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天空——jason
jason  发于:2012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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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着他们流血的口鼻,梅枫披着奇科伏里德(舞剧《天鹅湖》里的王子)的斗篷,头上却带着老鹰的头盔,方国泉

托着他从海面上升起,四周是哔啵翻腾的泡沫,海鸥们胡乱地滑翔,折断翅膀的鸟雀纷纷坠落,狂风暴雨中锐新哭

号着,在起伏的浪涛上点着海鸥状的脚尖,松涛举起双臂,李忆菲举起双臂,梅枫伸出双臂,方国泉霍霍地挥舞着

巨棒,林恩道踉跄着受伤的腿,朝着乌黑的天空竭力嘶声,伯卿啊,伯卿啊……魏伯卿轻纱一样的身影在月光里飘

呀飘,一个微弱温婉的女声唱着无词的歌曲,太空的流星飞泻下来,太阳爆破出令人恐惧的火球,变成灰烬的魏伯

卿用低沉浑厚的声音和唱,海浪拍打着舷窗,玻璃上沾满了凌乱的羽毛,林恩道孤独地乘着冰凉的海风,用尽气力

地想吹掉玻璃上板结成冰的羽毛,在呵出的热气作用下,似乎能够看见温暖的灯光下松涛安详的睡容,似乎看见李

忆菲在电灯下编结着鲜红的毛衣,似乎看见梅枫正拥抱着方国泉热烈地亲吻,魏伯卿挥动闪着寒光的大刀劈开他们

的衣服,两个赤裸的男人在波涛里沉溺挣扎,却怎么也不松开紧密的拥抱,梅枫突然变作一条肥白的海豚,恹恹一

息地漂浮着,方国泉扑腾着,口中喷吐着黑色的污秽,结成冰渣的羽毛漫天飞舞,林恩道踉跄地扑闪,落地的冰渣

刺着他的脚底,令他刺痛和痉挛……

第十三章

农历岁末,一出虹桥机场,就听见街道上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儿子和儿媳因工作的缘故脱不开身,松涛只能独自回

上海过年,有多少年了,难耐的激动可想而知。事先通知了林恩道,但不知是否已到上海,那种急迫的心情想来有

点可笑,还像年轻时要见到他时一样吗?甚至慌乱得差点丢掉一件行李。

阔别多年的上海,变得摩登光鲜,提着年货的人们走街串巷,连空气都弥漫着节日的喜气。

快六十岁了,但松涛并不觉得老,连锐新也老是说,老爸啊,你关键是心态不老,整天和那帮年轻的学生嘻嘻哈哈

,怎么会老呢。我就不一样了,整天对着电脑打字,三十多的人都说像四十了,唉!

傻儿子,松涛笑着拍打锐新的后脑,恭维老爸也不要这么贬低自己,肉麻的很。

哪里啊,老爸是年轻呀。锐新摸着后脑,看着老爸开心,自己当然也开心,他明白,老爸孓然一身这么多年,劝他

再找个老伴他又不愿意,那全部是为了我呀,要尽力对他好一点。

松涛有时对着练功房的大镜子,看着自己依然匀称挺拔,特别是背影和年轻人差不了许多,只是舞蹈动作明显地显

出迟钝与老态。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害怕起来,衰老这么快就迫近了他,那老师呢,他是依然年轻还是老得令人难

以相认地衰老呢?

车子驶进上海新村修葺过的小径,有些住家的阳台上挑挂着鲜亮的红灯笼。松涛急切地开了门冲上楼梯,却只见房

门紧闭,推了推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心一下子冰冷下来。

他无精打采地把行李堆在地板的一角,掀掉蒙在沙发上的床单,一屁股跌坐在沙发里,酸酸的凄楚直窜喉咙,眼泪

哗哗地怎么也止不住。无尽的思念只换得如此冰冷的回应,老师啊,你是怪我这么长久不陪伴你吗,不是我不想见

您啊,我实在是,我多么想把您也接到身边,多么想日夜地陪伴你啊,我这次回来再也不走了,我怎么能够再忍受

这没有你的日子,我又怎么能够忍受你独自度过漫漫长夜……

松涛呆了好长时间,才想起应该先跟老师通个电话,说不定有什么变故,变故?松涛惊慌失措起来,该不会……松

涛连着掀掉几张床单才找到书桌上的电话机,连忙拨了一通号码,对面是无情的回铃音,根本没有人接听。松涛缓

缓地放下听筒,万根钢针刺痛了心口,他无助地捶打自己的胸口,悔恨像一张巨大的网,把他拖进混沌和黑暗……

一连串的电话铃警报般响起,松涛惊得弹跳起来,欣喜地扑向电话机。却只听对方说,小林吗,我是梅枫。

梅枫?松涛下意识地应答。

是啊,你终于在了,你不是说住宾馆吗?

