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黑与游侠 下——画眉郎
画眉郎  发于:2012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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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旁边的一家咖啡店,发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说诡异,只是因为闵榛对面坐的那个人居然是惠文韬。萧疏桐大

吃一惊。

事后,闵先生关于此次事件总结了几点经验,其中一点就是——当你想要秘密谈点什么的时候,千万不要选择路边

靠窗的光明正大的座位,那样很容易被抓奸啊抓奸,尤其是面对萧疏桐这样裸视力超强的牛人而言。

说来也奇怪,如果是平时,萧疏桐估计会迷迷糊糊就过去了,或是咋咋呼呼地冲过去问个清楚。但是人总是有一些

莫名的时刻,做一些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举动。那天的萧疏桐鬼使神差的下了车,摸进了咖啡屋,小心翼翼靠近了

听。

“……所以,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提议。”惠文韬的声音难得的很低沉。

提议?萧疏桐不知所以,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听。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就算看不见他的脸,萧疏桐也能想象闵榛此刻脸上笃定的表情。

“我承认,你的提议很诱人。但有些事情,不是利益就可以说得清楚的。”

“请说。”

“小桐的事情,我没有办法。我已经瞒不下去了。如果他们家因为这件事情出了什么意外,我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的。尽管我是很缺钱,但有些事情没办法做就是没办法。请你另谋高就吧。”如果不是因为萧疏楠突然的来访,杀

得惠文韬措手不及,大概他还会安慰自己,这件事情会有转机。但目前看来,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严重。

闵榛没有答话。萧疏桐却嗡的一下懵了,继而明白过来。闵榛是在利用惠文韬接近萧家。

“还有,”惠文韬继续说,“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小桐。他,他……他是个很傻的人,不会复杂地思考。只要有人对

他好,他就会本能地对那个人好,而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情感。”

“你是在暗示说,我在误导他?”闵榛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惠文韬没有说话。

萧疏桐觉得这段对话凉飕飕的,正想着要不要打破僵局,又听见闵榛开口了。“惠先生,我非常不欣赏你将私人感

情和利益混为一谈的做法。你要知道于公,我自然是出于利益考虑邀请你的。”

“那于私呢?”

“于私?理论上来说,你自然也欠我一个人情。”

这是要挟!赤果果的要挟!一股怒气腾腾往上冒。

“你说于公是出于利益考虑。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

“实际上,这不完全是我的决定,我只是做一个提议,拍板的是我的合作人。”

“夏先生?”

“嗯。”

如果说刚才听见闵榛逼惠文韬萧疏桐只是气愤的话,听见“夏先生”三个字无疑是引爆核反应的中子。

夏鹄在国外一直做广告传媒,但是他大学里的专业其实是油画。出于生计考虑,夏鹄大学毕业后不得已放弃了艺术

,但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他最大的愿望是能够办一间画廊,专门售卖现代艺术油画。近几年,现代艺术的升值空间

奇快,在国内,已经形成了油画投资的雏形。这次夏鹄回来,就是想让闵榛帮他实现这个愿望。巧的是,惠文韬正

是美院毕业的,认识一帮名不见经传却颇有天分的青年艺术家。夏鹄认为,这是一个契机。

“而且,”闵榛接着说,“这对于你们不仅仅只是一次机会,有可能是一次生机。”

惠文韬沉默了。的确,他不能否认这样的条件是多么有诱惑力。

“闵先生,如果你真的是想要画,可以直接联系我的朋友。至于我,实在无法介入其中。”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婚期近了吧。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上次的提议?”

萧疏桐站了出来。于是有了开头的火热场面。

这些日子,萧疏桐积在心里的郁闷都在此刻爆发了。其实说起来,事情非常的简单,在外人看起来,丝毫没有必要

闹僵。可是两个人若都堵着一口气,任何火苗都可能引爆。有时候的平静,只是缺少了那最后一根的稻草。

萧疏桐那句“不是我的家”让闵榛彻底失去了言语。

萧疏桐拉着惠文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没有辩解,为什么没有辩解,哪怕就是一句“你想太多了”,甚至是生气也好过这样沉默不语。

萧疏桐最讨厌闵榛一语不发的样子。因为他从来猜不透他的心思。太累,太小心,太复杂。

“对不起。”萧疏桐对惠文韬说。说起来,本来就不该将他扯进来的。现在他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惠文韬定定地看着他,半天道,“你姐说的果然没错。”

“嗯?”

“她说你是一个笨蛋,只懂得对别人好。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肯定不是自己,就算是受伤了,也会想去先扶别人

起来。我很好奇,这样的人不是绝种了么,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姐和你说这个干嘛?”萧疏桐皱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评价,说得好像他就是一个傻瓜一样。不过,也没错,

我就是一个傻瓜。

但是,为什么就不能当一个傻瓜呢?难道因为世界上的坏人太多,我们就都应该学会长大学会猜忌吗?

