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
怎么说呢?这席上的人各有各的出色,无一不出众,老板娘虽已过而立,却风韵犹存,姣好的面容完全看不出岁月
的侵蚀,侍女们岁年龄稍长,但个个长得娇美伶俐,其余的据说是醉仙楼的少爷们,虽然一个个为男儿身,容貌却
惊为天人,却不女气,就连同身为男儿身的柳清宇瞧见了都难免心悸,说来也奇怪,这天下第一美人昭言偌就是他
的青梅竹马,他和昭言偌面对面久了,都不为美色所动,为什么他却会对仅见过几次面得少年们感到震撼呢?!
说实在的,柳清宇自己也不清楚。
“公子,赶快入座啊!你瞧那么就该不会瞧饱了吧?”率先出声的还是那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冷子仙,一句听起来
像是玩笑的话,却偏偏一语道破柳清宇心中所想。后者难免有点难为情,还是坐在冷子仙旁边的竹宁宣淡淡道,“
这位公子是正经人家,你就给人留点情面吧!”
柳清宇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也不见发怒的样子。确实是他自知失礼在先,怪不得别人对他开口戏弄。
冷妈瞪了冷子仙一眼,见他正要动筷子,立马拍掉他的手,“客人都还没有就座呢!”话锋一转,冷妈言笑晏晏地
看着柳清宇,“公子不必客气,快就座吧!”
柳清宇“啊啊”应了两声,点点头,看见只有一个空位,想来是留给他的,他便不客气地围坐上来。
大家见他如此笨拙得可爱,都被他的反应逗得忍俊不禁。
“好了,大家开动吧!”
一顿饭下来,就数冷子仙的话最多,他不吃饭,只吃菜,夹了几下,就说几句,夹了几下,又说几句,有的话人逗
乐,有的话却让人喷饭,甚至冷妈都差点封他口了,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话说那个笨蛋被我凌烟气得火冒三丈,却无处可撒。”冷子仙这次把筷子瞄向一块又大又香的鸡腿,很快就
把它拐到自己碗里,同样看中那鸡腿的云影扁扁嘴,只能咽着口水,看着美味进了冷子仙的口。
“接着如何?”抢不到好东西的云影虽然气啊,可是他对冷子仙讲的话似乎兴趣更大。
一旁的凌烟呷了一口清酒,笑得万分妖冶,“我就一直踩着那个狗官,那狗官真的好笨哦!居然就由着我那么踩着
,也不叫我不要踩,后来我索性就坐在了他身上了。如果不是宁宣拉我起来,我肯定让那狗官脱气为止!”
原来他们在讲的是今天晌午在后院发生的事情。柳清宇突然注意到他们讲话的内容,想到晌午他看到了全个过程,
也不禁想笑。
“我的小祖宗们啊!你们这是给我添乱么?”冷妈无语问苍天地扶额,“万一明天人家找上门来,还不是要我去收
拾烂摊子!”
春花帮冷妈夹了好些菜,不过冷妈似乎没有什么胃口,她可不想自家主子犯愁,安慰道:“主子,您别想多了,少
爷们惩恶除奸,没错啊!”
春花旁边的秋月点点头:“就是!那两个混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少爷们这么做还便宜了他们呢!”
小茶也把头点得像捣葱,说道:“像这样的坏蛋,就应该教训一下才是!”
小茶旁坐的冬致虽然很认同,可是也没想到当今男风盛行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了。
彩儿看冷妈还是那副忧心模样,关心道:“放心啊,主子!那些人都是吃软怕硬的,向来吃了苦头,一时半会不会
来醉仙楼了。”
“但愿如此啊。”冷妈叹了口气,扒着碗里的饭。
见冷妈如此忧心,范锦平第一个就不高兴了,声音有点微怒,“冷妈,有我们在,害怕那些人乱来吗?!来一个我
教训一个,来两个我教训一双!”