我不是林恩道,你最近见过林老师了?哦,我是刘松涛。松涛听得梅枫说老师住在了宾馆,心里放下许多。

松涛啊,你怎么回来了,锐新呢?梅枫的声音简直是欣喜若狂。

我一个人回来的,林老师住哪个宾馆。松涛哪里管梅枫的心情,他只要知道老师的行踪。

锐新没有一齐来啊!听得出梅枫的语气极度失望。

林恩道住在哪个宾馆?松涛只管自己问。

不晓得,我昨天在舞协的全国理事会议上碰着他,他只说住在宾馆。你晓得他不肯跟我多讲话,我以为他是搪塞我

,所以打个电话过来试试,没想到你回来了。锐新他们好吗?梅枫还是三句不离锐新。

好啊,你老想他有什么用处呢,他也不会知道。松涛不客气地回断他。

哦……梅枫一下子打住话头。松涛啊,尽量理解吧,我除了想想锐新,还能做什么?

唉,松涛也跟着叹息,难道我们都避免不了这个争论?梅枫,我不是不理解,那我要是叫你理解一下我呢?

不管怎么说,锐新虽然是我亲生,但他确实在你的身边呀,你是得理不饶人啊!梅枫明显地有些生气。

我们不要再争了,除非我在你前头死掉。再讲,锐新也并不是我抢来的,他从来就是我的儿子,就是锐新自己不也

是这么认为吗?松涛不耐烦起来,语气自然很生硬。

那他出生的时候我并不晓得啊!梅枫的声音近乎哀求。

如果当初让你晓得你会怎么样?松涛冷笑。

松涛啊,你为什么总要这么尖刻呢,我做错了许多,但现在……只要让我见一见锐新,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啊!梅枫

唏嘘不已。

你现在又能做什么呢,在你能做的时候,不想想你做了什么?松涛啪地挂断了电话。

松涛重新跌坐到椅子上,双手托着额头,离开纽约时的兴奋已荡然无存。好不容易跟锐新说好了不再回纽约,可现

在,依旧一个人住在上海到底又为了什么?老师啊,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见我呢,仅仅是这几年的阻隔吗,还是随着

岁月的流逝你不再对我有丝毫的留恋了?失落哗嚓、哗嚓地掏空着他的心肺,寂静的空气震颤着他的耳膜,窗外又

有零星的鞭炮声传来,像在他干涸的心田上撒落尖利的石块。

天色黑了,邻家的灯光透过积满灰尘的窗帘照射进来,松涛懒得开灯,也不觉得饥饿,中年后期的男人,随着肌体

的不断退化,对自身和外界的感觉也渐渐地变得迟钝,只有对心灵的感受却越发地灵敏起来,这就是中老年人面对

繁复世界的无奈和痛苦,这是心理医生也无法排解的,爱或怜悯,是抚慰心灵的唯一良药,但松涛还会有吗?

隐约地,仿佛听见敲门的声音,松涛迷糊中蠕动了一下身体,仔细倾听却仍是寂静,他重新闭上眼睛,忽又听见门

响,还有对话的声音,很模糊。松涛警觉地跳起来,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问,老公公,你找谁

啊?那人回答,找这家的人啊!小女孩回答,这家没有人的。那人长叹一声,哦……

松涛的心突然抽紧,老师啊,你总算来了。松涛双手颤抖地打开门,并且拉亮了房间的电灯。

松涛!

老师!

