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的袖口——约耳
约耳  发于:2013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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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觅的手紧紧箍在他腰上,把人又往自己怀里勒进一分,唇舌的攻势越发狠戾,像是要把人直接吞下去。

凭昆然觉得有点过了,先不说身后的温子舟会看见,这大庭广众的,他口味还没那么重。

可是他越挣,池觅搂得越紧,亲吻发出露骨的声音,凭昆然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都停下交谈,一时如芒在背,不由发怒了,用了全力推开了池觅。

青年被推得倒退了几步,看向他的目光竟然是惶惶然的,凭昆然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怒气却还是压不下去,低声说:“你搞什么!”

池觅笑了笑,眼神也清明起来:“这叫宣示主权。”

凭昆然皱了眉,“宣示个头!赶紧回去吧,我送完温子舟就回去。”

“不行。”

“别闹了。”凭昆然转身要走,还坐在轮椅上的温子舟正看着他,脸上很僵,他也不由尴尬,正要走过去,身后的青年却一把捞住了他的手。

“我特意来接你回家的,车都开来停车场了,你送我的那台。”

凭昆然转过头去,青年垂着眼,手却又抓紧了些。

“前些天在路上出了点小事故,车被蹭着了,重新上了漆,所以跟原来的……可能会有点不一样。”

“事故?你没伤着吧?”凭昆然问,然后不着痕迹地挣脱了池觅的手。

“没。”池觅把手收回来,带点儿期盼地抬头看凭昆然,笑着说:“我们待会去趟超市,我今晚下厨,就不回宿舍了。”

这意思是要留宿,换了平时凭昆然肯定要窃喜好一阵,但是他拒绝了。

“算了吧,我回去就想好好睡一觉,改天再说吧。”

池觅沉默了两秒,又说:“那我送你回去。”一边要转身朝停车场走。

“我要先送温子舟。”

池觅转过身来,气氛有些不对。

“有一堆人可以送他。”池觅朝温子舟扬扬下巴,“你凑什么热闹。”

“不跟你说了,等我忙完了再联系你。”

“你他妈还要忙什么!”池觅压低了声音。

“你别闹了,我回头去找你行不。”凭昆然还是皱着眉,又往回走了两步,那种急着要从自己身边走开的模样,让池觅失了控。

“你就把我当你那些小情儿一样哄是吧,你觉得我还愿意奉陪?!”池觅说着,从裤兜里拿出车钥匙,直接扔在了对面男人的脸上。

凭昆然眨了下眼,随即是钥匙落地的声音。

池觅脸上闪过一瞬的无措,但还是迅速转身离开,路过一旁的矮树丛,他顿了顿,走过去把藏那里面的狗仔拎出来,抢了相机就拔出卡来扔脚底碾碎了,才又抬腿走。

凭昆然站在原地,才反应过来脸上有点疼,他低头看了看钥匙,然后弯腰捡起来。

等他走回去接温子舟,围在温子舟周围的那帮人早不见踪影了,都是些有眼力见的,这一小会儿发生那么多戏剧性画面,他们也不好留下来看老板笑话。

凭昆然绕到温子舟身后扶住轮椅:“我先送你回去,过会儿保姆就会到你家,在家那婶婶照顾你,每天复健我接你来医院。”

温子舟低着头,在被凭昆然抱起来放进车后座的时候,他低声说:“昆然,我救你不是要跟你讨报酬的,我知道我们俩已经回不去了。”

凭昆然顿了顿,“嗯”了一声。

池觅这几天都守着手机,稍微一响就忙拿起来看,但没有任何消息是来自凭昆然的。

他已经有些后悔了,那天凭昆然在钥匙落地时瞬间发白的脸总是在他眼前晃,那男人明明是最受不得气的,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的边儿他都要跳脚,但是自己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难堪。

他肯定很生气,更不可能再主动联系自己。

池觅又开始翻看那些跟凭昆然的短信,越看越想见那个人,但是自己却连对方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池觅蹲在自家的沙发上,想起曾经就在这张沙发上,他推倒凭昆然,用暴力威胁他,却在赶走他后忍不住想着他的脸自慰。

那样的人为什么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呢,为什么要有那样的过去,为什么从他的记忆里难以剔除的人不是自己?

