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睁大了眼睛，李贺掩饰不住被揭穿的惊讶。

“呵呵。”童桐笑出来，那个美得炫目的笑容，“原来如此。我已经得到你的心了。”

“所以你没输，你赢了。这样可以吗？这样到此为止。”李贺脸上再次浮出苦笑，“你也不用再学什么真心来讨好我，回到你的日子里去。”

“我不要。”用尽全身力气将李贺拉到近前，让他的脸就在自己的脸跟前，童桐轻轻地用鼻尖摩挲对方的，“我很开心，很幸福。从来没有过的。”

“……”

“这样看来，我也是真喜欢上你了不是？早说不就好了，干嘛憋着折磨我？”

李贺依旧没出声，只是心里也开始渐渐被温暖填满。双唇轻轻覆盖在对方还带着不小热度的脸颊上、眼睛上，最后是嘴唇。

“因为开始的话，好像没办法轻易停下来。”

他轻轻地吐出这句话，换来童桐更美丽的笑容，带着小魔王的胜利表情。

“那就不要停下来，李贺。我不会给你机会停下来。”

第9章：现实

[开始的话，好像没办法轻易停下来。]

谎言。都是谎言。

童桐还记得李贺说那话时的表情，那样小心翼翼，那样珍惜地望着自己。然后他带着他的真心和李贺一过就是两年多。现在，对方居然先背叛了自己，背叛了还推卸到自己身上。

他明知道自己不是真心说分手的，他明知道自己只是气他那么轻易选择远离自己所以才拿分手要挟他的。现在反倒是自己被李贺摆了一道。

是李贺厌倦了吗？厌倦了所以正好用这个借口离开自己吗？

不，他不能够接受。

他是童桐，是百济中学的传奇人物，是各个年级都垂涎的小美人。这个事实在他和李贺在一起以后也没有改变过，现在他升上百济的高中，他的地位也只上不下。

李贺应该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们分手的消息传回学校会是怎样的波澜万丈。当他不再是李贺的另一半，他会变回那个独一无二的小王子。

可是为什么李贺明明知道还放了手？为什么自己能回到万千宠爱的位置却依旧留恋不已？这就是狗屁的真心吗？李贺玩够了他的真心现在打算丢掉了吗？

不对。不对。

他了解的李贺不是这样的人，即便他们确实因为升学的事情冷战了很久，即便从半年前开始李贺确实哪里有些怪怪的。但是他们不至于走到这步，这不是他童桐要的，即使在不同的学校童桐也从没想过要和李贺分手。

从脸上不断滑落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童桐在偌大的校园里拼命地奔跑。他找不到答案，从李贺床上爬起来的陶亚的模样不停地浮现在他脑袋里。

陶亚。陶亚。

他忽然回想起从前无意中翻到的寄给李贺的信，那落款似乎也是叫陶亚的。李贺说是孤儿院朋友的那个男孩。

难道说是自己太粗神经一直被蒙在鼓里，难道他们这些年的联络并不止于朋友交往？

不知道。童桐的头脑一片混乱。

他什么也不知道了，对于李贺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个陌生的李贺他仿佛从未见过，比他们初次相识时还要陌生。

一口气跑到了家门口，雨水早已经将童桐淋了个透湿。犹豫地伸出手去想要推开院门，却已经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跑步的时候只顾着呼吸喘气，现在停下来了胸口的疼痛终于重新覆盖所有神经。

混蛋。混蛋李贺。

他心好痛。他的真心好痛。当他意识到分手的真实，他就痛到呼吸都困难。

蜷缩着在家门前蹲下来，越来越大的雨势掩盖了童桐的哭声。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一般，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他也第一次知道李贺真的已经成为他的全部。

没有他不能活，曾以为那只是一句话而已，却没想要变成现实。

他童桐，在这两年的岁月里，已经再也离不开李贺。

悲哀得一步也离不开。

李贺把自己从王子变成了乞丐，没有他的爱就不能活的乞丐。

“童桐？”

忽然，头顶的雨停止了，只听见打到雨伞上的滴答声。童桐泪眼朦胧地抬脸，面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孩。第一眼没认出来，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再一定睛，这才看出面前人是谁。

“靳凡？”

靳凡。父亲是不亚于小霸王的校董父亲的百济中学第二大股东。教育只是他众多投资中的一小部分，主要还是经营着多家酒店和娱乐场所。靳凡是家里的小儿子，本应该送到贵族学校的，但在靳凡的坚持下还是进了父亲名下的百济的高中部，并且和童桐分在了一个班。

