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说，有点凝滞的气氛也被这一声笑而打破了，比尔正了正脸色，“咳……你要洗个澡吗？”

卢修斯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狼狈，很显然，他有些意动。

“衣服的话，我可以借你——当然是新的。”

这下卢修斯看了他一眼，干脆地摇了摇头，“算了。”

“为什么？”比尔好奇地追问，这个回答出乎他的预料，卢修斯刚才很明显已经打算答应了啊？

“我不穿麻瓜的衣服。”

“可我一直这么穿着。”

“——你穿麻瓜的衣服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着卢修斯一脸厌弃和疑惑的样子，比尔有点无语……好吧，他的衣服确实大多数都是麻瓜的，再加上现在还是学期中，他住在霍格沃茨，仅有的几件巫师袍都拿去那里了，在这个家中的衣服都是麻瓜服装。

因为比尔一直这么穿着，而卢修斯也从没向他提起过他穿着上的问题，所以他没怎么意识到这个问题，也一直以为卢修斯是能接受的——现在看来，铂金贵族还是铂金贵族，卢修斯的理论就是：你随便怎么穿都行，这是你的自由，只要别让我穿就行了。

卢修斯可以看出比尔明显消沉了一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想起来了……”然后一边说着一边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带着一点兴奋回来了。

“这个可以吗？”比尔抖开手里拿着的巫师袍，用魔法把上面的皱褶迅速压平。

“这是……”

卢修斯哑然，他也想起来了，前年的圣诞节上，他将这件镶嵌着冬季星空的礼袍送给了比尔，而比尔送他的是拉文克劳冠冕，这是他们之间唯一交换的一件礼物，那之后没几个月，他们就不欢而散了。

这件礼袍虽然完全不适合比尔的风格，但给卢修斯穿倒是相得益彰，再说，反正现在他只是需要一件他能接受的、用来换的衣服而已。

于是，他就大方地问比尔借了换洗的衣物和浴室，进去洗澡了。

比尔虽然试图以【怕你贫血晕倒在浴池里】这样的理由进行帮助……咳，可惜未遂。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时的伏地魔刚刚从贝拉口中问明白事情的经过，他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让她下去，另一只手却发狠似的用力抓住椅子的扶手。

他很想学主魂给面前这个忠心的女巫一个钻心剜骨，还有……

……卢修斯·马尔福！

如果铂金贵族在这时候出现在他面前，恐怕会得到一个阿瓦达索命。

伏地魔策划这次的行动，并不是为了哈利·波特或者预言球，当然也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陷害一下卢修斯。

他是为了引出邓布利多和比尔。

引出来之后呢？

邓布利多当然是想办法杀掉，至于比尔·韦斯莱，如果确定无法为自己所用，当然也要杀掉。

如果是十几年前食死徒力量如日中天的时候，就算他伏地魔直接闯进魔法部屠杀凤凰社社员，也不会有人敢说半句话，但现在就不同了，如果他也参加这次的行动，邓布利多想的恐怕就不是利用这次行动，而是直接破坏了。

只能靠中途传送，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魔法部内当然禁止幻影移形，而神秘事物司又有着一般人所不能理解的神秘力量保护着，想要用门钥匙定位到那里也是不可行的。

——所以，伏地魔做了一点变通。

黑魔标记可以反向召唤黑魔王的事，即使是在食死徒内部也是相当隐秘的，只有一些核心食死徒才能得知，并且，只有黑魔王允许了，才能让反向召唤成功。

并不是定位到神秘事物司，而是定位到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这个人身上。

早在将任务分配给卢修斯之前，他就暗示了贝拉可以在必要的时刻召唤他——譬如说，引出邓布利多和比尔·韦斯莱之后，他可以在十二个食死徒的配合下消灭他们。

就算食死徒之中没有一个可以跟比尔·韦斯莱正面交战的，那么围攻呢？——在他想来，十二个打一个，就算是邓布利多陷入这样的局面，也未必能够胜利。

因为这个原因，他让贝拉带上的都是擅长战斗的食死徒精英。

但是结果呢？

贝拉的愚蠢让对方救下了哈利·波特，还差点把他们堵在了通道里，而卢修斯的一声“散开”，让食死徒们争相四散逃命，彻底失去了围攻可能的条件。

为了不泄密——或者在他看来，并没有向下属解释布局的必要，参加行动的食死徒没有一个知道他真心的想法的，就连卢修斯也只是依靠自己猜出了伏地魔陷害自己的前因后果。

但在伏地魔眼中，这次的行动无疑极为失败。

围攻邓布利多和比尔的计划告吹，几个食死徒落入了凤凰社手里，大概唯一达成的目的只有陷害卢修斯·马尔福一个了，既然他并没有回来，想必是被凤凰社抓住了吧？

现在的他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境地，精英食死徒有不少都被陷在了魔法部里，或许他应该想办法再找一些可以利用的棋子？

