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樱花绚烂的季节，美丽而又短暂。踩着满地的花吹雪，犹如画中散步。
甄祎郎很早就憧憬可以走在樱林里，感受随风飘舞的雪粉花瓣。
和宏树结婚也有8个月了，小日子过得幸福舒适。
宏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起意，说是要带甄祎郎去日本度蜜月。
“话说你为什么跟玄总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即使是度个蜜月，也用不了6个月的时间吧。
“我这次回去，一是有点必须要处理的事情。二是想带你好好玩玩，看看我长大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想去日本玩么
？”
搂紧甄祎郎，宏树提着大箱子小箱子，上了飞机。
很快地，他们已经到了另一个国度的城市，宏树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有些感伤。
三年了，离开这里已经三年了。
可是看着身旁的人，想想自己当初的离开也是值得的吧。
“这里就是宏树生长过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新鲜，甄祎郎瞪大眼睛观察着每一处。
“怎么样？和魔都区别大么？对了，接下去带你去我家吧。”
“宏树的家？”真的可以去宏树的家？甄祎郎突然显得有些娇羞，好似上门见公婆的小媳妇。
“是啊。”宏树一脸的高兴，让甄祎郎有点诧异。
虽然没有详细问过，但是隐约知道宏树和父亲关系不合，又因为喜欢男人而被视为不孝，宏树可以说几乎是被赶出
家门的。
为何这次回来，宏树反而显得心情很好，这让甄祎郎百思不得其解。
出租车停在了一座豪宅门口，挂着远藤的名牌，显然这就是宏树的家。
呆呆地欣赏着这如电视剧般的建筑，甄祎郎任凭宏树牵着自己直往里走。
一个中年男人赶紧迎上来，朝着宏树深深一鞠躬，“是宏树少爷吧。”
“岸本么？他人在哪里？”宏树看着这个被叫做岸本的男人，慌张地在找寻什么。
“老爷在上面等你。少爷，这位是……”岸本看着宏树身边牵着他手的甄祎郎。
“我说过的，我要带人一起回来的。他就是甄祎郎。”
“是甄先生啊，我会带甄先生先去休息。宏树少爷就请先去见老爷。”
岸本接过宏树手里的行李，示意他们两个各就各位。
却不料宏树一把拉住甄祎郎说道，“我要带他一起过去。你忙你的吧。”
“宏树，不太好吧。”看着有点僵硬的气氛，甄祎郎扯扯宏树。
“不用管他，想认我这个儿子，就要接受我的爱人。”抓紧甄祎郎的手，宏树镇定地向楼上走去。
“我今天要去购物，先去给我备车。”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从楼上下来，犀利的眼神扫了一眼挡在楼梯口的宏树和
甄祎郎，用娇柔的语气说道，“岸本，有客人啊？”
“是的，夫人。这是二少爷。”岸本好像不敢正视这位娇贵的太太，低着头退到一边。
“哦？”女人娇滴滴地打量着宏树，“长得还挺俊俏的。”
又踱着步走到甄祎郎面前，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土气。”
“你说什么？”男人都听不得别人指责自己的伴侣，宏树一个箭步挡到甄祎郎面前，若不是因为对方是女人，早就
给她一拳头了。
“没什么，不过是对见不得光的同性恋罢了。”女人扔下这么一句话，扭着身子出门了。
见不得光……对，也许我们的恋情就只能像地下室的老鼠般，躲躲藏藏，要光明正大，谈何容易。
甄祎郎低下头，有些难受。
“走吧。”宏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轻轻搂住恋人，一起上楼。
甄祎郎小心翼翼地跟在宏树身后，不敢正视前方，刚才女人的话总是环绕在他脑海中。
“是宏树啊。”房门打开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甄祎郎悄悄望去，眼前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我妈呢？”宏树的心思丝毫不在这个人身上，而是开门见山地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也就是他这次突然要回来的根本原因。
“她死了。”
“什么？？？？”宏树咆哮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冲过去一把揪起男人的衣领。
“你不是告诉我，有她的消息了！找到她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半个月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否则我怎么
会愿意回到这个地方！你……”
“宏树啊，我对不起她。原本想要把她接来，让你们母子团聚，好好过日子。可是没几天，她就自杀了，还留下一
封遗书。”
