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一片空白。在这倾盆大雨的夜晚，童桐居然在他们学校门口？哭着在他学校门口？李贺不敢去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光是童桐说出的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就已经让他有强烈的不祥预感。

伞也顾不上回去拿一把，李贺直接冲进了冰凉的雨水里，一口气跑到了校门口。只见昏暗的路灯下有个小小的身影缩在墙角边，同样没有打伞，对方已经被淋得透湿，抱着臂正在微微地颤抖。

“童桐！”李贺迅速地跑到对方跟前，单腿蹲下抱住对方的肩膀，“你在这里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那双小鹿眼依旧美丽，却不知为何失了神采，只是懵一般地回望着李贺。大眼睛里不断地有泪水滚落下来，冻得青紫的嘴唇哆哆嗦嗦地最终也没有发出一个音来。

“……”

李贺越发心急了，两只手用力将童桐支撑着站起来，这才发现对方似乎变了形的衣服。衬衫没有扣上几个，扣子也不见踪影，让锁骨充分地暴露出来，使人不得不注意到上面斑驳的吻痕。

一时僵在原地，李贺愣了两秒。冰凉的雨水让他迅速地清醒过来，抓住童桐的手腕就要迈步，对方却发出疼痛的呻吟。下意识地松开手，李贺这才看清童桐手腕上的红色痕迹，很明显是被什么绑过了。

不敢再询问一句话。此时李贺的耳边除了隆隆的雨声，就只剩童桐的抽泣声。不由分说地背起对方，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离学校最近的旅馆。

窒息般的沉默。

进了房间以后李贺将童桐放在地板上，对方就再次像刺猬一样缩成一个小团，紧紧地贴着墙角。去卫生间里拿了大毛巾来给童桐擦，却发现对方湿得太厉害，于是连拖带拽地将他推进浴室。

衣服还没脱，温热的水就从头上直接打下来，童桐渐渐止住了颤抖，脸色却依旧苍白得难看。李贺伸出一只手去解开他的衬衫扣子，对方却好似吓了一跳一般死死地攥住衣服。

“童桐……”

尽管不想去猜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童桐现在的表现让李贺无法冷静。连哄带骗地和他争夺了半天，衣服却还是没有脱下来。

“童桐，这样会感冒的。先把衣服脱了。”

“不……不要……”

“童桐，听话……”

“呜……呜呜……”

眼泪混合着热水打在李贺伸出去的手背上，灼得他一阵痛。忍不住狠狠地将面前的人拉进怀里，他不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想让他止住这燃烧着自己的心的泪水。

捧起对方泪水斑驳的脸，李贺的唇在尝到童桐的唇的瞬间，也尝到来自泪水的咸涩。轻轻地将对方推到墙上，但用尽全身力气搂住那小小的身躯。曾经是这样，他们的感情在浴室里强烈地开始，现在又是这样，热水将他们连接在一起。只是李贺不知道，这一次自己能不能将童桐治愈。

趁着童桐恍惚在亲吻之中，李贺迅速地脱掉了他冰凉透湿的衣服。白皙的皮肤上红色的吻痕就更清楚地显现出来，看得李贺一阵火气。

“靳凡？”

拿着沐浴球给童桐擦拭着身体，李贺小心翼翼地问。

童桐用力地摇头，刚停止的眼泪却在问话的瞬间再次涌出来。

“做到什么程度了？”

“……”

回应他的只有童桐更强烈的哭声。

“该死！！”

转个身李贺用力地将沐浴球砸在墙上，溅起一堆泡沫。

“李贺……李贺不要生气……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童桐从背后紧紧抱上来，这个场景和他们第一次时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对于李贺格外悲伤。说不出的疼痛感一阵一阵地往上涌，他不想再多问什么，转过身来再次将对方揽入怀，他对这样无力的自己，没能保护好童桐的自己愤怒恼火。

“不是你……是我……是我的错……”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接受童桐的话……

如果他们没有相爱的话……

那么这一切，关于分手，关于童桐遭遇的这一切都不会存在……

或者说，即使存在，他李贺也一定会以哥哥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在童桐身边保护他，别说现在这种事，就连一根头发也不会让童桐掉。

就是因为他接受了，就是因为他们相爱了，所以他现在才必须逃避，才不能守在童桐身边，才会让他从挨打开始发展到现在这样的恶劣状况……

总而言之，总而言之……

李贺第二次落泪了。他每次落泪都是因为童桐痛。他弄哭童桐以后，让童桐受伤了以后，再把自己弄哭，这真是可笑的循环，亦或是他们可笑的命运……

“李贺……今晚陪我好不好……”

大眼睛恳切地望着他，伴着说不尽的哀绝。

“……”

