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间的第一次——冰岛小狐仙
冰岛小狐仙  发于:2013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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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二一口气急急说完,仿佛是怕我不肯跟他走。

天知道他在这时候出现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我不知道如果今天见不到相沢,我会不会真的陷入癫狂的状态。

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速而颤抖地开口:「快带我去见他。」

方才僵硬了的思维和神经在那一刻一起复活,我相信我此刻的表情比俊二更为着急。

他重重点了点头,带着我转身跑了起来。

跑出校门,俊二拦了一辆计程车,去医院的路上,时间开始成为一种凌迟,我不敢问相沢秀一的情况,生怕听到任何我不想听到的句子。

我清楚地记得俊二刚才说,等我从英国回来的时候,相沢甚至可能已经不在了。

即便已经想到他的病可能不轻,我依然不能接受死神已经站在这么近的地方。

我甚至似乎已经能嗅到死亡的味道,死神的镰刀就停在相沢紧闭的双眼上方。

这样的幻觉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身边的俊二一言不发,只是把拳头握得死紧地放在膝盖上,我知道他现在心里的痛苦绝对不会比我轻。

但是我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我知道我的话胜不过病魔,更胜不过命运。

生活就是如此现实,现实到残酷,我们注定没有任何力量去挽回注定要失去的东西,不管那对我们来说多么重要。

即使再不愿意,计程车终究还是停在了目的地,到这一刻,我却突然有些怕了。

我会见到怎样的相沢?我忽然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切恐惧起来。

第二十六章

「走吧,这个时间,哥哥大概还没有恢复意识。」

俊二站在我身边,眼珠里流连出挣扎的神态,他深吸了口气迈开一步,脚步居然是微微颤抖的。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我们来到住院部三楼,相沢已然住进了重症区。

走廊上异常安静,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外我只听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大概是不断飘进鼻腔的消毒水味道太过刺激,看到俊二停在挂着相沢名字的病房前的那瞬间,我觉得鼻腔里不断冒上酸楚的味道。

湿意猛然涌上眼眶,我别过头去用力吸气,把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暂时打压下去,然后我向前跨了一步,看着俊二推开病房的门。

几乎是门被推开的刹那,我看到了相沢。

他就躺在离我不过三米的床上,周围全部都是白色,白色的枕头,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墙。

在那一片雪白的世界里,他的脸色也是完全苍白的,几乎就要和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那种他下一秒就要消失的错觉,让我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身体再次僵硬到无法动弹,我被绝望钉在了那里,只能愣愣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氧气面罩上因为微弱的呼吸而产生的白气。

我有一种感觉,眼前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挑战着我感官的极限。

瞪大了眼睛,双腿无意识地把我向相沢的病床边牵引,一直走到他身边,我的脑海中都还是一片空白。

我只知道死死盯着他看,生怕我一个眨眼,他就消失在我眼前。

那种深重的恐惧和不安几乎要把我的意识吞噬,身体里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颤抖着不敢发出哪怕一丁点的悸动。

「赤阪君,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边上传来略显沙哑的女声,那声音本来应该很好听,却因为积压了过多的疲劳和担心而变得暗哑而苍白。

我茫然地转头,看到相沢的姐姐正满脸忧伤地看着我。

她和相沢很像的眼睛里浸满了悲伤,淡雅的妆容无法掩饰她的憔悴。

她只看了我一会,便把目光调到了相沢的脸上,「秀一他,今天去做透析之前还跟我说,你明天就要走了,他还想明天是不是能坚持一下去送送你呢,可是他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走路了。」

说完,她抿紧了唇慢慢呼出一口气,强忍着的泪水却已经汹涌地蔓延上眼圈,俊二走过去抱住她,却连自己也是在颤抖着的。

「他到底怎么了?」终究,我只是木然地这么问了一句,我甚至开始在心里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有去念医科。

「常染色体隐性遗传性多囊肾,隔代遗传,爷爷以前有这个病,但是父亲、叔叔、我和俊二都没有被遗传到,秀一却……」

相沢的姐姐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她别开头不再看相沢,睁得大大的眼睛往天花板的方向看,那里面潋滟着的水色被渐渐强压下去。

我对医学知识不了解,我不知道这个病到底有多严重,我脑海中还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不知所措。

「医生说哥哥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得这种病的小孩很多婴儿时期就会死的。」俊二慢慢开了口,声音里满是颤抖和哽咽。

听到「死」字,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我转头看向相沢,无法想像如果眼前的这个人就这样停止了呼吸我会怎么样。

太过难以想像的事,让我连心跳都要为之冻结。

「这么多年哥哥都没有发病,我们本来以为他不会有事了,他从小练空手道,明明体质一直很好的。」

俊二顿了会又说了一句,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相沢会那么强,一直练空手道,他其实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吧。

「什么时候发病的?」

我在床边坐下,以极认真的目光注视相沢。

他的双目沉沉闭着,没有打点滴,如果不是脸色过分苍白和上着氧气面罩,几乎可以认为他只是睡着了。

他长长的睫毛现在看上去也毫无生气,一根一根分明地耷拉着。

很久都没有听到回答,我有些狐疑地转头,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迟疑和为难,便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脑海中有猛然炸响的轰鸣声「隆隆」扫过,我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上次打架之后,是不是?」

很多时候,隐性的疾病都需要一个引子,点燃了引子,才会爆发。

原来我竟然无意中点燃了相沢的引子么?