“我不信！我不信！不会的……不会的！！！”
记忆中温柔慈爱的母亲，是小时候唯一疼自己的人。母亲带着年幼的自己过着艰苦的日子，但是有母亲的陪伴却从
来不会感到艰辛。
10岁那年，母亲为了给自己过生日买好多好吃的，不眠不休地给人做了好多的衣服。
自己却被强行和母亲分开被这个男人，带回了自己的家邸。
作为远藤家的次子，接受良好的教育，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曾几何时，小小的孩子总是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希望再次见到自己亲爱的妈妈。
曾几何时，小小的孩子总是央求他的父亲，却总是遭到训斥和殴打。
原本以为可以再次见到母亲，宏树的心情激动不已。
而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把他当场打晕，麻木地摇着头，宏树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
“宏树。”
“别叫我，我没有你这个父亲。”
话音刚落，男人狠狠一巴掌落在宏树脸颊上，让没有站稳的宏树踉跄地朝旁边移动了几步。
“宏树！”甄祎郎即刻扶住他，不敢抬头面对眼前凶神恶煞的男人。
“你是谁？宏树，原来你还是死性不改，当初因为你爱男人我把你赶出门，没想到……”
“我……”我是宏树的恋人。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甄祎郎低下头去。
“男人怎么了？我和他已经结婚了。我可不像你。我不会把女人当成生产的工具，然后把她一脚踢开。是你害死她
的！她从来没有恨过你的无情，而你却把她的死当做是理所当然。像你这种人，连人都不配有，还要挑男人女人？
”
“你！你个不孝子……”
“老爷！您不能激动啊。医生说……”岸本冲进来拉住了想要上前殴打宏树的远藤老爷。
“二少爷，您先出去吧。房间已经给二位收拾好了，就在走廊尽头。”
……
一天之中经历了太多转变，让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从蜜月旅行的喜悦，到被人冷嘲热讽的恶语中伤。
从渴望见到母亲的激动，到再也见不到的悲伤。
看到宏树失落的神色，甄祎郎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软弱，比起自己所受到的这点小歧视，宏树承受的伤痛更多
。
“宏树，想哭的话别忍着。”自己不光光是被爱的，也要努力为宏树撑起一片天。
瘦弱的手臂将宏树整个身子环住，让宏树将头静静伏在自己胸前。
“对不起。”宏树轻声嘟囔。
“没关系。”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就回答没关系。”
“我永远都接受你的对不起。永远都会原谅你。”
“祎郎……我们一样了……都是没有爸妈的孩子。”
“胡说。宏树还有爸爸，还有哥哥，还有我。”
“我从10岁以后就没有见过她。我还期望着这次回来可以再见到她。告诉她儿子长大了，可以照顾你了。还给你找
了个儿媳妇，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地祝福我们的。”
甄祎郎紧紧地抱住宏树，感觉到胸口一片湿润，不用说他也知道，那是宏树的眼泪。
决定了要两个人过一生，就要不离不弃。
我流泪的时候你替我抹去。
你流泪的时候我给你依靠。
静静地听着墙壁上的钟滴答的声响，感觉着宏树不再抽泣，甄祎郎轻轻捧起他的脸，烙下一个轻柔的吻。
“别动。”稍显笨拙地轻轻啄着宏树的双唇，甄祎郎显然是第一次主动吻人，动作生疏带着青涩。
麻木地任他亲吻，宏树呆呆地望着他。突然间一个用力，将他猛然压倒在身下。
大手强劲的力道把甄祎郎纤细的手臂抓得疼痛，他笑笑，没有反抗。
“我要你。”宏树说完便如狼似虎般地激吻他，啃咬着留下串串红痕。
喘着粗气放开身下的人，宏树知道有点失常，这样下去会变得很糟糕。
“继续下去我怕克制不住，会伤到你。”
“你不是想要么？”不顾宏树的顾虑，甄祎郎双手将他的脖子勾住，抬起头堵上他发问的嘴。
能为宏树分担一些就为他分担一些吧。
甄祎郎突然痛恨自己的脑子怎么那么不灵活，这个时刻，居然除了取悦他根本想不出别的法子来转移宏树悲伤的情
绪。
发泄吧，让他好好发泄一下。
“抱我。”甄祎郎摆出一丝妩媚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多少也让我为你一起承担。
久违了的剧烈痛感，却让甄祎郎感到踏实，如果这样能让他暂时忘记悲痛，那自己疼上几天几夜也没有关系。
……
下了一夜的雨停了，太阳从东面探出了头。
宏树被阳光照醒，想到昨夜的激情，猛地惊醒坐起。
身边没有人，一掀被子，看到了床单上的鲜红，大惊失色。
糟糕，真的又禽兽了一回么？说过永远不会再伤害他的。
“甄祎郎？”听到了浴室里冲水的声音，那次让他记忆犹新的浴室自杀突然浮现在眼前，宏树顿时惊慌失措，猛地
拉开浴室门。
清瘦的赤裸身体，被水淋得湿透，明明只是站在花洒下淋浴，昂着头的甄祎郎却好似在接受圣水净化般，给人无比
