时候教他们识字。不过这个过程很痛苦,语言交流过于艰难,照我看到的进度,一个早上老大可以教
会小鬼们三个汉字或者四到五个汉语发音左右……不过老大对这种事情是半点也不急的样子。一根筋,自己学方言
再慢慢教。庸医在这方面也很有相似的特点。
终归是有平静的日子,但有些事情又着实很让人郁闷。比如原先自己好歹是出身在京城——反正是京城郊外的河岸
上被老大捡回来的——人群密集,屋瓦连绵,树木整齐环境优美。
比如,「在京城里也没有人或者狗无缘无故从家里冲出来咬我啊!」
我颇为不服地跟在庸医身后,衣服被树枝划出N道口子,头发也被刮乱了,手臂擦破的皮正火辣辣地痛,脚也扭了踮
着走一瘸一瘸的。
真是出门踩狗屎。
庸医都懒得理我,后脑勺对着我走在前面一语不发。
「我知道今天还劳烦你救了对不起咯。」我的对不起一点都不值钱的。
「你当我愿意么,」谁知道那野猪是怎么跑出来的,「我都爬上树了,」它还想把树拱断!一头猪哪里来的这种智
商啊~~!
「我真的没有把地挖到它家门口啊」
庸医平时走路就快,我瘸着腿跟得很是吃力。刚才被野猪追杀的恐慌还有些后劲,心虚虚地有些脱力。真是让人后
怕再跑慢一点被它一口咬住就直接拖走生吃了……别以为真正的野猪跟电视上的宠物猪们一样,深山野林里的猪也
是野兽来的~~~
突然贺时站住了脚,屏息敛气地似乎是在观察周围的山林,神情严肃。我登时就紧张起来,不是吧还有野猪?!双
腿立刻往前一大跃,想赶紧跳到贺时边上以求保全。跳是跳到贺时跟前了,但是脚上被用力一压,整个右腿一阵烈
痛毫不着力地就跪了下去,冷汗立刻冒出来。
贺时吃了一惊赶紧将我扶起来:「你又干了什么?!」
我很委屈,有些眼晕:「很痛……」
贺时扶我坐下看伤,眉毛很用力地皱到一起,像两条扭曲了的细瘦些的毛毛虫:「跳什么跳!又加重了!就不会对
爱惜自己一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以为你是石猴子!」
我咬牙忍痛:「大哥,您等我把这阵疼缓过去了再跟您吵?」
贺时看我一眼,终于是温柔起来,说:「别再乱动了,脱臼,严重扭伤,」他给我拨了拨额发:「忍住疼,回去给
你上药。」
我尚在糊涂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只听喀拉一声骨头响动,剧痛冲上脑门,整片树林响起我的仰天长啸:「哇啊!!
!」
右脚完全不敢再用力,贺时背我回去。一路上我都默默,一句话不敢说,最后在他背上打起瞌睡。迷迷糊糊回到家
,老大正跟今天唯一有空的小鬼上汉语课,见我一身惨状,放了小朋友回家上前询问,我有气无力,贺时说:「被
猪追着跑,伤到了。」
于是老大的担心模样看得我很安慰,但是他悄悄问贺时说怎么连一只猪我都跑不过……我听见了!
