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琴恨(男J)——凤郎
凤郎  发于:2012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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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烟虽然有些触目惊心,但他心底里却暗暗盼望修罗处决的人是他。

冷烟按熄了心头刚燃起的火苗,对修罗不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无论衪待他好与不好,也经已是无关痛痒…

他住的虽是琼宫瑶殿,吃的是奇珍异味,更有仆从侍婢如云,但他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倾诉的人,只能待在这华

美的「笼子」里,像鸟儿一样,修罗要他要唱便唱,要他跳便跳,不用应酬修罗的时候,冷烟每日不是练字写画,

便是谱度琴曲来打发寂寞的时日。

这天,修罗又赏了许多玩器珍宝给冷烟,冷烟连多看一眼的兴趣也欠奉,他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他真正想要的…

今生只怕永远也得不到…他默默走近琴台,轻抚著他的「好搭档」,瑶琴永远是冷烟的最佳伴侣,只有在音乐之中

,他才可以释放自己,籍著琴音,抚慰洗涤心内的抑郁伤创。

空灵的琴音自玉楼之上传下,看似随意地轻拢低抹,恍若清泉的音韵便自他修长的指尖起落倾泻,回盪於空气之中

,再跟流水轻风,虫鸣鸟语融滙结合,谱出另一浑然天成的绝妙乐章。

在花荫深处的修罗更早被琴音醉倒,他不是一个知音的雅人,可是嗜血暴戾的他,偏是十分喜爱冷烟的弹奏,跟三

十三天上,上清天宫里的女仙乐官所奏的玉琴仙曲相比,冷烟的琴技也是毫不逊色,修罗甚至更喜欢冷烟的琴。无

疑天界仙曲神妙无方,但正因太过完美超脱,反而少了一份解不开,挣不脱,如迷雾,似低诉的回肠盪气。

他的琴音无论任何时候,总透出淡淡的哀思,但绝不是一味的凄怆悲哀,抑压的深情,难解的愁思,跳跃隐现於至

清至美的旋律之中,一丝丝,一点点的透过琴声倾诉著,低语著…风中飞扬的花瓣,也似随著琴音的节拍,徐徐在

空中起舞,园里的仙鹤鸾鸟尽皆敛翼低首,不敢出声惊扰。抑扬的清音传入天际,蓦地化作五色缤纷的仙云霞彩,

缭绕往来,瞬息百变,教人接应不暇,曲韵数转,云霓变成霏霏春雨,遍洒大地,曲韵数转,调子转低,但愈见缠

绵凄婉,悠悠然如流水东去,渐远渐低,片片落花的轻响延续著它的馀韵…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雨夹著落花飘过玉楼前,蒙蒙的雾雨飞花之下,他,无言地悄立栏边,修罗在园中隔雨相望

,楼前的他看来是那麽朦胧虚幻,但却素雅出尘得恍似是古琴中的精灵,他是属於他的小琴精罢?直至今天,修罗

仍不敢确定,他的人,他的心,看起来这样近,却又似冷雨轻烟般可望而不可及。

又是同一样的时节,同一样的地点,曾经有过同样寂寞的人,无言悄立楼头…

「母妃…」修罗刚毅的嘴唇不自觉地吐出这听不清的两个字,楼前如虚似幻的画图,使修罗豁然醒悟,却又陷进更

深的迷思当中,明明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神情动态怎会酷肖如斯?尤其那虚幻落寞的凄凉笑容…修罗从心底里

想要守护这个笑容的主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可是这该死的凡人啊…

修罗没走近这座玉楼已有好一段时日,不是因为冷烟得罪了他,而是他无法忍受自己在意一个凡人,一个不把自己

放在眼内的凡人。冷烟从没有逆过他的意思,还十二分的柔善解意,但修罗每次跟他在一起时,他总觉得他的风情

笑态,完全是对待嫖客的态度,眉梢眼角似有意若无意地透出不屑,显然在冷烟心中,他跟他从前所伺候的恩客们

完全没有分别。

冷烟的态度叫修罗感到被羞辱的愤怒,他怎能拿他跟嫖客相提并论?可是他又挑不出冷烟的错处,对他打骂施虐也

改变不了他心中的想法,跟一个凡人计较更是有失身份;最气人的是,干麽自己要在意一个凡间贱妓的想法?

