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峥半真半假威胁到:“司小猫,你再笑,再笑我让你绕王府跑一百圈去你信不信!”司擅抬起涨得通红的脸:“属下不……不敢……了,哈哈……”重又笑倒。袁母给他壮胆:“猫儿别怕,今天有我在呢,笑个痛快,没关系。”
袁峥看向母亲,一脸的哀怨,再看看高凌好奇的眼神,忽然凑到他耳边:“想知道怎么回事吗?”
高凌吓了一跳,黑白分明的大眼望向他,袁峥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心:“以后单独告诉你,省得再让他们笑一次。”
信的最后,袁岳关照高凌:哥哥虽然看上去强大,什么也打不倒的样子,却是个特别爱死扛的人,尤其是他不想让你担心的,休想从他嘴里掏出真相。比如他左脚受过很重的伤,一着凉就会复发,痛起来甚至都站不直……高凌忽然明白那天晚上袁峥送热汤来,鞋袜湿透了,司擅一定要和他换靴子的原因了,已冷的心似乎又感到了一些暖意,重新又活泛起来。
第33章
年夜饭总算吃得温馨愉快。撤了碗筷,下人送上刚才信使带来的一些瓜果,袁母一个劲地招呼高凌吃:“这密瓜,香梨,杏仁,葡萄干,都是西疆特产,以前一直打仗,收成也不好,只能上贡一点点,你一定吃不够,现在好了,等回了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高凌亲手剥了一些杏仁给袁母:“娘,我也盼着这一天呢,您放心,不会很久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见到三三了。”袁母欣慰地点头:“但愿如此。”
夜渐深,高凌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支,袁峥对母亲说:“娘,您也累了,早点休息,估计明日来给您拜年的人不会少,应付起来费精神,我们也回去休息了,高凌这几天太累……”
高凌也实在支撑不住,只得向老夫人告罪。袁母挥手:“没关系,你们去吧,身子要紧。”
高凌阻止袁峥要一同回去:“王爷,您还是陪娘吧,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给娘拜年。”
回到翠竹轩,高凌不急着休息,却打开大婚时带来的一只箱子,翻出一个厚实的大枕头来,拎一下,稍微有点悉悉索索的声音,散发着植物特有的清香。
高凌对跟着回来的司擅说:“司侍卫,麻烦你把这个枕头给老夫人送去,就说这原来是我准备给奶娘的东西,虽不值钱,但里头填塞的是决明子和洗净晒干的野菊花,却是我亲手种出来的。这两样东西常枕着睡有清凉明目的功效。”
大年初一(元旦),百官入朝向皇帝致贺。这回安疆王也不得不去上朝了。繁琐的礼仪过后,百官散尽,皇帝留下所有皇亲国戚入宫举行家宴。
袁峥在侧,脸上虽然一直挂着笑容却自有令人不敢太过放肆的威严,倒也没人敢来调笑讽刺高凌,再加上太子高蕴对两人亲热有加,再不长眼的家伙也不会冒着得罪储君的危险来自讨无趣。酒过三巡,皇帝似乎有心事,携着妃子们离去,留下皇子皇孙以及一干皇亲国戚继续热闹。皇帝一走,气氛现时轻松起来。
安疆王作为新加入皇家的人物,立时便成了众人敬酒的主要对象,不论是讨好也罢,还是妒嫉羡慕也罢,都来敬酒。尤其是三驸马之流,存心要想要灌醉袁峥,令他出出丑才解心头恶气。饶是高蕴帮着极力推挡,却架不住人多,袁峥还是被灌了不少。高凌尽力躲在是非圈外,加上他被高蕴和袁峥极力护着,倒没有喝过量。
高蕴凑到高凌耳边悄悄说:“小凌,袁峥酒量不好,去年我和他喝,两壶下肚就不省人事了,今儿已经喝了不少了,等下回去多给他灌点醒酒汤。对了,他怕苦,弄点甜的给他下药。”
高凌浅浅一笑:“我知道了,谢谢七哥。”看看袁峥红得发紫的脸色正在向苍白过渡,嘴里却还在和前来劝酒的皇亲国戚们打哈哈,高凌向高蕴告假:“七哥,今儿这酒还不知道要喝到几时呢,不如我现在就去御医院要几颗醒酒丸来,王爷这儿就麻烦七哥照料一会。”
高蕴皱眉:“叫个太监去不就成了,”忽而又恍然大悟,坏坏地一笑:“我明白了,让奴才们去你不放心,怕他们笨手笨脚弄错是吧?去吧去吧,这儿有我呢,呵呵……”
高凌脸红,向高蕴一抱拳,离席而去。
御医院却不是高凌想象中那么清静,有不少宫女太监正在来来去去忙碌,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草药味,另有三四个资深御医正在讨论争执着什么,其中包括高凌的姨父、陈铿的父亲——医正大人。一众人等见高凌进来,赶紧见礼:“参见十殿下,祝十殿下新年吉祥。”客套了一番,挥退众人,高凌跟姨父要了解酒丸后问道:“姨父,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听到十二殿下、王贵嫔什么的,难道小弟弟生病了?”
