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未迟 中——叶飞白
叶飞白  发于:2012年02月25日

关灯
护眼

望,任人拿捏。凭什么?陛下眼里只有胜败,没有对错,就该我的孩儿被人折磨?”

德妃轻轻推开洛自省,凛然而立:“难不成只要胜了,杀什么人、做什么事都无所谓?!只要是皇后,只要是陛下

属意的继承人,做什么都能被原谅?!”

“她的孩子死了,就该可怜,随她如何报复!?我的孩儿被人暗算,我却连探望他都做不到?!”

“爱妃……”

“圣上,臣妾很累了,不想再待在此处勾心斗角。不论巽儿是生是死,臣妾都要随他同去,不会让他孤单一人。若

他真能熬过这关,圣上就早些将他发配出去罢,走得远远的,臣妾也图个清净。若他熬不过,臣妾与他的骨灰,便

都交给省儿处置了。”

带着前所未有的气势,德妃转过身,拉着洛自省便往外走。

益明帝定定地望着她,神色变了又变,长叹一声:“这些姑且不论,先去看看巽儿罢。”他又瞥了瞥洛自省,低声

道:“省儿也回昭王府照料他。”

德妃淡淡地谢了恩,凝着脸再未回应。洛自省也只是行礼谢恩,依旧未言语。

帝驾遂带着德妃、惊鸿内殿,即刻前往昭王府。

失去依凭的昭王府,已不是以往的昭王府。人心浮动,院落萧条,在外院侍奉的小厮神色不安,侍卫也都不见了踪

影。

洛自省看在眼里,心中的焦虑更甚。即便是那位“温柔”的殿下,御下也算有方。昭王府里的人总是笑眯眯慢悠悠

的,何曾有过这种行色匆匆、惊疑不定的时候?甚至,连帝皇驾到,也没有管事出来相迎。犯下这种天大的过错,

足以说明府内已经混乱到何种程度,而天巽的病情又是何等的沉重。

帝驾径直穿过前院,来到花园。

洛自省远远就见戊宁与重霂手执法器迎面行来。他们的神情太过沉重,他心里骤然一动,反应过来时,已经提气飞

奔起来。

寝殿一如平常,窗明几净,轻闲静谧。

没有血腥味,没有药味。

没有如水如潮的慌慌张张的侍从,没有焦急不安的江管事,没有战战兢兢的太医,连闵衍也不在。

与记忆中没有任何分别。

洛自省迟疑着,走近床边。

青色的床帐已经勾了起来,侧卧在床上,正眯着眼看着窗外的人的姿态一览无余。

洛自省呆了呆。

他以为先前天巽咒毒发作时,龙的印记延伸到脸部便已足够狰狞。但是,现在,在那张原本完美无暇的脸上,却布

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红纹印。它们如同有生命般钻动着、游移着,好似下一刻便要破开他的皮肤涌出来。

他想象不出,这是何等厉害的咒毒所造成的症状,天巽又会有多痛苦。光是看着,他就已经心里微微发疼,说不出

半个字来。

“回来了?”

天巽注意到他,露出一贯的温柔笑容。

若在以往,这般情意绵绵的笑容,洛自省必会看得怔住。但如今,他却是看得心痛,看得咬牙切齿。

“啧啧,竟不认得我了么?”

“狐狸,难受么?”

“不难受。”

“……”

“确实不难受。国师已经施法消去了痛苦,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什么也感觉不到,与死人又有何区别?疼到必须施法阻绝感觉的程度,又是何等痛苦?洛自省有些小心翼翼地坐在

床边,凝视着天巽。

月余不见,且不论那些恐怖的纹印,他整个人清减得太多。这些天里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令他如此忧虑。

“你待在宫里也不好受罢,憔悴了不少。”

“我只是活动过少而已。倒是你,国师能根治么?”

“已经有法子了。四位国师都来了,你不必担心。”

洛自省略松了口气,又低声道:“居然劳动四位国师,这究竟是什么咒毒?”

天巽笑笑,道:“只是咒而已。不过听说是禁术,所以厉害了些。”

洛自省点点头,眼角见闵衍走了进来,起身行礼:“国师,禁术对狐狸……殿下的身体可有影响?”

闵衍瞥了瞥天巽,回道:“此禁术太过罕见,我也不能断定其影响。”

天巽神情一动,似笑非笑地望过去。

洛自省拧起眉,急道:“那治疗之后,殿下的身体可能恢复如前?”

“至少不会比眼下更差。”

“意思是一次无法根治?”

闵衍笑了笑,没有再回话。

天巽接道:“自省,难不成你不信任四位国师的能力?他们医术高超,灵力深不可测,死人都可救活,我必定无碍

。”

“话虽如此……”洛自省盯着他,不掩担忧之色。

昭王殿下自然暗喜在心,又勾起嘴唇道:“我会杜绝杂念,全力配合四位国师。所以,一切都交给你了。”

洛自省颔首:“这是自然。你好好养病便可。而且,娘应该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多陪陪她罢。”今日他对德妃

完全改观,没料到她面对益明帝时竟毫无惧意,而且早就看透了帝皇的虚伪。那──狐狸隐藏的性格,她又看到了

多少?

