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那一夜,我们都死了……
重生后的我们,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
「手……会痛吗?」
轻轻揉着李志龙手腕上的红印,何天佑伏上前吻了一口。
「啊——!」文谦反手想格挡,可是整条手臂让盛怒中的何天佑砍断。
疯狗文谦捂着伤处冲了出去,鲜血洒了一地。
「志龙——!」根本没去看对方是谁?是死是活?
何天佑眼中只有李志龙,从看见他浑身伤痕累累的倒在地上时。
他的一颗心仿佛被扁钻狠狠捅着,飙出一地鲜血……
第一章
那一夜,我们都死了……
重生后的我们,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
猛力的深吸口气,李志龙自杂梦中惊醒,有些茫然的望了望四周。阴森的长廊,白得令人不舒服的墙壁,冰冷的长
凳,记忆终于一点一滴的回来了。
一整夜的背叛、砍杀,他不记得自己跟黄万伯是怎么拖着周以文到医院的;只知道医生、护士将失血过多又受了枪
伤的周以文紧急的推入手术室,然后又是急救、又是输血。李志龙最后疲累不堪的坐在长凳上等待,也不知道怎么
搞的,竟然梦见了当年自己摔车时的惨况,也许是空气里飘散的气味吧?不管过去多少年,他还是非常讨厌待在这
里。
「志龙大仔……还没出来吗?」同样也一脸狼狈的黄万伯小跑步回到李志龙身旁。他根本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怎
么一瞬间所有事情全变了样,他们不是应该搭船去菲律宾避祸吗?为什么最后会演变成和尚背叛他们?和尚真的想
杀光他们?可是在志龙大仔劈他一刀时,和尚并没有开枪;志龙大仔连捅他十一刀时,和尚还是没有开枪,和尚真
的背叛他们了吗?
「嗯……」因为血型相同,所以紧急输了不少血给周以文,李志龙脸色有些苍白,疲累的靠在椅背上。
医生建议他躺下休息,可是他的脑袋怎么也无法停止转动。双手仍在微微发颤,他身上还残存血腥味,那是和尚的
血,他最亲、最在乎的兄弟的血。一想到这里,李志龙就觉得有些发冷,是他亲手杀死何天佑的。为了报仇、为了
救周以文,所以他亲手杀死何天佑。可是为什么报仇的滋味一点也不好?为什么他还是很想哭,不……他更想哭了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会来安慰他。
「志龙大仔,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像只斗败的狗,垂头丧气的坐在李志龙身旁。黄万伯一直都不是什么狠
角色,他很明白自己贪生怕死的个性,加入太子帮是为了耍威风、为了跟着吃喝玩乐,他从来没有想过混黑道会这
么可怕,死亡竟然会这么接近?他们不是发过誓?太子帮五人里已经倒了三个,那他跟李志龙会不会也应了誓词,
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并不想死啊!
张着漂亮但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李志龙同样没有头绪。他虽然贵为艋舺庙口的太子爷,可是实际上,除了吃喝
玩乐之外,他并没有参与太多。一来是Geta大仔认为他还太小,用不着急着培养;另一方面则是有何天佑里里外外
替他扛着,李志龙还需要做什么?只要开开心心的刷吉他就行了。
「你通知蚊子他妈妈了吗?」有些魂不附体,李志龙轻声的询问。他还能支撑下去,是因为周以文命在旦夕,他们
是歃血为盟结拜过的兄弟。何天佑已经死在他的刀下,侯春生又昏迷不醒,李志龙偏执的希望周以文能活下去,他
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嗯,打过电话了……要我通知阿姨吗?」心底有说不出的难过,黄万伯不敢想像周以文的妈妈会有多伤心。他们
曾去周以文他家几趟,周妈妈总是准备一桌子好菜招待他们。平日里他们虽然胡闹,但是对彼此的父母都十分尊敬
,真的不想让她这么伤心。
黄万伯口中的「阿姨」,正是李志龙的母亲,庙口角头Geta大仔的未亡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将她蒙在
鼓里,杀死Geta大仔的竟然是何天佑,几乎像是她半个儿子的何天佑,这对那个海派又豪气江湖大嫂又会是怎么样
的打击?