按理说富二代多少都有些目中无人之类的，但是靳凡远不同于小霸王那样的混世魔王。懂礼貌，成绩好，人也乖巧，除了沉默一点，几乎没有任何缺点。也正是因为如此，刚进班以后是童桐先去搭了话——本来只是想说李贺走了以后，和小霸王长时间的反目很可能将自己再次置于不利地位，于是再抓住一个坚强后盾便成了迫在眉睫之事。但是没和靳凡相处几天，他就真的喜欢上这个家伙，所有的事情都像靳凡尽数抖出。同样，靳凡也毫不顾忌地把童桐当做推心置腹的朋友——要知道他的身份让同学们都退避三舍，不敢和他靠近，所以主动搭话的童桐成了他唯一能够说话的人。

“出什么事了吗？”

靳凡的脸色不太好，但还是先向童桐伸出了手。泥点溅在他黑色的西装裤裤腿上，湿漉漉的看起来就不太舒服。

“你怎么会来？”童桐没答他的话，自己的模样看起来应该很丢脸吧。

“就……忽然很想见你。”靳凡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进来说吧，我妈出去了。你也该换条裤子。”

“啪啦啪啦”

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房间里有点闷，童桐站起身来，将窗户打开了一点，就感到强烈的凉意。

夏天已经过去了，秋天也快过去了，所以只剩下寒冷的到来了吗？

亦或，是自己的心开始上冻了。

蜷在床上，用毛巾机械地擦拭着头发。浴室里的水声渐止，不一会儿传来门开的声音，靳凡穿着自己给的T恤和运动长裤走出来。

“没有不合身吧？”

“嗯，谢谢。”对方笑了下，露出洁白漂亮的牙齿。

“我给你擦头发。”抢过靳凡手上的毛巾，童桐将他摁坐在床上，揉搓起他的头发。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给李贺擦头发的。尽管他的头发又短又硬，随便擦两下就干了，但是李贺总说，头发能够感受到自己手指的温柔，那种感觉很好。可是现在……

没揉两下，童桐的眼睛又开始红了。他知道他不争气，可是他没有办法。人怎么可能有办法接受一个从未想象过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李贺。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童桐将额头抵在靳凡的后颈上。靳凡先是吓了一跳，想回过头来的瞬间已经感觉到落在脖颈上的滚烫，想是童桐又哭了，就没作声，安静地坐在原地。

“童桐……”半晌，感觉背后人的呼吸声均匀了一点，靳凡小心地开口，“还好吗？”

“我和李贺分手了。”沙哑而悲伤的回答。

“这话不是已经说了一个多月了吗？不是说李贺只是在赌气吗？”

关于李贺的事情已经听童桐说了很久，对方总是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一度让靳凡以为那只是两人间的小打小闹，毕竟他们的羁绊那么深，又在同一个家里住着。

“不是赌气，他有别人了。”

“那个叫作陶亚的？不是他的挡箭牌？”

“他们上床了……”

话音刚落童桐的哭声就再次呛出喉咙，这次靳凡没有在原地不动，而是转过身一把抱住泣不成声的童桐。

“放弃吧……那就放弃吧童桐……不要再折磨自己……”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

童桐的固执靳凡明白，只是他从来也没有勇气像童桐一样将自己的心情说给别人听。大概也正因为这样，那个人才会离开的。

“靳凡，靳凡帮我想办法。李贺不能这样离开我，我不允许他这样离开我。”

“童桐……”

“我不相信他不爱我了，我不相信。一定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问题。”

“童桐你和李贺一开始就有问题不是吗？”终于忍不住把隐藏已久的想法说出口，因为那也是靳凡和那个人之间的问题。

“什么？”

“你们是兄弟啊。”

“我和他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你有没有想过伯母？”

“……”

童桐微愣地望着靳凡，那双眼睛里有他不熟悉的悲伤，深深的。

“爱情从来就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与年龄丝毫不符合的话语从靳凡的嘴里缓缓地吐出来。童桐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得，或许自己也从未了解过靳凡。准确的说，自己从来也没了解过任何人。

“童桐，李贺的事情，如果能够让你长大一点，我觉得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感到抱歉，靳凡还是坦率地说了出来。他和童桐相处的短短几个月，已经看明白了对方的任性与单纯。

“什么意思？”

“我们还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是吗？谁也不会是谁的唯一，谁也不会是谁的全部，现在的疼痛，只是一时的。过些时候，出现新的人，就会好了。”

“靳凡……”

对方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背负着什么比自己还要沉重的东西，让童桐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所以放弃吧，早点放弃，早点回到正常的路上来。交个女朋友，好好学习什么的。”

“哈。”童桐空虚地笑了一声，半晌没有说话。但等他再抬起头来，那双依旧红肿的眼睛里又重新充满了坚定。

“不，靳凡。我不想管未来怎样，我只想确定李贺这一刻是爱着我的。他能够离开我的唯一理由是他不爱我了，除此之外我不会允许任何借口。我就是自私自利，不可以有任何东西阻碍我去爱一个人，或者是别人爱我。真的到那时候，大不了鱼死网破。”

“……”

“现在开始，我会去证明。一时动摇的人是他李贺，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因为他是我童桐的，谁也抢不走。”