贺时捶了药草给我敷,手劲不算轻,但也不重。贺时无奈叹气:「还疼吗?」
「不动就不怎么疼。」
「药每天换两次,不要找和言帮忙,他会把你的脚再扭一次,叫一下我就可以。」
「嗯。」
然后贺时对老大说:「你扶他回房休息吧我先去做饭。」
乖乖休息了一个礼拜。
菜园子慢慢地有了整齐的形状,跟寸银借的菜种子也已经冒了芽,不过显得很瘦弱,营养不良一样。不敢找寸银于
是去问老大,老大低头稍稍一想,问说「浇水要在太阳下山之后,你是在什么时辰去的?」
我支吾着说:「有时候中午去,有时候下午去……」
「中午太阳正烈的时候浇水,太阳会把水晒热,直接就把菜秧烫坏了~~」又说:「有没有施肥?」
「施肥?!啊忘了……」
老大拍我肩膀:「施肥浇水是基本的基本,以后再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这倒是呢,以前还在京城的时候就经常看见老大总拿着一些奇奇怪怪偏门得很的书研究,四书五经什么的反而很少
见他看。
老大总是一副笑眯眯乐呵呵的样子,从村子这头逛到那头,一户户人家地逛了N遍,没事还让贺时带他到近一些的山
头跑一跑,丛林野兽出没得频繁,贺时和我都坚决反对他自己乱跑。而贺时呢,其实我发现他颇为奇怪,总是突然
不在家里,默默地消失一会儿又忽然出现,虽然应该不是啥问题但总之怪怪的。比如有天晚上起夜,贺时硬是十分
不小心地被我瞅见他一个飞身跃出不高的院墙不知作何阴谋去了。他应该没发现我。我悄悄地愣愣地看他消失复又
回来心里疑惑无限。
第二日跟老大说了,老大沉吟:「大概是贺时发现什么了吧,虽然我们已经远在南疆海外,但一切都未必安全。」
老大眼有忧虑。
「可是……」我努力想表达此间的不和谐感,但终于还是觉得自己想太多。
老大觉得贺时很不容易:回来一定要做家务,又要到处去给人看病,还要手把手地教当地的土医生如何用药诊治才
不会让病人太痛苦,采药什么的也是得自己爬到很浓密的深林去找~~
我每回听了看了看村子之间隔着的山头都有些微同感。总是风尘仆仆地来去呢,一出门就是好几天以后才能回来,
估计有一半时间是在树林里度过的,如此往返,居然也没有碰到的凶猛动物之类的。他都不累的吗?
为此我思考过很久,得出结论是贺时终究不算是阶级敌人。日子貌似终于和谐。
小修已经基本上能够自己独立做糖葫芦了,时光将作坊的钥匙给了他,小修捧着钥匙愣着:「给我的?」
「给你的,」时光笑笑:「以后就将作坊交给你了,要好好用。」
小修乖乖地点头,过沙笑眯眼,狐狸一样:「你们家失踪那个,还没有消息啊时光?」
时光被提到这事,脸色一下子又不好看了,郁郁地回道:「没有。」
过沙低头思虑,然后拉着小修走了:「小修,回去吃饭了。」
小修跟时光挥手道别,时光撑起笑容说再见。小修感觉得到时光沉重的心情,但是他不太明白,于是问过沙:「发
生什么事了吗?」
过沙稍微有些心不在焉:「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时光师父心情不好。」小修又说。
过沙这才回过神来回道:「他朋友不见了,所以心情不好。」
小修想了一想,又问道:「朋友是什么?」
过沙低头看他,想起来小修接受的东西还不多,讪笑着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很不合格,于是正色道:「朋友就是和你
一起玩的……」讲到这里顿了一下,觉得这个名词要解释好会过于复杂,只好停下原先的想法,用三个字结掉前一
句话:「的事物。」不一定局限于人。
「和我一起玩的事物?」
过沙点头:「你时光师父那个朋友是个一个人,他出去玩儿迷路了没法回家,你师父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都很担
心他。」
「哦。」小修还是似懂非懂。但是小修又说:「可是过沙,你可以找到他对不对?」
过沙牵着小修有些肉肉的小手,眼睛看着已经在视野之内的司言的画店,似笑非笑地:「对啊,我当然找得到他。
」
最近开始记日历,以前都是问老大的,他说是哪天便哪天,但是我忽然想在房子里的柱子上刻杠杠。因为好像很好
玩,想象自己是鲁滨逊什么的不是很有趣?对!我也是知道鲁滨逊的!我也看过故事书的!于是一边想着,自己就
默默地笑了,我是鲁滨逊的话~~诶?他有我帅吗?哈哈~我被自己的想象搞得很冷,扶着柱子笑得抽搐,然后再抽空
想自己是不是哪里神经被挤了~~
「你羊癫疯发作么?」惯常的讽刺语气。
我抽搐着笑脸转过身咬牙切齿:「你面部肌肉神经瘫痪么?」你那天晚上的慈祥果然是心有愧疚神经短路灵光一现
之后的表现啊混账~!
