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只在夏君离三字无法淡然。

这是他的劫，而他果真在劫难逃。

“你说的很对，活着的人要承受的痛苦，远比死了多的。”夏君离说着笑了笑，脸上或许有落寞，有悲伤，有解脱

，还有豁然。“也许从来都是我自私。那么如今我再自私一回，青夜。”

“回到他身边，五年呵。只是这五年有什么意义呢……恩爱五年，相濡以沫五年，畅游天下五年……五年内看我被

毒折磨得惨不忍睹，一边饱受自责无奈……五年之后我死了，留寒殇一人孤苦悲哀。独自承受失去的痛苦……多么

残忍呵……”

夏君离回头，眸中黑暗无光。但他的表情很坚决，嘴角还是那抹淡定从容的笑：“所以，我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

而青夜你，也不需要特地警告。”

“离开他，长痛不如短痛。我只需痛五年，便可解脱；而寒殇，亦会有更好的人站到他身边。是我不配，我不配的

，青夜。”他说着，泪水却突然下来。但他还是笑着，看不出的狼狈。“然后他会忘记我。是不是，青夜？”

这是夏君离第一次在夏青夜面前流泪。夏青夜手足无措，只得将人狠狠抱入怀里。

他抱的这样紧，这样紧。紧得两人自己毫无间隙，紧到他将夏君离的所有一切全部收入怀中。包括心死，包括绝望

，包括不可接纳的爱情。他应该说些话语，以给夏君离活着的信心。只是他张了张口，何等词穷呢。纵然话说出来

，是安慰君离，还是安慰自己？

于是他闭了眼，眼角潮湿。心痛得麻木了，麻木了便好。

窗外，那抹明黄如梅枝一般傲立。他久久凝视着窗前拥抱的身影，不动声色。他想着那年自己怀中的孩子居然也可

以将他人拥入怀中，突然有种叫寂寞的感觉自心底慢慢滋生。

是的，只是寂寞尔。

第十五章：征途（一）

夏青夜不知道，夏君离做出这个决定究竟下了多大决心。然而这是必然的事情——纵然夏君离真的不愿意放弃他，

他也会想尽一切可行的方法来逼夏君离放弃——夏君离能想通便是最好的结局；想不通，那杀了寒殇便是。

夏青夜以为，君离放弃了寒殇，他至少能有点开心。只是真当亲耳听见君离这般说着，心底有的竟只是无可名状的

悲哀以及奈何不得的错觉。没有人告诉他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从来没有人。如此夏青夜第一次对自己所坚持的东西

产生了怀疑——倘若他所坚持的一切皆以伤害君离为前提，倘若坚持的一切都是错的……如此，他要情何以堪呢。

夏青夜仰头望天，璇玑的天空湛蓝湛蓝。前世的科学家追根究底信誓旦旦说着天空是宇宙的表现体，其实除了黑暗

一无所有，所谓蓝色不过是光的散射以及视觉的假象——倘若一切都是假象，那么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相呢？