当一个傻瓜,尽管会吃亏会受伤,但是单纯到不会难过,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吧。算计了所有的人,从来没有发现自

己可悲到失去了安心的价值。

“你姐和我,要分手。”

萧疏桐瞪大眼睛。

惠文韬叹了一口气,“你姐知道了闵先生找我这件事情。我其实本来打算接受提议的,甚至连定金都收了。你姐发

现了,质问我为什么不把你当做亲弟弟那样看待。我突然发现,我居然在拿你做交易。”

萧疏桐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小桐,对不起。我知道你的事情后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去帮助你,而是利用你。我很失败吧。”

小时候,一起打架,惠文韬第一想到要保护的肯定是萧疏桐。长大后,到底有什么不同了呢?

萧疏桐的怒气全然浇灭了。心底涌起的既不是心酸,也非难过,而是一股冰凉,是心寒。闵榛心机重他不是第一次

知道。以前知道却从来不觉得有多么难过,因为本能相信他会对自己诚实,起码不会故意去伤害他。可是现在发现

,其实谎言和计谋是一种病,有了开始,就会继续下去。有很多时候,所有的伤害都只有一句,身不由己。

萧疏桐确信,如果自己和闵榛没有任何关系,闵榛大概也会冷漠如此,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待问题,设下计谋,然后

作壁上观。

萧疏楠已经知道了,就意味着家里面随时都可能开锅。想到这里,萧疏桐头疼不已。

闵榛说的虽然过分,但有一点他是对的。如果闵榛和萧家站在了不可调和的对立面,萧疏桐绝对不可能像当年的夏

鹄一样,不顾一切地伤害家人来成全自己。这是他的善良,也是他的弱点;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所以对于亲人,萧疏桐只有求得同意,只有耐心等待,别无他法。

所以,萧疏楠气势汹汹杀过来问罪的时候,萧疏桐可以说是心平气和地接下了。只是,心平气和并不意味着萧疏楠

往死里打的时候,萧疏桐会一动不动死扛着。躲,那是必须的。

”姐,你听我说!“萧疏桐翻身躲开萧疏楠的扫腿。

”行,打完你还有命就让你说!“

娘啊,这是要出人命的!惠文韬悲哀地想到,在别人家,打架可能只是推推搡搡的代名词,但在萧家,打是不折不

扣的动词啊。你当他们是如封似闭悠闲自在地玩推拿呐!人家是快上数十倍的青龙出海风卷残云啊,还让不让人活

啦!

可怜萧疏桐从小到大练擒拿,对象都是萧疏楠,要出什么招式,要挡什么套路都被对方掌握得一清二楚。最最要命

的是,萧疏桐心软也理亏,什么招数都是以拆为准,绝不主动出击,一来二去,自然落了下风。

太极看上去轻缓,内劲却十足,稍稍挨上一下就可能被震飞。一来一回,讲究化力,以柔克刚。萧疏楠身子骨软,

动作疾,萧疏桐很难缠抱或支架子,想要制倒她就更难了。才小半刻功夫,就挨了好几下。

惠文韬看着那俩人跟响鼓上震飞的小雨点似的,上下腾跃,轻似鸿毛,俊若清风,知道一时之间肯定难解难分,只

好拼死冲了过去,想要拉开萧疏楠。结果就是炮灰了。

高手相拼,路人甲就应该有旁观的自觉性,绝对不可以随便打入气场之内,否则龟太气功轰的就是你。谨记!

惠文韬龇牙咧嘴爬了起来,满脸疼成了褶子。一边揉屁股,一边哀鸣:”诶,那个,小楠,家具是新买的,很贵…

…那个,小桐,你脚边的是……啊……没关系了……小心!景德镇!那是别人送的啊……呜呜……“

正当惠文韬悲痛不已,撕心裂肺之际,均衡力量终于出现了。萧疏榕只这么一档一入一拆一化,萧疏楠和萧疏桐两

个人就被自己的力道震开了。

”又不是小孩子,打什么?“

大姐就是大姐,那叫一个有魄力!惠文韬摇着尾巴贴了上去,躲在大神后面,点头附和。

”姐……“萧疏楠和萧疏桐同时委屈地喊了一句,然后又同时愣住了。

这场景是多么似曾相识。曾几何时,萧疏楠和萧疏桐也是这样胡打,被劝架的萧疏榕一人一记单推掌给教训了,也

是这么委屈地喊上一句。

就好像,岁月流转,终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年少无知的时代,血浓于水的信任。

是什么使我们殊途异路?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有了隔阂,有了秘密?我最亲最近的人……

第46章:为你我所能做的事(二)

“说到底,你气,不过就是因为萧疏桐为了他的家人,可以不顾你;你气,不过就是因为他总是把家放在第一位;

你气,不过就是因为他没有把你当成最重要的那个。”夏鹄很认真地总结,但这并不妨碍他同样认真地幸灾乐祸。

闵榛不服气,反驳,“我气当然是……”语塞,良久,长叹一声,“没错,我就是气他没把我放得足够重。”