“行了,你就别嘴上添乱了。”全醉仙楼里最淡定竹宁宣淡淡地堵住了范锦平的话,他的声音是软绵软绵的南方口
音,不像北方人嗓门大声音响,但是说话挺有力的,范锦平当下就没了声。
范锦平这头没了声音,夏尹清这头却开启炮门了:“宁宣,你是受害者,像这样的事情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
你不能平平淡淡当做没事发生啊!”
“你应该知道,绝对没有人会得逞的。”竹宁宣还是淡淡的语气,只是微微地露出了一个笑意,这一笑却落在了柳
清宇眼里,突然让他觉得非常惊艳。
原来冷冷淡淡的人笑起来是这么好看的啊!虽然也是淡淡的,但是淡得有味道,不像冷子仙笑得多变,不像凌烟笑
得妖冶,不像范锦平笑得灿烂,不像夏尹清笑得爽朗,不像云影笑得纯真,却笑得嫣然,笑得自然,不娇柔不造作
,恰到好处。
夏尹清看似还想说什么。
“好了!”突然一声不高不低的温润声音插了进来,冷子仙笑得十分可爱,“吃饭不要说话,影响胃口。公子,你
说是不是啊?”他最后那句话却是对柳清宇说的。
众人暗地里给了冷子仙无数个白眼。不知道饭桌上话最多的那个人凭什么说他们。
被点到名的柳清宇看到冷子仙笑得那么可爱,又似乎看见里面有什么算计的神色,不敢多言,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臭小子!你别老是欺负老实人!”冷妈睨了自家儿子一样,伸手拍了冷子仙的头。
冷子仙没有躲开,着着实实挨了冷妈一掌,虽然不疼,可是他却偏偏露出“身中毒掌,小命危在旦夕”的模样,可
怜兮兮地开口,声音竟然也是竹宁宣般软绵绵的: “娘,人家哪有欺负人,我还不是瞧见柳公子插不上话来,主动
答话,表示友好吗?人家主动结交朋友,也有错么?”说话,他用袖子掩住脸面,一个劲地说“好伤心好伤心”。
云影这才意识到,他关顾着吃,都还没有介绍人呢!想了想,他放下手中的鸡翅膀,油腻腻的手指着冷妈,对柳清
宇说:“清宇哥,我来跟你介绍,这六位是我们醉仙楼最最漂亮的侍女,我都当她们做姐姐,这是春花、秋月、夏
竹、冬致、小茶、彩儿。这位是我们的干娘,我们都叫她冷妈,冷妈旁边的是她的亲儿子,冷子仙,儿子的子,仙
风道骨的仙,这才是醉仙楼的老板,冷妈不是哦!”
“臭小子!什么他才是老板!老娘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不辞辛苦地拉扯他十七年,敢情那些辛苦不是投资啊!”
冷妈不满地拍了云影的头一下。
冷子仙笑意很深,“仙风道骨今谁有……娘,您对我期望很高呢!”
冷妈瞥了冷子仙一眼,不语。
云影吃疼地扁着嘴,水汪汪的眼睛仿佛就要流眼泪一样,“清宇哥,我说错了,冷妈和子仙都是掌柜的。”
柳清宇看着少年纯真的模样,觉得很好笑。
“这位,是范锦平。锦绣的锦,平安的平。”范锦平礼貌地向柳清宇点点头。
“这位,是凌烟,凌乱的凌,炊烟的烟。名字很像姑娘对不对,其实他本……啊!痛!”还没有介绍完的云影突然
喊了一声,接着抱着自己的脚委屈得想要哭,而那罪魁祸首凌烟却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举杯对柳清宇笑笑
,一饮而尽。
云影被人踩了一脚,那个罪魁祸首还当没这回事,他心里十分委屈,“我只是想说‘他本身就是男子’嘛!”
