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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菜的时候,萧疏桐总算又明白了一件事情。闵榛的龟速点菜功不是没有缘由的。闵家人对于吃的要求普遍很高。
在萧疏桐看来,像鱼翅什么的和粉丝其实只有价格上的差别,所以当他看见这一家人居然在为子梅鱼捞起来的时间
和口感之间的关系展开学术讨论时表现的不理解我们就好理解了。
对于一下筷子就知道鱼烹饪前是死是活的疯子,萧疏桐表示放弃加入讨论,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开始慢慢摆上桌子的
菜,拼命吞口水。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啊~我虽然不知道捞鱼的时间和鱼肉口感的关系,但是我知道鱼冷掉以后肯定会
影响口感。
我看我看我看看看!!!
只可惜,那俩位只当他是空气。闵榛倒是一直冲他笑,只可惜人家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水,丝毫没有肚子饿想
吃饭的迹象。
萧疏桐看了一眼子梅鱼,再看一眼筷子,看一眼二老,再看一眼闵榛,天人交战中。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就不管形象开始大开杀戒的时候,突然发现话题已经从鱼肉口感的纯学术讨论升华到复婚后双方
的义务分工以及再离婚后财产的分配问题这样复杂的家庭纠纷上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把十几年前的帐重新翻出来算一遍是吧。”说话的是闵夫人,笑眼锋利,“正好啊,反正我
当年就觉得财产分得一点都不干净。”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可以和我的律师约个时间。”闵爸爸不怒而威。
“喂,什么情况啊?”萧疏桐悄悄拉了拉闵榛。
闵榛笑道,“分赃不均。”
“现在是劝和还是劝分?”萧疏桐已经忘记闵爸爸和闵妈妈到底复婚了没。
“视他们分赃的结果而定。如果有利于我们,劝分;不利,劝和。”闵榛很有经验。
萧疏桐狂汗。不管了,分还是和我都不劝,我要吃饭!!
大概是萧疏桐眼中冒出的熊熊饿火险些将鱼烤焦的缘故,那两位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萧疏桐这样一个大活人的存在。
“小桐是吧,”闵妈妈笑起来的样子其实还蛮慈爱(?)的,“头次见面也没有准备什么好礼物。这样好了,我过
两天送你一辆车,款式随你挑好不好?”
闵榛无语。老妈你可不可以不要用怪阿姨拿糖哄骗小孩子的表情说话啊。
萧疏桐讪讪收回就要伸出的筷子,肚子饿脑袋空,笑得勉强,“不,不用了,我不会开。”
“所以说送礼不是看价格,是看需要。名车,俗不可耐。”闵爸爸趁机落井下石,笑得得意,“我听说小桐爱书,
我那里还有一屋子的古书,什么时候过来搬吧。”
萧疏桐的筷子再一次停在空中,眼神开始涣散。
闵妈妈炸毛,俗不可耐?!
闵榛拿起茶杯,对萧疏桐说,护好碗筷,要掀桌了。
萧疏桐闻言,想爬上饭桌将那盘子梅鱼抱在怀里。真古怪,这家店里面居然是鱼肉上得最快,其他菜半天都没见到
影子。
还没上桌,闵妈妈一把抓住萧疏桐,如果爸爸妈妈两个里面选一个,你更喜欢谁?
萧疏桐叹气。这是什么问题啊阿姨,连小孩子都不爱回答这种幼稚的问题的。
如果问闵榛,他肯定会说谁的财产多喜欢谁。
但是萧疏桐是好孩子,不能随着一起堕落庸俗对吧。所以他正色坐好,答,我喜欢闵榛。
……
闵爸爸嘴角抽搐,小子,这个不是表白大会,是表态!是作为闵家人必要的站边行动。站错边的后果很严重哦。
闵妈妈眼角跳动,呵呵,小桐,为什么不选我们啊?我们比那小子有钱哦。
果然是怪阿姨。闵榛的价值观的扭曲过程可见一斑。
萧疏桐依旧正色,反正你们以后的遗产都是闵榛的,选他最划算。
……
闵榛喷茶。这么久以来的调教终于初见成效了,甚感欣慰啊。
闵家二老石化中。
萧疏桐问闵榛,我可以吃饭了么?
