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天引 下——live
live  发于:2012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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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塌了一个小角,那家伙想还镇得住,不必替他担心。”应龙以指头轻弹杯侧,若有所思,仿佛想到了什么

相当有意思的事情,嘴角的笑意更见邪魅,“不过有人怕是要急得跳脚了!”

冰龙族唯一的后裔居然忍不住打了冷战,低头喝了口茶驱散寒意。

“被你瞧在眼里的人,非常不幸。”

十二甲卫把守殿外,像十二座雕像般个把时辰仍是一动不动。

此时有数名白衣宫人穿过走廊,向这边走来,他们手里提着食盒,想必是得了龙王吩咐过来布置酒席。

然而在门口却被玄铁堆砌而成的十二座铁塔给拦在外头。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白衣宫人都是些美貌的男女,仪态婀娜妩媚,平日里谁人见了不得垂涎三尺,让步三分?

谁料站在面前的这些甲卫对美色视若无睹,犹如铁疙瘩般全不买账,在殿门前这么一站,便似一道根本不可能逾越

的钢铁长城,让他们实实在在地踢到了真正的铁板。

“快些让开!这里是西海龙宫,岂容你们这些外人放肆?”

领头的宫人尖声怒叫,可惜对方仍旧目不斜视。只有为首的甲卫,缓缓低头,冷硬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让所有人

都不禁吓得退后半步,便听他漠然重复:“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话音落,手中化出玄铁长戈,点地而水波大震。其余甲卫亦几乎就在同时,不再掩饰浑身龙息,一时间,玄铁铠甲

上冒出或火或雷,或水或风的狂猛气息。这群一身孔武有力,又有玄黑武装的强壮甲卫,一旦释出翔龙斗气,别说

靠近,就算看一眼也让人胆战心寒。

白衣宫人均吓得腿脚发软,岂敢再来硬闯?

“唧——”大门在十二甲卫身后打开,玄袍男子迈出殿来。

“龙主!”众甲卫一见应龙,躬身两旁,让开道来。

“何事喧闹?”

金睛闪动野兽瞳带,不必化形成龙,已现一方龙帝尊威。

这些鳞蛇化身的白衣宫人盘踞西海龙宫多时,又见殿里的龙王昏庸无道,痴迷主子美色,乃至将龙后驱出龙宫,虾

兵蟹将也是赶的赶,逃的逃,如今整个龙宫都被他们所占,早已不将龙族放在眼内。

然如今方真正领受龙帝之威,瞬即如被扼七寸要害之位,威压在顶吐不出一口气来。这位只是唇角噬笑的男人,仿

佛只在举手抬足之间,便能将它们拍碎骨肉,打回原形。

此时方知,龙族,根本不是它们这些小小鳞虫可以违抗的存在。

更何况如今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南极龙帝,上古异兽——应龙!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白衣宫人浑身发软般伏倒地上,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

便在此时,里面传来那醉意难掩的喝叫声:“来、来人!!都哪里去了?!还……还不快些滚进来伺候本王?!”

白衣宫人们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越过众甲卫,非常少有地争先恐后冲入殿去伺候龙王,有的连衣服下的蛇尾巴也

露了出来。

应龙也不去看他们的狼狈,领了十二甲卫施然离开。

方步出殿廊,应龙却在快要出宫的琉璃桥上顿了脚步。

流云漓彩的桥下,一丛绯色鲜艳、高耸如屏的血珊瑚后,一剪白影,仿佛已等候多时。

“我王盛情,应龙陛下何不用过酒宴方再告辞?”

虽是化形,但蛇族本就有雌雄难辨之魅,更何况是成了精,懂得媚术的蛇妖?然而这形神于外的媚,却令亮丽容颜

多了虚伪做作的味道。

雎翎见这蛇妖纠缠不清,正要上前驱赶,却被应龙阻止。

“你叫涟儿?”

