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下——元祖雪月饼
元祖雪月饼  发于:2012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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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有。人命也是一样,也不是谁说要保护就保护,想撒手就撒手的。”

“离,你干吗要活得这么累?”他口里说着,手却已松了。

离殊反抓了他的手,勾勒一笑:“你不累吗?——走吧。”

两人便直奔俘虏营地。北狄军队已然大部随多儿离开,鄂多城内只留了少量士兵站在城墙上作作样子,战俘营的看

守更是松懈。两人很容易的就进入了营内,他先一把将离殊推进了木屋,强逼他换下湿衣,自己才边换衣服边与营

里众人说了当下情形。

和老手下们一合计,他决定立刻兵分两路:一部分青壮们护送妇孺们从暗道离开,另一部分则直接夺取南门,从地

面上离开,再一道在城外汇合。大水将至,事不宜迟,计划一定,就立刻安排了几个通机关隧道的将妇孺们集合了

起来,另一队则由鄂多城主亲自带领,冲破了营地的看守,向南门杀去。

赶至南门之下时,见城上已然令旗摇动,兵荒马乱,想是那头北狄摄政王军队即将兵临城下。城楼上北狄士兵发现

了他们,原本只是装装样子排得乱七八糟的箭矢这下倒是整齐划一了起来,齐刷刷调转过来,对准了城门之下。

鄂多城主倒也不以为意,轻声对手下道:“你们先说话拖着他们,我以轻功从侧面上去,擒住他们头领。”

话音刚落,便见一袭素衣飘然而出,仰首道:“城上将士听好了:你们皇孙的计划,大家都已心知肚明,你们不过

是他留下来唬人的稻草人罢了。”

元五脸色一青,将那飘飞衣袂一把扯住:“你跑来干什么?你不是应该从暗道走吗?”

离殊瞥他一眼:“我算妇孺?”

他语塞,只能更加贴近了他。

城头上明晃晃的箭头一半都聚焦在了那一点素白之上,离殊仰起脸,目光掠过那些刀光剑影,继续道:“尽忠职守

,你们有你们的忠贞,在下敬佩。但我也要问一句:你们的主子让你们滥杀无辜了吗?他可曾下过命令要屠戮这一

城老幼?再请各位扪心自问:其实城上的你们和城下的我们又有什么不一样呢?这整一座城都不过是个他人的棋盘

而已,大家同为棋子,又何苦自相残杀?!”

说话间,城上并无一支箭落,教人都不禁升起些希望来。只听离殊又道:“你们不必担心放了我们出去会破坏你们

的计划。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正打算撤退吧?那我们就索性一起走,我们会是你们最好的掩护——即便是被发现,

满眼是黄金的敌人也是不会费心追赶一伙逃难的百姓的。”

城门应声而开。

一城人终于都在城南的一座小山上聚齐了,正清点人数,忽然有人惊呼:“那是什么声音?”

鄂多城主急忙回眸,只听雷鸣般的轰响声中,远处,那座曾经是他们世外桃源的城池轰然塌陷。烟尘飞扬,雪沫四

散,繁华转瞬成云烟。心像被人狠狠剜了一块,他死咬着下唇,才未让泪水滑脱眼眶。而四周已然响起一片啜泣之

声。

大雪不知人悲苦,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视野内很快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教人再怎么努力回首,也只望见一片

最终的苍白,那曾经的责任,曾经的寄托,曾经的家园……

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了他胳膊上,转眸,一棵枯树下,那人倚坐着,眸深如海。万物萧索中,鄂多城主却似又见了春

天。蹲下身来,他紧握住那冰冷的手,离殊道:“想哭就赶快哭好,你要干的事还多着呢。我不看就是。”说着就

要别过眼去,却被他强行扳过,大掌覆在纤细的下颌上,却像是小草依靠着大树。凤眸于是便一瞬不瞬的看着,看

见新月眸中豆大的泪珠滑落,一颗接着一颗砸在他冰玉似的手背上,初时温暖,转瞬冰凉。

突然有一瞬,离殊在想:如果自己不在了,他是不是也会这样落泪?泪会不会也是这么由烫变凉?想着,心口就是

一阵莫名的窒闷,额上冷汗也随之沁了出来。

“离,你怎么了?”对面的元五立时发现了他的不适,急忙将他揽紧。

身体里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空,虽然知道自己虚弱的身体的确已坚持不了多久,却未想到是这般突如其来的快,