陈御医看看四下无人,凑到高凌耳边悄声说:“是这样的,小殿下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上吐下泻地,哭得都没力气吃奶了,还没查出病因,唉,偏偏在这大年节上的,出生才几天的小孩子啊,再这样下去,究竟能不能保住性命也很难说啊!”陈御医愁眉紧锁,一旦皇子夭折,御医们不死也得褪层皮!
怪不得父皇心事重重的样子,高凌乍听闻这个惊人的消息,却好似并不太吃惊,想了想问道:“姨父,十二弟有没有中毒的症状?或许可以调查一下他的奶娘到底吃过些什么,以及吃的东西是从哪来的,还有,王贵嫔曾经得罪过哪些人之类。”
陈御医一惊:“小凌,你怎么这么想?”警觉地又看了看四周,“从小殿下吐出的秽物里看,的确有中毒的迹象,可是他的奶娘是皇贵妃亲选的,吃的东西却是王贵嫔的人送去的,没有证据谁敢报与皇上?”
高凌咬咬牙:“姨父,多年前八哥和九哥夭折的时候你也已经是御医了,你还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形么?”
陈御医摇头:“当初我不是皇子们的主治大夫,只负责几位贵人娘娘的病,没有参与其中,所以逃过一劫,才有今天医正的地位,也算是渔翁得利了。”
高凌眼中闪过一丝狠历:“姨父,医药这方面我不懂,我现在身在王府,有些事办起来也不是很方便,你和陈铿帮我个忙,除了十二弟的病例,把八哥和九哥当初的病症资料找齐给我,特别注意一下有没有共同之处,一定要详尽,如果有中毒和非正常死因的蛛丝马迹,万万不可遗漏,这件事越快越好,记得要小心,绝不能让秦家的人查觉。”
陈医正点头:“我明白,可是秦家在京城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高凌叹口气:“我知道不容易,可是不做成这件事就离开京城的话,实在是放心不下啊,而且这一走也许就是永不回来了,就算不能根除姓高的,也要扳倒皇贵妃,我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没有时间详谈,两人又匆匆说了几句细节方面,高凌觉得该走了,离席太久会引人怀疑,便向姨父告辞,谁知一开门,便被眼前面色铁青的人惊得呆若木鸡!
一向口齿伶俐的十殿下变得结结巴巴:“王……王爷,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十殿下离席久久不归,本王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安疆王语气冰冷,拖了高凌就走:“我和太子告假了,我们回府,走!”
之前早已被支开的宫人太监们远远看着十皇子被拽着一路疾行。
“王爷,你慢点……放开我……袁峥你放手……你喝醉了……”袁峥充耳不闻,直到把他塞进轿子,抬回安疆王府。
一进翠竹轩,司擅看看情形不对,赶紧把其他下人赶走。
袁峥劈头就问:“你准备把秦家弄成什么样?”
“王爷,”高凌揉着发红的手腕,“你先把解酒丸吃了,我们坐下慢慢说。”
“不用吃药,我没醉,你回答我,到底想把秦家怎么样?”袁峥喷着酒气,语气不善。
高凌脸色也难看起来:“不怎么样,让他们尝尝因果报应而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得担起后果!”
“高蕴待你不错,你要扳倒皇贵妃,有没有想过他是高蕴的亲娘!”
“八哥九哥十二弟还是我亲兄弟呢!”
“高蕴就不是你亲哥哥了?亏他这么护你!”
“王爷你放心,事成之后我跟你回西疆,如今十二弟就算大难不死,王贵嫔也远不是皇贵妃的对手,父皇就高蕴一个皇子了,不会动摇到他太子的地位,说不定没了秦家外戚的掣肘,七哥更能展一番才华,你们生死与共过,交情匪浅,到时候你我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袁峥疑惑:“高凌,你真的心甘情愿和我一起走?”
“王爷,你哪里觉得我不甘心了?我连封地都卖了!成亲前就自断退路,你居然还不相信我!”高凌觉得连生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请你不要把事做绝,留高蕴的娘一条生路。”
“她给我留生路了吗?给你留生路了吗?袁峥,你英名远播却原来是个是非不明亲仇不分的人,你非要到死无葬身之地才醒悟吗?”高凌长叹一口气,“其实你还是怕我争储之心不死!危及太子的储位!”
袁峥苦恼之极,发泄般地狠狠扯开领口:“离我们走的日子不会很远了,都到这份上了,你就不能再忍忍?或者有火冲我发也行,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明天或者后天就能走,这烂摊子怎么来得及收拾?把陈氏父子卷进来,才真的会害了他们的!”
