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钺的朋友拉着齐钺，“喂喂，你发什么呆？告诉哥们儿这谁啊？长得还真好看。你女朋友？上次就是因为她走的？你怎么不通知哥们儿几个啊？你说你啊……”那人小声教训着齐钺，眼睛不住地往颜羽这边看。

颜羽对他笑了笑，他便像打了鸡血一样又转头兴奋地对齐钺说：“乖乖，你哪里找来这么个极品？还有没有？给哥们儿介绍几个？不错，不错，真好看，虽然有那么点中性，不过现在流行这种美，这气质，这风度……啧啧……就是比你高点……你说你怎么找个比自己高的？这看起来……”

渐渐冷静下来的齐钺听明白了，他是把颜羽当成女人了。

有一丝解脱，有一丝落寞，有一丝心虚，有一丝伤感。

回头看颜羽，颜羽只是看着他，静静等待。

等待什么？等待他的答案？

齐钺开始明白颜羽的感觉。他咬咬牙，一瞬的冲动让他开口，“他不是……”

有人搭上了他的肩膀，“不给我介绍一下？”颜羽的声音骤变，竟分明是女人的柔媚音调。

齐钺惊得魂都要没了，他的朋友却是迷得骨头都要酥了。“我叫王强，齐钺高中同学。我们玩得特好！你是齐钺女朋友吧？长得真漂亮，咱们哥儿几个可都是光棍，齐钺好福气啊。我们找个时间……”

齐钺赶紧截断他，“王强，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啊？我路过啊，还好路过，不然就让你小子糊弄过去了，有女朋友了还藏着掖着做什么？你小子不地道啊……”

颜羽跟这个王强聊了几句，大家一场欢乐，最后王强离去，独留颜羽和齐钺。

颜羽放开手，“走吧。”

“你……”齐钺到最后也没能说出颜羽的身份，到底是因为被颜羽截断了话，还是因为他的懦弱和退缩已经说不清楚，他心里难过，像要烂掉一样难过。

颜羽回头，“小钺，小钺，小钺……”不断变幻着声音，有男人有女人，有小孩，有中年人，有老人，配合着面部表情，让齐钺分散了注意力，忍不住被逗笑了。

颜羽一笑，捏捏他的脸颊道：“好了小钺，我们走吧。你爸妈该等急了。”转身的时候，脸上一片平静，幽深黑眸隐藏下所有的情绪波动。

“对不起。”齐钺扯扯他的衣服，小声说。

颜羽的大掌包着他的手，安慰了一会儿再放开，轻叹道：“没什么。你想明白了就好。”心中空洞。

齐钺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到回去后吃饭都少吃了一碗，强颜欢笑都没精神。

齐父齐母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家儿子的低落，不过有客在也不好说什么，等颜羽走了，他们便开始三堂会审了。

齐母怪齐钺有客人来还没精神，让人看笑话，齐钺无言以对。

齐母自己想了想，跟齐父道：“我们儿子是不是自卑啊？那个颜羽长得是真不错啊，还自己开公司，很优秀啊，也不知道小钺哪来的福气结识这样的人。”

齐父嗤笑一声，“没听人说吗，出车祸，小钺心地善良，送人去医院。这才像我儿子做的事。自卑嘛……”看了看齐钺，“不会吧？”

齐钺翻了个白眼，“你们想多了。我就是昨晚没睡好而已。”说着逃走，跟后面有狗在追一样。

第二天，他没去看颜羽，也没跟他打电话发短信。

颜羽自己在酒店处理了一些青羽盟的文件，等到夜幕降临，知道齐钺是不会来了。

齐钺抱膝坐在床上，手机放在一边。他其实早忍耐不住，但只能忍着，因为他觉得他没脸见颜羽了。他觉得自己把事情都搞砸了，巨大的挫败感和愧疚感让他无法解脱。再加上他一想起昨日遇上王强时颜羽的一举一动，就觉得从骨头里生生渗出冷意。他感觉自己着了颜羽的魔，整个身心被他所操控。

寂静一片的黑暗中，静音后的手机闪闪发亮。齐钺不想去看，也不想接起，等着灯灭之后才爬过去看，心中狂跳着要按开未接来电看看电话号码是谁的，却在这时有电话接入，他正好按开了听话键。

齐钺一惊，手忙脚乱地就要关掉，那边的声音传来，“别挂。”果然是颜羽。

齐钺懊恼，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方的掌握，而他甚至摸不到对方万分之一的心思。

“你要不想见我，我明天就回去。你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一声吧。”颜羽道。

齐钺没想到他要走，浓浓的不舍袭上心头。他握着手机没说话，怕一说话就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颜羽也不说话，静静等着，一直等下去。

齐钺憋不住了，“你电话费多了？”

颜羽笑了，“还好。”

“还好给我啊，比给移动划算。”齐钺瘪嘴。

颜羽心里舒服点了，“你来，我什么都给你。”

