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了许多年，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

容若悲凉的笑了，冰冷的指兴摸向同样冰冷的额头，慢慢划下，冰凉一片。

体温真是低呀！

面对困难，也许自己有过退缩和犹豫，可是曾经暗暗鼓励自己，能改上一点就一点，能影响康熙、雍正他们一些就一些，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容若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自身的变异。

他害怕！

他是如此恐惧！

每当夜里，当他摸着全身冰凉的身体，感觉心脏兴奋的鼓噪，白天阳光的刺目，他是如此的不安和悲伤！

都是这把“钥匙”，容若恨恨的捏着它。

可是，他却不能丢掉它。

走出府门，容若感觉身后那若有若无的注视也随之消失了，终于松了一口气。明知道胤禛的目光不可能穿越层层墙壁，可是在他的府上，容若感觉哪里都有他的气息，全府都在胤禛的气场笼罩之下。

一路上，容若面无表情的回到皇宫中复命。

康熙一直忙着，并没有见他。

等到黄昏后，容若回到自己的偏房中，沐浴歇息后。

他躺在床上，熄灭了烛火，把脖子上的链子拿下，拎起它在眼前晃悠了好久。

直到上牙床传来了一阵麻痒疼痛，他舌头情不自禁的向上抿了一下，很快的他的上唇被撑起，露出雪白尖锐的两颗獠牙。

忍受着心脏和耳鼓的鼓噪之音，容若敲了敲他的两颗大长牙齿，真的是梆梆作响，声音脆生的很。

挺了很长时间，终于忍耐不住。拎着那钥匙，容若重新带回了脖子上，獠牙很块的随着他的意志缩了回去。

一切恢复了原状。

容若拭了拭额头上的虚汗，长出了一口气。

从发现不对劲开始，他曾经试图丢弃这把钥匙，可是多少次试验，多少次忍耐煎熬，他知道他是离不开这把钥匙了。

这样挺好，如果他真的变成吸血鬼，除了吸食人血和厌恶阳光这些缺点外，他有很长时间的生命，他也不用再没事情就幻想有朝一日穿越回去。因为，用不着。

他会活很久，很久。直到二十一世纪，如果历史丝毫不变，也许说不准还会碰上另外一个自己。也许或许碰不上，如果这只是一个平行时空或历史分支的话。

容若自从一点一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直到确定自己正逐渐朝着一位吸血鬼方向发展之后，他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

血，是冷的。

心，便也冷了。

情呢？

容若不知道，他只是知道他也许能接受胤禛的三妻四妾、儿女成群，接受他的凉薄与利用，却接受不了他日渐的虚弱和消亡，容若知道自己停止生长了，也许再十年他就得不不得消失隐名埋姓起来。

十年，还是他高估了。

许是五年便长了。

长揆早就嘲笑的问过他用了什么驻颜秘方没有，偶有几个宫女也曾经好奇地他道。

容若早已胆战心惊。

这些他尚未解决，何况从前的那些远大志向，和帮助胤禛的心思，一切如过眼云烟。

容若哀伤。

他无法倾诉任何人。

上着也无法拯救他！

容若似哭般的笑了，他这才明白血族的悲哀。

他们是上着的弃儿，只有沉浸在黑暗之中，隐没自身。

而他自己，则是弃儿中的弃儿，独自一人，在这茫茫时空之中，迷茫挣扎着。

69.康熙不举？

冷冷清清淡淡，容若过着清和冷情的日子。

暮鼓晨钟。

每日里聆听着康熙的教诲，冷眼旁观，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几乎再也没有什么能干扰到容若的心。

心，似乎坚固起来。

康熙处理完政事，眉头松了松，踱步到了门边，望着湛蓝的天空，几朵白云慢慢的漂移变化……

容若此时正在外边当值。

傲挺的身姿，缥缈的神态。

康熙视线收回的时候，斜睨向他，沉吟了片刻。

“容若。”他唤道。

容若躬身上前。“皇上，奴才在。”

话语虽然谦卑，却有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似乎他这个皇上在他眼里和一个普通人差不多。康熙皱了皱眉头，他发现容若的态度和气质明显改变已有了一段时日。

什么原因？

康熙想到了容若那次出宫这后，那次之后，他给了容若相当大的自由，可以说只要没什么紧要的事情，容若随时可以进出宫，即使是当值的时候。

可是，康熙从来没听说过容若请过假，或者有过出宫记录。

容若整个人似乎变得冷冷冰冰，有一股子死气。

康熙上下打量着，仍旧低着头恭谨异常的容若。对，是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这孩子是如此的认真么！

康熙想到了才走不留步的四儿子胤禛。

他们之间似乎全然断绝了关系。

虽然这正是他上次派容若去胤禛府上暗含的期望，可是容若的反应，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康熙沉着脸色。

这不是他的目的。

康熙原本打算过些时日，再恰当的时候，放容若出去历练历练，可是现在似乎没有必要了。有些着恼，看来是适得其返了。

容若现在的状态和言行，就如同得到高僧，无欲无求。

无欲则刚！

这种人几乎无法掌控。

“容若，你随我进去。”