没有说话，李贺只是将自己的嘴唇覆盖在童桐脖颈的吻痕上。

你受的伤痕，由我来洗刷。

所以童桐，不用担心。无论你遇到什么，对我李贺来说，你都是那个干净纯真的童桐。

第13章：谎言=真心

李贺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枕旁空无一人。床单上的余温还在，不远处的浴室里传来微弱的人声。

一瞬间搞不清楚状况，自己身在何处，床上究竟是陶亚还是童桐。但是不一会儿他就回想起几小时以前发生的一切。他和童桐，那段热烈却也哀伤的缠绵。

天才蒙蒙亮，手边的时钟指向5点。李贺爬起来，走向浴室，本想看看童桐在干什么，是不是又一个人在哭泣，却意外地在门边听到他和某人的对话。

“没问题的，靳凡。我早说过没问题。”

“一点也没拆穿，多谢昨晚那场大雨了，我可以去做演员了，哈哈。”

“我早说过李贺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多谢你给我制造的吻痕啊，哎不要不好意思嘛……下次不会再拜托你了，嘿嘿。不过我的皮肤很好吧，亲起来感觉怎么样？”

一阵冰凉。比昨晚的倾盆大雨还让李贺感到寒意。他那样强烈的自责，那样灼热的疼痛，却只是陷入了童桐设下的局里吗？太可怕，他第一次感到童桐很可怕。想要发火，头脑却是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去面对陶亚。

默默地回到床边，默默地穿衣服袜子。他不想再呆在这里一秒钟，无论童桐是什么样的理由，自己都是被耍了的对象。他没有那么大度，他无法原谅这样任性的童桐，无法原谅这样不知道自己心意不知道自己痛苦的童桐。

“李贺……”从浴室里面走出来，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童桐依旧可以看到李贺起身的动作。昏暗的天色让对方整个人添了一份阴沉，让童桐有些毛毛的。

“要去哪里？”他怯生生地问。

“给你报仇。”李贺头也没有抬。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连我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们好几个人，好像也不是我们学校的……”

满嘴谎话。李贺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不是靳凡吗？”

“！！”童桐有点慌，“不是，当然不是。”

昏暗中他看见李贺的眼神，可怕的狼一般的眼神，尖锐地刺穿自己。

沉默的空气让人窒息，童桐只觉胸口闷闷得说不出话来。冷汗从背脊上往上爬，他不确定李贺是听到了自己刚刚的谈话，还是真的要去为自己报仇才这样。

“算了，李贺……”他走过去紧紧搂住对方的腰，“算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一直陪着我，我不在乎，我什么也不在乎。”

“……”李贺却只是僵直着身体，丝毫没有回应童桐的拥抱。他低下头看着那张依旧漂亮的脸蛋，哀从心生。好聚好散不是很好？为什么一定要弄到这地步？为什么一定要逼着自己做个生疼的结尾？

“李贺，重新开始吧。”此时童桐却没有看出端倪，只是伏在李贺胸口听他的心跳声。“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所以不要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我要走了。”

“什么？”

“一个晚上没回去，陶亚起来会着急的。”褪开童桐的手，李贺自顾自地向玄关走去。

“李贺！！”

“……”脚步却没有停下。

“李贺你真的这么绝情吗？！我被人……我被人……”

“被人强暴了？”李贺终于转过身，眼里只剩冰冷，“童桐，我从来不知道你演戏也这么擅长。”

“！！”

“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想把我勾回去？哈。”李贺苦笑了一下，“对，也只有我这种傻瓜才会上钩。你知道我看不得你流眼泪，你知道我看不得你受伤害，所以你就可以折磨我让我痛苦。”

“你难道不也是在折磨我吗？！明明爱我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要推开我？！我把一切都给你了，身体，还有那什么狗屁的真心，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你还想我怎么样？！”童桐终于开始声嘶力竭起来。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行了吧。现在收回你的真心吧，你爱给谁给谁。就当我欠你的，你要我这条命也可以。”

“谁要你的命？！我要你爱我！我要你爱我你懂不懂啊？！”冲上去揪住李贺的衣领摇晃，童桐从未如此绝望。

“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爱你，我爱你啊李贺！”

“不，你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

那个时候，童桐还不明白李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只当他在因为自己的欺骗而生气。多年以后，经历了很多事以后，童桐开始明白李贺的话，当他明白了以后，才知道这些年李贺承受了什么。

“我不管，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不要去陶亚那里！我不许你去！”死死地攥住李贺的衣角，童桐的眼泪笃笃地掉下来，可这已经丝毫不能影响李贺的心，对方用比他还要哀绝的眼神回望着他。