齐钺心中泛起柔情，“骗人。”曾几何时，他也会像个女人一样撒娇，渴望温情？齐钺在温暖中觉得悲愤。

“我何时骗过你？明天我要走了，你在家多玩会儿吧。”

齐钺沉默。原本温暖的家竟让他有些微的窒息，许是受了颜羽的影响，他竟开始觉得无法面对家人。难道瞒一辈子？齐钺心情又低落下去。

多多少少，他还是想得到家人的祝福。可是，他真的不够勇敢。他做不到颜羽的决绝，没有他毁灭一切的勇气和决心。他不禁想，当初那位有过这样的心情吗？

“我跟你一起走吧。明天我跟家人说，一起去买票。”齐钺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仿佛不是自己的，只是暗夜某个寂寞忧伤的魂。

第九十七章：回到学校

于是，几天后颜羽和齐钺离开了那个城市。

齐钺的父母非要把他们送到飞机场，千叮呤万嘱咐，跟自己儿子说着告别前的话，又摆脱颜羽照顾自家儿子，齐钺只作不耐烦地摆手转身，拉了颜羽就走，却在最后一个转角悄悄转身，眼圈发红。

父母逐渐年迈，游子将要远离。连着与颜羽的关系，想着前几日他爸妈跟他畅想未来，恨不得连自家孙子的路都给铺好了，齐钺心头堵得慌，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要辜负父母的，他是不孝的。

颜羽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让他看到血淋淋的内里，那是魔鬼的预言，可他无法放手。齐钺在享受爱情的幸福之前，却是品尝到它的苦涩忧伤。

颜羽伸手让他的脑袋靠着自己，无声地安慰着他，可是却无法言语。

选择就是放弃，没有人可以十全十美。拥有是一种幸福，是因为那些失去的不被人想起。他希望他的小钺拥有得更多，更快乐，可在这个过程中，他一定是要经历失去的。这是不可避免的道路，谁叫他们在这里相遇，谁叫他们选择走下去。

之后的生活便开始平静。

齐钺下意识地减少了跟父母的交流，他怕自己太多次提到颜羽的名字，也怕他们问起。开学前，他住在颜羽的屋子里，有时候温情相偎，有时候疯狂贪欢，不去思考未来，不去想象后果，人渐渐沉默。

颜羽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变化，并且知道这种状况的继续对齐钺毫无好处。

两人坐在一起吃饭，齐钺手机响了，他却不想去接。

颜羽道：“小钺，电话响了。”

齐钺嗯了一声，逃避地想一会儿再去看号码吧。

颜羽眼眸微窄，决定不再忍受，拿了手机按开，“喂？”

却是云维阳。

“颜羽？小钺在你那里？”

齐钺看过来，有些心虚地又低下头。

“在我这里，怎么了？”

云维阳摸了摸太阳穴，“我打他几个电话了都没接，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你在……我就放心了。”事实上，这些天云维阳确实打了几个电话，忙完了就打过来，本来想问问齐钺的近况，却是一直没接通，有时候打又是关机，他搞不清状况，所以养成了习惯每天忙完打一个。

颜羽往后靠去，“他最近是有点低落。你跟莫维明还好吧？”

云维阳一愣，“还好。”心里却想颜羽知道什么？

颜羽笑了，“小钺还没开学，我最近有点忙，送到你那里住几天如何？”

云维阳心说我跟你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齐钺猛地抬头，要抢手机。

颜羽躲开，“怎样？”

云维阳略有点犹豫，还是说：“好吧。我下班来接还是你送过来？”

“你来接吧。我没空。”颜羽漫不经心。

云维阳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好，你把电话给他。”

“不用了，就这样。”颜羽挂了电话直接关机往后一扔，就这齐钺扑过来的姿势扯着他入怀走几步压进沙发里，一手握住他的双腕高举过头，笑道：“怎么，不满？”

“我不要去他那里住！”齐钺抗议。

颜羽笑着，“不行。”

“你不能替我做决定！”

“那是因为你迟迟不决定。”

“你霸道！”

颜羽亲吻他，“想怎样？你一辈子都不再接触人群了？什么时候有这想法的？喜欢男人怎么了？殷正喜欢男人，谁敢说他半句不是？莫维明也喜欢男人，喜欢他哥哥，他怎么没像你这样？小钺，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我就没出息，就没出息！他们又没父母管着！”齐钺有心结。

颜羽危险地眯起眼，“小钺，你再说这种话，信不信我有一千一万种办法教你也没父母管？”

齐钺一惊，偏了头不再犟嘴。

颜羽摸摸他的脸，“小钺，别怕。有我呢。你只需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抱着他坐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云维阳最近可能有点忙，你要没事做去他公司帮帮忙吧。”

齐钺这时候想起一件事来，“你说莫维明喜欢他？”

颜羽挑眉，“你不知道？”

齐钺想了想，“我有感觉，可不太确定。听说莫维明还找杀手杀他呢，什么喜欢能喜欢成这样？”