沉吟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目光像是下定决心般坚定,李志龙漂亮的眼睛燃烧起晶亮的火光。黄万伯突然觉得很
难过,自从Geta大仔死后,他有多久没瞧见从前那个飞扬、不可一世的眼神了。
「阿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颓丧的蹲坐在路边,灰狼只觉得整个世界的色彩,就像今夜的艋舺庙口一样,退去了它的光鲜亮丽,有的只是一片
灰暗。
从那声枪响开始,他不只一次质问过自己,他要的是什么?外省帮来这里求的是什么?不就是求财吗?Geta大仔一
次不肯,那就来第二次、第三次。像他这一辈重情、重义的老江湖,怎么可能不被他的诚意打动?他为什么要这么
急?急着跟文谦这种疯狗联手?难道他真以为能在艋舺里开堂口?这些不过是哄骗小孩子的说法。他只不过是气不
过被拒绝,所以才想下重手,两败俱伤的手段,愚蠢的一步棋。
是啊!Geta大仔死了,Mesa大仔死了,他拿下艋舺了吗?文谦那只疯狗根本不是合作的好对象。他不仅没拿下艋舺
,没谈成合作,他甚至还赔了儿子。是啊!他原本以为会孤家寡人一辈子,没想到他竟然有个儿子。那个叫蚊子的
男孩,是他灰狼的亲生儿子,也是他间接害死来不及相认的儿子……
也许是太过伤痛了,所以反而哭不出来,灰狼颓丧的蹲坐在路边。仔细回想种种,他一直对那个叫周以文的大男孩
十分有好感,正是这种血浓于水的亲切感,才让他能忍下周以文对他种种的不礼貌。
刀疤可能是最早看清真相的人,所以当他知道文谦的暗局时,第一时间的通知灰狼。他明明知道文谦黄雀在后的打
算斩草除根,他还是要周以文跟着李志龙上船,那些小鬼们大概天真的相信到得了菲律宾吧?
人生就是那么讽剌,他竟然亲手送儿子上黄泉路。因为他的漠视,所以再也找不回儿子了,他该怎么向小玲交待?
他该怎么向自己交待?灰狼垂着头,第一次有种叫做后悔的泪滴盈满眼眶。
「老大。」在公共电话亭旁嘀咕了一阵子,灰狼的左右手刀疤急忙的跑回他身旁,脸上满是复杂的表情,事情永远
朝着他们最不希望发生的方向进行。
「算了,找不到人,就让弟兄们去休息吧!」已经认命了,灰狼太熟悉黑道的运作,大半夜过去了,以疯狗文谦的
狠劲,那几个小孩子早就凶多吉少了。
「小玲姐说蚊子现在在医院急救,她正赶去……」
「急救?」
彷佛看见一丝希望,灰狼激动的站了起来。还在急救是不是意味周以文还有机会活下来?是不是意味他还有机会弥
补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快——快——是哪家医院?快——」
面色铁青的带着大队人马跨进医院里,文谦阴狠的目光将前来制止他们喧哗的护士逼了回去。迟了这么久才找回被
砍断的耳朵,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能再接回去。愈想愈火大,果然不该相信庙口那些兔崽子。摇摆不定的和尚该死
,目中无人的李志龙更该死,他绝不会放过这两人,反正庙口的全都该死!