白蛇妖盈身行礼,回道:“回禀应龙陛下,小妖名叫白涟。”

“记得陇西一地,有李姓黄名男子,以免偿三十千债为由,与一孀居女子同居三日,归家后卧床不起,口虽能语,

但觉被底身渐消尽,揭被而视,空注水而已,唯头存。据闻有人常见白蛇出入树下……”应龙并没有说下去,只是

玩味地打量眼前这个妖媚入骨的男子。

“陇西白蛇,正是家母。”白蛇妖倒也坦诚,“应龙陛下不愧是上古龙帝,对我等鳞蛇之族知之甚详。”

应龙却笑着摇头:“虽时隔多年,本座尚还记得,当日陇西白蛇因杀孽太重,已被天庭所擒,解至斩妖台伏法,遗

下一子……”白蛇妖闻言神色略变,只闻应龙续而言道,“本座却不知,天界白莲池中得道的白蛇精什么时候偷入

凡尘成了媚妖?”

“……果然还是瞒不过应龙王。”

白蛇妖轻叹一声,仿佛有什么法术被打消了,明明是同一个人站在那里,眨眼间却给人大异先前的感觉。

白色,依然是白色,却不是玲珑浮凸若隐若现的诱惑,而是一种圣洁高雅不容亵渎的干净,更仿佛能闻到丝丝淡然

清雅的天莲花香。

白蛇妖的声音清澈如山泉滴石,一改先前谄媚,而见不卑不亢:“当日家母罪孽深重,魂断斩妖台,垂死之际借元

丹化生白涟,行刑的神将本欲一并剪除,是西海龙王……”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宫殿,轻声叹息,“那日龙王上天面

圣,碰巧路过,便救下小蛇一命,因不便带妖入殿,便随手放生于白莲池中。”

“为何不与敖闰言明,却偏要弄出这般妖孽恶性?”

“天下鳞蛇何其多?救一条小白蛇,不过是龙王一时心血来潮。从见面那刻我便知晓,他早便不记得了。”白蛇妖

了然的笑意中,带着一丝苦涩,“况且,若是言明,应龙王以为,以他的脾性,又岂会祸连无辜?他既然连虾蟹鱼

鳖此等微末的水族都不肯轻舍,我若非大奸大恶,他又怎肯把我也扯下水去?”

义妖报恩,乃凡间异怪小说中常有之节,上至龙女、下至妖狐,不过是因为凡人一时之意,而施下的薄恩,便不惜

涌泉以报。

然而,情之难解,千古难言。

往往,除了偿还对方早已抛诸脑后的恩情,更多,是为了……成就千年的缘分。

这份情,无关你意,只在我心。

白蛇妖此时向应龙深施一礼:“还望应龙王守口如瓶,成全龙王,也成全白涟。”

应龙未置可否。

良久,方淡淡说道:“有道是情深不寿。”

白蛇妖笑了,这笑,迥异于先前献媚的俗色,出尘潇洒:“应龙王说笑了,白涟已活了千年,怎么说,也算是长寿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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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垠澄空如今乌云翻涌,碧玉海水竟亦泛起黑色波澜。偌大的西海,一时间变得幽蓝深邃。海面上风声呼啸却显得

异常低沉,仿佛一头禁锢在囚笼中的猛兽,随时要撕碎牢笼,现世作乱。

海面一阵浪花从海底翻涌冒腾,突然一尾金龙跃出海面,黄金鳞光闪烁生辉,又有三尾颜色各异的翔龙紧随其后,

接连从水底飞出共十二尾真龙之多,其翻腾天宙,飞空姿态之美,实不愧有九天翔龙之称。

紧接着六匹赤鳞骏骑破水而出,拖着马车凌空飞起,四轮拖曳出两道火线直上云霄。

在渐渐远去的马车后面,一声不似雷响,不似鼓震的巨大碎裂之响震彻天宙,随即天宇斜倾,星斗之位缓缓下滑变

幻,雷动之中,风龙卷从天而降,席卷海面,本来只是暗起浪涌的海面绞了个天翻地覆。

车驾的窗帘掀起一隙,南极龙帝并没有去张望落于身后,西极崩塌的乱状,金睛中,目光看向遥远的南方,那个方

向的天角暗雷于云底骤闪,霞色如血,极为不详。

“雎翎。”

黄金翔龙闻声游近车侧,硕大龙首近于窗前,开口吐出人言:“龙主有何吩咐?”