“来,云影,这是你喜欢吃的鸡腿。”凌烟笑得十分亲切,把碗里的鸡腿拱手让给了云影,云影一看,口水直流,
哪里还管什么“前嫌”,脚痛什么的早就抛之脑后了。嘴一咧,云影笑得很真诚,“谢谢凌烟哥哥。”
众人无语地看着云影。
万一有贼人欺负了他,然后拿着他喜欢吃的东西诱惑他,估计云影会乖乖跟着贼人走吧?!众人这样想。
云影咬了一口鸡腿,笑得很满足,“然后,这位是夏尹清。府尹的尹,清水的清。”夏尹清也举杯,不过他喝的是
茶。
“这位,我们全醉仙楼弹琴最最厉害的!他……”云影正想说下去,谁料柳清宇已经打断他的话,“久闻竹公子琴
艺了得,今日一听,才知绕梁三日的意味。”
“过奖了。”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多余的谢意,竹宁宣还是冷冷淡淡的,甚至连眼神都不看向柳清宇。后者有点问
难,顿了顿,他举起桌上斟满清酒的玉杯,道:“在下柳清宇,今日有缘结识各位,实在是三生有幸。”
错!是三生不幸!那几个混小子的破事,她最清楚!有他们几个在,不把你气死,也把你气个半死不活!虽然冷妈
很想这样说,可是见柳清宇态度真诚,也不好说什么。
大家酒杯碰酒杯,算是为认识了位新朋友而干。
醉仙楼。
明明才开业一天,但生意确实史无前例的兴旺,每日上醉仙楼来住店打尖的人不在少数,这不仅是醉仙楼里的美味
佳肴,以及服务周到,更多优势在与醉仙楼里美人如云,侍女们伶俐娇美,送水小童也明眸皓齿,就连老板娘,虽
说已过而立,却风韵犹存,身材姣好,最值得一说的是醉仙楼里面的几个少年,无一不是容貌无双,一颦一笑都能
让人摄人心魄,扬州有名的绮红楼、万香园算什么?!那都是风尘之人,还不如这醉仙楼的少年来得仙风道骨,而
且文武双全、琴棋书画个个精,可谓旷世奇才啊!很快的,这些在整个扬州传开了,也有好些人是大老远赶来扬州
白玉镇亲眼目睹这醉仙楼里的风采。
不久,醉仙楼得名——
天下第一楼。
清晨阳光灿烂。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送来一丝一丝泣沥,声音忽而低沉,忽而高亢,弥漫在空气当中,到处都是凄凉,渗透了整个清
晨。这不是人的哭泣,也不是鸟的哀鸣,那仿佛是直接从心灵深处发出来的婉转哀诉。
像微风。
搅动了空气,也拂醒了安睡的人们。
何人奏乐?
二楼醉迎厢的柳清宇被这声音惊醒。
他只穿着里衫披着外衣就下了床,套上鞋,出了房门寻找声源,却发现声音原来是从后院里传来的,而且有琴声,
也有箫声。
醉迎厢的窗台可以看见后院的一点情况,柳清宇走到窗台望下去,只见两个身影随地而坐,一人抚琴,一人吹箫,
配合得天衣无缝,只是那乐曲凄凉,听着让人的心也闷闷的,冷子仙,看起来是那样快乐的一个人,也能吹出如此
悲凉的声音,却叫他很意外。竹宁宣,本是冷冷淡淡的一个人,但是他的琴音却比他的性格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冷淡
,也有着道不出,想不透的哀怨。
两人合奏是如此精彩,又是如此凄清。
明明是夏日明媚,但是听上这曲子,却宛如身临寒季,忘却今夕何夕。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自前朝第一琴师悬梁自尽后,还无人能在古筝的造诣上胜过她,竹宁宣年纪轻轻便有这般绝活
,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曲终。
柳清宇意犹未尽,沉思着,却不料被后院里爆出的响声,吓了一跳——
“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觉……宁宣,你也在啊,这么早啊!”原本面有愠色的冷妈赶到
后院是想教训下自己的儿子,没想到竹宁宣也在场,冷妈不由得没了声。看来这冷妈对待竹宁宣和对待自己的亲生
儿子的态度是大大不同,想来也是,这竹宁宣性情冷淡,虽然对熟人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总觉得
还有一层隔膜在他们之间,所以大家对他都是小心翼翼的,唯独冷子仙想干嘛就干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冷妈,早。”淡淡地回了冷妈一句,竹宁宣并不介意冷妈的大吼大叫。
见竹宁宣在这,冷妈也不好对自己的儿子发脾气,只是很无奈地说:“我说你们啊,这天才刚亮,又不多休息,看
看你们一个个长得瘦瘦的,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这个做娘的刻薄你们呢!”
