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无泪+番外——行行渐远
行行渐远  发于:2012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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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大人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当年她老人家对俺那样关爱……”说着便有些哽噎。

“唉……是我不孝。”萧岐想起母亲平日种种情状心中惨然长叹一声。

王九山来时已知萧岐之前为了杜红衣一直没伴在其母身畔,此时见萧岐这样便不好说什么,只问:“萧哥有什么打

算?伯母是一定不能就这么留在异乡的。”

“说是要回逢阳的。”萧歧说得有些沉重。

王九山仔细留意了萧歧的神色,低头沉吟了半晌,然后说了一句:“萧哥若是信得过九山,这事就交给俺来办。”

萧歧有些意外:“怎么好把九山牵扯进来?不说别的,这一路上说不定十分凶险,若有个万一到时叫萧歧如何心安

?”

王九山笑了起来:“萧哥,如今俺早已把生意再度做进了逢阳城,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那北朝人哪个见了南朝丝

绸宝贝不爱在心尖的?这事你就放心,兵祸于俺不算什么,到那时一纸通行在手,怕他什么?!”

萧歧见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就问他:“九山如今当家了?”

王九山眼神一黯:“嗯,老头子撑不住战乱的惊吓到了南边就一病不起,俺不当家也不成啊。”

萧歧安慰地拍了拍王九山的肩,微笑着说:“你爹心里一定高兴得很,九山出息了。”

王九山脸上微微一红:“旧日九山太过胡闹。萧哥你就放心让俺来办吧,就当……就当九山给你给红衣陪个不是。

一句话又把萧歧说愣住了,他想杜红衣此时只怕早已不在意往日的这些,如今的杜红衣与他萧歧还有什么连系?

王九山见他如此,也没再往下说,只立刻差人去办相关事宜。言语行事与往日做派已是大不相同。

一路上车马萧萧。为了早日到达他们路上不敢耽留过久,走了大半月终于快到逢阳城。

萧歧不由想到当日与杜红衣一起逃出如今却只得他一人返回,也不知宜安城中的那两人现在怎样了。

他抬起窗幕往外看去,触目尽是丧色。母亲暮年遭逢战乱竟落得客死他乡,萧歧不知道到今日他该是松口气,还是

更深了几分伤痛与愧疚。

车帘一动,王九山端着一盘水果钻进来的时候看见萧歧正靠在窗旁看着灵柩的方向,一只手关节发白紧紧抠在窗沿

脸上似有泪痕。

他不便多看就递过果盘:“天气热了,路边卖的这果子水灵可爱的萧哥你尝点。”

萧歧心绪不宁地随手拈来吃了。王九山陪坐一旁说:“逢阳城没大变,萧哥你那宅子还在,只是略有损毁,原本被

几个流民住着,俺在逢阳站稳了脚跟之后便先买了下来,叫人修葺打扫了一番,想着终有一日你会回来到时再交到

你手上。”他说着挠了挠头呵呵地笑。

“哦……九山费心了。只是,有一件事你必须应下:买宅子的银两萧歧一定要奉还。”萧歧心里感激说得郑重。

王九山小声咕哝了一句:“不还又有啥关系的,非得跟俺见外。”见萧歧还要说什么就赶紧点头:“好吧,就依你

所说。”

到逢阳城时是一个黄昏时分。车马辚辚白幡飘扬,驶入逢阳城时萧歧念起萧母临终的嘱咐心中难过,他下车走在灵

柩旁扶着一起步入城中。

正走着忽然前面阻住了,有一人骑在马上领着一小队人在问话:“谁家的灵车?这么多车马查过没有?”

有人回说:“是丰隆街王家的,有通行令。”

“王九山?他家谁殁了?这么多天不见我正要找他。”

这边王九山早已匆匆赶上去:“张将军多日不见,你要的那批绣品这回带来了。”

“九山,怎么回事?没听说你家谁殁了。还有你说的人呢也带回来了?”

王九山尴尬地笑,把那人拉过一旁话声渐渐不闻:“没有没有,不是俺家的……”

不多时王九山挥了挥手,灵车继续前行。待萧歧行到他们身旁,王九山就与那张将军道别。

那人笑着对王九山点点头,留意看了萧歧一眼没再说话看着他们一路进城去了。

“是生意场上结交的,没办法有时必须要倚靠这帮子当官的。”王九山解释着。

萧歧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回到旧宅,里外的景象与往日没什么区别,萧歧站在门前仰头看着心中十分感慨,对王九山说:“九山,大恩不言

谢,日后若有萧歧能帮到的还请直说。”

王九山不安地说:“萧哥别这么说,与你之间俺哪能有所图谋的?”

萧歧看他一眼“嗯”了一声说:“图谋什么的有些言重,既是朋友自然要相互提携,这没有什么,九山不必介怀。

“萧哥……”王九山哽了下才继续说道,“你放心,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是俺王九山看重的,一定就是萧哥。不论如

何俺决不会做出勉强萧哥的事。”

萧歧微笑着拍了拍他,没再说什么举步便往宅中迈去。

王九山在后面按捺了下心绪才跟着进去了。

随后的日子王九山依然是实心实意地打点一切,待诸事完毕,某日清晨他陪着萧歧站在萧父萧母的墓前才问了一句

:“萧哥今后怎么打算?”