「他妈的!不过是件玩意罢!」修罗心中生气,却又拿他没法,一怒之下,便决定把冷烟抛弃,到外面找了一批又

一批的美貌男童少女回来玩弄。本来在许多新欢围绕下,他满以为可以轻易将冷烟抛诸脑後,可是这该死的琴声…

偏偏再度挑动他的心弦,眼前那该死的秀逸身影…何以总是教他难以忘怀?

第五章:醉花阴(肆)

隔著溟蒙细雨看来,冷烟消瘦了,容色也有点憔悴,但却出落得更加冷峭飘逸。恬静而落寞的气质,恰似冷雨中的

青莲,美得超凡脱俗,但又凄迷虚渺,倔强的唇边勾划出丝丝寂寥,清冷的凤目凝望著落花飘逝,眼内隐约泛起一

阵雨雾似的泪光…

冷烟这副神情,修罗已不是第一次看见,每当歌阑舞散,或是他独处园中,修罗在暗里总会不时看到他哀怨落寞的

表情,但只要修罗一现身,他便会立即回复一副风流乖巧的名妓风情。在修罗的眼内,冷烟拥有无数张脸,放任的

、娇憨的、孤傲的、惹怜的…无论哪一张脸,都能勾起衪的爱欲和怜惜…但修罗心里清楚,无论哪一张脸,都不是

属於他的,冷烟从未真正为他哭过,笑过…除了那一晚……碧琅山中那个温柔的夜晚…那「琴精」真挚可爱的笑靥

… ''

修罗无法理解冷烟在不满些甚麽,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宠他的了,从没有人或精怪能留在他身边这麽久,为怕冷烟在

宫中寂寞,他甚至连征伐妖魔时也带著他,让他分享自己的成就和喜乐,以一个卑微的妓者来说,能有比这个更大

的荣耀和福气吗?他为何还是不满足?自己又为何同样不满足?到底要怎样才能寻回那夜的「他」?

一想到这里,修罗的心便似被揪著似的,对冷烟的忧郁,他只能够找到一个理由:他不想跟衪在一起。望著楼前瘦

影,修罗既恨不得将冷烟一下抓死,又想将他整个吞进肚子里去。修罗忍不住一下子跃到楼前,不由分说的将冷烟

迫近墙边,大声道:「你就这麽不想留在这里吗?」

「小烟不敢。」冷烟没因修罗的突然出现而吃惊,只是有礼而淡然地回答。

「不敢!嘿…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本座早知你人在此地,心可不在!」修罗怒气更大了。

「小烟的人在不就可以了麽?那个心罗爷要来作甚!」冷烟慧黠的目光轻轻流转,一副没紧没要的样子。

修罗眼中凶光闪现,冷笑著道:「本座就是要看看你有没有将它送给别人。」

冷烟笑了,长久以来的企盼,快要成真了罢?他先用尽手法去令修罗在意他,再巧妙地运用带刺的笑语,虚假的恭

敬态度去暗中伤害他的自尊,他早已估计到高傲自大的修罗定必无法忍受,只有杀了自己,他才可以挽回尊严,只

有杀了自己,他才可以真正割断二人之间的纠缠…而他也终於得到真正的解脱…

修罗从未见过冷烟笑得如此轻松欢畅,从前不管他笑得多甜多媚,也是一种职业的,惯性的虚情假意,但在死到临

头的一刻,他却真心地笑了,他是看透修罗不舍杀他,还是另有所图?

「贱人!」修罗一掌将冷烟掴得倒跌在地,厉声道:「别恃著我宠你,你就放肆起来!」

冷烟半边脸被掴得肿了起来,嘴角鲜血沁出,但他仍微笑著道:「罗爷想要小烟的心麽?那麽请你把它挖出来吃掉

,它就永远是你的啦!」他说著将衣襟拉开,向心房一指。

「你以为本座不敢麽?」修罗怒容冷却,语气却变得冰寒,一双血瞳燃起血火似的凶光,散出森寒的杀机,连四周

的温度也为之急降。

「小烟在爷眼里又算得上甚麽?我又怎会高估自己的分量?」冷烟长声笑了,点漆般的凤目殊无半点畏怯向修罗回

望,侃侃道:「爷想要小烟的心,小烟又岂敢不从?」

「这小子在找死吗?」冷烟的话分明是在激怒衪,修罗不禁有点疑惑,但更多的是怒火,这个凡人实在太放肆了,

从没人这样子拂逆衪,更何况他不过是他的玩物罢了!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跟了我许多时候,难道还不知违逆本座的下场麽!」修罗森然道。