第二十七章

「他没有参加升学考试的最后一场,也是因为发病了对不对?」没有人接我的话,我又问了一句。

只是突然想起,那天在食堂,相沢神色逃避地说他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只是巧合而已,赤阪君你不需要自责的。」

相沢的姐姐急急地说着,皱着眉还想说什么,我却忍不住地打断了她:「对不起。」

似乎是被我的道歉震住,她瞪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转身正面对着她,深深地鞠躬:「抱歉,可不可以让我,一直陪着他?」

其实我并不知道那时的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冲动地做了这样的决定。

我只是对自己说,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痛苦,一个人被折磨,甚至一个人死去。

生平第一次,完全放任自己去牵挂一个人,放弃一切,满脑子里只有他。

我是喜欢上他了吧。

喜欢上了那个一脸冷然教训佐山的他,喜欢上了那个带着寂寞独自倚在试听柱上听歌的他,喜欢上了那个被十几个人包围依然无所畏惧的他,喜欢上了那个在神社里腹黑地捉弄所有人的他,喜欢上了那个总是在我面前云淡风清微笑着的他。

或许,我该说,我爱上他了。

十八年来第一次,爱上一个人。

我以前总以为我不会爱上谁,我以为我的理智永远比情感坚强,但是碰到相沢,我输得落花流水。

也许从第一眼看到他,心底深处便蛰伏下了爱情的魔咒,然后在每一次的见面中,逐渐实现。

「你……不去英国了吗?」相沢的姐姐愣愣地反问,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惊诧。

我直起身,点了点头,有些事,现在不做,我也许会后悔一辈子,英国和相沢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相沢的姐姐和俊二在之后很久的时间里都没有说话,我知道我所投下的是颗重磅炸弹,他们需要时间去消化听到的一切。

但是于我来说,不管他们同意与否,我都会留下来,陪着他。

就算这是一场没有胜算布满硝烟的仗,我也必须勇往直前地打下去。

那天傍晚,相沢的父母也来了,因为他的病情已经很严重,所以需要24小时有人值守,他们分成两组轮流地守着他。

当他们知道我的决定时,也都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我,我只是看着他们,用执着的眼神表示我的决心。

所以最终,没有人反对我的提议,我又像上一次一样,静静守在相沢床边。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去数他的睫毛,我只是看着他,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

相沢在晚上醒了过来,那时我正在吃晚饭,相沢的姐姐和俊二回家了,相沢的母亲帮我打了医院的饭菜。

我就坐在他的床边吃,完全吃不出味道,我只惦记着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我看到他的睫毛微微颤抖,那一瞬间差点砸了手上的饭盒,然后他以极缓慢的速度睁开了眼睛,薄薄的一层眼皮下深黑色慢慢绽开。

他的眼神里满是迷蒙,睁眼之后没有看我们,而是慢慢转头。

当我发现他目光的尽头是放在床头的我的手套时,翻天覆地的心痛突然汹涌地把我湮没了。

「秀一,你看看,谁来看你了。」相沢的母亲俯下身,在他脑袋边上轻声说着。

他似乎听到了,眼帘扇了两下后慢慢转过头来,我紧紧抓着手中的饭盒,生怕一松开我会做出很荒唐的事情。

我想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他。

然后他看到了我,深黑色的仿佛蒙了层雾的眼睛在看到我后瞳孔收缩了下,随即从那里面有光一点点亮起来。

我似乎能看到氧气面罩下他扬起了苍白无力的笑容。

相沢的母亲帮他取下了氧气面罩,他确实在笑,还是笑得那么好看,不输给之前我见过的任何一次。

「赤阪,我刚才做梦,梦到了你……」

他轻笑着吐出这句话,那一刻我才意识到,现在要我为他放弃任何东西,我都会义无反顾。

「相沢,为什么不告诉我。」

晚上,在相沢的坚持下,他的父母回家了。

我知道他其实也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他还不知道我已经决定放弃交流生的机会。

即便到了这一刻,我仍然有些后怕,如果不是执着地想在走前见他一面,我们会不会就此错过。

如果真的就此错过,我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大概冥冥之中,我们命运的齿轮已经紧紧搭在一起,它们一起在转,转动时的任何细枝末节,都成了我们的直觉。

「赤阪,有些事,知道了未必好,现在你坐在这里,我虽然很高兴,但是我却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地上路。」

