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相+番外——相思引
相思引  发于:2012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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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树叶子都已凋零,那些桃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江夜叹了口气,转身时看到了沐流韵。

沐流韵似乎也是来这儿透气,看到他也有些意外。

两人遥遥相望,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

江夜抿着唇,手足有些冰凉,胸腔却有什么热热的东西翻滚,烫的他喉咙发干。最后,沐流韵转了身,慢慢离开他

的视线。

什么东西跌落在心底,颤悠悠的爬不上来,心房内突然就像空了一大片。又有什么东西想努力抓紧握住,却始终无

着无落。

入了冬,京东城下了雪,一年便又到了头。

元宵夜,宁澜雎拉了他去“玉琼楼”,原来的红颜姑娘早已离去,花魁之位已易了几次主。江夜对着沐流韵,客气

的笑,客气的说着话,似乎以往的亲密,全无痕迹。

沐流韵在人前仍爱用言语逗他,狭长的眼中全是促狭的笑意,掠开的笑更为迷人。

江夜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隔在两人之间,深不见底。

这年冬天,风若歌失踪十几年的弟弟回来了。

那是个好看的男人,甚至比沐流韵更好看,脸上却是另一番光景。沐流韵笑起来带着玩世不恭,那人笑起来却含着

媚态。

也是这年冬天,镇守边关的兰锦班师回朝,接任了大将军的职位。江夜随着一起去祝贺,却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喜

色。

过了不久,当今皇上大婚。

本是该去宫里喝喜酒的宁澜雎却没去,拉着江夜去了将军府,在那儿,江夜又看到了沐流韵。

一干朋友都来了,脸上似乎都带着笑意,却没有谁笑的真正开心。

江夜多喝了几杯,脑子开始发晕,他看到沐流韵在笑着跟他说话,便大着胆子往他身边靠,口中说着傻话,其实脑

子却清醒无比。

最后沐流韵将他抱入怀里,更细心的用大衣将他包裹好。

闻着熟悉的味道,江夜有一刹那想哭。

沐流韵轻拍着他的背,江夜不敢睁眼,一颗心却跳的极快。

不知名的情感从心底涌了出来,迅速将心房填满,再无一丝缝隙。

他躺了许久,直到真的睡着,然后不知道多久又醒了过来。

第一感觉是有手指在自己脸上游移,低低的声音也传了来,“小夜,醒了?”

江夜咬咬牙,睁开了眼,却吓了一跳。

沐流韵的脸离他很近,近的都快要贴上,惊慌失措便都跌入了他的眼瞳中。沐流韵顿了一会儿,微微拉开了两人的

距离。

江夜口很干,他润润唇,张开了口:“沐流韵……”

“小夜,对不起。”沐流韵的话同时响起。

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一起笑了出来。

“是对不起上次的事么?我都说了,我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沐流韵微笑,“这样也好。”

江夜发现自己仍旧在他怀里,暖暖的极为舒适,难怪自己会睡着。醒了后却不想离开这怀抱,但找不到任何理由继

续躺在这,只得起身。

环在腰上的手臂却紧了几分,沐流韵低声道:“天色晚了,就睡在这吧。”

江夜讶异的看着他。

“我不会怎么你的。”

第25章

自此两人的气氛恢复到了以前,沐流韵对他嬉笑挑逗,江夜仍然睁着圆眼无可奈何。

过了年关,兰锦辞了职位不知道去了哪儿,风若歌跟他弟弟感情愈发的深,宁澜雎依然哭天喊地不甘不愿的读着书

一切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似乎又什么都不相同。

从春到夏,时日快的如指尖的流沙,一地一地的铺垫,全是时间的烙印。

江夜也有去打探过进京赶考的学子,乡试那年的榜单,却都没有发现有“柳兮言”这个名字。心下的失落促使他愈

发爱发呆,常常在院子中一坐就是一下午,从骄阳似火到漫天红霞,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怀着的那些希望如同被

黑夜吞噬掉一般。

也有想过让王爷帮忙,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靠着的树长满了浓密的叶子,金灿灿的阳光从缝隙中洒下,形成点点光晕。

身后有脚步靠近,悦耳的声音也传了来,“小夜,我帮你查过,这届乡试的学子中,没有柳兮言这个人。”

江夜回了头,看到沐流韵脸上挂着的笑,有些恍惚。“你……你怎么知道我……”

“这几日经常在贡院看到你。”沐流韵随着他身畔坐下,折扇轻摇,清凉的风拂到江夜脸上。看到他脸上明显的失

落,笑意突然散了,安慰的话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也许,他打算下届再考?也许,是我还漏了一部分名册没查

?”

江夜看着身边的人眉峰微蹙的模样,心头莫名流过一阵酸涩。“沐流韵,多谢了。”

四周静悄悄的,阳光毒的让人昏昏欲睡,偶尔能听到不远处的蝉鸣,高亢的带着一丝违和感,却也不会觉得心烦。

“柳兮言是个怎样的人?”