「大仔!他们在手术室前看到李志龙!」正在急诊室里治疗,已经痛的十分不爽了。突然又有名小弟冲了进来,疯
狗文谦捉起一旁的点滴架就挥了出去,直接将替他检查伤口的医生揍倒在地。
「干!李志龙,今天不把你砍成十段、八段,拎北就不用混了!」神经质的扭动脖子,疯狗文谦抄起藏在裤腰带后
头的尺八,凶神恶煞的追了出去。
「志龙大仔,你真的要这么做?可是……」有些为难的望着李志龙,黄万伯倒不是办不到,只是他不明白。
「没有可是,照做就对了!知道吗?」冷冷的厉了黄万伯一眼,李志龙努力坚强起来。从今天开始,没有人能让他
依靠了,如果不能自己站起来,那他一定会死。身为庙口的太子爷,就已经注定了他无法脱身,只能这样一路踩着
别人的尸体走下去。
「我知道啦!」还想说什么,黄万伯脸色突然一变,捉起李志龙的手转身便跑。
「干!李志龙,不要跑——」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疯狗文谦一见到那个混血太子的身影,二话不说的抄起尺八追上
前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累积了这么多仇恨?非要你死我活的仇恨?
文谦心里明白,即使没那些仇恨,他也不会放过李志龙。他总有一天会坐在后壁厝老大的位置,他总有一天要吞掉
庙口的地盘。李志龙现在还只是个小鬼,看起来不成气候,可他流的是Geta大仔的骨血,哪天真让他长大,那就难
收拾了。
心脏有些疼痛,砍杀了一整晚,又是受伤、又输血给周以文,像这样疯狂的逃亡,李志龙知道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了
多久。
黄万伯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其实比他更厉害,不必人照顾也能活下去。他们之间,至少要有一个人活下来……下
定决心,李志龙使劲的将黄万伯推进储藏室里,关起门。
「志龙大仔!」
「照顾蚊子、照顾我妈!」
撂下话,李志龙转身便跑,推开逃生门冲上楼梯。听见声响的疯狗文谦再次神经质的扭动脖子,吆喝着手下追上楼
去。
救护车哗一声的驶到急诊室前,护士、医生急急忙忙的将伤患抬下推了进去,不一会儿又有好几辆黑色轿车驶进医
院停车场,灰锒心急如焚的跃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虔诚的祈祷,希望蚊子平安无事。
「大哥,我们在另一条巷子里找到和尚。」另一辆车跃下几名穿着黑衣的男子,恭敬的向灰狼报告。
「是吗?他人呢?」一心一意只想知道儿子是否平安无事,灰狼并没有多注意听。那不过就是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也才十七岁吧?还跟他儿子周以文称兄道弟,结果却是杀害Geta大仔的凶手,人生就是这么讽剌。
「前面那辆救护车。刚送进去,被捅了好几刀。」大约是碰过几次面,灰狼派出去的弟兄们看见何天佑倒在血泊里
,原本想替他收尸,没想到这个天生兄弟命的小鬼命真的很硬,又可能是杀他的人手下留情,更可能是他不甘心死
,所以捅了这么多刀,竟然还留口气。这几个人就顺手的将他送进医院,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何天佑自己的造
化了。
愕然的看着手下,灰狼望向急诊室,又一个送进去?现在是要怎样?赶尽杀绝吗?这几个小鬼不都要乖乖上船了,
就让他们到菲律宾去啊!为什么闹出这么多事?