两个人的眼泪唰地汹涌而下,两双嗦嗦发抖的手紧紧地捏在一起。小女孩高高地仰着面孔,看看松涛又看看林恩道

,看见两个泪流满面的老公公,觉得好奇怪。

松涛突然地转悲为喜,笑呵呵地拉着林恩道进入房间,朝疑惑不解邻家女孩挥挥手,关上了房门。

林恩道穿着黑呢子大衣的庞大身体松涛只能揽到一半,伸长脖子也刚能够到老师冰凉的面孔。松涛连忙帮林恩道脱

下大衣,又去找空调机的遥控器。

房间里逐渐地温暖起来,更热的是他们着了火的对彼此的思念。

林恩道脱下黑色的厚呢铜盆帽,解开绛紫色的羊毛围巾,露出穿着米色羊毛开衫的宽大肩膀和突出的肚腩,一条宽

松的黑色西裤,衬出老年男人特有的肥硕体态,老啦,已经完全不见了以往的高大和挺拔,那英俊洒脱的面孔,那

矫健沉着的身影,有的,只是还不失儒雅的风度和古树般肃穆的的神情。

有十年了吧?林恩道察觉了松涛颇感陌生的神情,心立刻空落起来,还是不上来的好啊!

十年,松涛沉吟着,竭力从老师苍老的面孔上去寻找昔日挥之不去的让人无时不砰然心动的光辉面容。你胖了许多

,也老了许多。对不起啊,老师,这么多年我不在你身边,苦了你了。

哪里,我真过得不错,只是老了,再怎么过总挡不住老的。没想到我老得让你觉得这么意外,叫你不要回来,让你

看见我这副丑陋的样子。林恩道后退着,颓然跌坐到沙发里。

松涛流泪了,看见这么衰老而陌生的老师,心里像似撒满了荆棘,他走到老师跟前慢慢地蹲下来,伸手拉住老师的

双手。老师啊,松涛对不起啊,原本只以为陪在你身边会连累你受责难,没想到却让你忍受这么多年的孤独,我应

该早回来的啊!

看你啊,都这么大岁数了,不要这样。这次回来就好好的玩一玩,然后再回锐新身边,他们也忙,应该帮他们看看

孩子的。林恩道拍拍松涛的肩膀,自己的眼睛反而忍不住也酸涩起来。

你回上海好几天了,为什么不住在这里?松涛单腿跪在地板上,眉头紧锁地望着老师。

我犹豫啊,我在淮海路上晃了半天,吃不准是上来还是不上来。林恩道凝视着松涛消瘦的面孔,你怎么这么瘦。

舞蹈学校总有忙不完的事情,我真的很想你去帮我。现在好了,总算卖掉了学校,我可以安逸地在你的身边天天睡

懒觉了。松涛抚摸着老师皱纹遒结的手背,心里痛惜着,嘴边却又挂起微笑来。先吃饭还是先洗个澡,坐飞机太累

了,一到家你又不在,害我担心了老半天。松涛欠起身体,迟疑地去手背去探寻老师越发慈祥起来的面孔。

好啊,我也想洗个澡,昨天宾馆的热水不好,这里的热水器还好用吗?

应该不会坏,我去试试。松涛说着站起来,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林恩道的心头萌动起一股暗涌,他难以自持地叫了

一声,松涛……

啊……松涛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林恩道控制不了的泪水潸然而下,他竭力忍着抽噎,对松涛摆摆手,去把,去试试吧……

老师,松涛激动万分地抱紧老师,雨点般的吻倾泻而去,林恩道踉跄后仰,在摔倒之前猛地抓紧了松涛,深深地把

自己的舌头伸送了进去。

松涛却轻轻地有些抽噎。

怎么啦?林恩道连忙缩回舌头。

我是想起了过去,想想真是可怜!松涛止住哭泣,又去吻老师的唇。

吻得好久啊,他们像两樽石雕凝固在昏黄的灯光里。林恩道松开松涛,眼眶周围糊满了泪。松涛啊,我还能活多久

呢?你在纽约陪着锐新有什么不好的,我不想让你看着我老熟了死去。

不要再这样讲了,我这次急着回来,正因为属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想着你到老了还是孤单一个人,我总是整夜的

睡不着,你以为我陪着松涛就觉得很快活?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我也孤单啊,锐新还好几次为我撮合,我总不见得