江夜微偏头,脑海中立马闪现那一张脸,带着青涩,带着温暖的笑意,偶尔会捉弄人,但是对他却很好,格外的好

。每日下课他会走到他面前唤着“小夜笨蛋”,会拉着他出去乱走,不让他一个人坐在那发呆。明明是特意要陪他

一起放烟花守岁,还装作是没人陪他才来。

那个人,对他好的,像没有边际。

沐流韵静静的听,唇边总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扇着扇子的手却慢慢停了下来。

江夜眼中的亮光逐渐沉淀,语气也低了下来,“所以,我想跟他在一起,因为会很安心。”

沐家小相爷最近忙了起来,风若歌去找他时,他正待在书房内不知道在找什么,双眉紧锁,活像什么大祸临头一般

风家大公子近日心情好,说话都带着笑,看到他这番模样,愈发笑的畅快,“流韵,几日不见,你竟变得如此繁忙

起来?莫非这大宁皇朝又要出什么祸事了?”

沐小相爷第一次没有反驳,“若歌,我在找一个人。”

“哦?找谁这么急?”

“柳兮言。”

风若歌眼睛一转,脸色平静下来,“跟江夜有关?”看沐流韵默认,他淡笑两声,“流韵,当日你不是跟我说,你

只是玩玩吗?怎么如今,却把自己给玩进去了?何况你做事的原则一向是看中的东西便不论任何手段都要夺来么?

怎么现在倒是转了性子?”

沐流韵双眼无神,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半长的发垂下来遮住了一双眼,“若歌,我现如今才知道,对一个人好,不

是将他困守在自己身边。”

风若歌眼露讶异,忽而拍了拍手,“流韵兄当真好觉悟!青山寺都当请你去做住持了。”

沐流韵也不恼,看着面前的名册微眯了眼,“这些我都翻透了,自认为也没遗漏。按小夜的说法,这柳兮言当是博

学多才之士,乡试定然难不着他,说不定还考的特别好。可我找了找,别说他,就是姓柳的,都不是很多。而且我

还特地去查探了一下,姓柳的那几个多是南方西方的,却没有这北方的。”

风若歌只是好笑,“你倒是细心。说不定他此届没有来考,大宁皇朝不是有规定吗?不过二十岁没有资格考科举。

听闻那人比江夜小上几岁,是否还不到二十?”

沐流韵低笑,“跟我们是同年,你说他有没有?不过……”他微微沉吟,眼神突然亮了起来,“我倒想到一件事了

。”

时日已是深夏,过上一月便是立秋,便是科举时期。

江夜每日没来由的都是一阵紧张,书看着看着便会忘了翻页,背了中间的忘了前面的,背了后面的前面中间都忘光

,还不如不背。偶尔会陷在思绪里,等清醒时,全身发出一阵凉汗。

那行字被自己摩挲的更旧了,写那行字的人的脸却还是记得格外清晰,每次想到,心头都会流淌过一阵安心。

沐小相爷再来时,脸上的笑意都快要飞起来,拽着江夜的手说他找到了柳兮言。

江夜愣了一下,心狠狠的跳动了一下,然后木着脸,看着眼前那张好看的脸,听着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柳兮言不是这届考生,而是上届。当时他爹或者是想让他早点考科举或者别的,让他顶了他哥哥的名字参考,考上

了第四名。先帝见他文章做的好,特意传了他觐见,最后封了他个正五品,去了邻国共修文献。这一去,便是三年

沐流韵喋喋不休的说完,才发现眼前这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伸出手指碰碰他的脸,“是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么?”

江夜一张脸仍是木的,眼珠转也不转的看着他。

沐流韵笑的平静,心下所有的情感全部压制下去,“小夜,你是担心你自己考不上么?放心,我一定帮你,只要你

去考,只要你写上你的名字,即使内容你一个字都没写,我都保证能让你考上!”他顿了顿,笑容僵硬的似乎要四

分五裂,“而且,我会央皇上让柳兮言回来,或者,派你也去那边,让你们以后都……永远在一起……”

面前的人身长玉立,柔和的光线均匀的铺散在他脸上,更添风采。江夜看着他,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笑的眉眼弯

弯的模样,偶尔出言戏弄的模样,骗他饮下酒的模样,唇瓣贴着自己时的模样……

从认识起便知道,京东城第一美人沐流韵,生性纨绔,肆意风流,为人处事没个正行,几乎是随心所欲,自己爱做

什么便做什么,不管不顾旁人的想法。背后名声狼藉,就是当上丞相之时,也有许多人向当今皇上参他一本,说他

不过因着祖上荣荫才能爬上这般地位,以后定当是不折不扣的“佞相”。

想的深了,心中竟不知为何会发出一阵尖锐的钝痛。待他清醒时,眼前早已没了沐流韵的身影。

考期越来越近,江夜却不再看书,每日待在院子中的树下发呆,一整天都很少很少说话。

身边有下人走过,低低的声音传了来。

“沐小相爷大半个月没来了呢。”