更没想到心会有这样莫名的慌。一个温暖的怀抱几乎立刻从背后托起了他滑落的身躯,坚强的铁臂紧紧箍住了他腰

,从未有这样想伸手反握住,却怎么也抬不起来,耳边,那人的声音也好像越来越远了,离殊感觉自己已连一声叹

息的力气都没有:原来,这就是所谓……绝望……

“离?!离?!”见他如此情形,元五已然急得六神无主,然而回应他的是沉默,以及,居然在这时仍能感觉到的

四周那些让人不舒服的凝注目光。

不!不要啊,离,你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们又究竟做错了什么?!无声的嘶喊梗在喉头,变成了声声哽咽,鄂多

城主环抱着心爱的人,泪花和着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地上。

“叔叔。”忽听耳边一声唤。他转过脸,看见面前站着个七八岁的女童,小手递上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给

。”

“这……”他先是不解,后忙摇头,“不,我不用!”他才不要现在就绝望的拭泪。

却不想那女孩儿摇摇头:“不是,不是给你的,是给离叔叔的。”说着,便打开了手帕,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几个

糖块,想是兵荒马乱里孩子最后的珍藏。

他想起了什么,连声谢也来不及道便急忙将糖块塞进离殊口里。听见旁边孩子道:“我娘说离叔叔可能是太饿了吧

,听说他好几天都没吃过东西了。”——他终于知道他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留下。闻言,不争气的泪几又要夺眶

而出,他强忍住了不擦,紧箍着的双手一松也不敢松。半晌,怀里的身躯似比方才多了些真实的重量,是那欲离的

魂魄又回到了这人间,他不敢眨眼,睁得酸痛的眼里终于映出那羽睫第一次轻颤。

“醒了!醒了!离叔叔醒了!”孩子的欢声惊起如坠梦境中的二人。

甫睁凤眸重回阳世的第一眼映出的便是孩子清澈的笑颜,教那沉黑的眸子里也似有了纯净的光在闪——长睫抬起,

那人第一次这样看向他,眸里笑容沉湎。

“离……”他抱着他又哭又笑,鼻涕都块拖到那人脸上了。怀里离殊想躲又没力气,便索性又把眼睛给闭上,眼不

见心净。谁知却又吓到了那心还没落回肚子里的人,元五抱起他来又要晃,当先却见什么滴到了自己的胳膊上,顿

时脸一红,而怀中,睁开的凤眸里隐约的笑意潋滟生光。

一旁孩子见了不由笑得更欢,银铃般的笑声响彻这寂白的原野。他也就不禁笑出了声来。不知为何,四周慢慢的也

有人跟着他们笑了,从纵横的老泪里,从紧皱的眉峰里,从蒙尘的面颊上,一丝丝微笑像是逐渐多起来的坚冰的裂

隙——即使现在是一片荒芜的空白,但总有来年的春风会拂动下面生生不息的涟漪。

白雪覆盖的土坡上,一树枯枝下,一脸尘埃的鄂多城主紧拥着那人最后一次眺望那曾经的乐土——万古长空,一朝

风月,纵宫阙万千也终归了土里去。就把那一掊黄土再还了关外那一片莽莽荒原吧,他已不在乎,不计较,因为此

生最珍最重的就在自己怀中。

“离,你说我们去哪里?”他将下巴埋在那人的颈窝,柔声轻问。

离殊掩口轻咳了两声,抬起眸来,万里雪原在他眼中化为一片纯然的岑寂,他笑了笑,仰面迎着那南去的风,回答

:“回南朝。”握着袖口的手微微一紧,然而声音却极平和:“便是每一滴血,也都要洒在我凤朝的土地里。”