夏青夜不知道，他如今开始迷茫。只是这迷茫在触及夏君离生命只是荡然无存。是的，任由君离恨吧，怨吧。只要

君离还活着，一切皆有希望。

他想到这里，扬起了一个笑容。大约是自我救赎的安慰，抑或者是无路可走的决然。正午的阳光太过猛烈，而他前

些时日根本没有入睡。所以这样呆呆看着，便酸涩落了泪。他垂眸皱了眉，而后便掀开车帘走了出来。阳光洒在他

身上，少年如同八月绽放的曼珠沙华，妖娆却又有着致命的危机。

面前是高耸入云的山体。山底开始蔓延着薄薄的雾气，愈上则愈浓厚。大部分人在大约一百步处便完全看不出所以

然。而夏青夜之流，竟然也在两百步左右便看不得大概了。

——璇玑九离山，不负盛名。

夏青夜此时已命见毒将夏君离带回玄天境内治疗。见毒当时皱了眉，却没说什么带人归去。事实上却是应这样安排

。夏君离手无缚鸡之力，夏青夜何能敢置他于夺剑的危险之中呢。见毒离去之后，立马将千面调来陪同夏青夜——

见毒在用毒方面境界自然是宗师，在破阵方面却终究比不上千面。况且有他的首席弟子光之影在，应能应付一些突

发状况。

夏君离一走，寒殇亦消失无踪。然而夏青夜并不担心。没有人可以质疑夏君离的决心。寒殇想跟，便任由他跟。跟

到失望了难堪了无妄了，也便放弃了。至于见毒，还需要通过夏君离来安抚他，自然不会轻易将人交予寒殇。

夏青夜想到这里，扬起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暂时将这些抛离脑中，将目光聚焦于眼前，专心致志地打量开此行众人

——此行目的只是黯鼏，而他许胜不许败。

几百人里大部分皆希望得到宝剑黯鼏，除非及个别没有能力却欲亲眼目睹这江湖百年难遇的盛况。所以满脸皆是踌

躇满志以及之于未知的恐惧。夏青夜不动声色环顾四下，他看不透修为的人不过十人。大多应是隐修，在无人所知

的地方默默提升修为。而其余之人，不看也罢。

所有人均是虎视眈眈地看着周围之人。所以九离山脚突然涌现出一股杀气，而雾气弥漫更甚。没有任何征兆，突如

其来一般，雾气散去之后几十人砰然倒地。

为首几人心下一凛。一身着藏色劲装的男子立马命手下查看。那手下将倒地之人翻开身子，七窍流血死不瞑目。那

人颤抖着双手将尸体的双眼掩上，却突然表情剧变。像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面上血气尽失。他死命瞪大眼睛，眼

中满满皆是恐惧与不可置信，如同是看到了人间炼狱。他张大嘴巴，却发出任何声音。一手扼住喉咙，一手嵌入土

中，留下五道深深的抓痕。而后便是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中瞬间七孔流血，缓缓倒了下去。

他的死状和大多死者很像，只是之前没人见识过这样的死亡。那阵雾气袭过，人似乎是在不经意之间便悄然死亡了

，根本没有丝毫的痛苦。而那人却是真真切切体验到死亡的悲哀，所以有人毛骨悚然，有人庆幸松了口气。然而死

亡已经逼近了，终究有多少人可以幸免？

“这是风毒。”光之影突然来了句。玄杀总共来了不过十五人，皆是装备精良物品齐全。所以一个都没有倒下。璇

玑之人擅长奇门遁甲，毒术出神入化虽不见得能与见毒相比，对付区区江湖中人却已足够。光之影师承见毒，自然

熟知毒性。所谓风毒，便是将颗粒细散的种毒混合在空气里，比如前边的这些雾气，是种叫不出名的剧毒。

光之影说的声音不大，只是在场皆被死亡震慑，如坟墓的寂静。听闻此言，立即将辛苦准备的大多东西掏了出来。

正是一些解毒药丸以及清醒之药。

其实原先与夏青夜同一时期的不下千人。只是有些门派宿敌，在路上便已拼了你死我活，赶不上这旷世奇闻；又或

有些独行侠客，功力不济，又或者怀着什么奇功秘籍。在路上便被一些宵小之徒闻风斩杀……总之行走江湖，一切

皆是命。因而顺利到达之人，终究不过一半。而这一阵风毒下来，又将多少人阻隔在了九离山之外。

不过他们死他们的，夏青夜却毫无顾忌。不顾众人哀戚沉默退却的表情，轻松自如迈出一步。

只一步，一步傲然。

旁若无人地走至山脚，却见一块石碑。上书：擅入者死。

血红的字，铁画银钩。尤其“死”字那最后一笔，重重朝天勾画出破灭的欲望。那笔印入眼底，竟勾起夏青夜嗜血

的笑容。瞬间玄天极杀不可控制地释放开来，夏青夜恍然惊觉般将气息收入体内，睫毛细微颤抖。

究竟是怎么了……因君离回到身边而忽略的问题，看来得找个时候解惑了。

光之影走到他身边，望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一笑。他们的玄主是时候担负起玄杀的责任了，而不是整天思索着