“算我负了你，童桐。是我对不起你。那个叫靳凡的，我看不是坏人，如果你真的喜欢，就和他在一起吧，比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要……”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李贺的话。带着迅速浮起红印的脸李贺转过头来，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着他的话：

“我听说他成绩好有礼貌，家里又有权有……”

“啪！”

再一次中断的话，挥出的手不停地颤抖着，诉说着主人的无助。

“童桐……”

白皙的手又一次扇过来，但这一回被李贺一把抓住：

“听我说完你再动手。”

“我不要听！”

“童桐。”

“我不要听，我什么也不要听！”

“童桐！！”

李贺一个用力，捂住童桐的嘴巴就把他逼到墙上。悲哀的眼神变得犀利，还带了几分凶狠，仿佛他每次打架时一样。

“既然你这么咄咄逼人，我也实话告诉你。我是爱过你，是放不下你。但是我也受够了，受够你的任性，受够你的自以为是。你要我的真心，我以前给你了，现在也给你了。我现在的真心就是不想再继续，想要结束。所以拜托你也识相一点，趁我好言好语的时候我们好聚好散。我只是像你甩掉那些旧爱一样甩掉你而已。”

“……”

仿佛当头一棒，童桐不敢相信这荆棘般的字字句句是出自李贺的口。但是对方的眼神冰凉，丝毫不带一分感情。所有信心在顷刻间坍塌，这个人是自己的——这种信仰在顷刻间也灰飞烟灭。

“呜……”

眼泪顺着李贺的指缝流下来，对方却没有一点怜悯的样子，只是带着厌恶的表情甩了甩手上的液体：

“还有眼泪，你的眼泪我也看够了。所以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童桐，只要不要再来碍我的眼。”

第14章：对峙

坐在麦当劳的黄色椅子上，陶亚小口地吮吸着蓝色纸杯里的可乐，望着对面同样沉默的童桐。

今天是周六。每逢周末童桐都会来学校找李贺，这样不间断地已经过了三个礼拜。李贺一直在躲避，宿舍躲不了就出去，有时候带着陶亚，有时候不带。

陶亚不是傻瓜，这段时间的相处也渐渐让他明白李贺和童桐的关系不是想象的简单。不止一次看到李贺独自在窗边抽烟，不止一次听到李贺洗澡时浴室传来的叹息——即使水声也掩盖不了的悲伤，所以这场感情根本就没有结束，即使李贺躺在自己身边，即使李贺对着自己说爱。但就算是这样，陶亚也没有打算将李贺送回去。因为他很了解他，李贺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才做这样的决定，李贺一定是想要逃开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叫自己牢牢抓住他。所以他也这样做了，用各种方法让李贺离不开自己，甚至这样背着李贺来见童桐。

“李贺他不爱你。”美丽的大眼睛眨了一下，吐出的话却冰冷无情。

“……”陶亚没有回答，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对方的脸。

童桐长得真的很漂亮。白皙的皮肤，清秀的轮廓，眼睛水灵灵的，头发是很深的褐色。暗蓝色的衬衫，深蓝色带红边的薄V领毛线背心，一般人穿起来丝毫也不显时尚的校服在他身上仿佛什么画报搭配似的。

“你听见我说话没？”

这张狠毒的嘴巴如果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陶亚！”

李贺会喜欢上他，也不是没有理由。不过这种性格能让李贺那么迷恋，倒也有些新奇。

“砰！”

对方显然是按捺不住这种沉默，猛得敲了下桌子起了身。陶亚这才徐徐开口：

“放了阿贺吧。”

“你懂个屁！这是我和李贺之间的事，容不得外人插嘴！”

“你一向都是这么激动的吗？”

“什么？！”

童桐缓缓地重新坐回位置里，这才觉得面前的人和李贺有一种说不出的相像。是因为同在一个孤儿院长大，所以都这么寡言冷静吗？不说话的时候没有感觉，说话的时候却都字字有力。

“阿贺他因为你很辛苦，所以放手吧。”

“他辛苦是因为他爱我，你明白吗？别以为在他身边就可以取代我，你永远不可能取代我。”

傲慢地昂起头，尽管那晚李贺的话早已打击了童桐的自信，但在陶亚面前，他依然不想服输。不，是他不会输。

“我为什么要取代你？我有我自己的位置啊。”

“？！”

“我和阿贺在一起多少年你知道吗？我们最辛苦的时候最无助的时候都手牵着手，那些过去你知道吗？”陶亚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却有一种惊人的压迫力，“我们只是继续过去而已，和你在一起的几年间断了我们的过去，所以我不是新欢，我一直存在着，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只是阿贺没有和你提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