晨风拂过山岗,萧歧仰首望着长空悠悠而过的白云没有回答。

王九山有些踌躇,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等待回复的念头时,萧歧沉吟着说道:“我想……去趟宜安。”

“唔……很久没见红衣了。萧哥等两日俺与你一起去。”

萧歧笑容很淡:“不必了。九山为我生意耽搁了这么多日,还是先去打理打理吧。萧歧一个人去。”

山中树木青青,他看着墓碑心中却渐渐升起萧瑟之意,便在墓前拜了三拜,之后转身飘然下山。

王九山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人走了才暗骂了自己一声赶紧跟上。

宜安城中却满是杜红衣与方庆舒非同寻常的暧昧传闻。城中的住处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萧安。

萧安说:杜红衣与赵兰儿先后都进了知州府,隔了几日又叫去了周全,从此三人再没回来。

方庆舒的知州府门庭繁多,萧歧从没这么恨过高墙之隔。

“萧歧兄远来是客,本应迎以丰盛的家宴,只是……”方庆舒轻咳了声接着说道,“只是你看,红衣这样,我……

”他有些烦恼地在厅中搓手走着,望着内庭方向重重叹了口气。

萧歧坐在明亮的大厅之上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他颤抖着手拿着那张纸反复地看。纸上是急急挥就的两行字:

“萧歧,别再纠缠了,我不会见你,你我之间就当从未相识。”

落款是触目惊心的杜红衣三字。他认得这些确实是杜红衣的手笔。

“为什么?”萧歧心如刀绞茫然地问出声。赵兰儿呢?方庆舒说她走了不知去向。

她走了?!他一去不过两个多月,杜红衣怎么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抛弃了赵兰儿投向了方庆舒?

他并不指望方庆舒能回答,他希望能给予回复的人不在这里。如今这个人真正地只能存在于心间,能想着念着却是

永远不能再见到碰到,所谓可望而不可即便是这样吧。

“哈哈……”萧歧蓦然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他一边大笑着一边忍不住泪流不止。

杜红衣啊杜红衣,如果你可以这样选择为什么却选了方庆舒?

“方庆舒,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对红衣强用了手段?”萧歧临走前紧紧盯着方庆舒这样问道。

“这是什么话?!”方庆舒一下拉下了脸,“红衣是自愿选择了我。刚才我可是在里面说尽了好话,可他就是不想

见你我也无法。”

他接着又缓和了语气:“不过你的心境我也能理解。看在昔日一处的情分上,我跟你说句实话。萧歧你俩在一起时

日也不短了,红衣一直没随了你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方庆舒说到这里笑了下:“我得说,你太不了解红衣。杜红衣天赋之高并不下于你,他要的很简单,其实就是‘人

上人’三字,这些以你萧歧淡然的性子永远给不了他。而我能给他。”

“决不可能!红衣绝不会这样辱没了自己的本性。”萧歧只觉胸中翻腾的尽是羞辱感,“本是繁华相”的杜红衣就

算真的要求取功名,一定会以堂堂正正的男儿本色去求取,这样地以身伺人怎么可能?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亲眼见到他的手书的吧?他选择我方庆舒难道就是辱没了本性?”方庆舒脸色渐渐发青。

萧歧神色惨然,想要再说什么却已无可争辩。

方庆舒吸了口气冷冷地说,“算了我不与你计较。萧歧你与红衣不是一路人。我方府不再欢迎你。送客!”

他再不看萧歧一眼,转身气冲冲地转入了内庭。

三道门之外,杜红衣披发独自站在内庭的院中一动不动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宜安城中的天气很有些炎热了,他身上只松松穿了件轻薄丝袍。

方庆舒转进来看到他这副样子不觉在院门口停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撩起杜红衣的长发托着他的面庞说:“

我说的对吧?你要的只有我能给你。”

杜红衣闭上眼任他托着并不答话。

方庆舒气道:“说啊!难道不是?!”他见杜红衣依然没有答复的意思,便狠狠摔下他的脸顺手挥去一掌。

杜红衣应声扑落尘埃。他撑起身子伸手擦了下自己的嘴角,手上是一抹血痕。杜红衣瞧着轻轻笑着咳了几声。

方庆舒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慌得连忙蹲下身抱住杜红衣一叠声地说:“对不住,红衣我不想这样的。”

杜红衣原本撑起的身体又被他扑倒,他脸上淡淡的抬手去推方庆舒想要站起来:“没什么,如今原本就是你想怎样

怎样……”