清风席卷着地上的叶子吹携而来,送来的那句话便有些遥远模糊。

江夜第一次独自来到丞相府,那管家识得他,微笑着带着他往里面走。江夜看着府中似乎清静了不少,不禁相问。

那管家笑笑,道:“江公子有所不知,老丞相跟夫人都回老家了,下人也走了大半,所以这屋子都空闲下来了。”

江夜抿抿唇,想到了沐流韵每次提起他爹的神态,都是笑容中含着讽刺。

走到书房前意外的听到一阵调笑声,管家面色红了一下,道:“是公子带了姑娘回来,江公子请稍等,老奴先通报

一声。”

书房就在回廊尽头,回廊上的柱子漆着喜庆的红色,鲜亮的都能透出人影儿,手指在上面划拉一下,手心沁出的汗

便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江夜神态很认真,一笔一划的勾勒着。

一点,一点,再一点,然后是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个“沐”字便印在上面,只留了一会儿,那些汗迹便又

消散的无影无踪。

“小夜,你找我?”

江夜仓惶的转了身,沐小相爷笑的灿烂的容颜便出现在面前,狭长的眼依然是半眯着,里面的神色看不真切,迷迷

离离。

“嗯,我……我来……看看你……”

找不到什么好借口。其实他来也是冲动之下才跑来,路上什么都未想,只念叨着“沐流韵”这三个字,真看到人,

却不知道该要说什么。

沐流韵微笑,笑的温暖柔和,不说话任他看。

江夜窘迫的垂了眉眼,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那个……其实……我……我想来问问……”

要问什么呢?江夜紧张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

“是来问科举的事吧?”沐流韵微笑。

江夜抬头,被他的笑摄的一怔,情不自禁的点了头,“啊,嗯。”

沐流韵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眼神莫名的闪过一些什么,快的让江夜看不清。风环绕在两人四周,垂在额角那丝黑

发便飘扬起来,展翅欲飞般。

笑容一点一点的又回到了脸上,沐流韵说:“你放心。”

江夜抿紧唇,脑海中的思绪乱如麻,似乎有许多想要说的话筑在心间,满的都要溢出来,却还是,说不出口。

最后的笑容定格,江夜垂了头,“那我,先走了。”

脚步移动,步步如针扎。

考试的前一夜,府里的人似乎都紧张起来,下人忙着做好吃的,王妃亲自煲了汤送了过来,殷殷的看着江夜喝下去

,才放心的回了房。

新月上弦,空气中流动着舒服的气味。江夜临睡前再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笔墨纸砚,抚着平日读过的书本,指尖泛着

点点凉意。

透着摇曳的烛光,眼神自然又习惯的落在了扉页那行字上。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那个人说过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围绕,那么多个日子,夕阳余晖中沉睡的脸,颤动的睫毛,还有下雪那日的誓言。

好像,却有什么不对。

江夜咬了咬下唇,一只手捏着书案的一角,青筋都显露出来。

心头什么东西激烈的冲撞着,却找不到宣泄的缺口。

贡院前一早便围了许许多多的人,前来应考的学子一个一个的检查进去,身上不能带书本纸条,就连带些奇奇怪怪

的东西,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

江夜坐在位子上的时候心神依然在恍惚。旁边的学子有念念有词的,有满脸自信的,还有嬉笑不当回事的,更有紧

张的全身颤抖的。

摆好了笔墨纸砚,钟声敲响,试题便发了下来。

如画轴般一点一点的摊开,四个并不特别的字入了眼,让他全身都僵住。

那些近月来心内莫名的感觉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全部流泻出来,心空的漫无边际。尔后又有什么东西将心房一点一

点的填充满。

“表哥?我道是表弟呢。看起来很小啊。”

“他只是喝醉了。所以他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小夜,你这里有颗朱砂痣。”

“小夜,这酒比我以往喝过的都甜。”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忙……”

“我娘去世十多年,我却从没有在清明的时候去见过她。有一年,我很想很想去,独自走到半道便被人追了回来。

那次丞相大人发了很大的火,让我跪在祠堂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

“那也得值得付出真心才成。”

“他下手可真狠,我那时候不过十六七岁,被他打的半月都下不了床。他还逼我发毒誓,以后再不画这种东西。呵

,我沐流韵基本没有什么怕的东西,小夜,你倒猜猜,他拿什么来逼迫我?”

“小夜,我喜欢你。”

……

脑海中所思所想的一切越来越清晰,那张脸也越放越大。

最后停在沐流韵僵硬的笑容那,“而且,我会央皇上让柳兮言回来,或者,派你也去那边,让你们以后都……永远

在一起……”

以往的烦闷不安全然散去,换上的是了然的眼神。他专注的看着“君子好逑”那四个字,呢喃道:“沐流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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