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年来的压抑，顿时如潮涌般袭进容若的心尖，他瞪视胤禛。

“我们这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是断了吧！”

他累了！

倦了！

也乏了！

“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胤禛声调低沉，捏住容若的手劲加大。“你要怎么明白，怎么个清楚法？”

容若静默，眼神漆黑，暗无底洞。

“你放开我！”

胤禛没有松手，另一只手反而扳住容若的肩膀，让容若正视着他。

“好！本来这几年来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咱们以后顶多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别的什么的，还是没有的好。”容若说完这些，心如冰凌刺入，又冷又锐，扎的心脏瑟缩抽痛。

听完，胤禛手臂一紧，“你是怨我这四年来冷落你？”他眉头骤然放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皇阿玛调你在宫中，并且也不放你外差……你也知道，这里里外外都瞅着呢。难道你让我学胤礽那作风？”

不知怎么地不要命，胤礽这几年来更是好男风，而且越来越放肆，全然不顾及脸面，大肆张扬，宠幸优伶戏子，娈玩美貌小童，弄得太子府里面乌烟瘴气！

66.窗外之真人

“胤礽怎地了？哼哼！”

容若隐隐有种感觉，胤礽这样好像跟自己还有些关联，很奇怪的想法，但是容若心里有股子很奇妙的直觉。

胤禛心中有数，太子比常人更容易进宫，皇阿玛虽然对太子滋生了不满，但不可否认胤礽几乎每天进宫，皇阿玛也长长召见，太子圣眷依然隆厚！

胤禛闻言，深瞥了容若一眼，“‘胤礽’和你常见面？”

“我就是这么叫他，又常见面，怎么了？”

容若听出胤禛的意思了，不就是他对太子的称呼太直接了吗？其实，以胤禛的手段消息，也许早就知道他在宫中这几年，胤礽。这位太子爷常私下跟他相谈。

自从四年前在那座酒楼相见后，胤礽对待他的态度有很大的改变，一开始容若总是尽量避讳着他，但时间久了，容若仇恨的心思也就淡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不提能力还是道德品质方面，总之，容若觉得胤礽这个太重当得很可怜。

时间果然能冲淡一切！

况且，他们之间除了那次在宫中的那次……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容若此刻想到了胤祀，不知道这事情究竟几人知道。

“容若，你倒是忘性很好！”胤禛瞧着容若的神色，心中忽觉得些微不安。

“什么意思？”

胤禛淡冷的一笑，看向容若的眼神带有嘲讽。

“你记性真不好，难道你忘了那次在宫里……哼，你忘了，我可没忘。记得当时他……”

胤禛边说，眼眸里却好似真的瞧见了那场景……

容若心脏莫名的一恸，他呆呆的望着胤禛，眼睛睁得大大的，“你看见了？”

胤禛脸色沉了沉，没吭声。

“那么——那次——站在窗外的人，是你？”冷静、平淡，又缓慢的问道。

容若抬头，眼睛盯着胤禛的狭长的黑目。

胤禛眼皮垂下，默了一会儿。“是我。”

“噢。”

“我当时……”停顿，胤禛说不下去。

如果再来一次，依自己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他定然还会袖手旁观……即使当时事后，他伸出援手，其实也是犹豫深思了很长时间。

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

胤禛冷眼瞅着容若，静待他的反应。

容若摇了摇头，视线和胤禛交会空中一处。

一两分钟的时间。

然后，他笑了。

原来是我误会了胤祀，上次还以为那人是他！

容若突然就想到这些。

他脑袋空空的，平淡的似一坛凉白开水，什么味道都没有。

“呵呵，没什么。我又没问你，再说后来你还不是‘救’了我……”

见容若这般，胤禛叹了一口气，容若什么性格他还不知道么。

“对不起！”涩然的说出。

容若唇瓣微动了一下，他微微的摇了下头，此刻他说些什么严重讥讽的话语都无聊的紧，而若是假想当时胤禛怎么怎么地，就更没有用了！

“不用道歉，没什么对不住我的。”

他对胤禛扯开嘴角，笑道：“你事后还记得照料我，我已经很感谢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容若心中蓦然的涩苦悲怅起来。

很堵很堵的感觉……

喘不过气来……

那个时候……容若隐约的也想过那人是谁，可是总是不愿意乱猜测、去认为……认为：那眼睁睁地听着当时自己的求救，而置之不理的人，就是事后救他回来的胤禛！

67.我要离开你

胤禛第一次突然感到后悔了。

容若整个人仿佛竖起坚硬的甲壳，他感觉得出容若逐渐冷硬的眼神，越发冰冷的气息。

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示。

胤禛揽过容若的身子，眼眸里眼神无比认真：“容若，我对你……很在乎！”低沉缓慢的声音，淡淡的。“与你一起，我很欢喜！”