「小烟当然明白。」冷烟轻轻说著,跪在修罗脚前,修罗以为他正要开口求恕,怒意略为平息,谁知冷烟仍是那副

倔强的神气,淡淡地笑著,像在说著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似的道:「谁也可以得到小烟的人…可是这颗心啊…小烟从

不会交给任何人,从前不会,以後也不会!爷想要的,很抱歉,除挖了它下来,再别无他法…」

「你倒是老实得很啦!」修罗冷笑著利爪一挥,冷烟胸前登时划出五道深深的血痕,血珠如飞花散落,冷烟咬唇忍

痛,人却没有退缩半分。

「你真的这样讨厌本座?」修罗染血的利爪在冷烟心房来回划动,只要他的回答令衪稍有不快,利爪便会毫不犹疑

地插下!

「不是罗爷不好,只是小烟累了。」冷烟淡淡地回答,带血的唇边再次泛起淡如轻烟的虚渺凄笑,透著倦意的脸容

尽是求恳的神气。冷烟从没求过修罗些什麽,这一次,他求他了,可是他竟是向他求死!

修罗呆望著他希冀的神情,不解…震怒…憎恨…怜惜…同时在心头交战,淡淡的悲笑震撼了他的灵魂,也刺伤了衪

的自尊…在极度困扰混乱中,修罗怒啸一声,猛然挥爪往冷烟心房插落!

「多谢罗爷成全!」

第第六章:阮郎归(上)

******

「铮!」琴弦断绝,冷烟伏在琴上急促地喘气,心中虽痛,只恨已无泪可流。

「你好狠!当年你为何不乾脆杀掉我!冷烟自问从未做错过些什麽,只是求你给我一个了断而已,为何你总是不肯

放过我!修罗!那是为甚麽!为甚麽!」冷烟只觉眼前模糊一片,已分不出是泪是烟,思绪纷乱之际,他几乎想像

当年一样将古琴砸碎泄愤,可是纵使琴碎了又如何?

一切仍是不可变改,尽管身经百劫,却洗不去深烙脑中的记忆…即使心血已冷,修罗依旧像梦魇一样,无时无刻的

刺痛着他不复跃动的心窝…

一千五百年过去了,自己却仍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在人世里没止境的飘泊…

修罗宫中的衪是否在暗里一面观赏、一面嘲笑著他无谓的挣扎?还是早已把他这「玩具」彻底忘记?

对啊…不过是件玩具…一件随时可以忘记,可以抛弃的玩具而已…要衪记在心里,已经是一种过份的奢望了啊…

冷烟勾著嘴角,凄然的痴痴地笑…玩弄…忘记…抛弃…这本来就是「玩具」的必然命运啊…

尽管早知如此,可是为行身为「玩具」的自己却无法忘记?即使化作轻烟,也忘不了这一切的孽恋牵缠…

檀香的淡烟在厅中回环萦绕,往昔种种,尽皆错落如烟…

******

「嚓!」修罗的手爪插入冷烟的心房,直透至背後,鲜血如泉水般涌出,尽管承受著撕心的要命剧痛,可是疼得冷

汗直冒,手足痉挛的冷烟却好像如愿以偿地,微笑著安然合上双眼。修罗生平杀戮无数,从来只有亢奋快意,但望

著眼前带笑的溅血颜容,竟然像失去甚麽似的,脑海中蓦地一片空白。

「你是我的…你知道没有!你知道没有啊!」修罗无意识地对著眼前垂死的人纵声狂叫,爪子向内一鈎,冷烟胸前

伤口迸裂,连心脏也从裂口中露出,温热浓稠的血液沿著他手腕不绝淌下,他怔怔地呆望手爪上那跳动渐弱的一颗

心,难道真要把它挖出来,吞进肚子里,他的心才会永远地属於衪麽?