这时的比尔则在一边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一边在入神地想着。

……当然，他只是在想之后要怎么办。

还没等他犹豫出答案，他已经听到了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一个脚步通过走廊，向着这边走来——门开了，卢修斯一边用干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走进来。

正如比尔之前想的那样，这件亮闪闪的袍子很衬他。

比尔略微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卢修斯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胆怯，径自穿过他面前，坐到床上。

“咳，马尔福先生，你是怎么到我家的？”

卢修斯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然后继续若无其事擦拭头发，一边回答：“……我是通过神秘事务司里的一扇门过来的，至于为什么那扇门通向这里……可能是坏了吧？我认为这并不重要。”

比尔怀疑地看了神情自若的卢修斯一眼，但他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神秘事务司本来就是魔法部中最隐秘的组织，说它是整个英国巫师界最神秘的地方也不为过，比尔也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或许就连在那工作的缄默人都无法说清楚每个房间都有什么样的作用。

“那么你之后要怎么做？”

这个问题不用他问，卢修斯就算刚才在浴室里也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从凤凰社的追捕之中逃出来了，那么之后又怎么样呢？

伏地魔当然是希望他被投进阿兹卡班，黑魔王不是蠢材，他在魔法部内肯定有间谍，很快就会发觉凤凰社并没有如他所愿抓到卢修斯，那么卢修斯去了哪儿呢？

他当然可以一直躲藏着，狡兔三窟，他有这个自信在英国躲藏起来，无论是凤凰社还是食死徒都无法找到他——但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纳西莎和小龙都可以猜到他是躲了起来，虽然他们可以知道他并没有落到任何一方的手中，但他们仍然落到了黑魔王手里，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变，最多只是比一开始好一些而已。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

“……我要回去。”

虽然黑魔王陷害了他一次，但最起码他不会明着动手，而且这也免于牵扯小龙进来。

食死徒之中有着类似不成文的规定，父子不会同时成为食死徒，就像布莱克那一家子，贝拉特里克斯和雷古勒斯被打上食死徒标记之后，上一辈的奥赖恩和沃尔布加就免于了参加食死徒活动，等同于退隐。

卢修斯也是同样，如果他的父亲阿布拉克萨斯没有那么早去世，他也不会那么早就投身食死徒之中，所以只要他还一直在，伏地魔就没有借口和理由把德拉科牵扯进来。

比尔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劝诫的话。

虽然他打心眼里希望他躲起来——甚至是，留下来，留在这里，他会为他保守这个秘密，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但他很清楚卢修斯是什么样的个性。

“在此之前……”卢修斯认真地看向比尔，犹豫了很久，才说出下半句话：“……我想见邓布利多。”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卢修斯看着比尔的目光难得地带着一分忐忑。

以马尔福家族的势力，想要瞒着现在的黑魔王跟邓布利多会面，其实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毕竟现在不是十几年前黑魔王魔威最鼎盛的时刻，现在的黑魔王在巫师界并没有多少势力，而且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需要仰仗纯血贵族们。

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在十几年前抛弃了主魂，但冠冕回来后并没有向他们计较的原因——不是就此作罢，只是现在清理了他们，谁来为他卖命？

卢修斯其实本来并不必将这件事告知比尔，他如果想见邓布利多，只需要去做就可以了。

所以告诉比尔这件事的理由的只有一个。

——他想让比尔为他引见邓布利多。

由比尔出面，约邓布利多来和他会面。

毫无疑问，这会让他们两个有联系的事实暴露在老蜜蜂面前。

这可并不止普通让他们见个面就完事了，邓布利多或许……不，他理所当然会怀疑，并且有理由认为比尔·韦斯莱会受到卢修斯的动摇。

因为邓布利多也很明白，比尔明知道引见一个前食死徒或许会引起他的怀疑，但他仍旧这么做了，这足以说明卢修斯对他的重要性和影响比“被邓布利多怀疑”这件事要高得多。

更何况，别忘了现在的情况——卢修斯是作为食死徒的一员参加了神秘事务司之战后，逃脱了凤凰社成员金斯莱·沙克尔的追捕，从战场上消失的，但他现在却出现在比尔家，伤口也得到了治疗，甚至还有闲心洗了个澡，那么帮他的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虽然比尔并没有帮他逃跑，但实际上是一样的。