胤禛怅然一叹，终于说出来了，虽然从来没想过对一个男人甜言蜜语，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是想对容若说出心底话。

容若心脏紊乱了几下，抬眼，睁得大大的望着胤禛的双眸。

两人无语中。

容若眼睛发涩，忽然想流泪，可是作为一位男人，他本能的极力克制。他眨了眨漆黑的双眸，目光幽深。

“又能怎样？”他抽出在胤禛怀中的身子，退步离他一尺远。

容若露出笑容。

“这又能怎样？让我就这么陪着你，等你高兴、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一股悲凉的笑声溢出口中：“呵呵……”

“容若！”

“这样不好。我难受。我难受！懂不？”

容若自顾的说下去，他眼睛里涌含着泪光。“还不如彻底断了干净！也安静！”

“干净？”闻言胤禛很生气。“你就是如此看待？和我在一起你觉得肮脏？”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必咬文嚼字？”容若深喘了一口气。“不知道大家是怎么看待太子的……不过，想也想的到。”

容若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胤禛，我的四爷，皇四子！你就没想过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你就没揣测过皇上的心思吗？”

胤禛怔忡的看着容若。

容若微摇头，目光挪望到室内别处，没有焦点。他接着说道：“这也是为了你好。我也用不着藏着我的心思，我没那么伟大。”

容若眼神移回到胤禛的脸庞上，“我只是想现在也是如此了，我们也不常见面，你有妻有妾，身份超然，一言一行自得注意。何必沾染不必要的麻烦呢！”

“况且，”声音渐渐低沉冷淡。“况且我也不是再也不见你，我自然事事支持你，只求我们的关系单纯些。”

胤禛听着容若叙述着，他心底的愤怒越来越盛，“单纯些？”

“嗯。”容若笑了，淡淡的满足。“这样我自然也不奢求了，应该会快乐些。”

应该是这样吧！

四年来不相见的时光如此寂寞难耐，应该就是心中有所惦记……越来越在乎，越来越奢求些不可能的事情……容若摇头否定。

他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早应该如此，不是么？

康熙变相的把他软禁在他的身边，不就是想断了他和胤禛不正常的关系吗？

“容若，你说这些，是不是因为今天的……”胤禛瞥了一眼撂在椅子上的那道康熙的旨意。

“也许吧。来的时候我并没有这样想。”容若回身拿了那道旨意，展开再次扫视了一眼。

他笑道：“你看，上面皇上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什么会让我们四年不见面，而如今，还特地让我来给你传达这道喜事？呵呵，总不会是让我来拿红包的吧？”

容若都诧异自己还有心思开玩笑。

“就这些？”胤禛扯过容若手中的东西，一把撇到书案上，他抓过他的肩膀。

容若仰头，看着比他略高些的胤禛，眼神复杂。“这些就足够了。”

胤禛心理极为矛盾，他挣扎的厉害。

他知道容若刚才说的那些，没有一件不是不对的，他本来以为皇阿玛不太在意他和容若的关系，没想到皇阿玛今日却特地让容若……

胤禛记得自己府里面已经几年没纳新人了，他的子嗣也不旺盛，如今的嫡福晋生下的这个还年岁尚小，孩子身子从生下来就不大好，即使是丫头们，他眼下也只有英儿一个……

按道理说，这回皇阿玛赐他一个“格格”进府，他毫不意外。只是，这旨意却让容若特地来送……胤禛知道，容若分析的都在理，容若说的也都是心里话，容若的哀伤——

胤禛垂下眼望着容若，四目相对，心脏一酸，他心中蓦然就懂了。

也罢！放他离开，也未尝不好……况且，以后他们也是会见面的……容若！胤禛张开嘴，哑了嗓子。

他说不出“好吧”两个字，他说不出！

胤禛搂过容若，在怀里。

容若鼻腔沉浸在他的衣襟里，胤禛独有的味道。忽然，眼眶中一直忍耐的泪水涌出，容若落泪了。

泪珠一个接着一个，连成串，沾湿了胤禛的衣前襟。

容若等眼泪干掉，眼眶发红的抬起脸庞来，手指头抚摸着胤禛的眉眼，心中难受不已。

他早知道不应该这样的，早知道不应该沉浸在这畸形的暧昧中的……有很多的早知道，可是人的感情是最难捉摸的……

分开……对胤禛来说是好的，历史上胤禛从来没有这处“污点”，已经够了。容若勉强宽慰自己，胤禛他一个王孙贵族，一个如履薄冰的皇子，一个未来的着王，他已经明目张胆的不顾名誉的和自己……不管当初胤禛是怎么样，怎样的心思，容若不计较了。