“也好。有件事你要立即去办。”天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几分变化,联想到自己母亲的另一面,不难推测发生了什

么事。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他,终究无法置身事外。也罢,就让她彻底明白,皇室中养的儿女,不可能成为她期待的

普通人,过着亲情交融的幸福日子。而她,也无法掩饰过去,继续若无其事地做一个柔弱的母亲。

“说罢。”

“谏风表哥落入天牢了。”

“我知道。”德妃的侍官回话时,洛自省也听得很明白。天巽原本的各种推演中都没有这么一环,但他却一点也不

着急,可见他早已有打算。

“有人透露了他的计划。抓住她,好好地审一审。”

“知道了。”洛自省领会他所指的是何人,语中透出几分寒意,“一会儿再来看你。”

说罢,他纵出窗,转眼间便去得远了。

天巽收回视线,望向闵衍,笑道:“国师方才怎么不体谅小王?”差点便惹起了洛自省的疑心。

“我只觉得,殿下错失了一个绝好的机会。”闵衍的金蓝双眸斜向他,回道。

“让他因可怜我而留下么?”

“殿下不曾受过分别之苦,方有此言。若真到那时刻,恐怕无所不用其极也要留下他罢。”

天巽眯了眯眼,微微笑道:“我不需要同情。”他也不满足于同情。

闵衍听了,但笑不语。

……

洛自省沉着脸,如风一般越过花园,直奔清氲阁。

自从他得知天巽防备的人是宋瑜琴,在王府时便格外注意她的气息与灵力状况。至今为止,他从未感觉到她的特别

之处,也不知她究竟是谁的人。但,毋容置疑的是,她与她身后的人都必须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清氲阁是天巽三个侍妾住的院落,占地颇广。院中央是座不小的湖泊,与花园中的水相通。湖泊周围植满了柳、梅

、枫、樱等各色树木,不难想象,春夏秋冬皆是胜景。数座楼阁殿堂便散落在树木花草之中,清丽秀雅,各有别趣

此刻在洛自省眼里,这些却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略停了停,感知着灵力气息,径直飞入清氲阁附设的小厨房中。

厨房里没有别人,只有江管事、宋瑜琴、酌蓉、弱柳。四人围在药炉边,脸上皆是忧心忡忡之色。

江管事抬首一望,霎时间又悲又喜:“内殿可算回来了。殿下他,殿下他……”

洛自省紧紧地盯住依旧自若的宋瑜琴,又随意扫了眼四周。酌蓉立刻会意,不着痕迹地挡在窗前。

下一刻,洛自省已经宛如鬼魅般瞬间移到他们跟前,掐住了宋瑜琴的颈子,内力暴起,将药炉掀翻在地。弱柳惊呼

了一声,被强大的内力气息逼得昏了过去。威压过大,江管事连连退后数步,酌蓉脸上也露出些许痛苦来。倏然,

散发的雄厚内劲又收了回去,两人顿时松了口气。

“本能的反应才是骗不了人的。”洛自省冷冰冰地道,慢慢地收拢着手,加大劲力。被他制住的人,瞬间爆发出的

内力犹在酌蓉之上,绝非普通的世族女子。或许,也根本不是什么世家闺秀。

宋瑜琴还待解释,听了他的话,脸色一变。

江管事呆了呆,很快便又反应过来,又惊又怒。

酌蓉的视线也冷下来,低声道:“内殿,属下无能。”

“不关你的事,她的修为比你高。”洛自省道,双眼之中的怒意更深更沈,“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宋氏之女。”宋瑜琴忍耐住窒息的痛苦与他身上令人有些恐惧的气势,回道。

洛自省显然很不满意她的回答,另一手按上她的肩头。看似只是轻微的动作,却运足了八分的内力,强行灌入她体

内。

便听宋瑜琴痛呼一声,脸色瞬间如同死人般惨白。

“你究竟是谁?”

“宋氏……之女。”

又是一声痛呼,洛自省放开手,宋瑜琴便软倒在地,呼吸越来越沉重。

洛自省沉沉地望着她,思考着从她嘴里撬出消息的可能性。正在他沉吟的时候,银发小童落入房内,重瞳微眯:“

啧啧,在动私刑么?你将她四肢筋脉震得粉碎,不想留她条活路了?”

“暂时死不了。”平素最是怜香惜玉,甚至面对杀自己的女刺客也不会下重手的洛五公子,此刻连话中都带着尖锐

的杀气。

重霂不由得望了他一眼,摇首道:“最近不是有女子无死刑的法令么?”

“我没想要她的性命。”洛自省道。她可是重要的人证,怎能死在宋家上下之前?何况她又是天巽的侍妾之一,现

下死了未免落人口实。

重霂望着地上的女子,道:“放心,我能让她一字不漏都说出口。”

洛自省微微皱起眉:“你出手,合适么?”