怎样寻找夏君离。光之影望了望似乎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的九离山，勾勒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尽管光之影并不清楚

那责任究竟是什么。

“走吧。”夏青夜没有回头。直朝着目标走去——黯鼏神剑，定藏在九离山某个部分。也许并非是山顶，但一定是

意料不到的地方。

“本座同样欲上九离山，可否与青夜结伴而行呢。”夏青夜迈出一步，不多不少。身后又是那讨厌的声音。带着猫

儿一般的慵懒狡黠与高傲。光之影记得他们见面不过三次，这人的称呼却是换了三次：第一次是姑娘；第二次青夜

公子，第三次青夜。夏青夜嘴角微微翘了翘。似讥诮，似嘲讽。这只猫与他的父皇一样讨厌，阴魂不散且永远不会

挑合适时间出现。

凌霄见夏青夜没有任何动作，只轻点脚尖，借力拔高身形。犹如一叶芦苇，潇洒随意如风飘散一般。待他停下动作

，却已静立于夏青夜身旁。那袭鹅黄的长衫悄然扬起，而后渐渐平静。却是一场优雅的感觉，众人甚至只能看清他

在半空划过的弧度，而后皆为之惊艳。

凌霄望着对面只及他下颚的少年微笑着。那日前去明伦山问明玄杀，哪知甚至连染尘都无可奉告。所以这一月多来

命门人搜索玄杀近三百年来全部资料，哪知却发现了眼前这个少年正是玄杀之主！

玄杀之主啊……忘记了当时的心情，大约是真相昭然若揭的激动，抑或者是多年夙愿近在咫尺的愉悦。这个少年总

能给自己惊讶呵！凌霄的眼前闪过的是少年俊美中带着阴柔的面容，以及眉心那道血痕，心底突然就泛起一丝温暖

一丝柔软。

凌霄望着少年冷漠的脸庞，忆起明伦山那个温柔霸道带着浓厚占有欲却又小心翼翼的笑容，突然就莫名嫉妒起那个

端木忆来。有种渴望叫嚣着他去杀了那人，然后将少年紧紧锁在怀里，笑予他一人看。

纵然……明明是不想接近他，却为何一步步沦陷呢？

夏青夜淡漠地凝视着九离山顶，眯起眼。再迈了一步，身后不期然又想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温柔如水，带着难以觉擦的冷漠疏离。却不得不叫人痴迷。

“原来皆是同路么。一起走吧，夜儿。”

凌霄眯起眼，转头回望那人。只是一袭明黄袍子，竟然如光一般的耀眼！

第十六章：征途（二）

光之影觉得，这世界大约不对劲。他们这一行人，除却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喽啰小小跟班，千面长老一脸高深莫测。

另三人一个是玄杀之主，一个是凌霄宫主，一个则是渊龙天子……此行又只为一把黯鼏，三人似乎皆是志在必得。

居然能如此“和谐”的上山，果真是神奇了。光之影仰天长叹一口气。三人气场如此强烈，而他与前面夹在中间，

真是沧桑啊。

不管光之影怎么想，夏青夜兀自沉浸在自我思想之中。他从第一次被杨翟丢进地底密道开始回忆，是否有细微的错

枝末节的忽略。然而纵然将往事完整过滤一次，依然无法明白他究竟忽视了什么。密道的壁画，壁画中神魔佛，还

有那长眠的男子，以及那没有实体的白袍者。甚至联系那密道最后的玄逆天与端木圣，以及自诩正义为渡化的染尘

……夏青夜将所有串联在一起，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

这是万年来的真相啊，太多太多线索早已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这世间怎可能留有正解呢？