第10章：站在身后的人

李贺一直跟着童桐，童桐从自己的宿舍里跑出去不多久，他也冲了出去。只不过他没有真的追上童桐，而是远远地跟着后面，确定他回到家门口的那一刻才放下心来。

刚要转身走的时候却看见紧抓着栅栏门哭泣的童桐的模样。雨下得那么大，他还是能够听见童桐的哭声，那样的撕心裂肺，撕的仿佛是他自己的心自己的肺。

可是怎么办呢？他李贺不能像童桐一样什么都不顾虑的勇往直前。从这段感情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

他一直在等待某天童桐厌了倦了，把自己一脚踢开。这样他们就可以回到兄弟关系，一个母亲名下的正常的兄弟关系。所以在那两年里他很珍惜童桐，比任何一个童桐身边的喽啰都要千倍百倍地珍惜他。因为他一开始就是抱着分手的目的和童桐交往的。

说起来他大概才是真的傻，他只想义无反顾地给，而不想要收回。如果能维持平衡的关系，家庭和感情的平衡关系，他宁可什么也不要得到。连他最想要的童桐的心，他也宁可没有。

早知如此一开始就不该向童桐要的，一开始就不该让童桐认真，即使自己动了真情也不该让童桐认真。如果那样现在痛苦的人只会是自己一个，而童桐会快快乐乐地继续生活。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对他李贺最好的结局。

视线不断地被砸落的雨水模糊，可是李贺还是没有办法从蜷缩成一团的人身上挪开眼睛。

快回家去。快进屋去。不然会发烧的傻瓜，不要那样折磨自己傻瓜。

我只是个领养的孩子，我只是为了保护你才到这个家里来的。所以我不值，我不值得你为我掉眼泪。为什么总是不明白，一向聪明的你为什么总是不明白。

哀伤渐渐爬上那双本来修长犀利的眼眸，李贺的嘴角忍不住开始抽动，滚烫的泪水混在冰凉的雨水里滑落。

他从来不哭的。被人揍到满头是血的时候也没有哭过。可是童桐哭的话他就会想哭，童桐疼的话他就会疼。断掉两年的关系如果对童桐来说是地动山摇的话，在决心分手的一瞬间他李贺的世界早已经瓦解。

他不比他爱得少。他不比他痛得少。更令他无法喘气的是，童桐至少还可以表现这样的情绪，和他哭闹。但他不能，他只能让那些感情烂在肚里，烂在心里。这一切的一切，童桐永远不会知道，他也永远不会让童桐知道。

远远地望着蜷缩的人心焦，视野里却忽然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孩，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给童桐打伞，童桐牵着他的手进屋。瞬间李贺的眼泪止住了，他愣愣地望着消失在大门里的两个人。

哈。单音节地笑出声。童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这么快就会有人顶替自己的位置。李贺的手脚随着雨水渐渐冰凉，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局吗？

不甘心地转过身，却被面前冷不防放大的脸吓了一跳。李贺这才意识到自己头上的雨已经停了很久了，有人在背后一直为自己撑伞。

“陶亚……”

面前的人纯真的眼神让他一时语塞。

“你跑的太快了，来不及将伞交给你，就干脆追来了。”

陶亚只是笑了笑，李贺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刚刚那光景。

和童桐的事情只告诉了陶亚七分，关于他对童桐的真实感情却都被李贺埋在了心里。只是说兄弟间玩玩闹闹就把事情弄大了，现在想要分开就出现了这样的状况。也不知道陶亚是真单纯还是心里有数，自己说的话居然全盘接受，并且一句也没有多问。就像现在，任何人看到这种追逐的把戏都不可能没有想法，偏偏面前的人只是睁着一双蝌蚪眼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望着自己。

“我……”

“既然出来了，要不要去约会？”陶亚轻轻扬了扬眉毛，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你不是说我们都没有约会过？”

“啊……好啊。你想去哪里？”

“就走一走吧，像小时候一样。”

在孤儿院的时候，李贺常常偷偷带着陶亚钻过矮矮布满蔷薇花的栅栏，在附近的街上一走就是几个小时。手牵着手用好奇的眼神看这个世界，也手牵着手确定彼此对自己的重要。不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有好吃好玩的，但对于小小的他们来说外面的五彩缤纷却已经让他们满足。分开之后他们再也没有牵着手一起去过哪里，成长让他们感受到无奈与痛楚，但是在他们的心中，那些过去的记忆丝毫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一丝一毫。

“好。”

李贺拿过伞，陶亚的肩膀已经湿了一半，看样子在自己身后站了很久。微带歉意地将伞倾向对方，陶亚却绕到了他的另一边，手指穿过他的手指。

热乎乎的。陶亚和小时候一样热乎乎的像个小肉包，温暖了李贺被雨水冲凉的心。不由地侧脸望着他，对方只是莞尔一笑，一脸幸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