康熙说完轻轻瞥了一眼李谙达，李谙达和另外一个侍候的小太监退下，书房内只有他和容若。

康熙喝了半天的茶，晾了容若好久。

“容若，听说你曾经还行过医，有一手绝活？”

“回皇上，容若那点本事算不上医术，只是点祖传的微末偏方。”容若心中毫不诧异，皇上知道这件事也不足为怪，怪只怪在康熙为什么会问他那点“下作”的针灸技术。

康熙似笑非笑，“噢，微末么？我可不这么认为。听说最近工部的陈大人、臧大人和户部的汪直通，都曾经先后找过你，事后都给予了相当的好评，听说他们和府上的各位夫人的关系现在‘和谐’多了。”

容若沉默，眼角一抽一抽，他有些经受不起康熙的冷笑话。

他不知道此时的北京的人们传递消息是如此之快，他从前治过的几个人，也不知道是哪个给他宣传生意，弄得朝臣中有个人居然知道他会针灸不举难方之症，提着礼单红脸皮哀求他。

治好一个，另一个就慕名而来。容若从来不知道大清朝的官员怎么这么有“友爱”，丝毫不见尴尬之处，他治好了的那个陈大小居然还给他介绍别的大客户。

昨天那个汪大人针完最后一针，临走前说还要给他宣传宣传，让他造福一下大清朝有苦难言的男人们。

康熙腹黑的笑着，观察似的瞥着容若的表情。

容若自从发现自身的困扰之后，早就没有孙媳初的进取的意思，他现在只想好好的活着，或者找到解救自己的方法，也许他应该去趟欧洲，毕竟那里才是吸血鬼的大本营，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所以，现在他面对康熙也无所谓了，他早已经想请辞了。人在重大变故之后，从前算得上难解的恩怨和困扰，都似乎不值得一提。

容若现在就算是。

对太子的仇恨，他已经入下了。胤礽，不值得他费心思报复。

至胤臧……容若心中苦笑，他已经没有资格争取了。即使在一起如何，还不是要分开，也许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最近他的口味明显的偏向半生不熟的肉类，尤其是带着血丝的牛肉……

感觉到康熙还等待着他的回答和反应，容若暗自皱眉，他不知道康熙是什么意图，为什么茂名的提起他的针灸之术。

难道……

容若抬眼觑视了熟男老康一眼。

也许康熙真的是变成老康了，他后宫今年选秀好像是又进了不少年轻肥貌美的妃嫔，会不会精力不济……

容若越琢磨越是这么一回事情。

康熙只定是听说那几个大臣的疗效很好，在验证疗效后，他也想……不过，想来康熙毕竟是九五至尊，不好张口呀！

容若被脑中的想法震了又震，神色开始不自然起来。

70.离皇城庙宇

康熙其实真就是这么个意图，他已经不再年富力强，也有些小困扰。本来他也只能接受现在的状态，但是让他意外的知道容若还有太医没有的一手，他动心了。

康熙看向容若的眼神饱含深意，容若眉头皱了一皱，心下翻滚之余，决定报得康熙知遇之恩，趁此远离皇宫庙宇。

“皇上！”朝康熙叩头，容若沉声道：“奴才愿意一解皇上烦忧！”

“果真能如此？”康熙定定的审量着容若。

“奴才愿意一试，只求皇上龙虎精神。”容若回答的掷地有声。

“李德全，去太医院取一套银针来。”康熙显然对容若地了解已经到了细节部分，容若治病只需要银针一套，他早就通过暗探查清。容若暗自心惊，不由的想到了胤禛，以胤禛的谨慎小心，以后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想到这里，容若心里随即醒笑，历史已经证明了，笑到最后的就是这个人，他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多余了！

等到李德全回来，容若为康熙施了针，用的是最繁复的手法，以往他并没有把他的祖传针法练习到最高深处，现在他的眼神和手指的控制力日渐精准，血族的优势很明显，容若看着自己灵活的手指，暗自讥讽：这便是身为吸血鬼的好处了。

康熙下身并没有感到不适，只是容若施针后龙根处有些涨热，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他垂目看着跪在他身下的容若，突然觉得有些目眩神迷，心神荡漾。

原来容若因为现在的诡异血统问题，不知不觉魅惑之力大增，容颜气质寻常人不可逼视，就连见惯美人儿的一代着王，也不可不受影响。这时，容若完成最后一步，收起银针，康熙心神失守有所思之下，龙根蓦然的涨大挺直起来。

康熙面色显然一喜，心中却警觉自己，面对容若在前，不露半分尴尬，直起身子，让容若为他打理下裳。

康熙一直端详着容若，暗叹容若越来越好的容貌，他却没想到容若的绝美容姿竟然不随着年龄渐长而消失，反而越演越烈，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显然不太好。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

“皇上，奴才这次的针灸只一次便有效果，只要时常注意锻炼身体，劳逸结合便可。”容若想了想还是面带微笑，抬头对康熙如此说道，他这时已经起了远离的心了……

康熙含笑点点头，心中却觉得容若甚是危险，怪不得连一向自律甚严的老四都……康熙只在这一会儿便转了无数的心思，但显然却没一个对容若好的，人才哪里都可得，可是人才一个用不好便为妖孽。