圣洁的感觉。
“宏……宏树……”甄祎郎听到声响，停止了沐浴转过身蹲在了浴缸里，没想到宏树会那么早醒来，早知道就该把
门锁住。
“别过来！”看到宏树正踏入浴室朝自己走来，甄祎郎简直快要抓狂，七手八脚地抓住一边的浴巾来遮掩。
“对不起，你别生气。”还以为甄祎郎的反抗是因为自己昨夜粗鲁的放纵而生气，宏树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心疼地
一把将他从背后抱住。
“我说过不伤害你的，居然……”宏树懊悔地垂头，床单上的血迹让他愧疚不已。
“没……没啊，我没生气。宏树，你快点放开我啊。这样好丢人的。”赤裸着被宏树抱住的经历不是没有，可这么
在明亮的浴室里贴在一起还是头一次。
什么啊，原来，他只是在害羞。
宏树终于松了口气，环住他的大手却丝毫没有放松，“还没洗完吧？我帮你洗。”
“放手啊……”扭动着身躯，却挣脱不出宏树的怀抱，甄祎郎不再反抗，轻轻问道，“宏树，你好受些了么？”
明明厌恶粗暴，明明害怕痛感，却还是为了让他发泄自己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
甄祎郎的询问让宏树的鼻子一阵酸，紧紧搂住他，轻吻着他的头发。
负起责任把人从内而外洗了个干净，一把抱到柔软的床榻上。
“等等，你……”不明白宏树为何把自己翻转过身，还抬高他的腰部，这样子让人羞愧不已。
“别动，我看看，受伤了吧。”
当宏树的手欲要分开他的腿，查看伤情时，甄祎郎用劲力气一个翻身阻止了宏树。
“不不不，别看！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抓起一个枕头就朝着宏树砸过去，却反被宏树按住不停地挠痒痒。
“别别别……痒……”身子蜷缩起来，甄祎郎被宏树折腾地差点翻下床，只得求饶。
还来不及感到羞涩，宏树的手指已经沾着冰凉的药膏进入他体内，只好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乖乖地让宏树上药。
望见甄祎郎充满血丝的双眼，宏树便是一阵心疼，温柔地取被给他盖上，抚摸着他额前的头发。
“一夜没睡好吧？你快好好睡一觉。肚子饿么？要吃东西么？”
轻轻摇摇头，甄祎郎笑着闭上眼睛，感觉到宏树动作轻缓地将被沿给他盖紧。
只是自己一个疲劳的眼神，便可以让他那么担心那么关心。
吃不吃饭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心，已经饱了。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这些幸福，现在全部拥有。
为了所爱的他，承受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着心爱的人甜甜地呼吸着，进入梦乡，宏树会心一笑。
自己必须振作，想好要带他来玩的，却变成这副样子，自己还要靠他来安慰。这男人当得，实在有些窝囊。
第二十六章
翻看着母亲留下的遗书，宏树眼睛不禁湿润，手轻轻摩挲着纸上的每一个字。
好不容易以为可以见到她，却再也见不到了。
“宏树。”他专注着，甚至没有发现甄祎郎已经走到了身边。
“我们明天，去给你妈妈扫墓吧。”
“恩。”宏树点点头，吞下还没流出的眼泪，“真的好么？说过是带你来玩的。”
“这样不是很好么？先去看看你妈妈，你说我们买点什么花去好？”
任何时候的甄祎郎都是那么稳重，安静，不娇纵不任性，懂得体贴人。
“玫瑰。”
“可以么？”甄祎郎皱了皱眉头，有人拿这样的花去扫墓么？
“恩，我妈喜欢。她以前最喜欢红色的玫瑰，因为她说那个男人以前就喜欢送她这个。傻瓜。为什么那么傻……最
终还是什么都等不到，就这么走了……”
这就是爱吧。无尽地付出，却什么也换不回。
不图回报，没有等价交易。爱能让一个人幸福，也可以让一个人绝望。
宏树清楚地明白，因为他自己也曾经历过。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将甄祎郎拥进怀里，感受着那份天然的气息。
……
青葱的松树，给人庄严的感觉，干净的砖地更凸显出墓园的宁静神圣。
宏树将一大束华丽的火红玫瑰，放置到一个崭新的墓碑前。
“妈，我来看你了。我现在很好，你放心。而且我找到了我真心相爱的人，可以和他过一辈子。那个人真的不是什
么好男人，你还是忘记他吧，下一世一定要幸福。”
宏树的语气平缓，声音稍微有些哽咽。
离开墓园，两人手牵着手走着，却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脚下的石头不巧碍事地绊了一下，让甄祎郎身体一个摇晃，突发的小事故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没事吧？”
“恩。”甄祎郎感觉到宏树越发抓紧自己的手，心底微微地热，“那个……”
“有什么问题？问吧。”好像知道自己会询问些什么一样，宏树直截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