到末了再找个老太太结婚吧?松涛摩挲着抹去老师的泪水。

也许锐新讲得不错呢,我都这么老了,能给你什么?只能给你添麻烦啊,我也是因此不敢来见你的。林恩道握住松

涛干瘪的手。

老师啊,让我好好地服侍你,你这算是客气还是真心拒绝呢,你想我们都在遗憾和寂寞中度过余生?松涛忽地悲恸

不已,抱住老师的肩膀,把脸紧紧地埋在老师宽厚的肩头。

我死了,你不一样的寂寞嘛,何必在乎这短暂地快活呢,我们受那么多的痛苦都过来了,还怕寂寞?你怎么还是不

懂这些呢,老啦,不要老是想不现实的东西。林恩道扶正松涛的身体,看着松涛虽然憔悴但还不失年轻的脸庞。松

涛毕竟不到六十岁,又是舞蹈演员出身,本来他的面容就清秀而显年轻,更加上他很在意保养的习惯。

我下了这么大决心回来见你,你却这么拒绝我,难道你真的不再需要我了,或许你根本就不是……松涛哽咽起来。

你……林恩道的嘴唇哆嗦着,双手颤抖,松涛啊,不要再讲了,我懂你的意思。老师害你耗费了所有的年轻辰光,

却什么也不能给你,我,我不应该啊!林恩道又是抽噎不已。

是我害了你的,要不是我缠住你,你可以跟李忆菲结婚,她也不会死,你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锐新更不会失去母

亲。我为什么对锐新那么好,我是愧疚啊!松涛失声大哭,那种老年男人少有的嘶哑哭声,叫人听了撕心裂肺,林

恩道突然放纵地抱紧松涛剧烈震颤的身体,疯狂地吻住松涛的嘴唇。松涛被动地吻着,泪水像关不紧的闸门。

好了,好了,越老越像小孩子了,你既然来了,就住一段时间,我暂且不回广东。林恩道痛惜地用毛衣的袖子抹去

松涛满脸的泪迹。

好啊,好啊……松涛转而欣喜的面容让林恩道揪心,我总要先走的啊,再丢下他一个人,那该怎么好。

那先洗澡,我帮你搓背。松涛把老师从沙发上拉起来,帮他解开衣服。

会冻着你的,我现在动作很慢,不中用了。林恩道听凭松涛解脱自己的衣服,瞬间有些恍惚和痴迷,是真的吗,松

涛真的回来了吗?

上次锐新回上海的时候,已经把朝南的阳台一分为二,改成了厨房和卫生间,地方虽小,生活倒是方便了许多,没

想到林恩道却不愿意在这里居住,松涛能够理解,老师是不愿意在这里独自面对太多的回忆,痛苦地思念是最毒的

药物啊。

蒸腾的水气里,松涛帮老师仔细地搓背。太热了,林恩道的声音嗡嗡的,有些喘。

哦,我调冷点。松涛调好水温,流泪的感觉忽又涌起,他小心地伏在老师滚烫的背脊上,吻着虽然布满老年斑点,

却依然壮实光滑的皮肤。老师,你并不老啊,抱着你我还是……话到嘴边,松涛却不知道怎么出口,被孙子们叫了

这么多年的爷爷,他忽然丧失了调情的本能,虽然心里有火一样的欲望,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头,十年啊,十年,他

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老师松弛的胸肌,酸楚滚涌而来。

唉,松涛,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老师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不嫌弃。林恩道叹息着,双手笨拙地向后反转着

轻触松涛的仍旧健壮的臀部和腿。

老师低沉的声音在哗哗的流水声里虽然模糊,在松涛听来却是世界上最性感的声音,在此刻更激起他久违的蓬勃欲

望,他站直身体,小心翼翼地抱紧老师的肩膀,让自己的勃起在老师的臀间缓缓地摩擦,老师抓紧莲蓬头的铁架,

在温暖的水流和火热的怀抱里陶醉地呻吟,是梦吗?但愿不是啊,真有如此的幸运,会被爱着,一直到死……

乌鲁木齐南路,一家叫瓦鲁夏的俄罗斯餐馆,欢快的女声合唱音量不高,灯光红红的,四周是木板的墙壁和粗大的

桦树立柱,支撑着垂吊着的松枝和松果的尖顶原木顶棚。餐厅里人声鼎沸,大多是脸膛红红的,身体粗壮的俄罗斯

男女。音乐换成阿拉·布加乔娃80年代的流行歌曲,有人跟着节拍在中央的空地上跳着转圈的俄罗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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