已经快没有时间了,想见他,想在最后的时间里跟他在一起。

池觅终于把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凭昆然的名字上的时候,铃声却响了起来。

池觅吓了一跳,定睛看了才发现打过来的是凭昆然,他一时欣喜若狂,笨拙地握着那块机器按了半天才接通。

“喂?”

“池觅,你晚上有时间吗?”

“啊,有,有的。”

“那好,能来一趟么?嗯,我买了菜,你如果有空的话。”

“没、没问题的,现在几点?”

“下午四点多。”

“我现在就过来,我今天的片已经拍完了。”

“嗯,好。”

“你等我啊。”

那边的人笑了一下:“你小子快点。”

池觅挂了电话,从沙发上蹦起来就在原地狠跳了几下。他实在是高兴坏了,凭昆然竟然主动打电话给他,而且没有生气没有跟他翻脸甚至还叫他到家里去。

激动过去了,池觅就顺手拿了外套,风风火火地往男人家赶,一路上嘴都要咧到耳根了。

凭昆然在家里整理好冰箱,门铃就响了。

他顿了顿,然后走过去打开了门。

青年如意料中地站在门外,还稍微有些喘,像是下了车就飞跑过来的,这片别墅区外来车辆不能开进来,从大门到这里有好一段距离,池觅大概跑得太急,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进来吧。”凭昆然侧身让青年进屋,对方却一动不动,只是扶着门框喘,缓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我错了,对不起。”

凭昆然愣了愣,随即笑起来:“知道就好,爷等你自罚三杯。”

池觅听他又恢复了平时的腔调,更是喜不自胜,扑过去就把人抱住,狠狠吻了。

青年明明是气都还没喘匀的,却把他吻得差点缺氧,等终于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情动。

凭昆然凑在池觅耳边轻轻吐着气:“不然咱们晚点再吃饭?”

池觅直接用实际行动给了回答,把凭昆然按在墙上急不可耐地抚摸对方。

两人把碍事的布料都脱得差不多了,欲望中心摩擦在一块,人都像是要被点燃了一样。

池觅咬着凭昆然的肩膀,舍不得离开,但是没有润滑的通道又让他不得其门而入,急躁地都快炸毛了。

“你起开,我去拿套子。”凭昆然扳着池觅的肩膀。

“不想用套子。”池觅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暗哑地说,还有些撒娇意味。

凭昆然不由发笑:“那你想怎样。”

“想……射在里面。”

扳在池觅肩上的手停下了动作,池觅怕他不同意,就又搂紧了,拿额头蹭凭昆然的肩窝。

凭昆然好气又好笑,用力推开池觅:“那你得让老子拿KY啊!”

池觅跟在凭昆然后面等对方拿到润滑剂,就急切地挤出一堆抹匀在入口,虽然心急火燎的,但是他还是把前戏做得耐心细致,进入的时候凭昆然已经全身发软。

池觅把凭昆然抱到桌子上去,面对面充满他,男人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在缓慢而温柔的晃动中一点点亲他的脸。

眼睛、眉心、额角和鼻尖。

含住他嘴唇的动作尤其温柔,小动物啄食水果一般轻缓。

池觅的胸腔腾起凶狠的火焰,腰上的频率再也控制不住,狠狠贯穿对方,两人的胸膛紧密无间地贴在一起,心跳剧烈,最后都合在了一个节奏上。

他们不知疲倦,一边做一边把晚饭解决。把桌子掀翻以后,地毯也毁了,浴室的镜子上是呼出的雾气。

这是最疯狂激烈的一次,池觅几乎想要咬断男人,但是最火热的交缠背后,他也会有短暂地几乎会被忽略的犹疑,那种飘忽的不确定感,只能让他更紧地抱住对方,巴不得就这么把人揉到身体里去。

等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池觅摸了摸身边的床单,还是热的,凭昆然人却不在。他忙穿了衣服起来去找,意外地发现男人站在厨房里,正在把三明治往盘子上摆。

池觅觉得惊讶,走过去从背后搂住凭昆然,一边咬对方的耳朵一边出声揶揄:“怎么,终于承认自己是媳妇儿了?”