然而车内之人并没有马上说话,沉默片刻,外面的金龙也颇有耐性凑近等待。

过了片刻,方才闻应龙吩咐。

“回南御行宫。”

第三章:君旨无情诛天逆,乾坤异卦问否泰

巍巍黑塔,高耸入云。

层云见低,仿佛已将九十九层塔身吞没云中。

塔身前,青鸾俯身收翅,苍衣神人迎风而立,在他手中,空无一物。

只是他的目光,仿佛能透过重重厚云,看清天幕之中,因北极、西极两处天塌之故天象所生之变。

“哔——”青鸾鸟发出如同稚鸟般的轻鸣,凑过长颈,以脑袋蹭弄神人袖口。悠远的眼神方才收回来,低头去看那

怯怯讨喜的神鸟青鸾。

“苍辂,你怕?”

这青鸾跟随神人多年,已有灵性,闻言晃头,但圆润的雀目仍是难掩对天塌之异的惊蛰。

苍衣神人伸出手,拍了拍它硕大的脑袋:“不必害怕。七元解厄,乃天命定数。本君不让这天塌,这天,便不会塌

。”他这话并不曾有柔和安慰之意,只有述说事实的坚定。

“不愧是七元魁首,好气魄!”

虚空中有神人踏步而出,形影化实,踩落凡间大地。

“贪狼星君,久违了。”

那苍衣神人正是七元星君——贪狼星天枢。

天枢见来人,却是皱了眉头:“七煞星君,你来作甚?”

凶星聚首,本就不祥,更何况如今在凡间,已有他贪狼、破军两颗凶星现世,若再容七煞入凡,只怕天未塌,地未

崩,凡间便要先见乱了。

七煞星君浓眉一抬,神色无奈:“你当我很想下来吗?若非天塌两角,凡间命数大乱,司命忙着收拾烂摊子,求我

也不下来!”

“司命星君有事交付本君?”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魁首之间,总算有些交情。

七煞点头:“司命让我传信于你,天庭众仙对锁妖塔迟迟未能重塑一事颇有微言,更兼如今四极鳌足已塌其二,若

再有差池,只怕天君如何宽宏,也不得不降旨责罚。”

天枢沉默片刻,方拱手道:“烦劳七煞星君带话,此事本君自有主张,司命星君不必挂心。”

“啧——”七煞大约也知道贪狼脾性刚冷,说不出什么好话,大概这可算是比较温和的回复了,于是也拱手,道:

“话已带到。就告辞了!”转身大步抬脚,正要踏入虚空,忽然顿步回头,“对了,适才路过天峰遇了武曲星,他

死活拉了我要我给你带话。”

“开阳?”

想那武曲星因犯下杀孽而暂囚于天峰之顶,天枢闻言略疑。

“他说千里眼看到应龙离开西海后,往南御行宫去了。”

“……”

见他沉默不语,七煞也不理会他明不明白,抬起第二只脚踏入虚空,忽然又是一顿回头:“对了,还有!”