人才，还是妖孽？康熙思量着容若。

容若却不想管得许多，他这算是临走之前为大清朝有为君主康熙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容若离开皇宫后，也不打算辞去差事，这偌大的皇朝他也不是不可或缺的，直接离开即是了。

容若没有收拾什么行李，他只带了所有的银两，一套针灸用的银针，也许没钱吃饭，以后还得靠这个混个温饱。

可是临了出城门前，回望城街远处，容若停下马匹脚步，最后还是想去看某人最后一眼。

71.抉择

寂寥的花园，即使满园瑰丽的色彩，也挡不住阵阵哀戚，胤禛的大格格似乎是病了，而且很严重的样子。

药汤的味道从窗户缝隙中溢出，容若在跟前，却没有再进去。领路的大管家高无庸看了眼容若，踌躇了片刻，还是踏进房门内……

许久片刻，容若抬头看见胤禛带着些许疲乏从屋内走了出来。

容若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一路从高无庸似故意又非故意的话语中了解到，胤禛的女儿病得不轻，容若还记得她那小小的大人样，满口威胁他的强横鬼机灵的模样，多讨喜的人精啊！

她，怎么病了呢？

容若满是遗憾，不过他却不是学医学的，懂得的一点也全是治疗男性疾病的。

胤禛看见了容若，正要上前，却听见屋内响动，他回头一看，心底一惊！

这个丫头竟然不顾病体，径自要下床到外边看看，嘴里嚷着死也要死在蓝天大地上……

回光返照？！

众人大惊，两个太医和几个仆从，外加格格的奶娘嬷嬷和额娘，一屋子的人追涌了出来。

“胡闹！”胤禛怒道，转瞬却叹了口气，表情柔软起来。“英儿，还不进屋内喝药，好好养病！你一向不用阿玛太操心的。”

“阿玛，我知道我的病好不了了。”脸色苍白的英格格，抿了抿失了血色的嘴唇，黑溜溜的眼睛望着院子的空旷处，她也看到了容若，眼神一亮，冲着他招了招手。

“阿玛，我不要喝药了，好苦的！我想单独跟这位大哥哥玩会儿。”

胤禛和其他人都好奇的看向伫立在一旁的容若，容若颇有些尴尬无奈，他同她这个小格格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吧，可以说英儿这丫头讨厌着他呢，要不怎么上回还特地来警告他。

容若苦笑，看向胤禛。

“容若，那你就进屋陪着格格呆会儿吧，外边风大。其他人就散了吧。”

胤禛一声令下，闲杂人等退却，就连英儿的额娘为了避嫌，也让出了房间。世界立刻安静了许多。

容若随着英儿进到了她的屋子内，俩人一同看向胤禛，却都是不想让胤禛旁听旁看。

胤禛挑了挑眉毛，还是依从了宝贝女儿的意见，也出去了。

“你想跟我说些什么？”沉默良久，容若先开口道。

英儿目光很深沉，很悲哀。

“上次，对不起！”

“呃？”

容若抬头正眼认真的瞧了瞧眼前这位英格格，觉得颇有与众不同处。

“我是说，你和我阿玛的事情我不应该管的。”英儿瞅向容若，神情没有一点幼稚之处，是那么的沉着，那么的郑重，正式的不似一个孩子。“你们俩好不好我是没资格到你面前说什么的，毕竟我额娘也只是一个第三者。”

容若越听越心惊。这话太熟悉了，也太诡异……

“其实那个时候，我对你说完那些话，诬陷完你后，我就有些后悔了。我承认我比较幼稚，看问题也简单。”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容若的惊愕，英儿坐靠在床头，眼神悲哀的看着自己苍白的手心，兀自出神儿，神情缥缈空幻，嘴里忍不住的喃喃咒骂，她的语速虽然混乱而且有些快速，但是容若却还是听出了大概的英文意思：“被吸血鬼咬死就算了，怎么会到古代还会得血液病，这是没救的病，上着何在啊！我这才刚刚适应古代中国的生活啊……”

难道英格格她也是穿来的？

还有，她提到被吸血鬼咬死？

这个似乎，容若记得自己在那条巷子遇到吸血鬼前，似乎已经有个孩子也被那个吸血鬼……

事情连贯起来，这个英格格就是那个外国小孩子的转世，而且也居然保留着记忆。

“喂？”英儿低声抱怨完，回过神儿奇怪的把手晃在出神的容若的眼睛前方，“你怎么了？我都道歉了，你连个意思都不表示下，难道不接受？”

英儿皱了皱眉头，“其实，我临死前想在神父面前祷告下的，可是阿玛是不会同意的，我知道这可能让你很为难，不过我还是想请你帮忙，帮忙……”说到这里，她咬了一下嘴唇，眼神恳求的望向容若。“我知道我阿玛很喜欢你的，不如你替我求一下，让神父来一下，或者把我带到教堂去好不好？”英儿最后说道，还有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英文声音：“我好久好久都没有对我主忏悔祷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