夏鹄哭笑不得,“你是小孩子吗?说到底,牺牲更大的还是他吧。凭什么你一个外人就可以轻轻松松把人家养了二

十几年的好儿子给拐了?天理难容吧。”

闵榛苦笑,“我还没有不自量力到自以为可以和他的家人相提并论。我也知道对于他而言,亲情永远是摆在第一位

的。我只是难过,为什么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哪怕是装作挣扎一下,让我好过一点也可以。只要是涉及这些问题

,他就会变成一个超级无敌的战斗士,全副武装。”

谁说萧疏桐笨,我看他最有本事说出最伤人的话。而且永远不会主动,若是就这样放任,闵榛毫无把握将来这段感

情的走向。不得不承认,惠文韬的话还是刺激到了闵榛。闵榛不想承认自己误导萧疏桐,一步一步让他跟着自己走

,却对于未来毫无概念。

闵榛想看着萧疏桐自己慢慢地走过来,走到自己身边,即使慢到让人心慌,也好过懵懂无知。

萧疏桐从来都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只要是他自己认定的东西,闵榛相信,就算是面对他的家人,萧疏桐也能

寸步不让。

他多希望有一天,萧疏桐也能如是扞卫他们的爱情。

这样他才能安心,才有安全感。

很可笑,明明都是同样心意,却都同样缺乏安全感。世界上最微妙的事情,莫过于两个相爱的人,各怀心事。

夏鹄研究闵榛的表情半天,突然道,“闵榛,我以前怎么从来都没发现,你原来这样‘作’。”

闵榛瞥了他一眼,“你有意见啊?有意见你说啊,反正说了也没用。”

夏鹄叹气,不仅“作”,还超级幼稚。

爱情果然跟智商是死敌,上帝与撒旦,不可调和啊。

萧疏桐垂着头,等待领导宣判。房间里很安静,心跳声太吵。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有几分钟,萧疏桐紧张到当萧

疏榕终于开口说话时,以为自己在幻听。

“奶奶年纪大了,妈妈身体不好。”萧疏榕一字一顿,萧疏桐无可遁形,“我要说的话你都明白,道理摆在面前,

小桐,你已经不小了,总要自己学会选择。”

萧疏桐咬咬下嘴唇,没说话。无论他如何选择,都会抱憾终身。为什么自己会站上天平的中心?走向哪一边,都是

坠落万丈悬崖的失衡。

但是,想要年事已高慈爱的奶奶,萧疏桐不能不觉得万分愧疚。他和闵榛,或许还有大半人生可以设计。可是老人

家归期渐渐,又何其忍心,让她人生最后的时光满是失望。

萧疏桐别开头,“我不知道。”

萧疏榕似乎松了一口气,说,“找个时间回家吧,奶奶他们都在等你。”

一句等你回家,就足以击溃萧疏桐心中原本就不厚的故作坚强。世间的幸福,大概可以概括成一句话——无论何时

何地,可以满怀一颗感恩的心,有人在某个地方等你回家。

心硬,如闵榛,固然可以做成很多事情,但也许终会踽踽独行,惘然若失;心软,如萧疏桐,虽然可以尽量避免伤

害,但终归逃不了欠下一世情缘,纠缠终身。

萧疏桐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什么都不去思考,走一步是一步。也许,只是也许,到了那一天,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回到寝室楼,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习惯性地走向胖三儿的屋,到了门边才想起,他和自己隔着一个大洋一个白天

的距离。在走道上发了一会儿呆,想着钱老师不知道一个人怎么样了。老师不是一个习惯打电话的人,也许从此之

后,就很少有机会能听到他的教训了吧。不过苏师兄还在那里照顾着,应该没有多大问题。赵磊和萧疏桐跟了不同

的导师,是钱老师亲自安排的,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一下子要和不大认识的导师和同学相处,萧疏桐一时

还难以适应。

毕业后,最好当然是进入研究院,不过名额少,很难。如果不行,当一个老师大概也是好的。又或者,离开这里,

找一份跟历史没什么关联的工作……离开这里……

萧疏桐咀嚼着这几个字,苦苦的。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情,好累。萧疏桐曾经的人生理想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大块

吃肉。偶尔做做游侠梦,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时时发发呆,想想那些他就算想破头也未必有答案的问题。只

是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已经走得这样远。

原来我已经在这里。

与君初婚时,结发恩义深。欢爱在枕席,宿昔同衣食。窃慕《棠棣》篇,好乐和瑟琴。行年将晚慕,佳人怀异心。

恩纪旷不接,我情遂抑沉。

世事无常,淡然如萧疏桐也不得不感慨一句,情爱无情。昔为同池鱼,又有多少眷侣终归形同陌路。

那枚榛子在秋风里吸收着暖暖的日光,亮亮的,像一滴泪。萧疏桐将它紧紧呵在手中。如果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

能像这样抓在手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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