颜羽笑了，“小钺，你要学会用心去看，有时候眼睛和耳朵是会骗人的。”

“真么说，他没做这些事？”

颜羽不解释，“这是别人的事，我管什么。”

齐钺抓着他的衣服，“羽，我不想去，不想去！我就在……”看着颜羽的眼睛，气势又弱下来。

颜羽勾着唇扶正他的脸，笑意却没达到眼底。“是我高估了你吗？你要想一辈子躲在这里，不如我给你做个笼子，今后你也不用上学了，不用工作了，不用有亲朋好友，你只要乖乖待在笼子里等着我，我把你当宠物一样养，绝对不会让你不安，你说好不好？”

齐钺眼神浮动，目光闪烁，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这么说，你真想这样？”颜羽语气变冷。

齐钺没法回答。

颜羽拉开他，起身捞起自己的外衣穿上，“我尊重你的选择，也给你考虑的时间。这些天你就住在云维阳那里，开学前，你想好了答案便告诉我。”说着出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勇敢的时候如斯勇敢，懦弱的时候如此懦弱？

齐钺一拳头狠狠捶进沙发，他知道自己的逃避是一种卑鄙，卑鄙地把所有选择的机会给了颜羽，这样他只用顺从，只用适应，不用承担哪些可怕的后果。他这么做了，他竟想到过放弃自我。

颜羽一如往常的犀利，齐钺觉得羞耻。

所谓知耻而后勇，齐钺开始冷静地思考踏出那一步。

云维阳到的时候，颜羽一个人站在楼下静静望天。

“怎么了？”云维阳停好车，走过来，语气很狐疑。

颜羽收回目光，却让云维阳吓了一跳。

“你……”云维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颜羽的表情，他甚至问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颜羽笑了，“去接他吧，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毁了他了。”说完走人，不给他消化的空间。

云维阳心中狂跳，赶紧上楼敲开门，齐钺已经整理好东西，穿着整整齐齐，就是眉宇间有消不去的忧愁和一丝胆怯。

“哥……”齐钺不知道说什么。

“走吧。”云维阳提过箱子，什么也不问，只带着人走。

一路上，他脑子里都盘旋着颜羽当时的表情和话语，他始终觉得那个人内心深处渗透着一种动人心魄的魔魅力量。

第九十八章：云家兄弟

云维阳之前给莫维明打了电话，“最近别过来了，我带小钺去我那里住。”

莫维明正在批改文件，手中的笔放下，眉毛一挑，道：“怎么，他去了我就不能去？既然他住你那里，那我也要住。”

云维阳怒道：“你别闹了成不成？”

“怎么是闹？我要真闹就不止这样了。阳，你知道我的。”

“你到底想怎样？你要的不都得到了吗？还想怎样？”云维阳难得控制不住怒火。

莫维明垂眸，继续批改文件，“我要什么你知道。阳，现在已经不是三年前了，也不是小时候。你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云维阳沉默片刻，“你要来便来吧，不过别让那孩子发现。”

莫维明嗤笑，不置可否。

之后云维阳挂了电话，莫维明若有所思，转而一笑，专心办公。

这时云维阳接了齐钺回家，莫维明已经在沙发上看电视了。他轻轻抬眼，“回来了？”

齐钺看了看他，云维阳嗯了声，转头道：“你的房间还是那间，之前都有整理，直接住就可以。”

齐钺点头。

莫维明多看了他一眼，笑道：“小子，见人不会叫啊？怎么变胆小了？”

齐钺瞪他一眼，“我就不叫你，怎么着了？”

莫维明呵呵笑开，“跟谁学的，还学会赌气了？”

云维阳道：“你看你的电视吧。”

“饿吗？”问齐钺。

齐钺点头。

云维阳看向莫维明，“还不去做饭？”

莫维明瘪瘪嘴，起身道：“好好，我做饭，我伺候两位大爷。”双手交叠背在脑后，走过云维阳身边时却当着齐钺的面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云维阳怒了。

莫维明却看着齐钺毫无变化的表情道：“躲什么，他都知道。”说着直接进厨房，觉得没趣。

云维阳略有些忐忑地转头看齐钺，齐钺的表情果然没什么异样。

“你……”云维阳放松了心情，却又觉得有些无语。

齐钺对他笑了一下，“不用在意我，我不介意的。”想想颜羽，想想他们，心中渐渐安定。

看来，来这里住也不是那么难熬。齐钺心想。

只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发展太快了吧？齐钺又忍不住想八卦。

莫维明做饭确实不错，虽然赶不上颜羽。齐钺心想。他看了看菜色，果然都是云维阳爱吃的。这就是喜欢吧。

莫维明给云维阳夹菜，随意看了眼齐钺道：“自己吃啊，没吃饱我可不管。”

云维阳移开碗，“我自己会夹。”

莫维明似笑非笑，“我知道，我就愿意。怎么着？”

云维阳不想跟他吵架，于是低头吃饭，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