天枢抬头看他。

七煞多少感觉到对方凌厉得近乎要把人活活剐掉的眼神,不以为然,咧嘴一笑:“我忘了,此来其实是奉了天君法

旨。”

言罢,从怀里掏出一卷黄帛,随手一丢,仍与天枢,然后拍拍手,再也没有回头全身没入虚空。

天枢默然低头,展开黄金轴帛。

但见墨字铁画银钩,正是天君亲笔所书。

字并不多,只有五个,却让他看得触目惊心。

“逆天无赦,诛。”

这旨意上,并没有言明谁人逆天,便是说,逆天之心者,皆不必留,尽可诛灭。

而如今这天下,敢有逆天之心者,却唯有……

天枢抓住轴卷的手不由一紧。

良久,方才将手中卷轴缓缓拢起,收入怀中。

旨意未有言明何人逆天,便是需要证实。

“苍辂。”

闻主人招唤,青鸾鸟拍翅挺胸,半俯身来,让他踏上背去。

只要一经证实……

冷厉的目中闪过一丝毫无保留的杀机。

“往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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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御行宫,龙帝重临之事一时间传遍南越大地。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也称王,应龙王不在南地这二千年的日子,自然有不少妖怪抢占山头,只是这南御行宫,虽

然无主,它们也不敢怀亵渎之意,更从未敢踏足这山中百里之近。

如今龙帝归来,这南极之地的妖怪当也不可能无知无觉。

这南极之地,自古就是应龙的地盘。就说这位龙帝还是两千年前,领百万妖邪逆天起叛的前妖帝,这样一位尊威无

匹的大妖重临南地,众妖岂不为之惊震。

说起来,有的时候,妖怪也如凡人。

于是一直平寂千年的南御行宫,近日来客络绎不绝,来的都是来拜山头的妖怪。

当然这些妖怪并不一定能面见龙帝真容,但礼多人不怪,背靠大山好乘凉的道理,这些修炼了几百甚至几千年的妖

怪岂有不知之理?

南地虽是偏隅之地,但此地雨水丰沛,地饶物灵,也孕育出不少灵怪异兽。但见南御行宫石阶,人来人往,只是若

看仔细些,那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有见一妖头大如牛,双足似象,大腹而额顶三角,走起路来咚咚有力,在他身后,一众山魈背着一萝萝的黄金,步

上殿阶。《南州异物志》有载,兽曰玄犀,处自林麓,食唯棘刺,体兼五肉,又含精吐烈,望如华烛,置之荒野,

禽兽莫触。这玄犀王盘踞山中,已有千年之长,出手自是大方。

又见一妖,其状古怪,首如蟾蜍,背长尾短,看来虽是古怪,他虽然并无甚排场,但附近的妖怪对他颇为尊敬,原

是个端山上的千年蝘精。这精怪虽非什么厉害妖物,但却身在鳞虫之列。《古今注》载,蝘,一曰龍子。这蝘精俗

称铜石龙子,倒是跟龙族占点亲故。

南地的妖怪确实不少,红虵妖、九头鸟怪、姑获精、蛺蝶仙,慕名而来,安静了两千年的深山一下子热闹起来。

夕阳斜照,落在盘桓在山中的白石阶梯上。那玄犀王好不容易排入殿堂。自他修炼成精,便听闻南极灵山之中,有

这么一座行宫,乃上古龙帝居所。

然而此地犹如禁域,无论修炼了多少年的老妖怪,也没有敢随便靠近的。如今得以入殿,少不免四下打量,但见两

旁石柱庄严矗立,殿顶庄严宏伟,照明的是斗大夜明珠,装饰的是流彩珊瑚屏,美轮美奂,目不暇给,全是他们这

些南地小妖不曾见过的东西。

单看那汉白玉石砌造如天梯般自山脚指向殿门的长阶,便让人望而生畏,这座隐于深山的行宫庄严雄伟,显然跟他

们这些自称为王的妖怪为了享乐而兴建的洞府截然有别,硬要比的话,那就是草寇的山寨与帝王的宫宇之别。

价值连城的宝贝在这宫殿里竟如同随意放置,玄犀王心里忍不住痒痒,传闻这殿里有龙卫把守,轻易不能进入,可

这里的宝贝实在诱惑人心,若能趁龙帝不在时进来走上一圈……

歪心思一动,这脚步便不知不觉走偏了些。突然石裂之声于头顶响起,他连忙抬头,竟见一根石柱上岩石蟠龙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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