不一会儿,又一辆计程车驶近,一名纤瘦、美丽的女子一脸焦急的走近医院。灰狼老远就认出她的背影,他从没想
过,即使他什么也不讲,那个女人还是在等他,带着他的儿子,什么也不讲的默默等着他。
「小玲——」急忙的赶到周婉玲身旁,灰狼惊讶于她的苍白,还有眼神中的无助。她并不了解黑道的世界,她也不
想去了解它,所以她才什么也不说,不想周以文跟灰狼相认,不想连他也陷入那个万劫不复的世界,可是该来的始
终躲不过去。
「那个……那个叫阿伯的打电话来说,说以文受了枪伤……他怎么会中枪?他……他为什么中枪?」看见自己等了
一辈子的男人,原本的坚强一片片瓦解,周婉玲大滴大滴的眼泪哗哗的落下,她跟周以文相依为命了大半辈子,他
就是她的支柱,如果他不在了,她也没有生存下去的意义了。
「不要紧张,会没事的,我们进去了解一下,以文会没事的……」搂着周婉玲,灰狼像是在安慰自己般的安慰她。
碰的一声,一行人还没走进医院里,突然有个重物笔直的砸在停在路旁的轿车车顶,灰狼等人想也不想的抬头,无
巧不巧的与在天台上的疯狗文谦对上目光,后者神经质的扭动脖子,毫无人性的狠戾眼神让人一阵胆寒。
「啊——」看清楚了砸在车顶上的是什么,周婉玲失控的尖叫起来。她认得那个肤色白细,有着异国风情五官的男
孩,周以文曾带他结拜的兄弟回家吃过饭,那个叫李志龙的男孩让她印象深刻。笑起来时眼睛会像弯月一样漂亮,
现在却毫无生气的闭上,躺在凹陷的车顶上,鲜血自破裂的档风玻璃上滑下。
「你们……你们还愣在这里干嘛——快救人啊——」彷佛受到莫大的冲击,灰狼硬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张口咆哮。
这就是他们大人的世界?对这群十七岁的小孩赶尽杀绝?是文谦把李志龙扔下楼的?他不是已经答应要上船去菲律
宾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追杀?他明明知道文谦的打算,他却没有阻止,所以这群小鬼是间接死在他手上的?
灰狼瞪着李志龙毫无生气的脸庞,他原本跋扈飞扬,有着一种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气势,可是现在呢?他不敢想像,
周以文在中枪的时候,又是怎样的痛苦,那些枪还是他一手策划偷渡进艋舺的。这些小孩,原本都可以有美好的未
来,却硬生生让他们这些成年人捏熄了火光,来不及长大……
「啊啊——」仍在惊吓中的周婉玲,无法控制的尖叫着。亲眼瞧见李志龙被人扔下楼,她突然感到无比害怕。她儿
子也是如此?子弹无情的一枪、一枪的射进他身体里。一想到这里,周婉玲神色复杂的望着灰狼,这一切,不要与
他有关,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看着自己的手下七手八脚的将李志龙抬上担架送进急诊室,灰狼心底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本来在黑道中打滚,打打杀杀、断手断脚太平常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百毒不侵、铁石心肠了;可是在见到李志
龙被扔下楼,他心底还是有某部份在刺痛着。他不是不认得这个小孩,李志龙跟自己的儿子是换帖、拜把,然后呢
?如果说混黑道的下场就是横尸街头,那请报应在他们这些成年人身上,那些对黑道一知半解的小孩,不该为此付
出代价!
「小玲,不要紧张……会没事的,他们都会没事的。」握了握周婉玲冰凉的手,灰狼喃喃自语的安慰。
「我只有以文一人,我只剩以文一人了啊——」看见担架上李志龙嘴角溢出鲜血,周婉玲将他与周以文的影像重叠
,彷佛被扔下楼的是她儿子一样,情绪崩溃的号泣起来,最后身形一软的摊倒在灰狼怀里。
「快来帮忙——」急忙的扶稳周婉玲,看惯大风大浪的灰狼,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场面,分不清是伤心还是愤
怒,重重的踹了一旁的垃圾筒一脚。
第二章
等在手术室外,看着刺目的红灯高挂,灰狼不懂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真的是走错一步棋全盘皆输。他来,是
代表外省帮的想进入艋舺捞油水。多的是方法跟地方角头谈合作,结果他因为一时意气用事,选择了最糟糕的方法
。
没错,了结了Geta大仔、Masa大仔,改朝换代最一劳永逸。而且后壁厝跟庙口的接手人选也已经达成协议,但是他
却忽略了一点,艋舺角头之间的斗争,疯狗文谦跟李志龙之间的新仇旧恨。疯狗文谦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