相较于夏青夜的凝重，凌霄与耀阳似乎轻松过了头。凌霄的嘴角还是挂着那抹戏谑的笑容，目光偶尔游离于夏青夜

的脸上。早在明伦山上便已经发现他与那耀阳宫宫主关系非同寻常，只是无论自己如何查，得到的结果皆是明伦山

寺他们不过第一次见面。而这两人背后所隐藏的势力，无论如何查，都无能为力。

自己三次见面，进而唤他“青夜”。忽略夏青夜当时皱眉不悦的表情，为他的不反对而沾沾自得；而眼前另一人，

竟然早已开口“夜儿”，无论如何看都是自己略输了一筹。既然确定喜欢的心情了，自然要全力出击。怎可坐以待

毙呢。

凌霄查过耀阳宫与夏青夜，耀阳自然知晓。渊龙发展时至今日，尤其是吞并苍狼之后，所有势力不可同日而语。任

何古武修派，可能渗透的无一例外都派遣了人进驻。或许凌霄宫挑选门人固然严格，然而天底下有资质之人却也不

少。至于玄杀，是少数几个不可知的门派。

百年前突如其来的玄杀之主玄逆天带着十多门人将江湖搅得天翻地覆，最终与端木圣同归于尽，玄杀从而淡出历史

舞台；二十年前曾有一名曰“皇天”的男子自称玄杀掌门人，率领百余人掀起腥风血雨。然而事实上他们不过只是

玄杀外围最过优秀的弟子。宸帝将皇天等余孽一网打尽，却对真正的玄杀束手无策。而后玄杀又如他一贯的风格突

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这次，门主竟然换成了他的皇儿。

耀阳想到这里表情偌有玩味。这世间啊，千奇百怪无所不有。他的小绵羊，退下那层面具，果真是有趣地出乎他意

料呵。

不管前边一行人究竟如何想，如何对立，他们终究是前行了。而后边这些人亦应不落窠臼。怕什么呢，事到如今已

无法回头，夺剑或者身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是而已。

于是起身赶紧跟随，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好歹，若有突发状况前边还能担待些吧。

几百人朝着九离山顶开始进发。山脚几十具尸体像是被遗忘一般。风拂过他们还未脱落的发丝，血迹很快干涸成黑

色。这是如同修罗之场，看不得丝毫怜悯。而诡异的是，那阵风过后，那些尸体瞬间缩水，立即成为那如同僵尸一

般的骨架。他们睁着黑窟窟的眼眶，里面闪过一丝翠绿。而此时山脚那片土地竟然四分五裂，而后缓缓伸出犹如僵

尸般干瘦腐烂的手，直至拽着那些尸体，渐渐下沉。

不过片刻，山脚的土地恢复一如前日一般。只是地表看上去略高了几分，而那鲜草似乎愈发翠绿柔嫩，野花亦愈发

美丽纯洁。

璇玑九离，干净一如当初。

夏青夜，凌霄，耀阳三人并排走着。中间是光之影等人。这样小心翼翼却又有恃无恐地走着，至少将危险系数大大

降低。

雾气已越来越浓厚，一行人的方阵亦越缩越小。后边那些准备捡便宜的宵小之流已经掩埋在雾气之中，原先清晰的

脚步声渐渐紊乱消失。时至如今，迷失或者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行只能靠他们自己。夏青夜他们，本没必要为他人作

嫁。

“这是瘴气。瘴气一般是人死后才会弥漫开的气流。而这九离山竟然如此浓厚，看来这么多年来是死了不少人了。

”光之影伸出手，甚至连手指都只能模糊看清。他顿了顿，继续说着。“瘴气带有尸毒，应是九离山下埋葬的所有

尸体散发的。中毒轻者皮肤溃烂失去知觉。重则变成死活人，或者称之为——僵尸。不过大家如今不需在意。”

众人呼吸一滞，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注意便吸进大量尸毒。纵然光之影如此说，小心总是必要的。

“啊——”惨叫声突然从后面传来，众人大凛，立马摆出迎敌的姿势。等待良久，有的只是后方此起彼伏的惨叫，

惨烈不堪入耳。众人只觉神经崩至极限，这是种视觉以及心理上的折磨。此时耀阳却道：“无需惊恐，宵小之辈三