“师父正在气头上,我自然得好好调查。咒阵虽在外头,但若无人引咒,如何能入得了京城,如何入得了昭王府?

闻言,洛自省的神情更是阴沉。他这付神色,江管事与酌蓉从未见过,不禁又担心又心生惧意。

另一边,天巽才清静下来没多久,益明帝与德妃便到了。

“巽儿?”立在门边的德妃呆住了,睁大美目,直勾勾地望着他。

天巽坐起身来,微微一笑:“娘。”尽管他想让声音听起来更洪亮一些,但气力不济,非他所能控制。而且,他的

虚弱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德妃怔怔地望着他,泪流不止。

天巽也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咒印有多恐怖,就连洛自省都反应失常,何况是德妃。

终于回过神来,德妃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便昏倒了。益明帝正站在她身后,忙扶住她,吩咐侍从扶她下去歇息。

天巽望着他们,没有言语。

益明帝转身看着他,眼中略有些怜色,疾步走到床前:“国师,巽儿没事罢。”

闵衍望了他一眼,忽而一笑,道:“陛下,这咒印,看起来如何?”

益明帝一怔,移开视线看向他。

“万年难得一见,陛下多瞧一瞧罢。”闵衍的声音很平常很温和,但却又太平常、太温和,反而显得有些古怪。

益明帝一震,默然不语。

“纵容,便是这种结果。陛下还是尽早答应殿下几件事,了他的心愿得好。”

益明帝终于动容,天巽从他脸上看出依稀的挣扎与怜爱,心底轻轻一叹。

“这到底是何咒?”

“集万人之性命献祭的禁术。昭王殿下的寿元,可能只有百年了。”

益明帝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天巽适时出声道:“父皇,儿臣不求其他,只愿能随性过完剩下的时日。是胜是败都是儿臣的选择,不会后悔。”

益明帝眼中闪着为难与冷色,叹道:“朕不想失去你。”

他这话倒也没有作假,天巽听了,轻轻勾起嘴唇:“请容儿臣任性一回。”

益明帝再度沉默,良久,轻轻揉了揉他披散的头发,立起来,又道:“国师,可抓住了皇后参与诅咒巽儿的证据?

“若是有证据,不必陛下出手,我亦能施予惩罚。”闵衍皱起眉,金蓝双眸中闪着极度的不悦之色,“她能够摆脱

得干净,陛下也早便知道罢。”

“朕不会再让滥用咒术之人逍遥法外,就算……局势只会变得更乱。”益明帝声音略轻,回首又望向似乎并不在意

他们的话中之意的天巽,“巽儿……”

“皇后陛下只是因为失去了二皇兄,才如此不计后果。父皇看在二皇兄的面子上,从轻发落为好。”天巽轻声回道

,神情恳切无比。

益明帝定定地望着他,似乎不知他这番求情究竟是真性情还是作假。

即使只剩下百年,父子之间也再回不去了。或者说,从来也没有过全心信任的时候。

天巽垂下眼,又道:“儿臣会中此咒,最直接的原因,是身边有想置儿臣于死地之人。此人与此人的家族利用皇后

陛下的悲恸失常,其心可诛,其罪无恕。”

帝皇自然明白他所指为谁,神色剧变,大怒道:“宋氏逆贼妄为!居然敢动我的皇儿!”

闵衍法杖轻轻一点,冷下脸,道:“我会命徒儿去搜查宋氏,或许会有些蛛丝马迹。如此禁术,遍查各世家也要查

个水落石出。”

益明帝颔首,余怒未消,沈声道:“国师随意罢。”

昭王受咒、危在旦夕的消息传出不久,帝皇便解除了圈禁,惊鸿内殿也再度主持大局。不多时,诅咒昭王的大世族

宋氏,除女子之外满门抄斩,与宋氏有关的不少世家或充军流放、或贬为寒族、或罢官。受咒一事牵连的人几乎都

在析王派、皇后派中,或多或少平衡了朝中的势力。饶是如此,受创严重的昭王派也再无相争之力了。

第三十三章:同度艰难

惊鸿内殿回府之后,昭王府依旧闭门谢客,他也接连数日未去上朝。益明帝似乎默许了他的行为,只专注于处理诅

咒一事,有心人也未能借此掀起风浪。不过,这倒是证实了新的传言──昭王殿下恐怕一时半会好不了,惊鸿内殿

也无心再相争了。

于是,诅咒牵连中压下的析王派、皇后派又渐渐生起气焰,昭王派与睿王派步步退后,仅存了数位职衔低、为官清

白毫无疏漏的官员,在朝中也都说不上什么话了。

为何惊鸿内殿在这等时期还不上朝压压他人的威风?归根究底,他确实太忙。

其一,最为紧要之事,便是协助益明帝了结诅咒事件。当然,他与重霂都怀着尽量扩大事态、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思

,事情也便迟迟不能结束。经此一事,天巽亦希望那些世家大族都能意识到,斩首的刀离自己并不远。

其二,他久未在军中露面,自然应该多做安抚。每日每夜都去已经不太可能,三四个时辰却是理所应当的。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