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帝都一锅粥 上+番外——汤桥
汤桥  发于:2012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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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我看中的那间宅子,谈成了!

怕人后悔,我又一路车马地赶去付钱拿房契,这才安心。

“蝈蝈呀!这事儿办得不错!”我拍拍蝈蝈道:“你先回去,到账房支十两银子就说我说的,贴补贴补日用。”

蝈蝈听得乐呵呵,连忙狗腿:“公子的事儿,那就是天大的事儿,小的怎么敢马虎?”

我说:“得了,小嘴油了不是?回去吧,今天放你假。”

“那公子……”

我说我去趟醉月阁,房子到了就得赎人了。

蝈蝈有些犯傻,“公子,您还有银子么?”

我说有啊!

“不是还让你带了二百两么?”说着我伸手问他要。

蝈蝈一脸为难,扭扭捏捏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别跟我说落府里了!”

蝈蝈,“倒不是落府里了,就是早上文家小姐来过了,给借走了。”

“借走了!”我一惊,“文玲珑借走的?”

蝈蝈说就是她。

我,“完了完了,文玲珑和她哥一个样,就是一无赖,你怎么能把银子给她呢?”

蝈蝈说:“我也是想等您回来了再说,可熬了一上午您还是没回来,文家小姐又说和您关系好,还说她哥有钱,全家都在帝都,总跑不了的。”

“是跑不了,可人能赖呀!”我立刻一脸恨铁不成钢,“我说你,怎么老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你说我前头刚夸了你,现在倒想剐你了!”

蝈蝈急了,哆哆嗦嗦地说:“文家小姐立了借条的。”

我瞥他一眼,“真有?”

“真有!”蝈蝈说,“还有利息!就是一个月才二十文。”

“借条你搁哪儿了?”

“小的带了。”蝈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头给我。

没错,是文玲珑的字,歪七扭八的,不过写得确实像个借条,后头还按了个手印。

我说:“她有说什么时候还么?”

蝈蝈说:“文小姐说了,您要急着用钱就拿着借条找她哥要,要是不急就等她个十年半载的,吃利息。”

“本钱都还没拿回来呢,吃个头!”我咬牙,“我算是明白了,一定是她问文明芝要钱不成,就跑我这儿来变相搜刮。”

蝈蝈说:“公子,二百两不是小数目,您说文家小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笑,“文家人就爱铜钱眼里打滚,黄白之物从来就是往死里攒。”

我说你先回去吧,你这事儿做得忒混账,可宅子还是办到了,银子减半,假照放。

“那公子,您还去醉月阁么?”

“去!”我说:“不去,怎么把纪如月带出来?”

醉月阁门口,王妈妈扯着手帕带着几个老姑娘在嚷嚷。

“西域的波斯舞娘啊!绿眼睛,杨柳腰,看了再付钱,童叟无欺,包您满意——”

我说,“王妈妈——哪家的波斯姑娘让你们这么卖力,当家的都站路口吆喝来了!”

王妈妈见了我立刻满脸堆笑地凑上来,“柳大公子!来找纪如月?”

“是呀,我不但要找她还要带她走,王妈妈,今儿你可要发财喽!”

王妈妈眉开眼笑,“就知道您柳公子实在,妈妈我可让如月歇了近两个月了,就等您这句话呢!”

雅室中,纪如月穿了一件鹅黄裙子抚琴,屋子里点了熏香,浓郁地过分,我现在只想打喷嚏。

王妈妈小声道:“如月呀,看看谁来了?”

那表情,就像一狗腿狐狸在喊狮子起床。

纪如月抬眼,笑:“柳公子。”

她是苏州人,生得美,两颗大眼珠子水灵水灵的,就是不会讨好人,萧人精那点嗔怒风情是一点不会。

可就是红。

都说她一身贵气。越是贵气,越是惹得男人想扑上去。

于是她从苏州一路红到京城,最火的时候,睡一个晚上就要五十两。

整整五十两啊!

王妈妈对纪如月。说:“如月呀,你可算是遇上了贵人。柳公子来接你走啦!”

纪如月看着我,眼睛里风云莫测。

我说:“如月,快去收拾东西,等我拿了卖身契,咱就走。”

纪如月站起身蹲了个万福,便跑到帘子后头的内室去了。

王妈妈在我面前摊开了她的爪子,笑得跟喇叭花似的。

我也笑,然后把文玲珑的借条往她手上放。

“哟!柳公子,是不是妈妈我眼瞎呀!银票难道就长这样?”王妈妈见了借条便怪叫。

我说,“看清楚了,这后头可有人名儿!”

她仔细瞧了瞧,皱着眉说:“柳公子,你也不看看这字,蚯蚓似的,妈妈我才疏学浅,看不懂。”

我指着上头的字,一个一个地读给她听。

“文、玲、珑……看见了么?文家小姐,文玲珑!”

“您说的是——皇后亲哥哥的小女儿文玲珑?”