“晚了,他们为我办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是为了能安安心心地离京才要把最大的威胁去掉,你不帮我就算了,别拖我后腿好不好?你为高蕴和他母妃着想,就不能为我母妃和吴家的亲戚着想?”我们一走了之,大不了永不回京,可是他们呢?你有没有想过?”高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皇贵妃所做的事也是为了给高蕴登基扫平道路,一旦没了你这个最大的障碍,她也会收手,至少会转移目标,何况还有高蕴在,不至于赶尽杀绝。”
“最毒妇人心,如果有万一呢?袁峥,你是太天真还是真的对七哥信任到这种程度了?我跟了你,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有利用你兵力逼宫夺嫡的可能,就能让父皇和高蕴他们睡不安稳……”
“我知道,所以皇上千方百计要把我们母子逛来京城,可惜他失算了,我把三三和几员能撑全局的大将留在西疆没带来,他不能斩草除根,更怕逼得我起反心,所以甚至不惜把你下嫁给我,以此制约我的自由,顺便削夺我的兵权,有你在身边,我也不能偷溜回西疆,更不可能谋反不让你知道,因为知子莫若父,你再心狠手辣也不是弑君夺位的人。”
“是,我的确是父皇的棋子,可是我不愿意按他的意愿走,我是将计就计寻我的自由。我喜欢你,袁峥,所以我宁愿为了你忤逆父皇,你也为我考虑考虑好不好?”高凌话中难掩焦虑。
“我就是为你考虑的,高凌,你已经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我们离开京城就是釜底抽薪,现在没必要和他们针锋相对,一旦自由,我一切依你,你明不明白?”袁峥暗叹,又不能明确告诉他究竟哪天能走,因为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我不明白!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我在你心里的份量可有七哥的十分之一?”
第34章
“高蕴不会为了坐上那个位置罔顾亲情,而且,你和高蕴没有可比性!你不要把他想象成敌人好不好!”
“高蕴有情有义,难道我是无情无义之人?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是我造成的吗?你个瞎了眼的烂人好没良心!”高凌心酸难耐,“我既然远不如高蕴,你为何要答应与我成亲?你若坚持,父皇也不至于强逼你……”眼泪终忍不住滑落,却别过头快速擦去,仅存的一丝骄傲不允许他再在他面前流泪。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峥急了,想上前搂搂他安慰一下,“你不要曲解,我当高蕴是好兄弟,和岳崧司擅他们一样。”
高凌快速后退一步,不让他碰:“那你当我什么人?背负着你的救命之恩,就该处处受气;出嫁从夫,所以只能为你活着是不是?”
“你为什么非要强词夺理?我看你是蛮横过头了,真正不讲道理的人是你才对!”袁峥一下子搂空,碍于司擅在一旁,尴尬得有点下不来台。司擅赶紧低头,装着没看见。
“是,我不讲道理,今天我就不讲道理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打我啊!休了我啊!你敢不敢,啊!”高凌气苦,举起一直握在手里的东西就朝袁峥丢去!
袁峥挥手挡开,脖子上青筋暴出:“我现在不和你罗嗦。司擅,看着殿下,别让他出去闯祸!尤其不能让他和陈家的人接触!”
雪白的瓷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圆圆的醒酒丸洒了一地,很快滚得没了踪影。司擅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殿下,我看你是误会了,王爷他不是怕事,而是不想让你身陷险境。太子新封,秦家风头正盛,你和王爷都在低谷,还是不要搠其锋芒的好。”
高凌猛地回头:“司擅,你和高蕴也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再为姓秦的说话,休怪我不讲情面!我不想再见到你,滚出去!”
司擅心里叹气,不好再说什么,摸摸鼻子退出房门,只听屋里唏哩哗啦一阵乱响,知道是满腹怨气的十皇子把桌上物品扫落到地上。随即,安疆王怒气冲冲出来,很快消失在翠竹轩垂拱门外。
屋里没了动静,司擅想了想,召来另一个侍卫守在门外,自己则去了书房。
袁峥果然在书房,酒意虽已退得差不多了,脸色却还很难看。看到司擅进来,叹了口气道:“你现在别来劝我,他实在太不像话了!”
司擅勉强笑笑:“王爷,我不是来劝你的,旁观者清,我只是觉得殿下他一直是很理智的人,他现在失常,除了向你撒娇,还有点吃醋的味道在内,他在吃您和太子爷的醋。”
“他哪里像撒娇了?明明是胡乱发脾气!”袁峥不接受这个说法,“吃醋?我和高蕴?有什么醋好吃的?”
“属下斗胆说一句,您有点亲疏不分。殿下毕竟岁数还小,又受了不少委屈,你们已经是最亲近的人了,您多让着他点,哄哄他,我看就没那么多不愉快了。”
袁峥仔细想了想:“我喜欢高凌是真的,至于他对我是什么看法,我真的吃不准。可是我和高蕴,你也是知道的,一直是兄弟,哪里有对高凌这般屈意讨好,再说高凌也亲口承认起初并不愿意下嫁,难说他没有利用我的心思,何来吃醋一说!”
“可是他刚才亲口说了喜欢你……”
“吵架说的话你信不信?”
“我……不能全信,也不可不信。”司擅不擅口舌,不知道如何说服袁峥,只是直觉地认为吵架不会说到喜欢不喜欢。
袁峥拍拍他肩膀:“小猫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事情过去就算了,以后会多让着他的,这事你就别管了,记着别让他和陈家的人单独见面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