「为甚麽?」他眼睁睁的看著冷烟的心脏逐渐停下跳动,怀抱内柔软的身躯,开始变得冷硬,修罗知道,只要一放

手,衪将会永远失去这可爱可恨的人…

「不可以…」修罗血红的眼色便似疯狂了一般,拔出血淋淋的手爪,反手往自己胸前一划!他胸前的血,滴在冷烟

的心房上,本已静止的心脏立时重新律动起来,他将心脏放回原位,伤口迸裂的肌肉随即聚拢愈合,不多一会,冷

烟致命的创伤,已奇迹般痊愈无痕。

「宝贝…你永远都是我的…」修罗狂吻著冷烟仍然冰冷的嘴唇,仔细地舐舔品尝他为衪而流的鲜血,当中是爱是恨

,是甜是痛,修罗已无从分辨,衪衹知道冷烟将会永远成为他的…

第第六章:阮郎归(中)

隋。开皇十五年,春。

「烟雨画桥三月暮,江南春色十分鲜。」在这寒食初过,天气回暖的好时光里,姑苏城内城外繁花似锦,踏青赏花

的游人仕女笑语不绝,车马声,小船往来河中的欸乃声、翠楼画舫传来的箫管弦乐声,合奏出江南水乡独有的繁华

小调。

在这幅「南国春游图」里,只有一人跟四周欢乐的气氛全然格格不入,这个人便是冷烟。他像傻子一地呆望著眼前

的景物,没想到他竟又回到人间,修罗没有杀他,反而放了他回来。

冷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修罗宫的,只知修罗的爪子插入他的胸膛後,他便失去知觉,醒来後便发现自己身在这

陌生的城市之中,胸前却一点伤痕也没有,他不知修罗为何大发慈悲,只在意在似醒非醒的朦胧之际,修罗所留下

的几句话:「即使小烟逃到天涯海角,你永远也是属於修罗宫的…那一天,想回来的话,用你的心呼唤本座罢…」

在刚醒来的一刻里,冷烟几乎怀疑之前在修罗宫的经历,不过是一场醉梦,但当他看到潮、石二僮不在身旁,自己

也不是在熟悉的建康城内,他知道一切并非虚幻。他的人是回来了,但面对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面,在举目无亲

的处境下,他又应该何去何从?

冷烟苦笑著从草地上站起,即使从前,他又何尝有亲人了?自从六岁那年被卖入教坊,他早已失去所有亲人…他亦

曾是权倾一时的高门贵族中的少爷啊…在六岁之前…可是一场抄家灭族的惨祸里,父兄被杀,年幼的他被没为官奴

发卖…他自小聪敏过人,父亲对他督责期望甚高,才满三岁便聘名师讲学教导,盼他不成一代名臣,也能成为一代

名士…谁料…如今他连父姓亦无面目再提起,他当不成名臣,却沦为一个「名妓」!

从他失身的那天开始,冷烟已告诉自己,当年书香门第里,受人称颂的神童已经死了,他到死也不会再提起那个孩

子的名字…

冷烟自知即使修罗赐他一死,他在黄泉之下亦愧对亡父,一身孽障,半生飘零,他茫茫然在陌上踽踽独行,却无法

看出前路何在。

「嗨!小少爷做点好事哪!咱兄弟还没开饭咧!」在冷烟失神乱走之间,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忽然响起。

冷烟一惊,回过神来,只见五、六个流氓正拦在他面前!他暗叫不好,自己在心神恍惚下走离了大路,以至被拦路

的贼匪看上,他知道反抗不得,便装成害怕的样子,自动交出身上的玉佩、项圈和头上嵌著夜明珠的发簪,他没将

饰物递给流氓头儿,反而递向一个目光最色迷迷的流氓,还偷偷向那人飘了个媚眼。

那流氓还以为冷烟对他有意,急不及待的一把抓著冷烟递饰物的手不放,还想将他扯入怀里,冷烟又在那流氓不觉

时,向他们的老大现出个求助的表情。他当然知道那老大不会真的帮他,他只是想挑起老大的不满。

果然那老大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放开这小子,把东西给我!」

那流氓下流地笑道:「老大,东西我不要了,这兔儿赏我个头筹吧!」

老大怒道:「混帐!东西怎麽分配几时轮到你管了?你眼里还有我这老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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