冷子仙靠在竹宁宣身上,愁着眉毛,声音软软的:“娘,我心口疼,睡不着,出来走走就见宁宣在这,一时兴起就
与他合奏了。”
冷妈瞥了他一眼,一脸“谁信你”的表情,可是竹宁宣却伸手按住冷子仙的心口,动作十分轻柔地帮他的心口按摩
。
“娘,您就刻薄我吧!儿子病得要死要死了,您眉头都不皱一下。”冷子仙紧蹙着眉头,口气很软,有别于平常的
恶作剧,说得还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冷妈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平时被冷子仙装病装死耍惯了,这回他还是这副“要死要死”状,冷妈
坚决不上他的当!
“别死啊死的来威胁我!一大清早的……”
突然,后院又进来了一个人,脸上带着倦意,左眼下的红莲疤痕称得他的倦容也十分妖冶,凌烟抓抓自己的头发,
疲倦的声音才口中迸出:“我说大清早的谁在放鞭炮呢!原来是冷妈的声音啊!吓得我心口也疼啊疼!”凌烟眨巴
眼睛,捂着自己的胸口,笑意绵绵地看着冷妈。
随后进来的夏尹清面带怒容,嘴里尽是不满:“这哪里是放鞭炮啊!简直就是打雷!我的心口也疼啊疼的!”
竹宁宣看着他们两个,没有说话,倒是嘴角微微上钩,那种想笑却不笑得模样,让冷子仙冷不防捏了脸颊一下,整
个人算是趴在了竹宁宣身上。凌烟和夏尹清看得酸啊,努努嘴,两人互揉着心口。
冷妈瞪了他们两个一眼,张开樱唇正要说什么,谁料,从三楼传来了范锦平的声音:“只是打雷吗?我还以为是地
震了呢!”
“哇!冷妈!呜呜——你要给我主持公道啊!人家的宝贝花瓶被地震震碎了哇!”云影也从三楼的窗口探出半个身
子,焦急地“凑热闹”。
柳清宇听见这些话,不由得笑开了。
冷妈当场火冒三丈,她还没有怪冷子仙吵醒她,这些破小孩到先下“口”为强,一个个说她嗓门大了!
“哇啊!我命苦啊!我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些没心没肺、没情没义、没血没泪的孩子啊!”冷妈捶着心口效仿被匕首
刺中的痛苦表情,“亲生儿子不孝敬我,就连养子都这样!生娘不给养娘大,你们知不知道这个道理啊!我容易吗
我?我辛苦十月怀胎不止,还要养这么一群臭小子,我冷韵娘的肩膀扛着多少单子……呜啊……你们这些臭小子一
个个都瞎了眼了……”
所有人伸出手指,没心没肺、没情没义、没血没泪掏掏耳朵。
冷妈这嗓门估计不止绕梁三日了吧!幸好冷妈没有真的哭,要不然还真得水漫扬州了。
“哇!我不活了!你们不要拉着我!让我死了一了百了!”
“冷妈,那你别拉着我的袖子啊!”夏尹清无奈地甩甩袖子。
“……”冷妈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上演“寻死记”,“我要去死!你们真的别拦我!老娘决定了,我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