庸医没什么表情地侧过他挡着门口的身形:「你家书呆子老大今天被蛇咬了,刚处理好将他带了回来,这两天就不
要常出门了,照顾一下他。」
我脸色一变,一股寒气窜上脑门:「老大被蛇咬了?!你咬的吗?!」
说着我立刻跑去老大房间身后传来庸医的解释和询问:「说了是被蛇……你想死吗?!」
日历记到九月十日这天,老大被蛇咬了。记到十五日这天,老大的腿除了一点疤之外什么也没留下。
十五日这天下午,我从山上回来放下锄头,听到从院子里的一棵苦楝树上传来的一句:「哟~光荣的劳动人民回来啦
~~」
声音很陌生,但是话语似曾相识。刚散学的老大和庸医加我一齐抬头望,庸医一脸的警惕。我是已然愣住,被一股
莫名的冲动冲击着大脑,啊~~劳动人民~~劳动人民!
庸医先我一步跃上大树一把捏着那人的脖子: 「你是谁。」又冷又严肃。
「放开我哦~不然阿林同学会杀了你哟~」禁不住好笑的语气。
「放开他!放他下来!不准动他!」我冲着庸医大叫:「不然我宰了你啊笨蛋!」我眼见着庸医手上又用力一分:
「不要乱来啊求你……他不是坏人,他是……他是我同乡~!」
那人仍是笑眯眯的:「听到了吧,我是来带他回家的~~」
庸医松了手。
那人下树之后我忙拉他到一边说话:「你是从那边过来的吗?」
他笑着点头:「嗯呐,过沙镇。」
有救了有救了有救了X10!!我用里地晃他的手,不知应该如何表达我的激动,干脆抱住他大喊大叫:「救星!我盼
了你好久!亲人!我爱你啊大人!」
他把我推开一点拍拍我的脸:「不要太兴奋了,小心爆血管~」
我用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头低低地垂下来:「谢……谢谢你过来……」
「啊——你哭了?」
我抹了一把眼睛:「没有,」再吸吸鼻涕:「真的没有,差一点而已。」
他瞬时就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逞什么强啊你」
「嘿,你管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过沙。」
「诶?」我愕然了一下:「过沙?啊那个,我好象有听师傅提起过你。」
过沙自恋地笑:「果然人人都喜欢我啊~」
「……」这个有必然联系么?
「阿林,进屋说吧,天黑了外头蚊虫多。」老大忽然走过来,然后对过沙说:「这位公子,刚刚说你和阿林是同乡
?」
过沙惊喜又惊奇地看着老大的一举一动,恨不得把人带走研究的一脸诡异的笑容:「对的,我罩他。」
老大仔细地审视过沙,又看看我,似乎有点难过?这……这算什么心情?然后老大说:「原来如此,那不知公子如
何称呼?」
「叫我过沙吧。」
老大微点头:「想来过沙你也是长途跋涉而来。等一下吃过晚饭就在此处歇息吧,阿林带着你就好。」
过沙眉开眼笑地答应下来。我看看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就让过沙自己玩着,去找不知何时做饭去了的贺庸医帮忙
:「过沙,晚上你再跟我说说情况,我有很多事要问你。」
过沙愉快地挥挥手:「不急不急,我慢慢跟你说。」
心情大好。我去到厨房却看见庸医绷着一张脸,油灯也没点上:「这么黑你看得见吗?放多盐菜就更难吃了。」我
说着去点灯,仔细看庸医果然心情很差。
「你不是在生气吧?」我捅捅他,「你很奇怪,他又不是奸细你气个啥?」
庸医很平静地说:「我不需要因为这个生气,你想多了。」
搞得我一时不太适应:「哦……哦。那我给你帮个忙吧。」
直到在吃饭以前这家伙都很安静。饭桌上吃得最开心的只有过沙……也亏得他这么习惯这里饭菜的口味~老大和庸医
都怪怪的,我被莫名其妙的气氛弄得很陪小心,有许多要问过沙的话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所以就不便立刻问过沙,
不过看他吃得这么欢快估计也没空回答……
「老大,多吃点。」夹菜过去。
「庸医你也吃……」
不行,这样下去我很心累:「诶,你们两个不要丧着脸啊我没做错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