“对了!”我说:“那二百两给她借去了,看到借条了没?上头写得明明白白,有利息,一月十文。妈妈,您每月坐着不动还能吃个十文利息,不是挺好?”

老鸨瞪眼,“柳公子,您当我傻子?文家的钱,是寻常人能讨得到的?况且妈妈我做的是这档子生意,别说讨债了,就是打他家门前路过都是要遭白眼的!

再说了,如月在苏州红的时候,那可是五十两接次客,如今给您面子只要二百两就能带走,可我 说怎么着,还是舍不得银子不是?

你们男人,都一副德行,逛窑子想赖账,进馆子霸王餐。临到结账,都装蒜!”

我怒了,“王妈妈,你要算账,我可把话都说开了,自打我遇上纪如月,你这钱袋子可从没瘪过吧?从去年到现在,林林总总算下来,我花了可不下一千两!”

我突然想到了那五万两军需,觉得自己还真是败家。

王妈妈笑,“千金难买心头好,您这一千两不也是乐意么?”

我说:“那您就把纪如月让我带走,让我再乐意乐意?”

“那我就不乐意了……”

我被她堵得没了话

纪如月已经出来了,看着我们,可我带不走她。

她突然说:“妈妈,我这儿有张银票,您要觉得值就拿去吧。”

她从一只盒子里拿出一张银票,老鸨伸手要拿,被我抢了先。

我一看,两颗眼珠子差点滚地上。

两千两!

闹来闹去,纪如月比我这个纨绔子弟还有钱!

我说:“你别给她,你知道这是什么数么?”

纪如月笑,“我只知道,若能走,就是再大的数,也值。”

我知道,纪如月做这行,是被逼的。而且就算她弹了一手好琴,还会作诗会画画,生得又漂亮。可还得接客。

因为醉月阁没有不接客的姑娘。

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我拎着一个小包袱带着纪如月来到西城的一处小巷。

那里很清静,有两间宅子相对而立,我推开其中一间宅子的门,只听见“吱嘎”一声,小巧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我说:“如月呀,往后你就住这儿,每日我会让蝈蝈来给你带些菜,你将就着。这儿虽破,可安静,没什么人。”

我说着,看了看对门儿,那里挂了一张匾额,龙飞凤舞地写了“卿云小筑”四个大字。

“你和对门儿混混熟,大家都是邻居,有事好照应。”

纪如月看着我,两颗眼珠子水汪汪的,“柳公子,您是好人。”

那是!

我说:“你现在还红着,不便出门。等过些日子大伙儿都把你忘了,你就出去逛逛,九姑娘桥对面的街上有我娘开的王记,她也是苏州人,手艺特好,你就报我的名字,白吃还能白拿。”

我说:“我娘心眼好,就算知道了你的出身也不计较。”

纪如月说:“柳公子,您赎我出来,替我安家,如月竟无以为报。可惜您不爱女人,若是爱,如月当以身相许。”

我叹气,“我断袖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就不要到处嚷嚷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头待着,过段日子我会给你喊个丫鬟来,你就稳稳当当地过日子,想嫁人就嫁人想养老便养老。”

“我爹虽然是首辅,可我是小败家,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点了。”

纪如月含着眼泪点头,作势要跪,我虽然不爱女人,可也怜香惜玉,立刻上前扶住她,却见暗处一样铁东西“啾——”地飞过来!

我连忙拉着她往地上趴去,一只飞镖狠狠地钉在原先我们身后的那堵墙上。

正一头雾水对这场偷袭摸不着头脑,却见一大票子人从树上跳下来,挥着刀的拿着剑的,一路“刷刷刷刷刷”,势如破竹地冲过来!

我傻了,这群人训练有素,绝对不像一般打劫的,难不成是我爹的仇家不成?

不能呀!我爹那老狐狸,圆溜得都比方琼还更胜一筹,哪来的仇家呀?

我看着一旁的纪如月,突然想到了那个死了下葬上头还被压了块石板,永世不得超生的灵魂——

难道是天谴?

哎哟,纪太医,我爹、我爹当初可真是不得已,要报应也不该是我呀!

我打小懒,不习武,也就不会武功,可因为被老爹揍到大,逃命的本事还是甲天下。

我拉着纪如月一路躲藏,还不忘吼两声——

“救命啊!——”

“我是柳家大公子,救我有黄金千两!——”

我觉得后头这句话很重要!

然后我突然想到,就这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小弄堂,哪里还有人听得到我叫喊?

还真是倒霉催的,要不是这里的房价便宜,我怎么能——

我还没怎么在肚子里开骂呢,突然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飞来!

就见几道寒光狂闪,血色纷飞,惨叫连连。

那速度,跟豹子似的,那身手,如行云流水,那气势,一贯如虹!

当一切不速之客都倒在地上变死人的时候,来人便潇洒利落地背对着我们倚剑而立,一只黑色的飞鸟安静地飞来,停在他的肩上,收拢翅膀。

夕阳中,衣袂翻飞,芳华绝代。

我一个飞扑抓住他的衣襟,眼泪鼻涕都往上蹭,“萧人精,你这是雪中送炭,牢中送饭,你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呀呀呀呀呀呀!”