他话没说完嘴唇已经被用力吻住。

方庆舒心里难受堵着杜红衣不让他继续,他在杜红衣口中翻搅着半晌才放开他,紧紧地看着他,眼里尽是无以复加

的伤痛。

杜红衣微侧过脸沉默着,然后慢慢起身往房中走去。

方庆舒没有叫住他,只是艰涩地仰起头。顶上是一道轻淡的长空,轻淡到贴近绝望之色。他全身不可遏止地颤抖着

,紧握住的指关节现出极度的苍白。

萧歧回到住处便卧床不起,无病无痛地人却似衰竭之极,大多时候意识昏沉地睡着。

这天深夜随侍在榻旁的萧安忽然被一阵响动惊醒,灯火昏暗中似是萧歧醒过来了。他不能置信地一骨碌滚下床来,

跑过去仔细一看果然萧歧正在努力撑起身来。

“公子……”萧安忍不住流下泪,这五六天萧歧的景象吓得他六神无主,只怕是人已不好。

萧歧困难地吞咽了一下,萧安猛然醒悟过来赶紧擦去眼泪:“公子稍待,我这就去把清粥热了来。”

“萧安,这两日略整一下行李,我们离开宜安。”萧歧靠在床头低声说着。

萧安应着忍不住偷偷察看他的脸色,萧歧虽然憔悴却很平静。

第二日与萧平等人说了,众人都有些担忧不知萧歧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能就此忘了杜红衣自是最好不过,只怕他

暗里郁积于心。

然而萧歧直到马车驶出宜安城一直心绪平稳。只是出了城之后他让马车停下,坐在车里掀起车帘对着宜安城门望了

很久。

他走的时候是清晨,有雨。宜安城外大山的云烟于风中飘摇升腾,整个城墙也全都掩在雨气中。景象有些凄迷。一

直晴和的宜安城此时仿如要一丝丝地倾尽蓄积了多日的哀伤。

萧安等人站在雨中一齐关注着萧歧的动静,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眼看着掀开一半的车帘缓缓地垂下,众人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随之缓缓地回归到心坎中。

“萧安。”萧歧忽然响起的声音低沉而惊心,“那是谁?”

萧安赶紧顺着方向看去,城门外一架高大的油布车旁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见萧安他们一齐望来那人分明躲闪了一

下。

“公子,似是周全。”萧安心里咯噔一下,却不得不躬身答道。

车内沉默了。片刻似传出一声释然的叹息。

“去问一下能不能请他过来,就说萧歧有事要托付于他。”

第六章

这天杜红衣睡到半夜猛然睁开眼,一身的大汗,周遭极静,方庆舒不知去了哪里,屋内暗沉沉地。

梦里赵兰儿看过来的眼神惊惧之极,苍白的脸与死死咬住的失色的唇。

杜红衣定了定神,这一夜又睡不安稳了,他拉开帐帘起身往屋外走去,外边雨已经停了,走出来便有股阴凉之气扑

来,不由深深吸了口气,胸中的郁塞之气稍解。

那天听到萧岐的笑声里尽是悲凉之意。

杜红衣默默立了会,便往前厅走去,人早已不在了他不知道他此时前去是为了什么,只是身不由己仿佛去了就能得

些安抚。

正安静地游魂一样地走着,忽然左侧方的园子里传来一阵低咽的声音,听去似是被捂住了嘴后溢出的挣扎声。花木

之间也隐约有些灯火。

杜红衣瞬时定住,恍然记起身在何处,记起萧岐走后方庆舒那种灼人的眼神。他又哪里有这样的自由可以随意去到

前厅?

“说!你和萧岐究竟说了些什么?!”方庆舒压着嗓子狠狠地盯着地上那团蜷缩的身影。

周全却没什么反应。

方庆舒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真的就不敢动你?”他转眼示意了一下,走上去两个强壮的家丁一边一个左右架

起周全。

周全的双腿已经折了,此时在两名家丁的挟持下勉强抬起惨白的脸庞声音低弱,“方庆舒,你已经毁了杜先生,还

指望我说些什么。”

方庆舒气极反笑,“好!果然是个忠义的奴才,不怕死的。你是红衣身边的人,我也不要你死,既然不说那就一辈

子保持沉默。”

周全的惨叫声在这夜里极其惊心动魄,听得方庆舒也出了身冷汗,急促地催着家丁们赶紧打理。

然而紧闭着的门已“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了,漆黑的夜里杜红衣乌亮的大红绸衫仿如铺天盖地的血挂了一身。

他望着倒在地上的周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也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定定地望着。

周全的口中仍在冒出大量的血,人倒在血泊中已经昏迷。

屋里的人全都停止了动作,方庆舒惊怔之后回头冲屋里喝道,“还不快救治!”,跟着迟疑了下往杜红衣走去,还

没走近就听到杜红衣阴冷之极的声音:“什么时候轮到我?”

方庆舒心底猛地一痛紧走几步攫住杜红衣的手臂,杜红衣淡漠的眼神慢慢转向他,道:“左右都是一个了断,迟痛

不如早痛,就此刻可好方大人?”

方庆舒的身子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哑着道:“红衣,别这样,你跟我回去听我解释。”便要

拉着杜红衣离去。

杜红衣推开方庆舒。他身上透出的冷冽与死寂镇住了方庆舒,他没有跟上去,眼看着那抹惨烈的红色身影很快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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