闵榛淡定地用纸巾擦干了水渍,吃吧。然后很温柔地给他盛了一碗汤。
萧疏桐热泪盈眶。果然还是闵榛最好,选他是对的。
闵妈妈恢复,扭头对老公说,老头子,小榛的眼光不错,以后就不会无聊了。
闵爸爸点头表示赞同。
接下来的话题既和子梅鱼没有关系也和律师不相关,完全围绕萧疏桐展开。以至于萧疏桐努力在二老的揉搓圆扁的
夹缝中求生存,还要抽空从闵榛的碗里捞剥好的虾吃,很忙,非常之忙。
好不容易挨到回家,萧疏桐揉着已经被捏肿的脸颊,对闵榛说,“你小时候是不是特不可爱,害得阿姨的母性光芒
无处照耀,积聚了二十几年还是爆发了。”
闵榛笑着检查了一番他的脸,捏捏他的鼻子,“还敢叫阿姨,下次脸被扯下来就别哭。”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哎呀呀,光天化日,调戏也要含蓄一点嘛。”
是夏鹄。
闵榛挑眉,你还是搬过来了。
夏鹄耸肩,我是一个身心健康四肢发达没有受虐倾向的成年人,不需要窝在父母的羽翼下求保护,当然要搬出来独
立咯。
萧疏桐惊讶,“你搬到这里来了?”
夏鹄笑着点头,“怎么样欢不欢迎?就在你们楼上哦,你可以到我家蹭饭,我最近研究了新菜式。”
萧疏桐口水直流,好!
闵榛郁闷,这孩子太好骗了。
就在此时,萧疏桐接到苏徽的一个电话。电话内容非常之简单,但萧疏桐挂了电话之后脸都白了。
闵榛问,怎么了?你老师他怎么了吗?
萧疏桐点头,哭道,“教授说要来看我……们……”
闵榛一怔,然后就明白了。唉,钱教授的消息灵通果然不是传言。
萧疏桐悲愤啊,为什么家长都要挤一块儿预约见面啊!为什么啊这都是为什么!教授肯定是有预谋的预谋啊!
夏鹄好笑地看着闵榛像哄孩子般把萧疏桐带进屋了,摇摇头转身也回自己新家去了。
家里还没收拾好,一片狼藉,空气里满是冰冷的灰尘。
夏鹄当年要买别墅,主要是想贿赂家长。后来一出国就是五六年。回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完成当年夙愿,也当是
孝敬父母。但是,和家长重修于好并不等于他甘心在老妈的炮轰下参加同性相亲会这样囧的活动。所以思前想后,
一个男人,还是应该独立。
至于为什么这么巧选在一起了。表面上夏鹄是坚定认为自己还是旧情难忘的,希望躲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看着闵
榛幸福。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成功看见闵榛一手鸡皮疙瘩地皱眉头。实际上嘛,很简单,相信闵先生的眼光。他挑
的房子,质量地段物业都是没的说的。还有就是,既然有陆家的后门好走,干嘛还走前门啊,价格好商量啊。
总而言之,夏鹄就这样住进了闵榛他们楼上。
作为闵榛和萧疏桐婚后幸福生活的见证者,夏鹄的话非常具有代表性。
——看见萧疏桐那小子一脸缺少虐的样子,手就很痒。太让人不平衡了!
夏鹄靠在阳台上,点着烟,却并没有抽。楼下依稀传来萧疏桐和闵榛关于盆栽要浇多少水才不会死展开的严肃的讨
论,他不禁莞尔一笑。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离开,这一切会不会就是我的了?
这样的如果当初,有的时候真的很折磨人。决心回国的时候,他没法骗自己,满心想的都是闵榛。如果还可以有如
果,他也希望一切能回到从前。回到他们彼此只有对方的情之伊始。
只可惜,时光从来不等人。岁月神偷偷走了很多的往事如烟,徒留轻叹一声。他和闵榛,终归还是隔着一段空白。
一段早在五年前就结束了的感情,再纠缠只是伤感。
夏鹄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开的。他希望闵榛幸福,如此刻般幸福,可以轻松而简单和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相随相伴。
而那个人,注定不是他。他早已从闵榛的生命旅途中岔开,走向了另一段前程。
他承认,他是害怕孤独的,希望能够找什么来填满这种孤独感。
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爱上一个人?爱情是虚渺而毫无定律的东西,难以把握,也难如愿。既不能召之即来,亦不
可挥之即去。如果因为害怕孤单而企图绑架另一个人的幸福,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烟已燃尽,随风而逝。夜色渐浓,万家灯火明,寥寥星辰疏。
闵榛说,我也是等了如此久才终于找到那个最重要的人。
也许,只要多一点相信,再一点坚持,终有一天,他也会遇见自己的那个他。完完整整,无缺无憾。
希望,毕竟是不可弃的,不是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