萧华衣拍拍我,淡淡地道——

“黄金千两呢?”

第七章:侯门公子陆曼凌

萧华衣的确是个脾气很怪的人。

贴上来腆着脸要结交的,不要。可见着纪如月,却大大方方地让人住家里。

还一脸淡然地让我把宅子退了。

我一下子懵了,这宅子我辛辛苦苦盯了仨月,就这么一下,还不到两时辰,又得出手了?

回家路上,我前思后想,觉得这批身手矫健的人马绝对不是冲着我来的!

但是杀人偿命,难不成人只想冒着进大牢的危险在我面前耍花枪?

要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明他们全都傻了!

所以想来想去,我觉得问题还是出在纪如月身上。

其实,这丫头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只是打小养在深闺,后来家道中落,现在也只能是个普通人了。

别看她不爱声响,私下里有一招挺牛,就是双管齐下写大字,一边是草书,一边是行楷。起承转合,有模有样有板有眼。

不过现在她不太爱写,也就在我面前露过一手。她说现在写得不太好,因为教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看来——那堆刺客一定看出她是谁了!

原本她要在苏州,别说被行刺,就是自己跳河我也不会动根手指头。

可现在她跑到帝都,让我知道了身份,那还真不能不管了!

谁叫我爹当年缺大德事做多了呢?

觉得纪如月虽然住卿云小筑去了,可萧华衣总还有份差事,要进宫干活,总不能日日守着她,给她当保镖。

这样一来,我还得找个能打的看着那屋子才行。

我首先想到了我弟,可他头衔管得是白羽营,我光要那么一大堆的鸡毛箭干嘛?

再说了,他现在为了西北的粮跟文明芝僵着,我要去找他,就落了下乘,指不定被要挟着去折腾户部那堆孤儿寡父。

想了想,还是陆曼凌实在。

因为他跟我表弟是铁把子,跟四殿下允琦是铁君臣,跟我弟柳毓又是铁哥们儿。

于是跟我就是三倍的铁!

应该是吧……

虽然我们平时都不怎么搭理。

陆曼凌还在三军指挥司值班,我进去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在用小石片磨指甲。

他瞄了我一眼,继续蹭爪子,“柳侍郎。”

陆曼凌这个人——不简单。

首先,他出生豪门陆家,世袭宁国侯,世代的官僚旺族!

他们这豪门不止旺在这几个年头,往前追个五百年,还是个望族!

族谱厚厚一大摞,细细翻来,出过皇后妃子,出过武将文臣,出过奸诈小人。

除了太监,宫里的差事都做过!

说到入朝为官的门道,他们才是真正的行家里手呀!

再者,他是陆家的嫡系,而且是三代单传,可谓嫡系中的精品!

据说陆家给他挑老婆,从他十六岁挑到现在,还没定下一个!

不是嫌生得没福气,就是嫌家世太低落。于是向皇上讨个女儿娶,皇上也答应了,可没一个月,人家参军入伍去了。

于是公主就等呀等呀等,还没等到他大捷而归,公主便愁得歇菜了。

所以,二十八的年纪,人家的儿子都能爬树抓知了了,陆曼凌却还是个光棍。

就像他刚出生的时候一个卦师说的,命中无娇娘,膝下无子女。

后来这个卦师被乱拳打出了陆府。也难怪要挨打,陆曼凌不但是独子还是独孙,说他没儿子不就是说陆家绝后么?

想找死也不能这样。

最后,他就是那个跟我表弟“吃了没”的上将。西北的风沙,秦淮的温柔乡,他都见识过。有过做败家子的日子,有过做封疆大吏的日子,还有过马上驰骋一夜刀剑一将功成风光无限的日子。

我每次都会想,这么一个饱经风霜岁月洗礼的人,得多沧桑呀!

就算脸上没那一道道岁月的脚丫子,也得两眼深沉如一碗墨水吧!

可每次见了陆曼凌,我都得嘀咕半天——假的吧假的吧假的吧……

他那脸,英气不凡,那身段,器宇轩昂,那眼神,光彩熠熠,那一笑,春风化雨,整个一帝都名门,蜜糖水里泡大的将相之后呀!

就是不笑的时候特冷,比如现在。

好歹我弟我表弟我前任主子都是跟你同穿一条裤子的,怎么见了我就没个笑脸呢?

我看了他半天,决定先说句话。

“曼凌,指甲磨多了不好,要是你下次跟人打架没兵器,想伸手划拉人两层皮都不能了。”

他突然笑了。

“柳闻烨,咱们是直接喊名字的关系么?”

我嘿嘿笑着粘过去,一手搭他肩膀上,“没事儿,你要不习惯,我就天天喊,喊到你习惯。”

我觉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这不求着人么?我又不能像文明芝那样一沓银票扔下来,办不办?办不办?不办老子就在你面前烧银子!

“你有事求我。”他一向自负,说的不是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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