一行人便踏上了回归凤朝的行程,出人意料的是,沿途的凤朝守将十分通情达理,非但放了他们进关,还将他们安

顿在归雁城外一个小村落里,并允诺可以长期居住。这令刚刚失去家园的鄂多人感激涕零。在凤朝军民的帮助下,

很快小小的村落里便升起了袅袅炊烟。

简陋的屋舍里,人倒觉从未这般暖意融融过,那一方破旧的屋檐竟能挡了外面全部的风雪,火炕被烧得热乎乎的,

他从灶上端下碗面条就往炕头跑:“离,你醒啦?快吃点,刚出锅的。”

离殊坐起身来,身子太寒,黑乎乎的被子也顾不得讲究,全裹在身上,抬眼看着那人:“你做的?”

“那当然。”他献宝似的端到他面前,一屁股往他旁边一坐,“快尝尝。”

离殊挑眉:“筷子呢?”

“呃……”他这才发现致命漏洞。

“还说你做的?你拿手从锅里捞的?”他轻笑,血色单薄的颊上难得浮上丝明媚颜色,“又是麻烦隔壁严大娘吧,

这面条都已经在锅里放烂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人精。”他嘻嘻一笑,作势下炕,“我找筷子去。”

只听他仍在促狭的笑:“每天洗完碗就找不到筷子……”

正笑着,却被他转身一把攥住,手指放在那薄唇上:“没有筷子,我不会拿手喂你?”

离殊颤了一下,转过了脸去。

“离?”唬得他立时放了碗,跳上炕来。

离殊沉默了会儿,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眸子落在窗外几茎寒枝上。然纵裹得再多,也仍能看见那清瘦的身形,那

纤秀却坚毅的骨骼,漠漠黄云浸湿眼前这木棉裘,他以为,这时的他说的会是:“莫道无人愁似我。”

的确,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却不料,他淡淡一笑,道的是:“人间奇绝,梅花枝上雪。”

几绺散发溢出了被衾,宛如湘江水波,玉色轮廓晕在雪光里,似幻似魔,那人眸在窗外,人更似站在了这红尘外—

—“离?”他不由探手,轻唤。

手触到那熟悉的冷玉,离殊应声回转,面上的愈来愈淡的冷冽和愈来愈浓的宁和是他所不熟悉的神色,那些曾含忧

的笑,那些曾如剑的冷,都仿佛已成了一同被埋葬在那座小城里的如烟昨日。让他有些分不清楚:哪个才是他真正

的魂魄?抑或是,所有都不过是他摘不下来的面具罢了。

心突然有些慌了,在所有的义无反顾翻江倒海之后,那人当真如他所愿的收起了所有锋芒,褪尽了冷峭,淡尽了哀

苦,在他面前的,真的只是一个看看花念念诗的书生,却为何心反更没了着落?突如其来的如愿以偿,教人都不禁

怀疑:无情上苍何时这般好心了?

于是,他揽过了那人来,连人带被一起箍在怀里。那人早习惯了,不挣扎,也不回应,但这次,却转过了眸来看他

,唇上勾起抹淡如梅雪的笑——不!他能不能不要再这样笑了!笑得他总觉那绝艳是人间不能留的最后的美好……

他俯身下去,用唇去摘下那瓣梅来。舌尖启开那薄唇,触到他的抵抗。他抬起了头来,新月眸里有团能温暖一切的

火:“我说过要还你的。”