凭昆然挥开他,没有说话,端着东西到外间的餐桌上去。

池觅隐隐觉得这态度不对,跟在他身后坐到餐桌边。

“池觅”凭昆然站在桌边,手指按在盘子的边缘,慢慢用了力。“我有话跟你说。”

池觅抬头看他,蹙起了眉:“说啊。”

“咱们分手吧。”

第二十七章

对面是位鬓角花白的老医生,脸庞是那种很典型的严肃老者,他手上拿着几张纸,凭昆然大概知道那都是些检查结果。

“确诊是失忆症,你之前提过的母亲的病史,虽然失忆症没有明确说明遗传性,但是有那么些临床病例有过这种情况,虽然病因有可能是来自遗传,但是为了治疗,忌烟忌酒,保持良好睡眠和避免过度用脑,这些日常限制都要遵守,我们会通过药物和催眠帮助你的。”

“这个要是……治不好的话,会怎么样?”凭昆然两手松松地握在一起,神情平和,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糟糕。

“如果到达严重的阶段,你会不记得周身事物,忘记所有人和自己,甚至失去简单的社会技能和生活技能……很多患者还会性情大变,暴躁易怒,这些情况都需要你的亲属一同来配合我们治疗,所以你还是尽快通知你的家人,跟我们医护人员多多沟通。”

凭昆然不置可否,只“嗯”了一声。

那一脸学究派的老医生布满严谨皱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松动,放缓了语气对他说:“年轻人,要积极一点,这病又不是绝症。”

他勉强抬起脸冲老医生笑了一下,毫无生气,又“嗯”了一声。

凭昆然是家里的幺子,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跟他全是同父异母的关系,都是凭昆然的父亲凭皓养在外面的女人生的,所以大部分时间也不在家里。

凭昆然很小的时候就能理解家里这些不太见得光的关系,逢年过节那两个女人带着孩子来本宅吃饭,他也不愿意上前跟哥哥姐姐亲近,那个年纪的小孩本来是最愿意跟同龄人玩耍的,有时候那几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哥哥姐姐主动找他玩,他也把嫌弃的脸摆足,最后就在一旁看那三个孩子玩得开心。

他就转身找妈妈,用“他们都是野种”这样恶毒的话,试图安慰母亲,但总是被教育,那温婉的女人摸他的头,告诉他,那些孩子跟他一样流着父亲的血,应该是亲人才对。

那女人不是没有怨,只是丝毫不希望无辜的下一代要受上一代纠葛的影响,她也是大家庭出来的小姐,豪门恩怨看得多了,多少有些麻木,恨不太起来,唯一希望就是自己的独子能过得幸福。

后来凭昆然也渐渐懂得妈妈的用心,反倒不如小时候浑身是刺,所以后来那几个哥哥姐姐住进家里来的时候,他也没有一点防患之心。

那场变故其实发生得很缓慢,凭昆然初二的时候,他妈妈开始显露出健忘来,起初并没有当回事,只是吃了些对记忆力有好处的维生素。直到有一天早上,女人摔了佣人端过去的茶,一直指着对方说“你是谁,怎么混进来的!”对方越解释,她越不信,满脸警惕地跑到凭昆然的房间,抱着儿子说,这宅子不安全。