他想了很久,深黑色的眸子直直看着我,眨也不眨,全然的专注。

他的气色比下午好了一些,至少不再苍白到透明了。

「我已经决定放弃去英国了,我会留下来陪着你。」

沉默了半晌,我终究决定告诉他,即便这件事已经决定,不会因为他的反对而取消。

我知道他一定会反对,如果交换立场,我也会这么做。

果然,他在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后,挣扎着要撑起身:「你开什么玩笑,我不需要你留下来!」

我伸手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拍开,他用一条手臂支撑着上半身,咬着唇看我。

第二十八章

半晌,见我不说话,他又开口:「赤阪,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

我说不出话,只是伸手扶他靠好,这一次他没有再拍开我,只是睁着一双浸满了忧伤和失落的眸子直直看着我。

那样的眼神让我心痛异常,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这一次,我也绝不会退让。

即使过了很多年,回忆当时的一切,仍然觉得那时的我们是疯狂的。

为了自己都说不清的莫名吸引,就这样孤注一掷地守着对方,甚至没有去考虑任何后果。

「相沢,你不会有事的,等你好了,我们下次一起去当交流生。」我握着他的手,慢慢说出这样一句自己都没有底的话。

他的手冰凉,因为瘦而显得指节分明,我第一次握他的手,却没想到会是在如此沉重的情况下。

他很久的时间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双眸里有慢慢凝聚起来的水气,像蒙了一层雾。

我看他的眼瞳有雾里看花的感觉,心里一阵阵的刺痛怎么也无法平复。

「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撑不过半年了,半年之内没有合适的肾脏给我移植的话,我会死。」

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开了口,声音里隐隐带着绝望和苦涩的味道,沉重到我连呼吸都要停止。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折磨他?

「赤阪,最近,我不止一次地憎恨命运,既然让我得了这样的病,为什么不在小时候就让我死掉,为什么要把我留到现在受这样的痛苦。可是每次我看到你送我的手套,我就不憎恨它了,至少,它让我活到现在,让我遇到了你。可是,现在我又不这样想了,如果我注定要死,那么我们并不应该相遇。」

「你不会死的。」

「赤阪,我们没办法为违抗命运的……」

「不是的!」我霍地站起身,大声打断他没有说完的话。

我不想听,那之后的每一个字我都不想听,我不管什么命运,我不允许他死!

相沢被我震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他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转头看向窗外,那里朦胧的月色让这个到处都是白色的房间更显得凄凉。

夜凉如水,却抵不过我们心里的绝望。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满脑子都是他可能会死那句话。

这样的认知逐渐超出了我可以接受的范围,我觉得呼吸困难,心脏跳动的频率大幅度提高,我几乎无法再在这里坐下去。

我突然开始怀疑,这样的自己,真的可以一直冷静地陪在他身边么?

那之后,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快十点的时候相沢睡了,我守在床边开始发呆,目光怎么都离不开他的脸。

明明已经深深印进脑海,却依然贪恋地不想离开。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我静静坐着,直到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

直觉地回头,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拓也?」医生在我做出反应前惊讶地开了口,我在看清他的面容后也诧异地站起了身,「叔叔?」

进来的人是父亲的表弟,也是我的叔叔,我一直知道他是医生,却不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工作。

没想到,居然这么巧。

「你是相沢君的朋友?」他走到我身边,俯下身伸手拭了下相沢的额头,又搭了下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腕,确定无碍后轻轻问我。

我点了点头,他看看我又看看相沢,轻叹口气,随即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们来到走廊上,周围有好几个病人的家属正在和医生聊天。

叔叔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深吸了口气转头看我,「拓也,你怎么会来陪夜的?」

我知道他话里有弦外之音,如果不是关系好到特殊,是不可能来陪夜的吧?

「叔叔,半年之内不做移植的话,他真的会死吗?」

我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出了我想知道的,何况我知道他既然开口问了,心里肯定已经有了答案。

「嗯,他的肾脏已经衰弱到不能正常运作了,现在完全是靠每天的透析维持,但是长久下去对身体负担太大,半年大概就是极限了。」

叔叔的语气里满是惋惜,说完他转头朝病房里的相沢看了一眼,目光中尽是遗憾。

「没有合适的肾脏可以移植吗?」我僵硬地问了一句。

我对医学方面的知识没做过什么研究,但我总觉得应该有合适的器官,现在科技如此发达,连换心手术都可以做,肾脏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已经联系在全世界范围内找了,目前还没有找到,器官移植很麻烦,不但要血型相同,HLA配型也必须相同,相沢君的HLA还是特殊型,他的家人与他都不符合,所以……」

第二十九章

叔叔为难地说着,大概是怕我难过。

「不同血型不行吗?相容的呢?」我继续问着,皱紧了眉,觉得周围其他人的声音都显得吵杂,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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