他没有选择将卢修斯交出来，而是为他治疗、提供居所，这足以说明卢修斯在他的心目中比立一次大功劳重要得多。

这是在加重卢修斯本人的砝码和重量，邓布利多在和他的交涉中将不得不考虑，他可能会影响他看中的继承人的情况——以损害比尔在邓布利多心目中完美继承人的形象为前提。

更严重一点，他会不会想放弃这个会受到敌人影响的继承人呢？

得到好处的人是卢修斯·马尔福，而付出牺牲的却是比尔·韦斯莱。

如果有人会向卢修斯提出这种损己利人的要求，他是会毫不犹豫拒绝的。

所以他犹豫了一会，所以他心中抱持着忐忑。

这是胁迫。

也是明明白白的利用。

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在向比尔提出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知道这个男人不会拒绝。

一年前，他拒绝了比尔，就是因为不想利用他。

但是现在，他还是利用了他，因为在他心中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存在。

愧疚吗？有的。

自嘲吗？有的。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为了最重要的东西而牺牲次要的东西，他做得并不是心安理得，但一旦决定要做，心里却再也没有任何犹豫。

——他是一个斯莱特林，他信奉的是没有背叛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所以他现在背叛并且打算利用比尔·韦斯莱对他的感情，为了加重自己的砝码，保护自己和家族。

“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条-件。”卢修斯补上了一句，加重了最后那几个词的语气。

毫无疑问的意有所指。

刚才还算和缓的空气一扫而空，只剩下冷凝。

这是完全没有任何甜蜜感可言的勾引。

比尔好像被人从正面打了一拳，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

“用不着，马尔福先生……一切会如你所愿。”

卢修斯毫无反应——哦，是的，他早猜到了会是这样的回答。

如果要让卢修斯来选择一样东西来形容比尔，他大概会选择冬季的太阳。

同时兼具【虽然看上去明亮却仍然让人觉得阴冷】和【虽然阴冷、但被照射久了仍旧会感到温暖】的双重特性。

刚认识这个人的时候他感觉到的畏惧是第一重，而相识到现在，他感觉到的却是第二重。

比尔·韦斯莱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甚至很清楚什么样的语言可以轻易伤害到他，就像卢修斯刚刚所做的那样。

他看着比尔转身出门，手上继续轻轻擦拭着头发，虽然他擦拭的那一段已经持续了数分钟，头发上的水分完全被毛巾吸尽了。

人的感情是会耗尽的，就算是最炽热的爱也不会例外，这一点卢修斯很清楚。

他现在所做的，无疑就是在消耗比尔的这种感情。

平心而论，比尔·韦斯莱是一个好男人，并且也会成为一个好情人，而纳西莎则是一位在贵族意义上很“完美”的妻子。

年轻时卢修斯荒唐过不少日子，这是男人天生的劣根性，他很清楚童话般完美而没有瑕疵的婚姻和爱情是不存在的，他现在不再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收心了，而是玩心淡了许多。

如果卢修斯只是纯粹想玩，或许对方会是一个不错的对象……但他无法那么做，而且比尔也不可能会同意。

良心——这个字眼真是正经到让卢修斯想吐，但却恰恰是这个让他想吐的字眼在这时阻止了他。

……欢呼吧，卢修斯·马尔福，你还有可以庆幸自己还配谈得上“良心”这种东西的时候。

……你还没彻底堕落成下水道里的臭虫的地步。

……这一定要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利用他。

……看看他的眼睛和表情，那是对你的失望和厌弃。

……当这种失望不断积累，他就终有一天会回复以前的样子，那理所应当和正义为伴的样子。

很快，走廊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比尔打开门，让开路让身后的老巫师进来。

带着半片眼镜的邓布利多走进来，看着坐在床上的卢修斯，稍稍顿了顿，向他眨眨眼，“……哦，在这儿见到您可真是惊喜，马尔福先生。”

卢修斯没有去看比尔一眼，把手里的毛巾丢到一边，对着邓布利多热情而虚伪地笑道：“邓布利多先生，我也很意外能在这见到您，这可真是令人高兴的意外。”

比尔像是完成了任务，他轻轻向邓布利多打了个招呼，就合上门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比尔没去听卢修斯和邓布利多的谈话，他坐在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面前的巫师棋棋子，虽然他对这个兴趣不大，但罗恩既然喜欢，他也就在抽屉里收了一副。

自己跟自己下棋十分无趣，好在他也只是打发时间——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卢修斯和邓布利多从里面出来了。

“感谢您的协助。”卢修斯留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这儿。

邓布利多则是在比尔面前坐了下来，自然无比地接下另一侧的棋子。

“我的孩子，你还好吗？”

“我很好，阿不思。”

邓布利多一边移动棋子，一边说道：“我是说，你看上去有点消沉。”

“或许，”比尔回答，“我在做一件毫无回报又十分危险的事，我很清楚这一点，但我仍然去做了——有时候我也想问自己是否值得，但我无法回答，这根本不是值得或者不值得能够简单衡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