那佣人吓哭了,众人也都被吵醒,问了始末才知道,凭昆然的妈妈只是问了一句那佣人是不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谁知对方说自己已经在这工作三年了,说夫人跟她开玩笑呢,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凭昆然的妈妈脾气好,平时跟佣人的关系也好,这时候却急了,死活不相信佣人说的是真话,就发起脾气来。

薛茗,也就是凭昆然的母亲,在包括自己的儿子的所有人的证明下,发现是自己出了问题,于是就去了医院,检查了几次,确诊为间歇性失忆,那时候她已经把近三年的事忘了一些。

薛茗的病情反复,有时候记得,有时候又一点印象都没有,一段时间里的记忆会有一些固有着,其他的都忘干净,一段时间里的又都是记得的,但是渐渐的,她忘的越来越多,像是被无法控制的洪水席卷一空,而凭昆然是最后一个被忘记的。

薛茗会在半夜里跑到儿子的房间来,抱着迷迷糊糊的凭昆然哭一阵,说些支离破碎的话,但是第二天早上问她,她又会拿茫然惶惑的眼神看你,如果逼得紧了,她还会尖叫,摔东西,与疯子无异。

可是就算与疯子无异又如何,凭家有足够的条件将她养在家里,请最好的医生来为她治疗,给她最细致的照顾,而且最重要的是,凭昆然是最能稳定她情绪的人。

所以当家里不带半点询问地告知他,要把薛茗送到疗养院的时候,凭昆然立马就把事情想透了。

那个女人是最善良的,从来不争不嚷,甚至对搬进家里来的哥哥姐姐都很好,但是她又能得到什么呢,那些人想害她。

所有人都要抛弃她,包括与她结发数十年的父亲,她是知道的,哪怕她看上去已经痴傻,但是凭昆然见过她眼里偶尔闪现的不舍和哀怨。

凭昆然直到很多年后都还是会梦见自己的妈妈,女人坐在家里后院的草坪上,戴着大沿帽,回过头来叫他小然,阳光温暖得要把人融化一般,那个女人的眉眼温柔,美丽得让人忍不住要靠近,他跑过去,被世界上最舒适的怀抱拥住。

周围轻轻晃动的花草,和楸楸叫着的虫鸟。

然后母亲推开他,问他:“你是谁?”

凭昆然在约池觅到家里来之前,接温子舟去了趟医院复健。青年在室内撑着扶杆行走,凭昆然就在外面静静看着,温子舟不时会抬眼寻他,两个人就默默地交换一下眼神,都没什么意义,空气有些沉闷。

凭昆然发现哪怕是这段时间长期与温子舟相处,自己也没有半点旧情复燃的迹象,反倒是越发想念池觅,想起来的时候,条件反射一样脸会疼。那天池觅拿钥匙砸他,确实是使了十分力的,如果砸到眼睛恐怕还会受伤,他看得出池觅大约是嫉妒得狠了,在甩钥匙之前手都会有些都抖,这要换了以前,他会得意死,可是那天他只想叹气,觉得事在人为都是狗屁,老天要想玩你了,你就只能咬牙受着,还得让你身边的人也跟你一起咬牙受着。

温子舟练习了两个小时的行走,然后又去做了按摩,中途凭昆然离开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温子舟结束的时候来开车送他回家。

坐上车的时候温子舟问:“曹医生怎么说?”

凭昆然打着方向盘,“确诊了,失忆症。”

“怎么会!”温子舟蓦地拔高了音量,哪怕早就有准备。凭昆然看他一眼,神色也黯淡下来:“说得通的,我妈也得过失忆症,那时候她跟我的状况差不多。”

“那该怎么办,能治好吗?”

凭昆然顿了一秒:“这个就看医生的了。”

温子舟还是一脸“怎么会这样”的颓丧表情,无力地靠在车椅上。

“你能帮我保密吗?”凭昆然倒是显得平静些,开口说道。

“什么?”温子舟表示不理解“为什么要保密?”

凭昆然没有说话,他只能看到对方轮廓俊朗的侧面,睫毛柔软,心里突然就疼了那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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