他不由轻轻的笑了,俯首再次品尝那薄唇的滋味,温柔而细致,微凉的唇瓣不由慢慢变得温润,手则覆在那紧握被

角的手上,漫漫拂过那玉样肌肤,然后,趁那手一刹放松,溜进了被子间隙里去,隔着衣衫一寸寸滑过,才游进那

右衽衣襟,另一手则轻柔的将那身躯带过,教那仍有丝紧绷的脊背贴在那温暖的火炕之上,又拢了拢被子,这才俯

下身去,让唇瓣将那雪肤冰肌点点暖尽。

离殊双目紧闭,长睫如扇,隔绝所有纷繁,脑后青丝铺满一枕,更衬苍白颊上月白风清,玉颈微仰,如月出沧海,

岚生山林。

他埋首在内,极喜中不知为何又恍惚觉极悲,只怕人生当真是喜怒哀乐相伴而生,如影随形,想着,动作不由更加

轻盈柔和,生怕将那团冰雪不小心揉碎了似的,用嘴叼起那前襟一角,轻轻打开,片羽吉光中,那一片莹白恍似那

日一望无际的雪原,他所有的珍惜,亦是他所有的回忆,只不是,现实……

唇齿还咬着那前襟,便这样停在了半空之中,鄂多城主盯着那人胸前,像要在那肌肤上烧出两个洞——一点红痕,

如一瓣寒梅,一滴红泪,一汪碧血……心如茧缚,丝丝缩紧,如西风烈,残阳斜,来去之间重重叠叠,云中梦中,

原来竟已是临行却不觉……

人都道苍茫人生,古来阴晴圆缺,我却偏不信此生缘铿永相别!

衣襟滑落,元五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随即便嘿嘿笑出声来:“跟你闹着玩的,看把你吓得,骨头凸得都能弹琵琶了

,还是先养点肉出来再说吧。”说着便故意在那嶙峋瘦骨上弹了一下,迅即便掩上了衣襟,又盖上了被子。口中轻

松,心里却紧张得很,幸好离殊也未睁眼,听任他一会儿真一会儿假的摆布。再过了一会儿,居然就沉沉睡去了。

大盗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刚才那一弹实际是悄悄点了他睡穴,此时此刻,若他直面相视,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听

到那人逐渐匀停的呼吸,盗圣又一次轻轻揭开了那水色前襟,玉肤之上,靠近心脏的位置隐隐一点暗红,形如一只

欲破肤而出的蝴蝶。看着看着,盗圣的眉头已拧成了一个绳结。

那天晚上的事虽有些怪异,却毕竟尴尬,所以两人也自都不会再提。不过,自那夜之后,大盗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兴奋,整日嚷嚷着要带离殊去江南,问他原因,大盗眯着新月眸,贼兮兮的贴近那人耳际:“带你回我老家见父母

啊。”自然立刻被那人“高抬贵手”冷冷推到一边凉快去。但也不知是他磨功太高还是脸皮太厚的缘故,居然没过

几日,两人竟真打包了行李,准备踏上南下的旅程。

鄂多满城老少此时已然都安顿完毕,此处虽不如以前繁华,却也勉强算得上是安居乐业,听说城主要走,都依依不

舍要来送,但都被盗圣给辞了,只让隔壁严大娘一人目送上了马,听了最后一句嘱咐:“离公子,你管着城主点。

”一听这话,鄂多城主急忙扬鞭,马不停蹄的就出了村。

一辆轻便马车,驾车的人整日插科打诨,口若悬河,恨不能将那江湖上下几百年风云际会全都给那人说一遍。而车

中那人,虽仍面有病容,却也很给这位身兼数职的说书人面子,除了偶尔提醒:“前面有沟。”“方向对吗?”之

外,基本上在那人滔滔不绝的时候,都会作聆听状,偶尔还给个赞赏的浅笑,喜得那人抓耳挠腮,更添笑料。如此

,一路走来,马车飞驰,倒也不觉旅途劳顿。

这一日,又这样说说笑笑,忽然马车速减,一抬眸,烟尘尽头那座巍巍城池,正是再熟悉不过的那开头——京城。

此二人南下必经之地。掀帘的手一松,布帘落下,遮住那一抹清素。元五转过了身去,握紧了缰绳。

“咱们在这里歇一晚,明早再启程吧。”

车帘未掀,只听车内人淡淡道:“问我作甚?你是赶车的。”

元五笑了笑,便赶车进城,预备找家合适的客栈。此时已是寒冬腊月,接近年关,本就繁华的街面上更加熙熙攘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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