虽然，他心里也在乎，可是人还是不计较比较容易满足，比较快乐幸福。

“胤禛，我就当你答应我的提议了。我们分开吧。”容若深深的看着胤禛，仰起脖颈，主动地吻向那张抿得很紧的薄唇。

微热与凉冷，胤禛浑身一颤。

他手指摸向容若白玉般的脖颈肌肤，手掌心是冷冷的，好似没有温度。

容若的唇也是凉凉的，和自己的不一样，和以前的也不同。

“你生病了！身上怎么这么凉？”胤禛心中却是难得的一喜，他希望刚刚的那番话，只是容若发烧了的胡话，一点也不作数。

即使——即使——他知道，容若的话是正确的，即使他知道皇阿玛是真的看不下去他们之间的关系……

胤禛对自己说，这些没什么，皇阿玛顶多有些微词，不影响些什么的，若不是，当年皇阿玛也就不会默许了他和容若的事情，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容若会变相的被留在了宫中，但是这些并不要紧。

和太子相比，他胤禛的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和人提起。

容若垂下眼睛，有些用力的搂住胤禛的身体，他心中也惶恐。

他不是病了！

他知道，知道这一切不寻常，尤其最近，他越来越明显的显露出不正常。

在皇宫中，他无法对任何人诉说。

即使他出来，也无法和胤禛说起这一切。

他怕！他害怕有一天，他会……

容若摸了摸隐藏在内衣襟中的那个“诡异”的钥匙状物体，他身体的一切异常，他知道和这个他曾经觉得能带回家的东西有关。

容若不知道继续带着它是好是坏。

吸血鬼的东西啊！

发现明显异常后，容若推断出应该是它的原因，他也曾经想过摘下来，可是——

可是，这个钥匙状的东西它——

68.弃儿的弃儿

如同禁药！

容若能很轻松的把它摘下来，可是——

容若心中涩然，这个诡秘的东西，他如同禁药般让他上瘾，他忍不住亲近它，带着它，尤其贴身带着它，他会很舒服！

回忆到穿越前那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那个伸着尖牙的白人……容若手指肚摩挲着手中的金属物，他知道……他明白……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个神奇的东西的作用。

至少，这个“钥匙”是发球那位吸血鬼的，容若长时间带着它在身上，容若知道自己身体的一切异常反应，都跟这相关。

而他，蒙昧又天真的以为，这个“钥匙”早晚会再次开启，会带着他重新回到现代生活中去。他太天真了！

愚昧之极！

容若嘲讽的一笑。

自己凭什么以为那“钥匙”是开启时空的关键？凭借着看过的小说、电视？还是报刊杂志上的推论、遐想？

人类就是这么自以为是。

容若自嘲着，他果断的退后几步，离开胤禛很远。

胤禛望着容若，没有阻止他的突然疏远。

他明白容若，至少此刻。

他知道容若方才所说的一切言语，都是他心中的真实，也是——心中的疼痛。

“我走了，四爷。”容若低声暗哑着声音。

他说罢深深瞅了胤禛一眼，永久，回身便要迈出步去。

“等等。”

胤禛阻止，上身一晃，却未动离原地。

“容若，你今后在皇阿玛面前……”

“我会小心的。”容若侧头露出半边脸，鼻尖微仰，眼神昏暗不明。“在皇上面前我不会再冒冒失失的了。从前……罢了，不提了。”

容若继续朝门外走，他边走边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一直以为太自以为是，过于理想化了。

他想到曾经自己热血的还想改变清朝的历史，还想让康熙他们明白地球是多么大，那片美洲大陆是多少富饶神秘，可惜——

康熙四年前对他私下里说的一句话，彻底熄灭了他心中那点点萌发的火苗。

那句话关键部分只有两个字——满汉。

有清以来，朝廷中一直争论的中心，便是满汉问题。容若早就体会到了，清朝本身的矛盾和思想转变不了了，康熙这么英明神武的大着，他后半辈子也没把满汉的矛盾消化于无形，还哪里有精力去开拓美洲大陆。

容若自那以后心变凉了，冷了。也理智多了。

他这个政治雏鸟，越在康熙身边呆的久，越发觉自己的浅薄和幼稚，改革不是你提出一个好的建议，给康熙上一个详细的条陈，便可以解决的。

利益的纷杂，各种矛盾纠葛，权力的倾轧角逐，容若看的是胆战心惊！

他会什么？容若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具有现代生活经历，现代思想的普通人，他不会发现创造高深的东西，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机会领导过别人民，没有经过商，倒是模棱两可的知道一些现代促销手段，但是谁知道在这大清朝管用不管用呢？士农工商，商是最末。容若也没打算辞官从商，这不是一个公平的社会，不是一个法制健全的社会，王子犯法与庶民不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